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幸福
第五十三章幸福
那情殇的断肠崖边,风呼啸吹过,吹落满地的枝叶......
一片叶纵身跃入崖底,飘向清澈的深潭,潭面上掀起波澜的水光,涟漪一处处扑打叶面,始之沁入那冰冷刺骨的水底......
清潭下,万丈深渊中,有一个水帘洞,洞深入水底,形成世外桃源的格局,从水面而观,绝不清,这波澜不惊的波浪中,有如此的深潭,而令有缘者栖身偷生......
潭很深,深不见顶。
比起龙宫,愈显得神秘,简朴的布置,没有丝毫的奢华,但洞中却有完整的家,状编制,可摇晃的吊床,亦有桌,椅,书案,有一架陈旧断弦的古琴,角落中堆有兵器......
想见,洞中从前住有文武双全的世外高人,而门外,草丛处,那孤零零的白骨,便是他的尸骸......
潭底,鲜少人知的新奇,景色宜人,气候亦早寒午暖,适合修养身子,草丛处淙淙杂生的野草一望无际,偶尔传来一阵果香,沁入鼻中,浓浓的生机顿时显露......
“邪哥哥......”
那俏皮如精灵的笑声,匆匆传入耳畔,话丛间,幽幽漫步,闲适野鹤的男子,骤然转过身,波浪的长发,卷过眉梢,扑打向饱满诱人的嘴唇,那万种风情,即便置身世外,依旧难掩风华......
潭底这中性美感的男子,亦阴亦柔,比女子亦妩媚的他,恰恰是一月前跳断肠崖了结余生的莫邪......
一件从箱底翻出的黑色长衫,不大不小,正好包裹住他修长的身体,腰束紫色宽带,尊贵如斯。即便粗衣麻步,破鞋烂料,同样光芒四射,蛊惑众生。从未试穿过黑色,当冷酷的色泽和他的美丽结合时,成为天下,最妖冶无常的存在......
敛起眉梢,莫邪邪魅地笑起,转过肩,迎向眼前一蹦一跳的小女子,不由得,比往日多了丝宠溺......
自从一月前,跳下悬崖,他以为他死了,此生,便孽缘而终,孰料,这小妮子跟着他跳了下来,逼的他搂住她一起跌进了万丈寒潭......
即便不曾真正爱过她,不过不可否认,她的举措,令他刹那间感动,对她的态度,亦由利用,趋向于平和......
感情,他给不起!
哄骗,他倒很在行。
这深深的寒潭底,除了他,便是她,未免她聒噪地在他耳边唧唧喳喳,倒不如和她和平公处,划下界限,彼此不干涉......
“邪哥哥......”
狐狐气喘吁吁地扑入他怀中,将头埋入他胸前,红扑扑的小脸涨成馒头状,一戳一个可爱的小窝窝......
“恩?”
“你干嘛出来?”狐狐埋怨地奴起嘴,扯住他衣领,点起脚尖和他对视,见个不够高,干脆踩住他的长靴,瞪圆黑黝黝的大眼睛,咄咄逼问:“你干嘛不好好呆在洞中勒?我以为,我还以为......”
“以为如何?”
“以为......那个,以为你......”
“以为我自寻短见?”莫邪挑起眉,妖冶的脸颊绽放光彩,戏谑地伸开修长的指,抬起她下颌,用一根指,调侃戳向她嘴角,两个小肉窝窝随指忽大忽小......
“恩,哈,怕邪哥哥你想不开......”
“我有吗?”
“有啊,有啊,你别想狡辩,你总想偷偷撇下我,然后走到某处,偷偷地死掉,不让我知道对不对?”狐狐伸出一根细细的小指,戳向莫邪的鼻梁,稚气俏皮地瞪眼,对她的猜测深信不疑......
“哈哈哈,天真的小东西,你以为你的推理无懈可击?完美绝伦?”
“呃......”
“死过一次,何必再死一次?从前的龙太子莫邪,现在活着的,是寒潭底,乏人问津的蠢男人。”莫邪鬼魅地笑起,邪佞而柔和,那笑起时,优雅妖媚,不像往常的森冷,可见,他的杀机,早随那场变故,变得烟消云散......“争什么?夺什么?争来夺去,遍体鳞伤,不如赏花望月的好!”
或许,死过一次的,无论是人,是妖,皆能想开,曾经的种种,孽缘深深,与其爱的彼此痛苦,不如放她一马,叫她扑进他的幸福,而他,则远远望着,笑着祝福......道一句:“小丫鬟,你一定要幸福!”
