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打碎

第十二章 打碎

第十二章打碎

茯苓忙紧紧地握住手中滑出来的玉佩,确定它没事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这可是小姐特地交给她的东西,可不能打碎了。

裴天崇的眸子撑得老大老大的,直直地盯着她手中的玉佩。尽管,此刻她已经将整个手掌包裹起那玉佩,只方才的一眼,裴天崇却已经牢牢地记在心里了。

这玉佩,十五年来他也只亲眼见过一次。便是十六(注)年前,黎国国破之时,皇后急急取出来塞入公主襁褓中的。是了,他想起来了,当时,是一对。只因,来不及给太子,是以,都塞在了公主的身上。

可,面前的小丫头怎么会有这东西?

他的长剑来不及收起来,只送了揪住茯苓衣襟的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厉声问:“这玉佩你哪里来的?”元政桓说,在灵阙的身上发现了玉佩,那么还有一块必然也是在灵阙的身上的。那时候,元政桓估计灵阙的身份才没有告诉她这些,裴天崇以为,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元政桓必然是会向灵阙要回那另一块玉佩的。

只是,他怎想得到,这玉佩居然会在茯苓的身上。

茯苓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之人,怔了半晌,才开口:“你管不着!”那是小姐的东西,管他一个黎国将军何事?

“说!”裴天崇的语气变得愈发地不友善。

安陵雩吓得不轻,忙扑上前,抓住裴天崇的衣袖道:“将军不要伤害她!”她以为裴天崇会对茯苓不利,虽然她是尚妆的丫头,虽然她恨着尚妆,不过她却不想殃及无辜。这个丫头是忠心,却没有罪。

裴天崇回眸朝安陵雩看了一眼,才知是自己太失态了。

定了神,才松开了抓着茯苓的手,又问:“哪里来的玉佩?”

见他的态度比刚刚好了很多,茯苓有些不适应。朝他看了很久,才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玉佩,紧紧地握着,咬着牙道:“这是我家小姐的东西,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莫不是看这玉佩值钱么?茯苓又兀自觉得好笑,他裴天崇是什么人,怎么会因为这个问她这些?

不过,心里想着,到底是不安的。只暗自将手中的玉佩握得越发地紧了。

裴天崇的眸子猛地撑大,她说什么?

是……

飞快地回头,看向房中,是她的东西?

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陵雩见裴天崇的脸色都变了,她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欲开口问,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响动。众人本能地回头,瞧见元政桓站在不远处,他扶着栏杆的手已经微微颤抖起来。手背上的条条青筋使人看得有些怵目惊心。

“桓。”安陵雩不知怎的,看见他的样子很是担心,欲上前,才想起她的脚踝扭伤了,此刻不过是动了一步,便痛得皱起了眉头。

茯苓也是吃了一惊,见他忽然上前来,用力夺下她手中的玉佩。茯苓轻呼了一声,本能地欲抢回来,却被裴天崇一把拉住了手。

那熟悉的纹路在掌心中摩挲着,元政桓的脸色苍白。

他以为那第二块玉佩是灵阙的身上,可她却说,她的身上没有,在尚妆的身上。他以为她是骗人的,他以为她是为了报复他不让她回去元聿烨的身边,为了让他痛苦才如此说的。却不想,竟真的是如此么?

深吸了口气,那步子终是轻抬了起来,迟疑了下,才朝尚妆的房间进去。

“王爷!”茯苓叫着想跟着追进去,裴天崇不松手,此刻他怎么可能放任何人进去。他也是无比震惊着,这件事,怕是……

他咬着牙,用力将茯苓拖至一旁。

茯苓挣扎着,大声叫着:“小姐!小姐!你们想做什么!王爷想做什么!”

