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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脑子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索的,用尽全身力气掌掴他,声嘶力竭的大喊,“你胡说八道!!”

急怒攻心之后,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然后,我的意识就被扯入到一阵浓稠密集的黑暗中去。

……,……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首先入眼的,却是一顶陌生的青花床幕。咦,这是哪里?!

“公子,你醒了?”篆儿熟悉又担心的声音传进耳中,下一刻,我就看见她焦急又欣喜的脸庞。

“我们这是……?”开口后,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嗓音谙哑,身体沉重,而且头脑中传来一阵阵不可压抑的眩晕。我挣扎要坐起来,却四肢酸软,竟然无力支撑。

篆儿明白我的意思,连忙上前扶着我,在我的腋下和身后安置了几个枕头,让我勉强靠着坐好,然后又娴熟的拿过一个青花瓷碗,舀起里面的东西让我吃,“公子,你又昏迷了一天多,可吓死篆儿了。”

我喝着她喂我的东西,只感觉得嘴巴中遍是苦苦涩涩的味道,说不出的恶心,抗拒着不想喝,“什么?我又睡过这么久了,这是哪里啊?”

篆儿不甘心的继续舀着碗中的汤汁,非要我喝不可,我别过头去不肯再喝。她一脸不甘心的放下汤碗,“公子,你还说呢。自打前儿,你被那个宇文大人给带走了,我这心就悬在嗓子眼,也不知道这一去你是生是死。担惊受怕的等了大半天,眼瞅着太阳都西斜了,你也没说回来。倒是来了几个守军,一声不言语的把我押到这里来,说是以后让我就在这里呆着,其余的还不许我多问。”

她那小脸上满是委屈,这一次的惊吓可不小。

我连忙轻轻拉住她的小手,意图安慰。

篆儿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就被押着到这里来了。一进来就看见你苍白的躺在这张床上,昏迷不醒。公子,当时你几乎要把我吓死了。宇文秋派了好多个医生轮番的来看你,可是他们都没有办法,说什么你急怒攻心,旧伤迸发,四经不调,血亏气虚,罗里罗嗦一大堆,就是没有一个敢打保票说你能好的,气得那个宇文秋连连跳脚。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天天用参鸡汤炖了给你吊命。阿弥陀佛,总算你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又回来了。”说完,真的双手合十,在胸前**了一声佛。

我看她的样子,不由的噗哧一笑。然而心中又充满的愧疚之意,“篆儿,让你跟着我担惊受苦了,真对不住。”

篆儿摇摇头,“公子,你别这么说。我,我其实只是担心你,我怕,怕……,嗯,……,那个,公子,你再喝点参鸡汤,这都两天了,你还没正经吃过东西呢。”说完她又拿起那个碗,非要我再喝一点。

我尽管心口灼热恶心,可是看她那又消瘦一圈的脸庞,不由的张开嘴,硬生生的逼着自己喝了下去。

篆儿看着我喝光的空碗,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公子,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刑讯逼问你,才……。”

篆儿的一句话,让回忆如洪水一般猛的扑来,“报应!这是报应!报应啊!!!”凤清梧那一声声充满恨意的诅咒如钉子一般再次敲打在耳中。我紧紧抱住脑袋,不,不!

可是它没有放过我,那一声声充满狠意和发泄的诅咒依旧紧紧缠绕在我的身上,勒紧我的脑子,似一把烧红了的钢箭一般钻进我的身体,滋喇喇的烫着我的心口:“报应,报应!……”

我的心,猛烈的跳着,好像要涨破腔子,而方才喝下的鸡汤竟似乎变成了毒药,在身体内拼命的翻腾着,挣扎着,撕裂着。凤清梧那充满恨意的脸无限放大的飘在我的眼前,我看着他那充满仇恨的脸,心中全是报复和痛恨的感觉,骗子,谎言!!

我恨不能现在就揪住他的领子,踩扁他的脸,亲耳听见他忏悔的承认,自己所说的都是谎言,向我道歉,对我死去的家人忏悔和祈求原谅。不然,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怒火灼烧我的全身,我感到浑身呼呼的冒着火气,胃部忽然传来一阵绞痛,似乎有无数的碎木屑在其中翻腾着、摩擦着。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我刚要说,无妨。可是一张口,方才喝下去的汤汁却如同水箭一样射了出去,溅得一地都是。

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我张开口不停的呕吐着,火辣辣的汁水不停的从口中喷出,还有一部分甚至从鼻腔中喷溅出来,喉咙处酸涩灼热,胃部更是绞痛难忍。到了最后,我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当什么都吐不出来之后,只能张着嘴干呕,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虚脱无力的用手扒着床沿。

篆儿急得眼泪直流,又不敢就此放开,双手紧紧抱着我,不顾一地的龌龊肮脏,高声叫人。

虽然我浑身虚脱乏力,可是呕吐之后,心中的那股邪火却发泄了出去,头脑不再那么昏沉沉的,清醒了许多。对凤清梧的恨与恼一直在内心中折磨着我。而这种情感却不是针对他个人的情绪,而是一种连我自己都不愿意正视的恐惧,万一,万一他说的是真的,我可怎么办?

