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早晨
第五章早晨
“怎么办?铁塔哥。”黑猪低声急问道。
铁塔瞥了眼远处换岗的士兵,道:“反正不能跟棍僧说,他们是绝对不会放你去撒尿的,说不定还会给你几黑棍,要是被打暴了尿囊,那可就完了。”
黑猪被铁塔吓得黑脸都快变白脸了,当真是一泡尿憋死英雄汉,虽然黑猪还不算英雄。
“那……那怎办啊?”黑猪看来是实在憋不住了,“铁塔哥,你那些黑沙帮的前辈没有跟你说被‘绑桩’的时候尿急怎么办吗?”
铁塔摇了摇头,无奈道:“没有,他们怎么会说这个。我看,我看你就这么解决吧,憋着也不是办法,毕竟还要绑一天呢。”
“这么解决?这么解决是怎么解决?”黑猪疑惑地看着铁塔问道。
铁塔忍着笑,道:“这么解决就是就地解决啊,还能怎么解决?”
“他奶奶的,铁塔哥你不会让我就这么尿裤子上吧?”黑猪愁眉苦脸地道。
“要不然还能怎样?趁现在他们还没集合完,赶快尿,呆会他们看你裤子湿了,也只会以为是晨露而已。”
“呜--”晨号已经响了第三遍,第七大队第二小队的五十多名士兵已经基本在黑猪他们面前的空地上集合完了。
铁塔看了眼前面穿着统一黑色军服的新兵,皱了皱眉,对黑猪道:“要不你就等他们去晨练后再解决吧。”
黑猪苦着张脸:“那还得等多久?”
铁塔见裴教头还在各兵帐之间检查看有没有新兵没起床,便对黑猪道:“昨天你们这批新兵刚来,今天是第一次训练,估计他还得训会话,大概再忍个一顿饭的时间就差不多了。”这一顿饭的时间究竟是多久,铁塔也不清楚,可以是两三口就解决一顿饭,也可以是半个时辰才结束一顿饭,也就是说,一顿饭的时间,就是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长时间了。
“不管了,不管了。”洪水汹涌堤坝陷,黑猪阀门一松,便让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流了下来。憋了一晚上的洪流终于得以宣泄,让黑猪舒服得颤了几颤,几欲呻吟出声。
铁塔见了黑猪的表情,又看到他的裤子忽地一湿,没想到他说撒就撒了,不禁说道:“我说你也慢点啊,一下就弄得这么湿,哪像晨露弄湿的啊?”
黑猪一瞪眼,道:“我昨天一天都没撒过尿,昨晚又憋了一晚,你以为还能控制得住吗?”
铁塔又看了眼黑猪的裤脚,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铁塔才刚笑出声,一跟黑漆的橡木棍就应声而到,狠狠地拍在了他的腰腹上,直把他剩下的笑声打成惨叫。
按理说,像黑猪和铁塔这种成天打架摔跤的主,皮糙肉厚的,筋骨如铁,就算是给木棍狠砸那么两下,也该不会有多大反应的。但这些禁军的黑色军棍,是用特殊木质以特殊方法制作的,韧性极强。加上这些正规的禁军士兵,个个都是臂力惊人,也就能理解为什么铁塔、黑猪他们吃“黑棍餐”会那么难受了。
刺猬、山鸡和野猫三人,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已经是和赵铁乾等其他四个新兵混熟了。知道除了什长赵铁乾外,另外两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个叫陈强,外号小强,一个叫周余,外号周郎,都是和赵铁乾、铁塔一样是来自南召省黑沙帮的。剩下的那个脸上一条伤疤的少年,则是广临省徒州人,名叫肖邙,赵铁乾等人都叫他流氓。在得知黑猪只会被绑在营帐外的木桩上一天一夜后,刺猬和山鸡等人便也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毕竟从仆山村出来的人,什么苦没吃过,怎会怕被绑桩?不过他们肯定没想到,黑猪现在正在为撒尿而烦恼。
今天已经是赵铁乾等人在新兵营的第四天了,他们自然知道早晨是什么时候集合点卯,刺猬等人则是习惯了早起,所以也没有被裴教头抓到毛病,在第三次晨号响完前就穿好军服到帐外的空地上集合了。
看到绑在空地木柱上的黑猪一脸的蔫相,刺猬就知道他的大哥昨晚过得一定很不好。他们昨夜在兵帐中睡觉,浑身包裹着薄毯都没能逃过华岭蚊子的铁嘴,更何况是黑猪他们衣衫单薄地被绑在帐外。不过因为离有二十几步的距离,刺猬也看不清黑猪的脸是不是被蚊子给咬成了肉包。
裴教头一个一个的兵帐巡完后就往众新兵面前一站,他的身后是两个拿着黑漆木棍全副披挂的士兵,两个士兵的身后,则是林立的木柱和柱子上一个个像蔫了的白菜一样的新兵。
“菜鸟们!”裴教头那特有的、充满了军人威严和气势的声音一响起,五十多名新兵立马闭上了嘴巴,挺直了胸口,站在队伍里的刺猬只能听到旁边山鸡、赵铁乾粗重的呼吸声和别的营区远远传来的呵斥声、嘈杂声。
“打起精神来!”裴教头似乎对自己队伍的精神状况很不满意,又提高声音喊道。众新兵忙将本来就挺着的胸膛抬得更高了,一个个紧抿着嘴唇,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裴教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各什点卯!”