她大喊大叫着,那玉佩究竟藏着什么玄机,为何他们一个个见了都变了脸色?她不知道,所以心里愈发地慌乱起来。

裴天崇的眉头狠狠地皱起,只抬手点住了茯苓的穴道。茯苓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只能撑圆了双目瞪着他看。

安陵雩咬着唇看着男子入内的背影,她方才担心着他,可他却连正眼都没瞧自己一眼。呵,有些苦涩地一笑,她当真一点都不如尚妆么?

为何,他的眼里只看得见她?连着一丝一毫都不愿分给自己?

眼泪,缓缓地流下来。

她听见裴天崇去外头喊了人来送她回房,抬手胡乱地将脸上的眼泪擦了擦。不一会儿,有丫鬟进来,小心地扶了她出去。

尚妆在房内睡着,忽听得外头茯苓惊慌失措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来,脱口叫:“茯苓……”有些本能地撑起身子,却赫然瞧见了站在她床前的元政桓。

不免一惊,她倒是愣住了。

元政桓站了好久好久,才缓步上前,坐于她的床边,缓缓张开手掌,那玉佩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中。

尚妆低头看了一眼,心下一沉,猛地抬眸看着面前的男子,脱口道:“为何会在王爷手上?”这玉佩她交给了茯苓不是么?还特意嘱咐不得给任何人瞧见的。

她的话,让元政桓的手止不住地一颤。

她说,为何会在他的手上,却不问这是从何而来。事实再次印证了灵阙的话,尚妆是知道这玉佩的,只因这玉佩,真的是尚妆的!

猛地收紧了手中的玉佩,他皱眉看着面前的女子。

尚妆被他看得有些心悸,她只以为被他知道了灵阙不是黎国公主的事情,才要解释,却听他喃喃地道:“你是庚午年三月出生的,灵阙是辛未年的一月出生的。”

尚妆吃惊地看着他,好端端的,居然说起她与灵阙出生的事情来。

“王爷为何说起这个?”她不解地看着他。

元政桓这才回了神,他的脸色着实不好,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按照灵阙的说法,她根本生不出来。

尚妆一怔,她回想起那时候,她也因为好奇问过娘,她和妹妹相差的年纪太小,只因,隔壁那女孩与自己一般大,而她的弟弟却还在襁褓里的。娘说,她生下她五个月便有了灵阙了,她也从没想过这个有什么不对。的确,按照元政桓的算法,灵阙要足月,必然是要等到辛未年的二月了。

嘴角略微一动,她抬眸笑道:“只因那一年,闰了七月。”润一个月,是以,灵阙才会在一月出生的。

没想到元政桓颓然一笑,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尚妆的脸上,音色有些恍惚:“我早就查过,那一年,根本没有闰月!”

尚妆惊得不觉微微倾了身,颤声问:“你说什么?”那一年,怎么可能没有闰月?娘怎么可能会骗她?

瞧见她的神色,元政桓只觉得心一点点地沉下去,良久良久,才听他道:“你和灵阙,根本不是亲姐妹。”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不禁抬手抚上胸口,他想,他此刻心里一定是很疼很疼的。

不是……

尚妆惊恐地睁圆了双目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究竟在说什么?

她和灵阙……不是亲姐妹?

“王爷,说什么?”她勉强笑着问,那撑在床沿的手已经不止地颤抖起来了,强撑着,她怕她会支持不住倒下去。

他看着她,动了唇,试了半晌,才终是开口:“我一直以为灵阙是我的妹妹……”虽然那时候灵阙的年龄对不上,他也只以为是为了保护她,所以才谎报了她的年龄。却不想,原来根本不是这样!

尚妆,她的年龄才刚刚好,完全符合他妹妹。

且,她的身上,也有一块玉佩。

尚妆心下一紧,支持不住,身子有些摇晃。男子的大手飞快地接住她的身子,心痛地皱起了眉头看着她。尚妆半张着嘴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以为灵阙是他的妹妹……

呵,难道还有什么能比这句话更清楚明白么?

他是在告诉她,他的妹妹不是灵阙,是她!