她幸福了,他便幸福了,爱的真谛,便在于成全,成全她的碧海蓝天,亦成全他的海枯石烂......成全,千年难逢的缘......
孽也好,良也好,毕竟,相爱一场,是那般的刻骨铭心,栖息于寒潭底的一月,骄傲的莫邪,已逐渐解开了那羁绊的“情结”......
“邪哥哥说的是真的?”
狐狐撇起嘴,一百一千个不信,可不知,他跳崖时何等义无返顾,小雨翩飞,泪流满面,他只想以肉身元神,去解脱,去沉睡,若非她的干扰,他早见阎王,不知脱胎到何处?切,切,不能信他......他很狡诈......
“真的,金子般的真!”
“不信......”
“小东西,你哪来乱七八糟的疑心?”莫邪斜睨了睨她眉梢,瞥向那颗小苹果,不由得失笑,小东西,长得小鼻子小脸,一伸开掌,能将她彻底包裹住......
“耶,耶,邪哥哥骗人!你每晚都抱着个木雕睡耶!那木雕是谁,邪哥哥最清楚,你忘不掉她,还偷偷掉眼泪,很可怜,很想轻生好不好?”
“哈,很像吗?”
“像!”长只眼睛,都看的清那木雕,刻的是谁?狐狐有些吃味地扁起嘴,心中嘟哝,为什么肉乎乎的她不抱,抱冷冰冰的木雕,可恨!
“咳咳......”
“你为她哭耶,哭得那么大声......”
“你不是睡着了?”莫邪忽然眸色变紫,面色铁青,危险地眯起视线,妖冶地凝视狐狐。“小猪呼噜那么响,敢情是装的?”
“我怕你自尽嘛!”
“笨蛋!”莫邪温柔拍了拍她小脑瓜,将她的头,轻轻抵上他冰冷的胸膛,低哑呢喃:“妖界还有你这般笨的小东西......”
“嘿嘿,见你流泪,超窘的,想爬起来怕被你拍回去,不爬起来还觉得好心疼,这里会很疼,很疼......”狐狐傻傻地抚上她的胸口,叫莫邪看清,那,亦有一颗,随他而跳动的心,他痛,她亦痛,他哭,她亦想哭,不懂这叫什么,只天真的想对他好......
“邪哥哥,这是不是叫喜欢?”
“这叫......”莫邪顿了顿,双手捧住她的小脸,肆意地揉捏,弯下腰和她脸帖脸,恶劣哄骗一句:“犯花痴!”
“啊?什么呀?母后说狐狐不犯花痴,是情窦初开!”
“你的情窦不是早开了?”莫邪轻佻地戏谑道,戳起她鼻尖,见她笑得那般灿烂,心想,这世上,怎会有笑得如此单纯开心的人儿......即便被他伤过,也不惧,不怕,大大咧咧地勇往直前......
“呀?什么时候?狐狐不记得开喽?”
“那一夜......”莫邪暧昧地抚平她紧皱的双眉,帖着她的侧脸,诡异地提醒一句:“你的情窦不是已开?”
“你......”
“哈哈哈~~~”
“邪哥哥,你真坏!”狐狐顿时窘的满颊通红,这颗青涩的苹果,历经两千年,终于红彤彤的成熟......
赤血堡中,入夜,灯火依旧,巡逻的侍从,拎起大红灯笼,四处敲锣打鼓。“天黑物干,小心火烛......”
正是十五月圆夜,堡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东厢处,有两抹相拥的人儿,迎起春风同赏皎月......
阎不悔轻柔依偎于卡晟的怀中,端庄美丽的脸飞俏几许红润,羞答答地缩着身子,抬起头柔柔问:“哥,堡中灯欲熄了,一会儿,我们便得摸黑赏月了。”
“很好啊!”
“恩?”
阎不悔似不解扬眉,而卡晟则牢牢拥住了她,双臂炽热地箍紧,嘴角叼着檀香的折扇,半敞,迎风晃晃,乌黑的发丝撩过,吹得满身香气,目带揶揄地瞟向他的亲亲爱妃,笑得轻佻而浊韵......“为夫等天黑,等的着实艰辛,烛火一熄,花前月下,你我二人,漫步于堡中,呵呵......”他的折扇忽脱落肩胛,嘴唇悄悄凑向阎不悔......
“哥......”
