第十章 宋江
“这俩货太没义气了!”白月生在前一家澡堂尝了点甜头,到了这一家,原本也没打算真要洗澡,其实就是想着讹钱来了。现在可好,俩老虎跑了,他还拿什么来假虎威?
于是他只能乖乖地往出走:“嘿嘿!打扰了!”
俩大汉面面相觑,大汉甲道:“哥哥,你看出来没有?”
大汉乙道:“看出来了。”
大汉甲道:“这厮拿咱俩耍呢!”
大汉乙道:“揍他?”
大汉甲点头:“揍死他,为民除害吧!”
……
月色朦胧。
荒郊野岭。
白月生从昏迷中醒来。
脑袋疼。
胳膊也疼,腿也疼,脚也疼,胸口疼,腰疼,屁股疼。
浑身上下就没一处不疼的地方,胳膊上还破了三处口子,把一件衣服染得到处是血。好在伤口不大,血已经不流了。往怀里摸了摸,那锭银子倒还在。
那俩大汉下手也忒狠了点,抡着铁棍没头没脑好一顿打,直把白月生活生生打晕过去才算罢手。
“哥哥,怕是活不成了!”
“那就扔了吧!”
于是白月生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草丛里。四周寂静,一片荒凉。
远远地,传来一声狼嚎。紧接着又听到三声虎啸。
白月生毛骨悚然。强支着酸疼难耐的身体,爬起来哆嗦着四下张望。
大山,枯树,野草,野花。不见田地,不见城郭,不见人家,不见道路。
夜风吹来,白月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裹了裹破旧的衣服,在野地里一瘸一拐,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刚走出十来步,突然就感觉脚下一拌,白月生摔倒在地。
“来来来!晁天王,吴学究,再干三大碗!”
一个沙哑略带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
“遇上鬼了?”白月生一阵肝儿颤。回头瞧去,但见朦胧的月色下,一个矮胖的男子躺在地上,脸膛漆黑,目测身高一米五左右。只见他挥舞着臂膀,手作抓酒杯状,闭着眼睛,口中喃喃自语:“干!”
“你谁啊?吓死老子了!干!干你妹啊!”
“小可无妹!”矮黑胖子道,“倒有个姐姐,十年前前亡了夫君,一直孀居在家,年纪三十有一。晁天王若不嫌弃,小弟便与你作成这门亲事。”
白月生撇嘴道:“就你这模样,又黑又胖又矬,你姐姐那模样能好得了吗?”
矮黑胖子依旧闭着眼,嘿嘿笑道:“这你便不知了!非是小可夸口,宋江的姐姐虽比不得天香国色,倒也温柔贤惠。晁天王若有意,便将这块玉佩拿去,以为信物,小弟做主,教姐姐今日便与你订了亲事!”
宋江?
“我靠!你谁?宋江?”白月生感觉蛋有点疼。
只见宋江嘴里嘟囔着,伸手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扬起手朝白月生一甩,白月生下意识接在手里,莫名其妙地瞅着这矮黑胖子。
“多承晁天王不嫌,小弟明日便送姐姐来过门,你可……呼呼……”话未说完,宋江呼噜声震天响起。
“晁天王?吴学究?宋江?瞧这样子,他八成是跟晁盖和吴用喝酒来着。但他怎么会醉倒在这里?”白月生瞅着手中这块玉佩,“我就在这儿等他醒来,赚他个姐姐?还是摸摸他身上的东西,一走了之?——还是干脆弄死他算了?这货活着也是个祸害,老子穿越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当宋江的小受受来了?弄死他,老子就自由了!”
白月生左右踌躇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也不摸他身上的东西,也不赚他未谋面的姐姐,更不能弄死他——主要是他没这个胆儿——就守在这儿装个好人,干等他睡醒,要是能巴结上他,以后就能吃他的喝他的,也挺不赖。况且这大晚上荒山野岭的,被澡堂打手遗弃于此,自己又不认识路,要是一个人走丢了,万一被狼吃了被虎啃了,死回那栋别墅里去,还不得把罗瞎子笑得双目复明?
