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卖肉（下）
第三十九章卖肉（下）
李耀宗大声吆喝，下车！
韩文德就乖乖的下来了。
李耀宗说，你很能打呀，跑到崇文的地盘上撒野来了，你今天要打过了我们四个，我跪下把你叫爷，你如果打不过，跪下把我们四个叫爷，
韩文德笑着说，我一个多半截子入了土的糟老头子还能打过你们四个，一个都够我打的。
李耀宗说，那你跪下给我们每人磕三个头，每天给我们一个人送一斤肉，我们放你走。
韩文德说，磕头倒是小事，一斤肉太多了吧，我做小本生意的负担不起。
那你说多少？
半两烂杂碎下水，吃什么补什么。
李耀宗听话不对，恶狠狠的说，老不死的，你是不想活了？
韩文德说，想活，你们不让我活，我就不活了，你们是打算齐上还是一个一个的上？
李耀宗问，齐上怎么样？不齐上怎么样？
韩文德说，如果齐上，我双拳难敌八手，哪就只有下死手了，打死一个算一个，如果一个一个的上，我就手下趁点劲，留些情面，最多只让你们带一点伤，你们商量以后回答我，我等着。
听韩文德说这个话，四个人的心都有些怯。别看他们平常在人前吆五喝六的，这时候遇到硬手，就看出色厉内荏来了。
李耀宗问他们，是齐上还是一个一个上？
其中一个说，我看还是一个一个上，一个糟老头子，哪值得我们四个人上，还不把他打扁了。其他两个都赞同。
李耀宗就骂他们贪生怕死。
那个人说，你不怕死你先上，你一个人就把他收拾了，省得我们动手。
其他两个也赞同。
李耀宗推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去。他心想，刚才打的时候我太轻敌，这次小心在意，看他还有啥办法？就是输了也不要紧，老头说过要手下留情。
他还没有打先把退路找好了。
韩文德知道李耀宗是罪魁祸首，只有以极快的手段把他制服了才能威慑其他三个，要不然时间稍微久点，他年纪大，气力不如他们，不能持久战，就吃亏了。
韩文德见李耀宗不敢出拳，取了个守势，知道他学乖了。
其他三个人见李耀宗畏首畏尾，就知道这个老头厉害，反正不是他们打头阵，乐得看热闹。对李耀宗的信任就减了一层。
韩文德见李耀宗不出手，就引他出手，他迈着不丁不八的步子上前，突然一个五花十字手在李耀宗眼前一晃，李耀宗本能的出手防御，不料想韩文德正是要他出手，只见韩文德忽然收手，一矮身，击打李耀宗的下盘。
李耀宗反应不了那么快，在韩文德的突然袭击下又一次倒了下去。韩文德这次多用了点力量，李耀宗摔下去的时候就很重，当时没爬起来，另一个同伙上去把他扶起来。李耀宗就发出呻吟声。
韩文德问，你们三个谁再上？
其他三个站在那儿望着韩文德，不明白这么个老头儿怎么会有那么快的身手和那么大的力量，一时间都愣住了
韩文德见他们不动，问他们，你们认识三原的罗大运吗？
其中一个说，认识，有名的罗胡子，杀人不眨眼。
韩文德说，罗胡子过去是我的手下。
四个人一听韩文德是罗胡子的上级，知道罗胡子在三原徒弟很多，这个人又有这么好的身手，一定不是平凡之辈，就商量着拜韩文德为师。李耀宗还不服气，觉得拜一个糟老头子为师有失体面，另一个劝他说，老人家这么好的身手，一定是个武林高手，千万可别错过了。李耀宗想想也对，拜师就拜师，如果证明以后这老头没有真本事，再收拾他也不迟。
韩文德听他们商量要拜师，不等他们开口，连忙说，也不用拜什么师，我也做不了你们的师傅，以后交个朋友就行了。
李耀宗怕韩文德让他们跪下，听出韩文德没有让跪的意思，连忙告辞走了。
以后韩文德到崇文卖肉，那几个小伙子还与他拉近乎，想让他教武术，韩文德就指点了他们几招，又教育他们说，学武要讲武德，本事是防身的，不能用来欺负人，你们看罗胡子武功高不高，枪毙他的时候一点用处也没有。他还教育那个李耀宗说，听说你的祖先当过尚书，塔就是他修的。你是他的后代，为啥不学你的祖先做好事，给后人留个好名声。
经过韩文德的教育，这些人后来都改邪归正，还帮着韩文德做生意，把韩文德的腊汁牛肉打进了泾阳县城，韩文德赚的钱多了，就按他们的销售比例给他们提成。于是，韩文德在泾阳就有了好多徒弟。
韩文德的牛肉销量突然增加了好几倍，他一个人就忙不过来了，雇了两个农村妇女帮着干。
销售量一大，肉源有限，有时候就青黄不接了。韩文德觉得这样断断续续的下去也不行，一些饭店已经用惯了他的韩记牛羊肉，供不上人家就有意见。为了肉源问题，他专门让儿子跑了一趟陕北，与一个大屠宰厂签订了供肉合同，自己在家里也盖了一个二十多平方的小型冷冻库，把进回的肉储存起来，这样一来，肉源和肉的质量问题就解决了。