是她!

咬牙,从知道这玉佩是黎国皇室所有开始,她一直没有怀疑自己,或者灵阙中有一个是黎国公主,那都是因为她以为她们的亲姐妹啊!

可,元政桓却来告诉她,辛未年根本没有闰月!

娘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

身体难受起来,视线也缓缓变得模糊。她不知道是因为泪水,还是其他。

“尚妆!”元政桓瞧出了她的异样,指腹探上她的脉,脸色大变,忙抬手点住了她身上的几处穴道,大声道,“莫寻!”

外头的裴天崇听见元政桓的声音,他亦是一怔,忙推门进去,道:“殿下有何吩咐?”

元政桓这才猛地回神,莫寻根本不在这里,他是糊涂了。愤怒地看着他,师父不在,找别的大夫亦是枉然。只是现在,师父怕是在来这里的路上,他纵然心里着急着,也没有任何办法联系得到她了。

裴天崇心下一沉,本能地将目光投向床上女子的身上。

“裴将军做的好事。”元政桓咬着牙说着。

“殿下……”他没有上前,他想,他已经知道元政桓的话是何意了。紧握着佩剑,他此刻才有些懊悔,只是,他如何想得到!

莫寻得到消息来的时候,瞧见茯苓还被点了穴在外头。他迟疑了下,却是没有解开她身上的穴道,只径直入内。裴天崇远远地站着,只见元政桓守在尚妆的床边,他的脸色亦是苍白一片。

此刻莫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不知他是因为尚妆的身体担忧,还是为了他们的关系。

兄妹……

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事情,他也从没有想过。如今知道了,亦是不知这对主子来说,究竟算好事还是坏事。有些紧张地看着他,那时候离京,他说青夫人配了药给他,他也不知究竟那药究竟是什么。

只是后来看他身上的情花没有再发作,他也是放心的。而现在,却让他知道尚妆与他的关系,莫寻忽然觉得,也许这是一次机会。

他亦是知道,他这样的想法其实真的很残忍。

迟疑着,终是上前,小声地唤他:“主子。”他扶住他的肩,才发现他浑身冰冷得可怕。

莫寻吃了一惊,又道:“主子先回房吧,青夫人很快就来了,您别担心。”如今知道了尚妆的身份,他想青夫人应该会救她了吧?

他倒是也觉得心悸,尚妆还多次差点死在自己的手上呢。此刻想来,若然那时候没有收手,主子必然是要恨死自己了。

裴天崇也上前劝道:“殿下先回去休息,公……公主这里,有末将在。”他还有些不适应喊尚妆“公主”,不过,再不适应,也得适应了。

莫寻扶他起来,元政桓倒是也没有说话。

二人行至门口,元政桓突然停下了脚步,莫寻皱了眉,听他低声道:“莫寻,这一次,我真的做错了……”他的话音才落,莫寻只见他的身子一软,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主子!”

裴天崇追了出来,见元政桓昏倒在莫寻怀里,他吓得不轻,忙大声道:“带殿下回房,赶紧找大夫来!”

莫寻抱起他往前的时候,瞥见一旁的茯苓,他一怔,却是飞快地伸手解开了茯苓身上的穴道,咬着牙道:“跟我来!”

茯苓会用药,他清楚着。或许,她还不止会用药那么简单。这一点,从她照顾尚妆便可以看得出来。

茯苓瞪着他看,她却不跟上去,只回身朝尚妆的房间跑去,一面叫着:“小姐!小姐!”掀起了珠帘,瞧见尚妆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她大吃一惊,忙扑上前。

给她把了脉,茯苓咬着牙,取出了当日慕容云楚给的护心丸,喂了她一颗,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着。

裴天崇进来,开口道:“还不去殿下房里?”他说着,伸手过来拉她。

茯苓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滚!”他们真的是想把小姐害死才罢休么?