“你早嫁我,这个称呼能不能改一改?”卡晟觉得不满,偏要亲佳人芳泽,将唇凑过,嘟了嘟,诱惑地亲吻阎不悔的面颊......
“不悔觉得叫哥叫的亲切,别这样,被别人见到不好,我们......”阎不悔红着脸,指那轮皎洁明月。“还是赏月吧!”
“不悔......”
那翩翩公子哥开始撒娇,酥麻麻的腔调传入耳中,那般的魅惑,斯文俊秀的他,一旦浪荡起,眸子皆变的幽绿......
“我......”
“我好想你!”话落,卡晟便一把箍住阎不悔的柳腰,将她箍入怀中,低下头,专注地,吻住她的香唇......
耳畔,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听的清,那咳中的尴尬......
“咳咳......”
“别烦,忙着呢!”卡晟丝毫不为所动,所谓情圣,并非浪得虚名,见怪不怪,遇事照旧,是他的风格......
一柄折扇潇洒掩住阎不悔的脸,箍紧她的腰,我行我素,“啪”忽而脑后传来一阵“嗡”“嗡”巨响......
“你——”
卡晟气极转身,怒眸相瞪!
“混小子,把路给我让开,偷情也不找个地儿,大庭广众,你当耍猴啊?”卡斯不耐烦地蹙起眉,脸色铁青,神情看似自若不羁,而那俊美无暇的潋滟容颜,却布上一层彩霞红晕,水翦炽眸如火如荼......
一件中长的缎子,藕荷色,配上足下长靴,尊贵而威严,一根根优质的长发扑打向颊边,遮掩半边颊,状似神秘,亦有几许迷离的韵味,月色之下,模糊中,隐约可见那异眸惑情的撩人之色......
颀长的身体,从不消减半许,顶起天的气势,挺拔颀长,倾轧下的阴影,皆令人驻足三步,纷纷退舌。
“呼......”
小风一吹,妖冶诡异,头发稀疏扑满俊颜,变幻多端,令卡晟惊得倒吸一口气,见是他家暴君,二话不说,将路一让,嘟哝道:“以暴治暴,有嫂嫂治你......”
“啥?”
“不悔,我们走!”
夜渐深,灯光亦熄,他愣愣站于门外,“啪”瓷碗被握碎,撵成粉末,向墙壁一挥臂,一个白色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该死的!”
门外,风肆虐而动。
门外,韩歪歪哄着不悔刚刚入睡。
门外,天渐渐阴了,那轮明月隐入云端。乌云遮掩,似压顶般窒闷,只剩他一个,如鬼影般晃荡......
门内,依旧沉寂无声。
他卡斯,平生最恨被嘲弄,偏偏,卡晟的话,刺激的他有些丧失男子尊严,儿子生了,他疼,他宠,他一万份的爱......
不过,似乎他被遗弃一般。
修长有力的腿跨进门槛,“咯吱”门板推开,他咳了咳,对着帘中睁开眸的韩歪歪,莫名开口道:“蠢女人,我、我......饿了!”
“饿了?”
韩歪歪蹙了蹙眉,撑起右臂,侧着柔软无骨的身子,瞟向门外的卡斯,眨了眨有神的眸子嘟哝说:“晚时叫你多吃点,你偏不听,你嫌饭菜是阎翼的,便和他闹脾气,知道饿的滋味不好受了吧?”
“呃......”
“你呀,比非儿难伺候。”韩歪歪撩起锦被,悄悄爬下榻,走向门口,扯住卡斯的手,便欲向门外走......
“走——”她抓紧他催促道。“我带你去厨房瞧瞧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替你热一热,总不能叫我相公扁肚皮吧?”
“我......”
卡斯有些语塞,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怎么?还不够饿?”
“蠢女人......”
“不会饿的不想动了吧?你这懒虫,来,我背你,从前,都是你背我,今儿我试试能不能背动你。”韩歪歪抿起一抹淡笑,微微弯下腰,蹲下身,跑到卡斯的身前,将他一双粗壮的手臂搂上颈子,顿时感觉,仿佛被座大山压倒......
“呃......”
“愣什么?趁非儿睡熟,我们去逛逛,两人的世界,变成三人的吵闹,我知你这做爹的,心中定别扭。”
“生我者母后,知我者娘子也!”卡斯忽然酸溜溜地说一句,便将沉甸甸的双臂,不咧咧拍上她的肩......
“哟,何时变得酸溜溜,别倒了为妻的牙,呵呵。”
“你比我更酸,还为妻,为妻,我还烧七呢!”所谓“烧七”,即“斋七”“七七”,即人死后,于“头七”起即设立灵座,供木主,每日哭拜,早晚供祭,设斋祭奠......