夜风萧萧,月光明媚,白月生只觉浑身又疼又痒,好像有万千只跳蚤在他伤口上蹦跶——实际上就是有不少跳蚤在他身上蹦跶。坐在地上,难受了大半夜,伸手在身上一抓,便抓出十多只跳蚤来,白月生一股脑儿都给宋江冲脖子塞进衣服里去。等到痒痛感稍稍减轻了一些的时候,饥饿感又袭上心头。被各种负面感觉折磨个够呛,直到月已西斜时,白月生才好不容易等到困意来临,便躺在宋江身边,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感觉脸上湿湿潮潮,一个柔软的东西在他额头上不住地舔。
像是女人的舌头。
又温又滑。
舌头上还带着一股烤肉味。
朦胧中,就看见宋江的姐姐飘然而来,端的是温柔端庄,苗条淑美,就是脸上有点模糊,像是打了马赛克。
宋江姐姐径直走过来,施施然伏下身子,在他耳畔轻轻吹了口气,温滑的舌头就舔在了他的嘴唇上。
白月生美滋滋咂摸咂摸嘴,便听得“嗷唔”一声。
猛一睁眼,就瞧见一条舌头。
果然有一条舌头,但不是女人的舌头。
是狼。
一头狼低着头瞅着他,嚼了嚼嘴巴。
白月生盯着狼眼睛,狼无动于衷。
狼眼睛盯着白月生,白月生想尿尿。
“嗷唔!”狼一声长啸,张开了血盆大口,白月生便浑身筛糠似哆嗦起来。
“莫要罗唣!”但听得耳边一声怒吼,却见宋江醉梦中猛甩拳头,一拳正砸在狼眼睛上,狼痛嚎一声,来不及目视宋江,便见宋江闭着眼睛,自靴底猛地抽出一把匕首,挥手如风,一匕首正刺在狼肚子上;翻手又一匕首,准确无误刺在了狼的咽喉上。
狼霎时断气,倒在地上。
“烦死个人!”宋江弃了匕首,翻了个身,又呼呼睡过去了。
白月生傻躺在地上,双眼无神,望着满天繁星,脑海一片空白。
天亮时,宋江醒了。一醒过来,就闻到一股子臊臭味,脖子一歪,顿时又昏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宋江看见一个贼眉鼠眼、猥琐无比、肮脏无比、穿着一身破烂的男人坐在他面前。
这猥琐男人手里拿着把匕首,匕首上鲜血滴淌。
宋江下意识猛地一翻身,向后倒窜三步,警惕道:“你是谁?”说话间,手便往靴子里摸——什么都没摸到。
他的匕首在白月生手里。
不等白月生说话,宋江便瞧见了地上的狼尸,瞧见了猥琐男人满身的血迹。猥琐男人就紧挨着狼尸坐着。
宋江瞬间“明白”了:“多谢义士相救!”
白月生腆着脸,道:“举手之劳,何必言谢?——昨夜在下路过此地,见阁下醉步前行,突然有一头狼奔您扑面而来,您便拔出匕首与之相斗。奈何那狼凶猛异常,一扑便扑掉了您手中的匕首,在下眼见您命在旦夕,便抓起您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与之搏斗!在下朝那畜生肚子上捅了一刀,又紧接着在它脖子上捅了一刀,那畜生便倒地而亡。之后,在下本欲离开,但见您醉酒不醒,恐怕又有虎狼来扰,便守在此地,专等您醒来再走。”
宋江闻言,纳头便拜,道:“若非义士出手,小可性命休矣!”
白月生急忙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
二人互相低着头,宋江略一打量,就注意到白月生腰间挂着一块玉佩。
虎形白玉。
这块玉佩好生眼熟。
再瞧自己腰间的玉佩,没了。
白月生看他神色,急忙扯下玉佩,递给宋江,道:“昨天夜里,阁下与我玩笑一场。在下自知位卑人微,不敢受阁下的厚爱,但您硬要把这块玉佩塞给在下,说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便将孀居十年的姐姐许给在下为妻,以玉佩为信物。在下愧不敢当,但当时您又喝多了,拧着脾气,我与您争执不过,便只好任凭您将玉佩系于在下的腰上,只待您酒后醒来,再行奉还!”
宋江挠着头,迷茫道:“我说这话了?”
白月生急忙摆手:“没说!没说!皆是小人一派胡言!看您衣冠齐整,想来定是大户人家,小人乃一介贱民,怎敢高攀?”
宋江挠着头,迷茫道:“我真说这话了?”
白月生急忙摆手加摇头:“没说!您真没说!”
宋江依然挠着头,依然迷茫道:“我真跟你说,我要把姐姐许配给你?”
白月生又是摆手又是摇头,道:“您真没说过!”
宋江一拍脑袋,恍然道:“我想起来了,确是依稀说过这话!小可酒后乱言,万望义士莫要见怪!”
“不会不会!”白月生脸上笑着,暗骂宋江真不讲信用。
宋江道:“义士救人于危难,又不乘人之危,又不图人酒后乱言,此等心肠,古今少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即便是宋江酒后疯话,亦不可枉失信誉!但家姐婚嫁大事,乃是小可一厢情愿,尚未请教家姐之意——义士救命之恩,宋江无以为报,便请义士先行收下这块玉佩,聊表宋江感谢之情。”话锋一转,便再也不提许配之事。
“哎呀!原来您就是宋江!”白月生不去接玉佩,反而做出很吃惊的样子,道,“人称及时雨的宋公明哥哥?失敬失敬!”纳头便拜。
“哪里哪里!”宋江还礼,道,“敢问义士高姓大名?”
白月生道:“在下白胜,‘字月生’,郓城县安乐村人氏,现住于郓城南街城隍庙中。昨夜闲来无事,出城玩耍,不巧走夜路在此遇到公明哥哥,实乃鄙人平生大幸!”
宋江笑道:“月生兄弟过谦了!原来兄弟就是南街白爷,久仰久仰!”说着话,便把玉佩硬塞到白月生手里,白月生“推辞”不过,只得受了。宋江打量着白月生,道:“月生兄弟救命之恩,宋江无以为报。若兄弟有意,愚兄便在城里帮你找一份活计,以略表愚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