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她想起了元聿烨,想起了安陵霁。

胡乱地摸了把眼泪,依旧死死地盯着裴天崇,有种把她杀了,否则,她不会离开小姐身边半步的。

裴天崇气得连胡子都竖起来了,瞧见床上的女子微微动了动,他才猛地想起她如今的身份来。咬着牙看着茯苓,她是她的侍女,这个面子,他是得给她的。

安陵雩得到消息过去的时候,只莫寻一人守在元政桓的房内。丫鬟扶了她进去,莫寻让开请她在床边坐了。安陵雩的目光落在元政桓的脸上,有些心疼地伸手抚上他的脸庞,抬眸问:“他如何?”

莫寻的目光微微一闪,只低语道:“这几日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既然亦妆姑娘在此,莫寻先出去下,一会儿让人送了药来,主子先交给姑娘。”他说着,已经转身离去。

如今知道了尚妆的身份了,他得安排了人保护她。呵,谁能想到这个原本他是想用来当做牵制元聿烨棋子的人,如今他倒是怕被人反利用一把!

安陵雩见他出去,回头,目光再次落在元政桓的脸上。

她不觉一笑,原来,兜兜转转了一圈,尚妆才是他的妹妹。

心下愈发地高兴了,是真的高兴。这,才是最好的结果,不是么?

他可以不用忘记她,可却不能再爱。断情丝,不断也得断了。

亲兄妹,是不可以在一起的。否则,就是。

她想,元政桓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绝不会。

瞧见床上之人的眉头狠狠地蹙起,他的手猛地抬起来,握住她的。安陵雩微微一惊,抽了抽,他却抓得好紧。

“为什么……”

他喃喃地说着。

安陵雩怔了下,直直地看着他,继而轻唤道:“桓。”她还是习惯这样叫他啊。

一如他们在蜀郡初见时的那样。

不知为何,她仿佛突然觉得他与她之前的关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

原来,没有尚妆在他们中间,他们的距离从来都不曾远过啊。

莫寻去的时候,裴天崇还在尚妆的房里。他吃了一惊,急忙进去,只因他还记得,茯苓也是里面。

进去了,才瞧见裴天崇怔怔地站在床边,他的脸色铁青着,像是被气的。而茯苓,只握着尚妆的手坐在床沿,她连瞥都不瞥一旁的裴天崇。

不知为何,瞧见这样的场景,莫寻的心里觉得愈发地放心。

裴天崇回头的时候,瞧见莫寻,忙道:“我去看看殿下。”他说着,大步出去。

莫寻也不叫他留步,只径直上前。

茯苓回眸瞧了他一眼,冷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日后,没人会伤害你们了。”他淡淡地说着。

尚妆是公主,她是尚妆的侍女,那么她们和元聿烨没有任何关系了,和西周没有关系。她们的黎国人,他们不是敌人。

这样想着,莫寻的心下渐渐明朗起来,嘴角略微动了动。

茯苓哼了声,咬着牙道:“不想伤害我们,就让我们走!”

莫寻的脸色微变,只道:“你还想走到哪里去?这里是你们的家!”她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小姐不是黎国人!我也不是!”她咬牙叫着,一张小脸涨得红红的。

小姐若是真的成了黎国的公主,叫皇上怎么办?又让少爷怎么办?

莫寻有些微微的怒意,不过此刻也不与她吵,只道:“我会派人来保护你们,等青夫人来,便会拿出‘魅心’的解药。”

“滚,你们没一个好人!”她依旧骂着。

莫寻又看了她一眼,终是转身出去。

“喂……”茯苓回头狠狠地咬牙,有没有弄错?叫他滚,他还真的滚了!

莫寻行至外头,方才点好的一队侍卫已经过来,他上前交待了一遍。茯苓骂也没事,这已经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了,她们从此不在是敌对的人了。

想着这一点,他心里会没来由地高兴。

茯苓气得又回了头,心里咒骂着莫寻。骂了好久,她才想起,究竟为何骂他,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有些无奈地笑着,笑着,又觉得苦涩起来。

小姐怎么办?