“啥话从你嘴中,说不出个好,为妻,为妻,你倒给我烧七呀!”
“呸!”
闻言,卡斯忙唾了唾,忘了欲轻薄她的茬儿,将粗壮有力的双腿,缠于韩歪歪的柳腰上,不愧为蛇王,那缠功确是一流,怎缠怎牢固......“少说诅咒话,不是说要背本王,你倒是背背我试试呀!”
“试便试,我肯定背得我相公,你别小看我。”
“你试试看!”
卡斯扑上韩歪歪的背,不敢轻,不敢重,感觉这便是一副骨头架子,怕一压便碎,蠢女人,明明喂她比喂猪好,满顿塞她饭塞的他喷血,这丫咋还瘦不垃圾,像被虐待的小鸡崽?????
“呀,你别把你的腿缠我腰上。”
“那怎么背?”
“你的腿拖着嘛,那么沉,我感觉我好象背了颗大树,娘呀,好恐怖。”韩歪歪费劲地背起卡斯,常被他背倒不觉得何,这会儿,背起来,可真要了老命,个头大,身子结实,压她一压一个准儿......
“你不拽我腿,算什么背法?”
“韩氏背法喽。”韩歪歪俏皮眨眨大眼睛,将他的腿“啪”打掉,拖背着他的身体跨出门槛,呼哧带喘地背他那恶劣相公......“好沉,你真是座山......”
“我也好累!”被她拖的累,卡斯那两精壮的腿,几乎被拖残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差崩溃!
难得她有良心说背一背他,可怜块头差距......卡斯嘴角抽了抽筋,说:“蠢女人,我和你商量个事儿。”
“乃说!”
“你别背我了成不?”
“我非要爱你一回。”韩歪歪执著地说,连自家相公都背不动,那将来她如何撑得起家业,做蛇王的王妃,母仪天下?
正所谓忍者神龟,韧者无敌,她偏不信背个男人背不起。“不怕,我不累,真的好想背起我家相公。”
“蠢女人!”
“呵呵,知道了吧?我为何变蠢,都叫你给叫的!算了,把腿给我,我试试把你背起来,别将腿拖断了。”
“呃......”闻言,卡斯一抬眸,发现韩歪歪正转过身,含情脉脉瞟向他,笑得嫣然香甜,今夜,她变得温和,不像往常那般刁蛮,果真变成母亲,影响深远......“你背得动不?不想压坏了你。”
“不怕,压不坏,我可强壮了。”
“三斤半的肉,还强壮?你若叫强壮,我就是大象!”卡斯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瞟向她,这小身板,他怎忍心压?万一压坏了,心疼的第一个是他......“丫的,我不饿了,你可别背了。”
“不行,说背便背,哪有反悔的?我可难得有这雅致,别泼我凉水......”
“见鬼,你这女人!”
“快,把你那大象腿递过来。”
“你可别后悔!”卡斯狠下心,将两条腿被她拖起,身子,沉甸甸的向下坠,韩歪歪的娇躯超负荷扛起,沉的直咧嘴......
“蠢女人,沉不沉?”卡斯明知故问,满眸揶揄。
她撇了撇嘴,将眼皮向上一翻,反问:“你自个沉不沉,难道不知?我说不沉,你信吗,坏东西?”
“哈哈哈,是你非要背我的......”
“对,什么都是你对,非儿他爹说什么都对,好沉,我若被压死了,一定做鬼也找你算总帐!”韩歪歪奴了奴嘴,再见,这俩已不知不觉走了很远,府中,一片漆黑,只有借明月的光亮照着足下。
韩歪歪抱住他双腿,抱到逐渐松懈,韩歪歪累的几乎趴地上,半响,身子一偏,卡斯忙从她背上滑下来,一双臂,似长鞭,蜷卷着将韩歪歪虚弱的身子,霸道纳入怀中,箍紧她柳腰,撞入自己的胸膛。
她的汗珠,流向他熏香的怀抱,一滴滴流入五脏六腑,飘逸的中衣扑打她嘴唇,勉强笑起,如淡风一缕......
好舒服,便这般,累了,有他靠,倒了,有他扶,眷了,有他背,像是被宠入手心的珍宝,不怕任何的风吹,因为她知,吹的,永远是他的后背,而她,只需躲入其中,惬意享受这避风的港湾......
“上来,我背你!”