这种愤怒、气恼掺杂着恐惧、震惊、排斥和羞辱,一起积压在胸口无处发泄。我想用尽全身的力气揍扁所有仇敌,可是伸手,却只能打在虚无的空中,让我自己更加疼痛。而这种痛苦在虚空中加倍的反扑在我的身体上,压得我唯一的信**和理智彻底的崩溃,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只剩恐惧:这,会是真的吗?

是啊。凤清梧说的是真的吗?这难道真的是我家的真相吗?!

不,不。当然不会是真的。

哪里会有人那么做呢?!不会。世上不会有人如此藐视帝王的权威!世上不会有人如此颠倒伦常!世上不会有人如此蔑视纲理法条!世上不会有人如此疯狂的自取灭亡!!!即使有人被权势蒙住双眼,即使有人被奢华蚕食了理智,这个人也不会是我的家人,我的家祖。

我依旧记得,每年的春暖花开时,父亲便会跟小叔坐在后花园清酌小酒为伴,只他二人静坐,没有丝竹乱耳,没有宾客酬唱。

他们二人席地而坐,头顶桃花,面朝碧波,一壶素酒,满枰玉子。有的时候我也会跟着过去,坐在他们两个旁边,帮他们斟酒,捡子,观棋。

那个时候,粉白的桃花纷纷扬扬飘落在我们身上,淡淡的香味萦绕不散,一直粘黏在我们的鬓发边,衣袖中。我到现在都记得,小叔最不喜欢绫罗绸缎的浮华,除了在朝堂之上,他到哪里都是一身素袍青衣,说不出的洒脱好看。

因为他深通音律,又兼之年少成名,所以多有一帮文人墨客喜欢邀他去秦楼楚馆相谈吟唱。那一时无让的文采风流,倾遍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为了能得小叔的回头一顾,而争相斗艳,传为一段段佳话美谈。就因为这个,不少世家子弟也先后竞相的舍弃自己的绸衣,纷纷效仿小叔穿上布衣青衫。可是又哪里有人能及他万一的风骨?!

小叔的一阙《水仙子》,至今仍在京都传唱。

不喜红袖堂前舞,

厌说俗尘是非无。

云山雾海长亭处,

倾倒仙乡醉卧酒垆,

一诗一唱酬知音,

舍去功名一身无。

飞觞涤傲骨,

风流入江湖,

抛却人间伤心处,

笑绘山海图。

这般洒脱,这般逍遥,这般风流的小叔,会是凤清梧口中那个藐视王法伦常的人吗?!会吗?!

不,不会的。凤清梧一定是禹天和宇文秋派来骗我的探子,对,一定是这样的。我坚定信心的告诉自己。可是心底隐隐有一个不安的声音响起来,“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万一他说的是事实,一个你所不知道的真相呢?”

脑海中不停的翻腾着往日的蛛丝马迹,一些早年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事情疑惑的占据着我的心头。家里人从来不许我独自出门,甚或说,很少让我出门。他们以年少为由,仅仅让我在家中关门读书,除了皇宫和家,我没有什么出去游玩的经验。间或有不得已的应酬需要我出面,没有一次不是前呼后拥的跟了许多人。

其实就算是贵族豪门,家中的子弟也多行动自由,京都的世家多鼓励男孩子出门游历以增加阅历。可是我不行,父亲说我要专心读书,不能为声色所迷,误交匪人。所以,除了我那有限的亲友之外,我没有同龄的朋友,甚至我连世族子弟应有的应酬都少了很多。

在皇宫内,姐姐更是谨慎小心,轻易不肯让我见外人。还记得有一次在御花园淘气,不知践踏了多少珍本名卉,被辛苦照顾花草的园丁一状告到大内总管那里,虽然总管也不敢说我什么,但他总归是转弯抹角的去皇帝哪里诉苦。皇帝倒是没有生气,听了后还哈哈大笑,说男孩子就是要淘气些好,要是太老实了,就成了小丫头。姐姐知道了也仅仅是抿嘴一笑,并没有因为这个责罚我。可是我不服气他们去告御状,总****不忘的要去找总管和园丁的麻烦。

