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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飞112
“如果可能,本王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小凤公子能出手诊疗卢巴娜大妃,如能诸事妥帖,当日行刺之事,我们一笔勾销,如何?”
禹天真的很高明,款款而谈,推心置腹。医人这种事情,强求不来,针矢汤剂之深浅只在医者一息之中,他这样说无非是希望我可以尽心尽力的为大妃医治。更何况我现在人在内廷,死活存亡只在其一**之间,如能拉拢我为其效力,可说是只赚不赔。
踌躇半晌,觉得对方漫天要价,自己尽可着地还钱,徐徐图之,于是略微皱眉的说,“虽然只在百巧上院停留半日,也可略察内廷实力,内廷御医的手段总好过我这个江湖的草头医生,小凤愧不敢当,不敢领命。”
听了我的说辞,禹天但笑不语。就好比高手过招,投石问路,声息皆无。转**间,我继续说,“医者,可医病,不能医命,请王爷明鉴,有些事情非人力可及,并非推脱之辞。”
“有劳公子费心尽力就好,大妃之病但求尽人事,听天命。如确为不治之症,本王也断不会以此刁难公子,万望放心。”不知道是不是在演戏,禹天这番说来恳切无比。
天下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从过去的经验里,越是别人恳切真诚的拜托之事,就越是烫手的山芋,更何况这里面的悬**一望即知,却无题可解。我把自己心头的存疑问了出来,“依我所见所遇,大妃之病似乎并非在身,而是在心病上。王爷聪颖,良医难治心死之人。一人之病,其身病之好医,其心病之难医,这个药方还要王爷能够审情夺势自开自治,方能釜底抽薪,使卢巴娜大妃早日安康。”
禹天明白我的意思,长叹一声,“大妃的心病非我能独疗,卢巴娜大妃是于盟邦有大功之人,断不能眼见大妃晚景凄凉。所以还是请公子劳力尽心,切切。”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没有可推脱之言,只能应承下来,不过还是留了一条活路给自己,“既然蒙王爷青眼,小凤自当尽力而为止,结果如何,还得看天意行事。还请王爷千万记得今日之辞。”别到时候真有什么意外发生,莫须有三个大字扣到我的头上。不过也不太可能,现在的我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真要开刀问错,也断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
听了我的话,禹天展眉开颜,“如此就有劳公子费心。”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禹天此时的表情,和偷到鱼腥的赛雪有七分神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的缘故。
打发走了这具瘟神后,赶紧和篆儿收拾睡去。第二天一早,就又在禁军的“护送”下来到百巧上院。今日掌文铨大人并未出现,只有一脸“消息”的南珓在老地方等我,看到我后,就一脸悻悻的颜色,“听说昨天内廷有旨意,说今后大妃的病理由你来负责,掌文铨大人指派我全力配合呢。曹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啊?”
我看了南珓的表情,立刻明白他的想法,南珓的想法大概和众多下位者一样,把等级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同侪之间相互倾轧、明争暗斗,对于突如其来的我,本来是存着暗中压制,逐步打压的心思,没想到内廷一道旨意,居然打乱他们晋升的次序,南珓怎么能甘心,又如何能服气。暗地里我不知道又触犯了多少人的利益。
想到这里,我忙苦笑着对南珓说,“咱们同在掌文铨大人的门下,按理说我得尊你一声师兄。别人不清楚,师兄你还不知道么,大妃这事情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我从南边初来,不清楚无意得罪了哪位内廷大人,如今把这个事情抛给我,做好了无功,做坏了有罪。我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今后还得师兄多照顾才是。”
一番话说出来,南珓的神色已经舒展大半,“看不出你的为人到还明白,没像太医院混球那样自大张狂起来。既然这么说,以后有事情,师兄自然替你担当一半,你放心好了。”
我连忙点头称是,和南珓这样的人物相处,经过多年的锤炼真可谓游刃有余。装作不经意的,我问南珓,“师兄,卢巴娜大妃究竟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内廷仿佛很重视的样子?”
南珓的性格和丰平一样,是极喜欢奉承卖弄的,见我问他,压低了声音回答,“像你这样南来的人当然不知道,卢巴娜大妃的身份极其尊贵,可说是北晋内廷第一人,当年老晋王在世的时候只有卢巴娜大妃一人受宠,当年人人都以为卢巴娜大妃的儿子亥米尔会继承晋王位,没想到最后落成一场空,大妃仅仅落得一个尊号而已,大妃一辈子争先要强,如今落得这样的境地,咳,也难怪生病。”
难得的宫廷密辛啊,连忙追问,“怎么会这样,亥米尔是大妃的儿子,他又怎么样了?”