卡斯果决地命令道,眉梢一挑,暴戾异常,她敢拒绝,瞪死她个十遍八遍,韩歪歪忙趴上她的背,奴了奴嘴,说:“明明是我背你的,倒变成你背我,好失败哟......”
“少罗嗦,我背你就背你,以后,不准你背我,只准我背你,听到没有?”
“你这鸭霸,做了爹也不收收脾气!”
某男瞪圆了一双红眸,恶狠狠剜她一眼,以极霸气咄咄的口吻说:“本王就是这个德行,怎样?”
“怎样,能怎样,谁治得了你蛇王殿下?不过,你小心鸭霸惯了,儿子学你学坏,将来,他对我们鸭霸,你可就遭殃喽。”
“他敢?”
“他可是你儿子!”
“切~~~”卡斯撇了撇嘴,一副他天下无敌的模样,笑得韩歪歪弯了嘴角,夜中,唯有两抹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说说笑笑,好不乐呵.......
夜将近半,卡斯收拾行囊,韩歪歪则替小非儿洗尿布,端起一盆水,走向门外,“噗”泼得满院银光......
“妖孽......”耳畔,传来阎翼那冷酷冰冷的声音,韩歪歪转身一看,那一身的嫣红,倒惊到了她......
“翼?”他在搞何鬼?一身的喜袍,红艳艳的,黑灯灭火时,穿的这身,也不知是作的什么妖?难不成他梦游了?
“和我谈谈吧!”
“啊?”
“跟我来——”话落,阎翼一把将韩歪歪扯向角落,扶住她的肩,和他并肩坐上台阶,仰望明月,半夜已来临,他身诡异,一言不发,似鬼影一抹,半长的头发披上肩,冷酷的鹰眸眯起,甚为豪放英俊!那般雕刻般的英俊,冰冷入骨髓的凛冽,以及浑身散发的锐气,和往常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眸底的忧郁加深,恍惚不定......
“你、你是谁呀?”
“鬼!”
阎翼冷哼一句,转过眉,凝视着韩歪歪,见她颤抖着肩,故意逗趣道:“我是半夜敲你房门的鬼!”
“哈,有这英俊的鬼,家家户户都将那房门打开。”
韩歪歪亦配合他的冷笑话,总觉得,他怪怪的,似真有何话要和她说,却难以启齿,碍于面子,半响憋得气氛诡异......
“我英俊吗?”
“是呀!”
“那和卡斯比呢?”阎翼忽然尴尬地打开话腔,却发现话题不对,皱了皱眉,补一句:“算我没问!”
“呵呵,其实你比较英俊,我家相公那是比较俊美!”
“你家相公?”阎翼顿了顿,嘲讽笑起,如隆冬寒风,呼啸冻了两颊。曾几何时,他被她称为“夫君”,称得神经麻痹。而此时,却......人总在失去时,才懂珍惜,却为时已晚......“你明日和他回去?”
“恩,和他回蛇宫,有些东西,不能逃避,我们打算和树王战一场。”
“你行吗?”
“我相公行就行呗。”韩歪歪调侃地回一句,暗了暗眸色,说:“呵呵,其实我也没有把握,老树王五千年道行,而且请的个个恐怖的角色,不过不怕,只要有卡斯在,有儿子在,再危险,我都当成过家家。”
“你还是一样的乐观!”
阎翼语意深长地冷哼。
“你还是一样的冷漠......”
“我明日要成亲了。”
“啊?”
闻言,韩歪歪一惊,呆怔地瞟向一侧那尊冰雕,嘴不可思议张成鸡蛋大小,天哪,她是不是听错了?
“你明日起程,我恐怕送不了行,因为,我得去迎亲。”
“呃......”
“明日,是我大婚的日子,不过,我不喜欢妖孽你参加!”阎翼一句话便泼了韩歪歪满身冷水,嘴角抽了抽筋,她不解问道:“你和谁成亲?为何没听他们说?”
“醉竹......”
“醉竹?”好熟的名字......似乎......
“我从前那个侍妾,被你教训走针板的。”阎翼冷冰冰地提醒一句,韩歪歪这才想起来,当初她在赤血堡中时,有那么一个针对她的聪明女子......