知道那灵阙是黎国公主也便算了,怎么好端端的,反倒是成了小姐?

“等着我……”

男子的声音在耳畔回荡着,接着,她感觉道两瓣柔柔的薄唇,印上她的唇。

霍地睁开了双眼,她大口喘着气,怔怔地看着头顶的水色幔帐。

“小姐!”茯苓见她突然醒来,喜着叫,“小姐觉得怎么样?”

身边的丫头一惊一乍地叫着,尚妆这才缓缓地拉回了思绪,侧脸,看向茯苓。勉强一笑,她低声开口:“茯苓,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见我成了黎国公主。”

茯苓一怔,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忍着没有流下来,哽咽道:“他们都那样说。”她其实明白,小姐是知道的,只是不想承认。她也想听小姐堂堂正正地说一句“不是”。

尚妆又笑了笑,良久良久,才道了句:“哦。”

“小姐,您别这样。”茯苓有些害怕。她俯身抱住她,“小姐,我们回去找皇上……”

元聿烨……

呵,尚妆苦涩一笑,她怎么还能回去找他?

“就让他以为我已经死了。”若是元聿烨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知他会怎么想。嘲笑自己的无知么?

他一定觉得好笑,他送了假公主出宫,却将真公主留在了身边。

茯苓吃了一惊:“可小姐明明就好好地活着!”话说了出来,她才猛地怔住!莫不是小姐她是想……

想着,吓了一大跳,忙道:“小姐不可有那样的想法,奴婢不会允许的!”

尚妆勉强笑着,这件事,不是她不想就可以的。她想,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西周皇宫。

元聿烨负手而立,他身后的慕容云楚低了头道:“皇上,臣没有截住王爷。”他以为他派出的人已经很隐蔽了,却不知元政桓从何得到的风声,居然没有走回蜀郡的唯一道路。

元聿烨缄默着,他的人也没有找到元政桓。

这时,见张公公自外头进来,恭敬地呈上手中的信笺,道:“皇上,杨将军的急件。”

伸手接了过来,他只扫了一眼,脸色骤然一变,狠狠地将手中的信纸拍在桌上,厉声道:“来人,去请神医!”

慕容云楚也是一惊,目光落在那信纸上,他虽不知道写了什么,却也是知道必然与元政桓有关。

青夫人很快便来了,元聿烨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冷了声开口:“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以为朕会杀了他的理由!”重重地一掌拍在桌面上。那信纸飞起来,飘落在一旁。

青夫人现实一怔,随即笑道:“他终还是到了。”元政桓果然没有叫她失望,他是很警觉的,知道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西周的境地。

慕容云楚弯腰捡起了那地上的信纸,只一眼,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纸,看来他猜的是没错的。他果然是萧誉!

只可惜,他还是慢他一步,让他先回黎国境地了。

“皇上,臣亲自去。”他低低地说着。

元聿烨抬眸朝他看了一眼,却是冷笑一声道:“朕亲自去。”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元政桓就是萧誉!

猛地握紧了双拳,这听起来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谁能想得到堂堂西周的王爷竟就是黎国太子!

他叫了那么多年的“皇叔”,原来根本就不是元氏子孙!想起来,真是讽刺!

他真厉害,隐忍了这么多年,还能装瘫装瞎这么多年!

他一开始的感觉都是对的,他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人。看来,还是他防他防得不够。

慕容云楚没有拦他,只道:“臣随皇上一起去。”他想,这一次,西周与黎国的战争是在所难免了。不过好在他虽没有抓到黎国太子,却找到了神医。

元聿烨的目光落在青夫人的脸上,半晌,才听他道:“记得朕的话。”救雩儿的话。

青夫人一怔,她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会突然这么说。不觉笑道:“我会记得的。”

“给了他药引,朕便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他是在告诉她,并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放过了元政桓。

青夫人倒是也不惧,只道:“那就各凭本事。”她相信元政桓会有应对的对策的。

元聿烨冷笑一声,他和他是该光明正大地较量一番了。

元政桓醒来的时候,瞧见安陵雩守在他的床边,他略微一惊,坐了起来,开口:“我怎么了?”