南珓谨慎的左右看看,大清早的百巧上院根本没有人,更何况是在角落的我们,即便如此,南珓还是加倍压低声音,“小声些,这可是了不得的话。亥米尔要是还活着,咱们北晋的王庭肯定是另外一个样,偏偏亥米尔外出狩猎的时候,惊了马,把亥米尔摔下小崖,生生的疼了三天才断气,就因为这个,大妃把两只眼睛都哭瞎了。大妃膝下只这么一个独子,亥米尔一死,连个寄托都没有。本来大妃的部族里面还是有几个青年才俊的贵族,可大妃那时正伤心,也没想起提拔维护自己部族的子弟,偏偏老晋王也在不久之后薨天,一时间天下大乱,我们王爷宛如一只雄鹰般从众多家雀中脱颖而出,趁机平息内乱,还牢牢把握了部族联盟。如果不是亥米尔摔的巧,如果不是老晋王死的突然,如果不是大妃那个时候伤心的不问世事,这北晋的天下会怎么样,谁能说得准啊。”
喘息一下,微微摇头,南珓继续他的宫廷八卦,“咳,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如今大局以定。卢巴娜大妃的身份尊贵,又曾经为部族结盟出过大气力,宫里养着这样一个盲婆子,正好给外人做样子,更何况卢巴娜大妃对部族间的势力多有平衡之意。不过这样为他人做嫁衣裳,任谁也是心境难平。大妃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生气发作也是难免的啊。”感叹之余,南珓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本来就不会有人寄希望你能彻底治愈大妃的身体,师弟啊,你只要彻底做好炮灰这个很有前途的工作,就基本可以了。”看起来是真诚的安慰,只是语气上却明显露出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道。
大概开头的一番话已经暂时和南珓结成同盟,因此南珓并没有在细节之处难为我,去司库抄了卢巴娜大妃的方子给我看,我见大妃的药方居然一直没有调整过,不免有些奇怪,“怎么大妃的药方一直不曾调整过,这几张方子都是谁开的?”
南珓叹息,“这方子是掌文铨大人亲自开的,由于大妃一直不肯服药,也不肯接手大家的诊脉,掌文铨大人只能从大妃的气色上着量进行诊治,本想等大妃补给一段时间后再调方,可谁能承想大妃根本不接受任何诊治,连每次进的药汤都被泼洒出去。要想给大妃看病,难啊。”
我细细看了掌文铨的药方,果然是散郁补气的调节之方,如果定时服用,对身体一定会有所裨益,可是如今这难点不在开方,不在抓药,而是在病人根本不配合上,要想对症,实在是难。
虽然道理上说,心病要由心来医,可是这只烫嘴的山芋就好像一只扎满钢针的刺猬,让人无处下嘴。对于不肯服药的病人,可怎么办呢?我抱着下巴开始想。不肯服药的病人,和不能服药的病人到有三分相似之处。记得那个时候我满脸肿的像一只大号的山药,整天关在不透风的屋子里转圈,盈袖为了让我分心,就讲无数的故事给我听,其中有一个故事,就是关于战场上伤病太重,甚至于已经无法进药,这个时候为了挽救濒危的伤员,只能烧大锅的药汁,像熬煮一样把人放在药汁里面热热的浸泡,从皮肤和气息中让人接受药力的熏陶。
当时我还对这种做法感到很惊恐,质问盈袖这样做会不会很危险,盈袖面目肃正的说,这招就叫做至之死地而后生。那个时候我一面帮盈袖分拣药材,一面嘀嘀咕咕,“熬出一整盆浓汁来给人浸泡,得多少药材啊。难道你们战场上的药都是用车拉的?!”
盈袖见我那个不成材的样子,挽起袖子就想敲脑袋,可最终看到我肿胀的猪头后,改变主意,飞起莲花腿狠踢我一脚,“笨蛋,平常的士兵哪有这么好命。当然只有将帅一级的重臣,在遇到危机的时候才可以享用这种待遇。其实军医官们也是有私心的,毕竟军医的生命荣辱都是和将官们捆绑在一起的,自然舍得一切代价去救治将官们。”当时我嘴上虽然不敢再和表面凶巴巴内心又很温柔的盈袖辩驳,可确实是不服气的,难道为了一个人,就要把整个军队的救命药材都这么浪费么。因为不服气,所以记忆犹新。
想到这里,我找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我微笑的看着南珓,“今天我们的药不在上院煮熬,拿到枕箪堂去现场熬,会有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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