“我真被你弄糊涂了。”
“她一直在等我,等我改邪,等我还俗,等我接她回去,也许,她是爱我的。”
“哦。”
韩歪歪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默默应一句,倘若她爱他,那么,他娶她亦是常理之中,算是负起了做男人的责任。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
“恭喜你!”韩歪歪不温不火地说,抬起眼,正对他深深的眸,浑身打了个冷战,来不及反过神,阎翼已一把将她拥住,箍入怀中,他浑身的冷气扑打狂肆地侵向她全身,呆楞过后,刚欲挣扎,却听到他冰冷凄凉的话,在耳畔崛起......“让我抱一会儿,就只一会儿,我会放开你!”
“翼......”
明日成亲,今日抱她,这成何体统?
“我只抱一会儿。”
“你,你和醉竹不是要成亲了?”
“我不爱她!”阎翼拥住她,喃喃自语,浑身冰冷的冻结住。“可我会娶她,疼她,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你......”
“错过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就像当初他错过后,才知他真正爱的,是那扮痴的人儿一般。
“阎翼——”
“我爱的是你!”阎翼忽然脱口告白。“你听清楚,这是我第一说,也是最后一次,我爱的是你,妖孽!”
“......”闻言,韩歪歪愣住了神,任由他拥着,喉中哽咽。“我没有遗憾了,可以成我的亲,安我的家了!”那微哑的嗓音,听的韩歪歪不由得鼻头通红,明知他的无力,却不得不保持沉默。
错过了,便错过了!
今夜放弃了她,恰恰是他正确的选择,与其纠缠不清,不如试着去尝试被爱......
那一刻,他卸下心中的担。
而她,任由他拥着,结束这错过的纠缠。
佛门两年不曾驱逐的包袱,却被她浅浅如风的一个微笑吹逝,阎翼缓缓松开双臂,亦冷酷魅惑笑起。
“呵呵,恭喜你!”韩歪歪银铃般的笑声,传遍暗夜。“一路顺风!”阎翼拍了拍她肩胛,骤然,眸色一暗,转过眉,瞥向门口那抹矗立许久的身影......
“卡斯?”
“你过去吧!”阎翼将她向怀外一推,冷酷命令道:“和他说清楚,我跟你之间没有不正经勾当。”
“卡斯......”韩歪歪忙扑打扑打浑身的尘土,奔向卡斯身边,樱唇微启,刚欲解释,却被一双钳般的铁臂箍住纤腰,一个眩晕,被扛上了宽厚的肩......
“啊......”
她的惊呼,淹没于房门中。
瞥见那和谐的一对,阎翼苦笑一抹,穿着那大红的喜袍,迎着皎月,等待黎明的到来,新的开始......
一年后:
翌年春季,依旧扬春四月,人间艳阳天,万物始芳菲,柳树依依,柳絮飘飞,那叶儿落得满地嫩绿,踩于脚下,踏着难得朝气,开始新的一年......
隆冬刚逝,逝了寒雪,洗尽铅华,大地亦回春,那树儿萌芽,鸟儿亦春暖迎故乡,还回蛇宫巢......
蛇宫九脊流离瓦片上的积雪早化,装饰物亦随风雪飘摇略显残败,那树藤,依旧不屈不挠侵占蛇宫。
蛇宫,丧了往日的光环,忽而变得沧桑,树依旧树,殿依旧是殿,却到处布满危险和阴霾,仿佛一不小心,便随时掉入树族侵略者的陷阱中......
老树王从未放弃攻打蛇宫,对待这个不肯投降做他女婿,令他树族蒙羞的蛇王——卡修斯,他恨之入骨!!!!!
两相对峙,常年征战,双方死伤无数,而卡修斯顽强拼搏,和树王打得平手,只可惜蛇宫早年和龙宫一战,死伤无数,如今元气尚未恢复,底下长老个个法力平平,而树族请来的各方神圣,形成极恐怖的危险......
一年来,卡斯以其惊人的毅力,支撑着蛇宫的大计,于场场战争中斗智斗勇,亦练得些许成熟稳练......
一年,艰苦的一年。
数365个日夜,他们时时刻刻处于惊慌动荡中,没有一日,睡的安稳,亦没有一日,过的轻松......
一年,血腥的一年。
那躺于血泊中的残骸,令卡斯苦不堪言,同为手足同胞,他舍不得,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却不得降人气势,输人阵势,唯有皱起眉,绾起发丝,以那不灭的战争之火,来点燃惨败后的斗志......
一年,却亦是快乐的一年。
因为,蛇宫中的小王子——卡非儿,健健康康的成长,不被任何阻力所干扰,生得肉嘟嘟可爱。
那和卡斯小时一模一样的小东西,为战火硝烟的蛇宫,增添了无穷的乐趣,亦那那对苦命夫妻,获得了活的原动力......