“哦,莫寻说你太累了。”她伸手扶住他道,“还是再歇着吧。”她说着,推他躺下去。

他却拂开她的手,下了床。

“桓。”她低低地叫着他,跟着他起身,“你去哪里?”

元政桓的脚步一滞,一手扶着门框,是啊,他要去哪里?

脑中闪过那个名字,他忽然觉得有些心悸。

她居然是他的妹妹,上天真是给他开了一个好大好大的玩笑!

扶着门框的手猛地收紧,抬眸的时候,正巧瞧见莫寻往这里来。莫寻见他醒了,忙大步过来,听他问:“师父来了么?”

莫寻一怔,却是摇头:“还没有,可能夫人还不知主子在庑城,再等几日,想来很快会到的。”

再等几日,他只是担心尚妆撑不撑得住。

深吸了口气,又问:“她呢?”

“在房内休息,茯苓守着。属下派遣了侍卫在外头保护,她很安全。”莫寻走上前说着。

元政桓一时间缄默了。

安陵雩忙上前道:“既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回房休息吧。”说着,伸手扶住他。

莫寻也点着头劝他休息。

元政桓却抬手示意他们都让开,他往前走了几步,才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莫寻,不要跟来。”

莫寻才跨了半步,听闻他的话,终是停住了脚步。

安陵雩动了唇,依旧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只无奈地看着男子渐渐远去的背影,只能安慰着自己,不管怎么样,尚妆都成了他的妹妹了,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他再爱,都不可能和亲妹妹在一起。所以,他们终究是不可能的。

元政桓缓步走着,脑海里,全是女子的模样。

指尖,触及了那块玉佩。

他才猛地想起,玉佩忘了还给她了。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置于掌心之中,细细地瞧着。嘴角略微出笑,他仰起脸,今日的天空很蓝,他看着,眼睛却是有些酸酸的。

“父皇,母后,儿臣终于找到了妹妹……”他低语着,神情黯淡。

十六年,物是人非。

造化弄人,愚人自娱。

呵,低低地出笑,原来上天是公平的。那时候,阴差阳错,让他离开她的身边,便是为了不让他们铸就大错,是么?

兄妹不论恋,这是让天下人所不齿的。

狠狠地一拳砸向廊柱,用了好大的力气,却依旧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不知道痛,所以才不知道心痛得究竟有多甚。

低了头,目光依旧锁住掌心中的玉佩,他深吸了口气,身子往廊柱上靠了靠,不知师父何时才能到?

一侧,传来女子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才听见是灵阙的声音。怔了下,才想起他还没有下令让守着她的侍卫放行。

是了,她如今不再是黎国公主了。

守门的侍卫见他过去,忙朝他行礼。

迟疑了下,终是抬步入内,灵阙见是他,惊愕的神色愈发地重起来,忙上前问:“她怎么可能是公主!”先前说她是,如今又说尚妆是!到底是元政桓疯了,还是她疯了?

元政桓没有回答她,只道:“从今往后,不会再让人关着你。”其实,他多希望她是他的妹妹,那么他可以毫无条件地宠着她。

“她呢?”她仰着头问他。

元政桓不说话,只转了身走。

“王爷!”她追出去拉住他的衣袖。

他停住了脚步,顿了下,才道:“你若是想要留下,也可以。”他还是可以当她妹妹的,毕竟那么长时间,他在心里一直当她是妹妹的。

灵阙终是震惊了,他的意思,是……她要走也可以么?