“报裴教头,第一什九人全到。”
“报裴教头,第二什十人,四人受罚,六人到。”
“报裴教头,第三什七人,三人受罚,四人到。”
…………
到了刺猬他们这一什,赵铁乾扯着喉咙高声喊道:“报裴教头,第九什九人,两人受罚,七人到。”
待十什都报告完后,裴教头点了点头,道:“第二小队八十六人,受罚三十一人,五十五人到。”
裴教头转身踱向了被绑在木柱上的黑猪、铁塔他们,沉声道:“昨天,我们第二小队又加入了二十九名新兵,二十九个今后要与你们生死与共的兄弟。”
听了裴教头的后半句话,几乎所有的新兵心中都是不以为然。生死与共的兄弟?刺猬眼睛瞥了瞥周围一个个陌生而年轻的面孔,心下摇了摇头,若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他只相信大哥黑猪还有山鸡、夜猫会与他生死与共,便是赵铁乾和其他几个同什的同袍他都不敢相信,更何况是其他什那些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了。在山林中,面对凶狠无情的猛兽,除非是自己完全可靠和相信的人,否则一个猎手宁可自己面对危险,也不愿多带帮手。这是刺猬在山林中生活了十八年的猎手经验,也是他和黑猪那个当了三十年猎手的老爹告诫他们的。
刺猬会这么想,其他新兵自然也都不会例外。你可以轻易地和憨厚淳朴的山中少年做朋友,但是你若想成为他们生死与共的兄弟,却绝没那么容易。当然,新兵们的脸色依旧不变,谁都不愿更是不敢在裴教头面前对他的话表示怀疑,因为谁都不想被揍昏然后绑桩。
裴教头看了这群新兵一眼,似乎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一般,沉着声缓缓地说道:“现在你们互相或许连名字都还不知道,更谈不上共渡生死了,但是我却相信,一年后,当你们的新兵年结束后,你们都会成为兄弟,生死与共的兄弟。”然后他指着被绑在木柱上的黑猪等人说道:“可是呢?你们看看,你们昨天第一次相见就发生了什么?你们都是菜鸟啊,都是新兵啊,你们有什么好猖狂的,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裴教头忽然冷笑了两声,笑得一众新兵心底直发寒,“你们喜欢打架是吗?好啊,很好!下次如果谁再在我的队里打架闹事,你们就来跟我练练!”裴教头说着转了转手腕,发出了一阵咯嘣咯嘣的骨骼脆响。然后就走到铁塔面前,让后面的两个士兵给他松绑,绳子一松,铁塔身子一软就要倒,好在扶住了身旁的柱子,就这么低着头站在裴教头面前。在他的面前,铁塔这时候是真的不敢和他对视,不管在背后怎么叫他“裴狮子”,怎么骂他奶奶的天刹的,但是现在就是害怕对这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小队长。
“还打吗?”裴教头就用淡淡的语气问,但淡淡的语气中却夹杂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威势,铁塔能怎么回答呢?还能怎么回答,自然是摇了摇头,回答:“不打了。”
然后裴教头就这么一个一个地走过去,一个一个地问过去,也一个一个地松了绑,他也不急,他现在时间多啊。若是平时在军队中的话,点卯是有限定时间的,是规定多久的时间各小队必须集合完毕,然后各大队集合点卯,大队再开到指定的场地集体点卯,一旦超时不到都是要军法处置的,将军处置军官,军官处置什长和士兵。要是在战时的话,点卯来迟,这个处置可就是斩首了。不过这几天是各地的新兵集营,训练还没开始,所以每天只有各小队自己点卯,而不必大队点卯和全营点卯。点卯后也都是由各小队的教头自己决定新兵适应训练的内容。
就这样,本来以为还要被绑一个白天的黑猪,一被松了绑,就傻了眼了。铁塔也傻眼了,他也没想到,今天裴狮子会这么好说话,居然一大早就把他们放了。
这裤子不白尿了吗?早知道就再忍一忍了。黑猪心下悔道。
黑猪哭丧个脸,那脸色简直比死了娘还要难看。当裴教头走过黑猪身旁时说了一句:“下次别再尿裤子了。”后,他的脑袋这一整天就再没抬起过,仆山村的摔跤王在到华北新兵大营的第二天早上就被彻底整蔫了。
“念在你们是初到军营,各项军律都还不清楚,对你们的处罚就到此为止。若下次再犯的话,我可决不会再留情。”裴教头板着脸走在黑猪、铁塔和其他被绑了一晚上的新兵之间,冷冷地说道:“现在,身上有军服的立刻回到你们的什,向你们什长报告,没穿军服的,马上回兵帐穿好再来!我数三十下,三十下还没到位者,就再给我回到柱子上去绑一天!一,二……”
黑猪等人微微一愣后,忙往自己的兵帐跑去。在一个新兵穿着湿淋淋的裤子经过新兵队列时,那股浓重的尿骚味顿时带起了一阵哄笑。这时黑猪才发现,原来尿裤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笑什么?是不是你们也想被绑在这里一天一夜不能方便?”裴教头严厉的声音立时让笑声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