是日清晨,甘露初降。
蛇殿外的原始树林中,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个小小的娃儿,迈着两条小短腿,奔跑向树林深处......
绕过树木,淌过浅浅泥沼,撵着杂草,穿着一双小靴靴,小家伙不顾一切地跑,个头挨挨的,浑身小小的,小脸肉嘟嘟,一双骨碌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瞪圆了晶莹透亮,能看透妖的内心......
一件小马甲,长长到膝盖,一条小裤裤松松垮垮,膝前绑着厚厚的棉,生怕他跌倒摔个好歹......另有一顶小帽子,像树叶形,歪斜着戴,帽上有把小古扇,那是卡晟特地送他当妆饰的物品......
据说小家伙很有天赋,小时便懂背诵诗,背的滚瓜烂熟,还懂勾搭侍女,小样贼风流,性子古怪,却招人疼,是个固执却机灵的小东西......
卡晟说,来日,必得将他培养成第二个“情圣”。
他爹闻言,拎蛇王宝剑,追卡晟追蛇宫三圈,非要砍死那个害人精不可......
爱露雅说,将来,这小鬼准超越卡斯。
他爹得知,笑得三天三夜合不拢嘴,后继有人,子承父业,想想未来的美好蓝图,能有不笑吗?
即便,现在一波依旧未平,一波即将来临,有可爱的小非儿在,一切都变得那样的有趣,充满希冀......
“爹,爹爹......”
小非儿边喊,边挥小胖爪,扑向树木深处,那修法的黄金台,周遭银白色的光芒射入眼眸,璀璨夺目......
卡斯正静坐于台上,双腿盘坐,双手风火雷电顿生,倏地,他撑开火焰双眸,身子旋转立起,修长的腿一跨,飞出黄金台,几步飞上云端,化成青黑巨蟒,盘旋于半空中,喷云洒雾,甚为精彩......
“爹爹好棒,爹爹棒棒......”
小非儿拍着两手,跟着那巨蟒跑前跑后,笑得花枝招展,遗传他爹,嘴角笑出两朵小花花来,尤为可爱诱人。
小东西长的胖胖,比卡斯小时健康,眉清目秀,奶娃脸像画面,总那般迷绚幻彩......或许是有人和蛇的混血,他表现的四不像,明明和人一样,却身体蕴藏着强大的力量,等待被挖掘......
一个奇怪的小肉球转呀转,乐得像花蝴蝶。“爹爹棒棒,啵爹爹......”他欢呼,雀跃着,乐癫癫......
“非儿——”
伴着一声叫唤,倏地巨蟒倾身斜下,将他小身体卷入其中,扬向半空中戏耍,缠住他旋转飞跃,好不乐呵......
“爹啵啵,好好玩喔。”小非儿笑的肉肉堆在嘴角,抓住卡斯的尾巴欢呼。“爹爹为什么我不能变身?”半响,他扁起小嘴喃喃地问。
“非儿是蛇和人的儿子,将来会变身,现在要乖乖长大。”卡斯边带他玩,边细心地安抚他的宝贝......
“可爹爹有变一下很帅,非儿不会变,非儿是不是不是爹啵啵的孩儿?”他眨巴着大眼睛,楚楚可怜地问道,那模样,像极了她扮猪吃老虎的娘亲,逗得卡斯哭笑不得,唯有甩开尾巴将他放回地面,变回原形......
一件银白色的盔甲,凛凛的英姿,飒爽豪情,那挺拔的身子,顶起蛇宫万物,那般的高不可攀。依旧惟我独尊,依旧狂妄无比,却多了那卿卿父爱......
“非儿是我的宝贝儿子!”
“可非儿不能像爹爹那样......”
“将来就会!”卡斯无奈地拍拍他小脑门劝说,可惜小非儿却精灵地反口问道:“将来有多远嘞?”
“将来......”
“明天?后天?爹啵啵,后天以后是什么喔?非儿要像爹爹一样棒,要好棒好棒,特别棒特别棒......”
“小家伙,知道的词倒不少。”两岁小娃,啥他都懂,像个小八婆,将他搂住怀中,卡斯宠溺说:“对,我卡斯的儿子,将来会是天下最棒的!”
“嘿嘿......”
“笑了吧?爱慕虚荣的小花货!”