“那……我若是要走呢?”试探性地问着他。

他没有回身,只道:“我会给你安排。”

灵阙心下一阵欣喜,太好了,她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回京城去,哪怕见不到元聿烨,她也是可以离得他很近很近。

尚妆睁着眼睛坐着,茯苓只陪着坐,劝着她休息,她却一直摇头。睡不了,一睡,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景象像是会要把她的脑子撑破一般。

元政桓没有来,尚妆似乎觉得有些庆幸。她怕面对他,她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他。。

房门被人打开了。

尚妆与茯苓皆吃了一惊,本能地朝门口瞧去。

见女子纤细的身影站在门口,等她走近了,才瞧见是灵阙。

尚妆的眸中一喜,倒是茯苓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只站了起来道:“你来干什么?”

“茯苓。”尚妆拉着她的手,小声道,“不许这样。”

灵阙不看茯苓,径直上前道:“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是黎国公主?”就因为她身上也有一块玉佩么?可灵阙觉得,这样的理由,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

尚妆怔了下,她才想起她们不是亲姐妹的事实来。不过看灵阙的样子,她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那么,只有元政桓没有说。

的确,若是不知道辛未年没有闰月这件事,她也是不会知道她们非亲姐妹的事情的。

微微握紧了手,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灵阙有上前一步,在她的床边,压低了声音道:“为了不和王爷在一起,你骗他们的,是么?”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爱的人便是元聿烨。

尚妆一惊,呵,这样的理由,亏她想得出来。

“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他知道了,会怎么想?”她皱眉说着。

尚妆喟叹一声,她心里,终是忘不了元聿烨的。所以,时至今日,她还是会事事想到元聿烨。尚妆自然也是想过这个的,不过她如今,还能怎么样?

只撇过脸道:“等他知道的时候,我怕是不在了。”

“小姐!”茯苓吓得捂住了她的嘴,咬着牙道,“不许您胡说!”

她是不是胡说,其实茯苓心里还是有数的。她只是不想听她说出来罢了。她总是心存希望的,希望小姐可以挺得过去。

小姐会有机会见皇上的,一定会有的。皇上是因为想小姐活着,才放她出宫,若是让他知道小姐还是出了事,他会怎么办她不敢想。

灵阙直直地看着她,那一声“姐姐”终是叫不出来。半晌,她才道:“我要走了。”

尚妆一惊,忙问:“去哪里?”

“既然我都不是公主了,他们留着我也没用。我一会儿就走,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我就是来和你说一声。马车会送我回京。”她淡淡地说着。

尚妆的脸色有些难看,回京……

她还是心心念念要回到他的身边去。呵,果然不是她能拦得住的。

茯苓却是脱口道:“马车都在外头了?”

灵阙有些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尚妆亦是有些奇怪地看了茯苓一眼,茯苓的性子,怎么会关心灵阙走不走?照理说,她那么讨厌灵阙,她走了,她该是高兴才是。可,看她的样子,绝不像是。

“灵阙,有空,回去看看爹娘。”尚妆望着她道。

灵阙只点了头。

转身的时候,见茯苓伸手在她面前一晃,灵阙只吸了口气,只觉得身子一软便倒下去。茯苓眼疾手快地抱住她的身子,将她推至床上。

“茯苓,你做什么?”尚妆惊讶地叫着。

茯苓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小姐别大声说话,她方才不是说马车都在外头等着了么?奴婢想,这倒是个好机会,您先走。”

“茯苓……”她愕然,忙摇头,“我不走。”灵阙等这个机会等了这么久了,再说,她能走去哪里?

见她拒绝,茯苓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咬着牙道:“小姐!那马车既是去京城的,您就听奴婢的话走吧!还是小姐真的想在这里当什么公主?”

忙摇头,她怎么会想要做这公主?