终于有一天,宫内大宴,大家都忙到脚不沾地。我总算逮到机会,布置了陷阱绳索,在转弯处等着内廷总管。就在我忙碌布置的时候,一个少年忽然出现在我身后,问我在做什么,我兴高采烈的告诉他我的计划。他高兴的陪我一起蹲在假山石后面,然后一起拉动绳子,让大总管摔了一个四脚朝天。我们高兴的跳了起来一哄而散,那是我少有几次最开心的时刻。

可是到了第二天,他却被一个嫔妃领着到姐姐面前认罪,说什么都是他的馊主意,都是他带坏了我,请求皇帝和姐姐的原谅。我告诉大家其实那是我的主意,跟他不相关,可是没有人听我说话。姐姐非常冷淡的点点头,勒令我不许多嘴。皇帝也只是摆手,让她今后仔细管教内属不许生事。

那个嫔妃哭泣着领着那个男孩下去了,事后姐姐和皇帝都没有责骂过我一句,可是我却听说那个男孩被他家里狠狠的打了一顿,半个月不能下床。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同龄的孩子愿意接近我,而我也明白了,无论我怎么淘气,都不会有人责罚我,倒霉的永远是别人。虽然我再也没有恶作剧过,可是我也永远没有一个朋友。

现在想来,什么不准我出门,什么不准我交朋友,还不是因为我家的权势太过倾天,谁敢轻易的来沾染我?!只有把我像个女孩子一样圈养在皇宫内院里,他们才能放心。难道不是吗?!

对了,对了,还有那次。

那是我们家被抄家后,大家都被关进肮脏黑暗的牢房中,因为我年纪尚小,因此还能跟女眷们关在一处。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更亲眼见到姐姐们哭泣着、挣扎着被淫笑的男人拉了出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还记得婳绾堂姐死命的拽着栏杆不撒手,一个疤脸的狱卒恶狠狠的用脚踹在姐姐的手上,我亲耳听见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音。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不会哭了,只能僵硬的挺直身体,生生的看着他们拖了三姐姐一路出去。三姐姐的奏琴,是出了名好的,连爹爹闲了,都喜欢听她隔着水厢舒缓悠扬的琴音,可是那个狱卒如此粗暴的踢烂三姐姐的手,恐怕她以后,以后,再也不能弹琴了。那个狱卒仿佛不解气似的,恶狠狠的瞪向我们,除了秦姨妈还在拼命的呼叫之外,剩下的婶婶、姨娘和姐姐们都吓得不敢出声,纷纷向后躲着。

那个疤脸得狱卒狞笑着指着我们说,“老头有眼,你们欧家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但叫老天有眼,让你们落在老子手中,苍天啊,有眼啊。哈哈哈哈哈。”那个笑声,成了我最最不愿意回忆的梦魇之一,凄厉而且恐怖。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脑子中凤清梧厉声的高叫和那狱卒狰狞的笑声渐渐合二为一,在脑中化成一柄利刃,来回的凌迟着我。

在篆儿的尖叫声中,终于来了不少人,帮着篆儿把我放平躺下,似乎还有更多的人进来又出去。

可是我不再关心,痛,不可压抑的痛苦辗碎我每一寸肌肤,从来没有过的绝望把我浸泡在当中,让我窒息。不,不,不!!!!!我想过家人一千遍、一万遍,可我从来没有一次想到过这种灭门的惨案是罪有应得。

我软弱,我无能。所以我只能选择卑微的活着,可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亲人的怀**,而这唯一属于我的怀**,逐渐成为最最珍贵的财富,它支撑着我面对丰府那些无情的嘲笑、唾骂、欺辱。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小小的折辱,因为在我心底最最深的地方,我始终相信我的家人在保佑着我,我的亲人在看着我,等着我。对他们的怀**已经成为我唯一的信仰,成为我生命的支柱。

在冬日最冷的时候,我会不停的在手上呵气,脑子中想着以前乳娘那溺宠的拥抱和责骂,然后心底就会有温暖的感觉蔓延到全身;在我被推入湖中几乎被溺毙的时候,耳中会响起姐妹们在花园中热闹的笑声,她们似乎都在围着我看,在给我打气儿,然后我就会忽然有了一股力气,能够挣扎着游上岸去;在我被殴打,痛得浑身颤抖的时候,我会想起姐姐美丽关怀的笑脸,她亲切的脸庞似乎就在身旁,对我默默凝望,我会咬牙挺过这一**疼痛……,每次遇到难熬的时刻,我总是从脑海中调出那些温馨温暖的画面,让它成为我镇痛疗伤的良药,一次又一次。

在我那无望卑微的生命中,对家人的怀**和追思,已经成了唯一生存的支柱。可是现在,这唯一的唯一,也要被残忍的打碎吗?!