“非儿不是花货,娘说花货是坏话,爹啵啵打你。”小非儿戳了戳蹲下身的卡斯的鼻梁,笑得开心不得了,半响,他瞥了瞥黄金台,再瞧了瞧这树林充满的瘴气,说:“爹爹,非儿要飞飞......”
“啊?”
“像爹爹一样飞飞,飞的好高好高......”
“非儿不能飞!!!”卡斯忙将他扯回来箍入怀中,不叫他攀那黄金台,并非纯种蛇族,小东西的潜力不稳定,万一摔下来,他的老命还要不要?现在才知,做爹的,可真不易,难怪小时母后总说父亲王,过着那猪狗一般的日子,看他看的流鼻涕......他估计,他也快了,可怜天下爹爹心......
“爹爹骗我——”
“小家伙,你还不能飞,你现在是个人!”
“非儿不是人!”小非儿倔强地奴小嘴,一副欲哭的模样,好不可怜,能将周围的鸟都给疼哭了......“要飞飞,要飞飞,飞呀飞呀飞......”他伸开胳膊,装成小鸟状,笑嘻嘻地等待飞起来......
“不行,跟爹回家,娘给你做好吃的,棉花糖好不好?”
“娘亲亲不给非儿吃棉花糖,爹爹骗银,她说吃多糖,拔光非儿的牙牙,好怕怕......”
“来跟爹回家!”骗的不行,他来软的,扯住小东西,刚欲往回走,可小非儿怎么也不从,非要飞一次试试,张开小胳膊,翘起小腿,嘟囔着嘴,小脸红扑扑的,扑哧扑哧喘......“非儿要飞——”
“不能飞!”
“非儿要飞飞——”
“你飞不起来!”
“爹爹是骗子,非儿叫飞儿,为什么不能飞飞?”小非儿疑惑地瞪圆了眼睛,那黝黑和卡斯的血色截然不同,却遗传了韩歪歪那晶莹琉璃之色,亦是种与众不同的色泽......
“呃......”
“非儿叫飞飞,为什么不能飞?”
“就是不能飞!”卡斯被他问的语塞,他为何叫非儿,得叫她娘,这可不是他的错,当时播了种,被瞒了一通,他根本未见种子萌芽,何谈取名?这乃,他卡斯平生之一大憾事......
“非儿不能飞,为什么叫非儿?”
“啊......”
“爹爹你说,非儿不能飞,为什么叫飞儿捏。”小家伙问的问题尤其刁钻,令卡斯蒙了一下,接着,只听卡非儿逃离他宽阔的怀抱,笑眯眯奔向黄金台说:“非儿一定会飞滴,捏嘿嘿呵呵......”
“卡非儿——”卡斯显得有点暴躁,被他逼得语无伦次。“你给老子回来,我是你老子,给我听话!”
“老子要疼小子,娘说滴!”
“你娘那丫的......”
“娘说丫的是脚丫,爹啵啵天天啃脚丫儿。”卡非儿笑眯眯地奔那黄金台,亦很想试试那般震慑的感觉,在孩童的眼中,那个世界,是虚幻多彩的,是充满刺激好奇的,故尔,他执拗要飞......
过会儿,只听“啪”一声,小身体绊到颗石头,华丽丽摔倒,“哇......”一声便哭了出来。“坏,坏石头!”他边哭,边打滚,似要压碎那颗石头似的......
“非儿!”
卡斯跑上前,将他轻柔抱起,替他扑打浑身的灰尘,阴下一张俊脸斥道:“你丫的不肯老子话吧?”
“呜......”
“不听爹话,摔得你屁股开花,给我消停呆着!”卡斯开始扮黑脸,却不料,小家伙顿时号啕哭了起来,扑入卡斯怀中便一顿扑打。“爹爹欺负非儿,爹爹是坏银,非儿不喜欢你了,不喜欢......”
“呃......”
“写写凶我,叫娘休你,咬你,咬你......”卡非儿露出小贝齿,将卡斯手臂咬了两口,愤愤嘟起小嘴,今儿个他飞不起来,估计便得作死他,无奈之下,卡斯唯有妥协道:“好,好,好,我让你飞......”
“真的爹啵啵?”
“去飞吧!”
“飞喽,飞喽......”小非儿奔驰去飞,卡斯这边便施法,一根手指起,树弯下,柔软的树枝横挡其中,小身体撞上时,一下弹飞......“喔哦哦,飞啊,飞呀......”这会儿,他乐了,心思达成了,笑脸也变可爱了,嘴也不奴了,小牛脾气亦不使了,可累得卡斯施法逗儿子,逗得可怜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