有一次，韩文德买了几个猪蹄，下到正煮肉的腊汁锅里。回民是不吃猪肉的，用的调料偏重于牛羊肉。韩文德不是回民，不管这个。他把猪蹄做熟一尝，觉得味道很特别，比平常的腊汁猪蹄香得多，就有了做腊汁猪蹄的想法。
猪蹄的货源比较广，除过各个屠宰厂每天的屠宰外，一些大型冷库里也有货源。
他先试着做，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从开始的每天十几斤一直做到三四百斤。慢慢的猪蹄名声竟比牛肉名声还大，顾客在泾（泾阳）三（三元）高（高陵）的饭店饭馆吃了韩文德做的猪蹄，都说好，后来韩记猪蹄成了食客们每次吃饭必点的一道菜。不少食客还闻名到韩文德家里来买。过年过节更是顾客盈门，供不应求，为了做好猪蹄，韩文德专门雇了村里十多个妇女每天刮猪蹄上的毛，他这个小型加工逐渐有了厂的规模。
韩文德有三个儿子，除过三儿子小明是残废外，其它两个都很能干，他就把经营权交给他们，一个负责加工，一个负责进货和销售。他要做的事是每天把调和下进锅里就完成了任务。
但是，韩文德没事闲得慌，就把已经好久没有再动的哪一套卖肉家伙拿出来擦洗干净，要自己上街去摆摊。儿子和老婆惠芳都劝他不要去，他不听，说他喜欢这样在街上散心。他把摊子摆在崇皇街道上，不少人都笑他说，你办那么大的厂，还愁没钱花，还要摆摊挣钱。
韩文德笑着说，钱是个好东西，挣多少都不够。
开始有人说，慢慢时间长了就没有人说了。
一天，韩文德刚把摊子摆开，乡上的民政干事老乔就来到韩文德的摊子前。
韩文德连忙问他，你是要买肉吗，新鲜牛肉，你尝尝，边说着，韩文德就用刀子切下一块好肉让乔干事尝。
乡政府驻地就在街道上，韩文德办的肉食加工企业也算是乡上的企业，乔干事经常出来转，觉得这个卖肉的韩文德有点怪，企业做那么大还自己卖肉，以后听人说韩文德过去当过国民党的兵，就问韩文德，你以前当兵打过日本，是不是？
韩文德说，打了八年，以后在县公安局工作过。
乔干事说，人家打日本的兵都领国家给的补贴，你为啥不办？
韩文德说，我不知道。
乔干事说，你去写个材料，我给你查。
韩文德把肉卖完，回去写了一份材料，把他从三七年以来当兵的事大概写了一下，交给乔干事。
乔干事给他联系好，然后让他亲自去民政局办理。
韩文德进了县政府，来到民政局，心想，终于有人管我的事了。
具体经办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同志，他对韩文德说，你的材料我看了，如果是真的，条件就够了，你到档案馆去查查，主要查你在公安局工作的情况，查出来我马上给你办。
韩文德来到档案馆，档案馆管档案的也是个女同志，说话也和气，就是不让他查，原因是他没有带介绍信。
韩文德想想也对，笑了，他没有介绍信，人家也不认识他，怎么能让你随便查，只得又回乡上开了一次介绍信，二次来到县上。
那个女同志给他把公安局的档案找出来，查了后说，没有你的名字。
韩文德说，怎么能会没有？让我看看。
公安局的档案都是他经过手的，比较熟悉，他翻出来后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对女工作人员说，这不是。
女工作人员看了后说，不对，你叫韩清醒，这上面的名字是韩清省。
韩文德说，这是写错了，当时公安局只有我一个人叫韩清醒的。
那个工作人员仔细看了看，笑了，马上在机器上复印，然后把复印件给了他。
档案上还有两个疑问，是一把短枪没落实。韩文德当时任分队长，他们分队一个战士拿了张家堡村保长一把二八盒子，那个战士死了后枪没有落实。韩文德说，这事我知道，他当时把枪给了我，时间不长，我率全连人起义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六师十八团，我把枪交给了张排长。
那女同志问，当时在啥地方？
韩文德说，四九年五月，在周至西落玉山，我领了五个排起义投了解放军。
女同志说，你把这个给我写下来，当作资料存着。
韩文德就写了。
手续办完，审批下来，韩文德每月可以领一百五十元的复转军人费。乔干事把折子给他送过来，韩文德激动得一晚上没有睡着觉。他不是激动可以领一百五十块钱，这时候，钱对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对他抗战军人的承认，尽管这承认姗姗来迟，有五十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