“小姐就听奴婢的话,好么?”茯苓朝她跪下了,哽咽道,“哪怕您不为了谁,您就为了自己,奴婢知道您在这里不开心,奴婢不希望您在最后的日子……”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猛地住口。却是捂着嘴嘤嘤地哭起来。

“茯苓……”

“小姐您走吧,灵阙在这里不会有事,奴婢也不会的。”她擦了把眼泪爬起来,从怀中取出了护心丸倒了一颗给她服下。又将剩下的藏入她的怀中,扶了她起来。

“茯苓。”她握着她的手,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着走到大门口。

茯苓低着头哭,突然不说话了,飞快地脱了灵阙身上的衣服与尚妆换了一套。

“茯苓。”她摇着头,她不能这样走啊,她怎么能丢下她们不管?茯苓就像她的妹妹。

茯苓抬手擦着她眼角的泪,只道:“小姐若是有机会见着皇上,就告诉他,奴婢知道错了。不该怀疑他,不该气得他吐血。皇上没有放弃过小姐,从来没有。”

指尖一颤,尚妆赫然闭了双目。

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她,还能去见他么?

茯苓推了她出去,尚妆有些惊慌地扶住了身后的房门。外头的侍卫只粗略抬眸看了一眼,也不细瞧,都没有说话。

尚妆有些心悸地咬着牙往前走了几步,出了院子,她才扶着一旁的树干急促地喘息了会儿。眸中噙着泪,她生命中最后的日子,她,可以安静地死去么?

强撑着,朝大门走去。幸好来的时候,是她自己走着进来的,此刻倒是也知道门口的方向。

扶着周边的东西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尚妆刻意低了头,守门的侍卫见她出去,也不说话。她的脚踩跨了出去,忽然听得里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元政桓突然听闻尚妆的病情恶化,忙急急赶向她的房间而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尚妆的房间,谁也没有注意到,真正的尚妆,已经在此刻出了府。

车夫不认识她,马车很快起了程,里头,干粮和水,一应俱全。尚妆略微一笑,元政桓对灵阙还是不薄的。只是,她不是真的要去京城,她不是灵阙。

行了一段路,尚妆叫停了马车。

要车夫在路边等着,她自己却进了一旁的小道。她也不知道这条小道会通向哪里,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离开主道。

那是元政桓为灵阙设定的路,虽然,也许灵阙出来也不会按照这条路去走,不过她是决计不会的。

她这辈子,走了太多别人为她设定好的路。

这一次,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让她勇敢一回。

脑中,又想起临行前,茯苓说的话。那没有说完的话,可她却听全了。

她希望她在最后的日子里,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的。

呵,艰难地一笑,也许,开心谈不上。可她却能坚强地做一回自己。

不是谁的谁,不是什么公主。

她只是尚妆,倪尚妆。

想着,嘴角不觉染起了笑。

“爹,娘。”她呢喃地叫着。

娘一定不是故意要撒谎的,她微微咬着唇,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不是的。

娘疼爱她,也疼爱妹妹。

“咳咳。”咳嗽着,身子开始难受起来。原来,护心丸的药效已经变得这么短了。微微扬起脸,看着头顶的蓝天,今日,天气真好。

她忽然想笑,却有黏稠的东西自嘴角流下来。

她又咳嗽一声,忍不住哇地喷出一口血。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好长的野草,比她的人还要高,她压倒了一片,压在身下,软软的,连摔下去都不疼。

她还是笑着。

谁也找不到她,她要去找爹和娘。

她还做他们的女儿,是最乖的尚妆。

妹妹,让她好好地活着。她出来的时候,拜托了茯苓照顾她的。她想,这是她最后一次麻烦茯苓了。

视线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温热的眼泪自眼角滑落,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觉得有些高兴。

另一处的草丛微微抖动着,接着,露出黑色的靴子来。

男子行至尚妆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尚妆微微皱眉,她已经看不清楚面前的景色,却仿佛有一种味道,铺天盖地地浓郁起来。

努力凝神,是了,她想起来了,是冷香玫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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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凤帷春醉:废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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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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