随你们吧,随你们吧。

什么天下,什么家国。?!我早就没有了家,哪里还有什么国,国是谁的国?跟我有什么关系。就让我这么睡过去吧,一睡不醒,永远不会痛,不会恨,不会难过吧。

谁要知道真相,谁要相信你们的话,我情愿永远做姐姐口中那个傻呼呼的小呆瓜。

我紧闭着眼睛,绝望的泪水无法抑止的从眼角滑下,顺着发迹和耳朵,一路流下。我一动不动,任它枯竭,干涸。

渐渐的,人声褪去。篆儿过来轻轻问了我两声,见我不答,只能替我拉好被子,吹熄灯火。

夜深,人静。

我在黑暗中张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浓稠的黑暗,绝望不肯放过我,继续在黑暗中缓慢的对我进行无情的吞噬。

死亡,有的时候离我那么近,那么近,近得我几乎可以清楚的闻到它腥臭的呼吸。可是当我真正需要它的时候,它似乎又易地远遁了。

人死后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上天去,还是下地狱?!是不是像推开一扇门一样,一下子就走到另一个世界去,还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吗?!

姐姐,奶妈,母亲,爹爹,叔叔,我还能见到你们吗。想到这里,心头一阵酸痛,本来已经干涸的眼泪又不停的滚了出来。我太累了,我好想**你们,你们等我很久了吧?

我的脑子飞快的转着,究竟是悬梁好呢,还是割腕好?割腕不行,虽然说藏起一个小小的瓷片非常容易,可是要流血到死,恐怕要很长时间,万一被篆儿发现就死不成了。如果悬梁的话,倒是不用多长时间,可是却需要把她支出去,这么大的弹丸之地,我能用什么借口把她支出去呢?不行,不容易。要是等宇文秋下次领我出去的时候呢,我不顾一切的向外跑,守卫的士兵会不会用箭射穿我?不,我还有利用价值,他们只会把我给捉回来。要是下次见到禹天的时候,我找机会拿起砚台砸在他头顶,他会不会在盛怒之下踢死我……。

我在黑暗中全神贯注的找寻可以忽然死亡的办法,细细推敲其中的细节。

忽然,一声惊呼打断我的思考:“不!公子不要,公子你……。”是篆儿,我方要回答,她的声音却含混起来,渐渐低沉。原来是她在梦呓。

她似乎翻了一个身,又昏昏睡去。

呀,我忘了她,我忘了篆儿这个小丫头。我死容易,可是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个举目无亲的蛮夷之地可如何是好。现在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他们暂时没有难为她,可是万一我死了,她的下场只能是为奴为婢,完全的身不由主。想想这几个月来,她一直紧紧相随,赤诚相待,对我更是衣不解带的照顾有加。我自觉对她亏欠良多,如果现在我死,把这样一个无助的女孩儿扔在此处,也太对她不住。如今的我,已经一无是处,可是这尘世间,我也许唯一能作的,就是减少对别人的亏欠,即便是死,也要为她谋划好出路后,再死不迟。否则,就是死不瞑目。

这个想法,强迫我抛开一心寻死的**头,入睡无门,我开始细细的为篆儿谋划出路。

翻来覆去的思考中,我竟然一夜无眠。

天光大亮,篆儿急忙的爬起来看我的情况,见我睁着眼睛,高兴的来探我的额头,“公子,你好些了么?”

见她日渐憔悴的面容,我忽然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自私,竟然从来没有真心为她着想过,害她日夜悬心。我对她微微笑,“我口渴。”

她慌忙的答应着,连衣服都来不及披,就出去生火烧水。我缓缓的用力撑起身体,自己穿好衣服。这一系列平常的举动竟然使我出了一身的汗。我苦笑,凤飞啊凤飞,你竟然虚弱至此,这样的你,拿什么搭救别人?!

在昨夜的细细考量中,我下定决心要为篆儿安排出路,然后再自行了断。但目前首要的,却是蓄积精力,再做图谋。

我静静的喘息一会,慢慢的走到桌前,拿起梳子想拢一个发髻。却发现自己的双手酸软,力气全无。我只能怔怔的看着无力的双手发呆,这样的我,跟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篆儿提了一壶热水进来,见我坐在桌前发呆,又看了看我面前的梳子,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倒了一杯热水放在面前,然后接过梳子,小心的替我梳头,还在不停宽慰着,“公子凡事宽心些,你的身体是虚了点,可是如今这形势,也没个可能让您好好将养。这里比不得咱们西蜀家里,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界,所以公子千万别钻牛角尖,等将来您养好了身体,多少大事还等着您去筹划决断呢……。”

我双手捧着杯子,缓缓的喝着热水,精神似乎又好了些,看着铜镜中模糊的容颜,发现自己真的脱了形,加上一宿未眠,脸上顶着两只大而圆的黑眼圈。

我打断篆儿的唠唠叨叨,“肚子有些饿,篆儿,今天吃什么?”

她灵活的在我头顶梳好一个发髻,用一根木钗穿过,“能不饿嘛,公子都两天没正经吃东西了,老这么着,身子怎么能健壮呢。昨天公子又昏了过去,来的大夫可嘱咐了,不许给你吃的过饱。我方才烧水的时候,已经在一旁的灶眼上熬了甜甜的红枣粥,又养气又补血,再用厨房送来的小菜佐餐,那才叫美啊,等会儿公子可要喝上一碗,不许再吐。”

我笑着点头,看着她用剩下的热水注到盆中,帮我仔细的梳洗。

这小丫头手脚麻利的很,一会的功夫,连倒水带盛饭的都忙活妥帖。而我也在饮食梳洗后,感觉精神又健旺了许多。

“咦,雪儿呢?”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房子中少了什么。

篆儿不满的嘟起嘴,“公子您别说了,那小东西根本不听我的话。您前脚被宇文秋带走,后脚它就跑的没影了。这不,都两天了,现在还没个着落呢。”

雪儿聪明又多疑,估计不会吃什么亏,多半又是去内院跟公主捣乱,等它玩够了,肯定会找到这里来的,我不担心它。反正现在身份已经被揭穿了,也不用整天拘禁它在房子中,不如让它出去透气。

篆儿见我精神还不错,便靠着我坐下,“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好的把我们弄到这里来了?”

我苦笑,“既然身份被拆穿,我便利用这个机会先小小的打点秋风,目前的食宿改善,就是油水之一。”

“啊?”篆儿惊呼了一声,“真的被拆穿了?!这下可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我浅笑不语。

篆儿说的没错,这一步棋,还真不知道是福是祸。然而它是变数却是一定的。

对于一般人来说,是讨厌变数的,因为变数就意味着风险。然而对我来说,却不讨厌变数,因为风险,同样也意味着机会。现在的我已经陷入绝境,绝境的人怎么会讨厌变化呢,绝境的人只会欢迎它,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方闲聊着,“变数”就在窗外响起。

“小凤公子好些了吗?”宇文秋的声音懒洋洋的升起来。

我对篆儿示意了一下,让她去开门。

果然,宇文秋踱着四方步,摇摇摆摆的从外面晃荡进来,就像以前京城那些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一样。一进门,他就瞅着我的两个黑眼圈哈哈大笑,声音里说不出的幸灾乐祸之意,“凤公子好些没有?你总这么三晕两昏的,实在让解忧担心。小可已经按照公子的要求准备了这舒适温暖的别院上房,可是公子怎么还不能安枕呢?莫非是缺少那红颜荐枕,因此事公子无心睡眠……。”

我狠狠的打断了他的调侃,“宇文大人越说越离谱,你此番前来又有什么贵干?”这个浪荡子,由着他说,还不知道要下流到什么地步。

他笑嘻嘻的坐在我对面,“我不是怕凤公子气闷么,所以来请公子去王爷那里喝茶。”

篆儿一听吓的脸都白了,连忙插嘴,“宇文大人,我们公子昨天又昏倒了。今儿才能坐起来,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容他缓缓?”

宇文秋谐谑的看了一眼篆儿,“好一个忠心护主的俏丫头,你急什么?我又不是拉你们公子过堂,不过是请他去喝喝茶而已。”

篆儿的眼睛机灵的转一转,“宇文大人说的是,婢子不懂事。可是就算是喝茶,也要等公子再缓和些才成啊,公子现在这个样子,坐不得车也乘不得轿,怎么能跟宇文大人您走呢?!”

宇文秋笑着问:“那他路总是能走的吧,不远,出门也就两步到。”

什么?!我和篆儿不解的看着宇文秋。

宇文秋得意的看着我们两个迷糊困惑的样子,哈哈大笑:“你们还不知道呢吧,这里就是新都的宫城内苑啊,这下子凤公子该不用怕气闷无趣儿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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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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