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波涛汹涌的晚宴
第十九章波涛汹涌的晚宴
我刚泡完澡,穿着单衣走出来,景雁立即体贴上来帮我擦头发。
“娘娘,早早歇下吧,你这几天忙着帮皇上修改改革方案,每天都弄得那么晚,都不能好好休息。”
这几天白夕煌正和大臣一起制定改革的措施,我无事也去帮帮忙,这文官的活其实做起来比武官还累人,伤身伤脑筋。
反正短短时间,我已经瘦了好几斤,减肥都没那么快。
“好啦,景雁你越来越啰嗦了,你说你嫁了人,岂不是更啰嗦了,我得建议蒋维作对棉花耳塞。”我调侃她。
这丫头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我将要离开,所以这段时间对我简直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也很舍不得她。
不过我出宫后,有机会也是可以去看看她,倒不觉得特别难过。
景雁嘟起嘴,替我不值:“娘娘,人家不是为了你好吗?要我说你干嘛那么拼命,皇上一点也不顾你感受,说立妃就立妃,你还因此气病。现在又劳心劳力为他操劳国事,你就是太好人,太顾全大局才让皇上这样欺负你。”
“一桩事归一桩事,如果我因为气他,就不去帮忙,最终受害的还不是百姓,我一向公私分明。”
“女人也耍小脾气的权力,娘娘你那么厉害,还帮了皇上很多大忙,如果我是你,我就要让他来求我才帮忙,看他还敢不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你这方法对付蒋维不错,对付白夕煌还嫩了点。好了,你快点去睡吧,熬夜是美容的天敌,让蒋维回来看到一个黄脸婆,他会恨死我。我也要歇下了,明明又要早早起床,真、痛、苦。”
我催促景雁去休息,我不休息这丫头也不能休息,结果比我还睡得少。
景雁没好气替我整理好床铺,有关上窗户,我连忙阻止她:“别关,今夜好风,吹着舒服。”
我没想到正是这扇窗,又给我惹来了一件大麻烦。
我熄灯躺下,寝宫里还挂在些弱火的宫灯,半明半暗照入室内,到处是影影绰绰的影子。
正直夏季,夜风凉爽,轻轻吹动我的帐帘,我躺在床上觉得很舒服,精神却越发好起来,怎么睡也睡不着。
到了三更,我终于有了些困意,扯着凉被往里床曲卷起脚。
睡得模模糊糊之际,轻巧的响动声传入我混沌的意识中,我没怎么在意,继续睡着。
直到帐子被人揭起,一只手向我伸来,我瞬间惊醒过来,反手抓住那人的手,厉声喝道:“你是谁?”
借着蒙蒙的灯光,我看到来人一身黑衣融在夜色中,蒙着脸,只露一双寒光闪烁的眼眸,里面溢满杀气。
我悄悄反手摸索着床单下的短剑,精神紧绷,心里暗暗着急。
没想到皇宫戒备深严,居然真的混进了刺客,更倒霉的是刺客摸上门的对象是我,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居然也有被刺杀的价值。
“是我。”那黑衣人低低说了声。
我浑身一震,摸着短剑的手顿住了,这声音不是段辞玉吗?
“你怎会装成刺客,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敢高声,段辞玉现在的光景,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段辞玉撕下蒙面,挨着床边艰难喘气:“现在没时间说,刚才有侍卫已经发现了我的行踪,估计一会儿就会搜过来。我没有地方躲,就来找你,你快帮我想办法把侍卫支出去。”
听声音他中气不足,似乎受伤了,我往他肩胛下一摸,一手是血。
虽然对他的出现诸多疑问,不过现在也没时间细问。
“先到床上来,你受了重伤,让我先瞧瞧。”我把他扶上床,移来灯,解开他的衣服,锁骨下方有一寸长的剑伤,鲜血直冒,不过伤口也不太深,不至于危及性命。
段辞玉脸色很惨白,容颜在灯下显得格外妖异,眼里像有一洞明火灼灼燃烧。
这样的他是我所不熟悉的,他变了太多,似乎还深藏着什么秘密。
“现在没时间,先给你止血,药性比较烈些,你忍着点痛。”
“嗯。”段辞玉毫不犹豫点头。
我飞快清洗他的伤口,然后撒上药粉,用白布包扎住。
“是白夕煌搜查你,还是太后?”我又问,如果白夕煌的话,要蒙混过关就比较容易,是太后就有点麻烦了。我得先搞清楚,再想办法。
“皇上。”段辞玉眼神有点奇怪。
我松了口气:“好,你躲到床下面不要作声就行了,接下来的我来应付。”我把段辞玉塞进床底。
然后找来一块黑布沾了水,擦去段辞玉一路上留下的血迹,一直擦到走廊上。想了想又从房间来雕制了一瓶红色的药水,把走廊上的血迹引到另外一个方向去。
然后我回到房间,拿出白天讨论的在个省郡设立书院的建议方案,故作挑灯夜战。
没一会儿,凤藻宫里灯火通明,睡下的侍卫侍女们都兢兢战战起来了,听说有刺客入宫,都显得很害怕。
一大堆侍卫涌进宫里从大殿到侍女房间,甚至厨房,无一遗留,全都认认真真搜过。
我淡定拿着毛笔,在本子上写字。
“娘娘,他们说有刺客进来了我们凤藻宫,要搜屋。”景雁慌张跑进来,后面跟着的正是凶神恶煞的今夕何夕。
我瞟了眼今夕何夕,惊奇问:“怎么回事,哪个家伙不长眼跑到宫里行刺,有人受伤了吗?”
今夕道:“那刺客不是不是行刺人,而是进了上书房偷东西,刚才被我们刺了一剑,谅他跑不了哪里去。”
偷东西?我心下疑惑,段辞玉可真够大胆,居然跑到上书房那种地方偷东西,是太后指使他的吗?他偷的是什么重要东西?
何夕又补充:“哼,不用想了,必定是太后一派的人,不知道想偷什么机密文书,我看咱们干脆直接杀到太后宫里,他必定藏在那里。”
被你猜中了,段辞玉确实是太后一派的人,不过他倒是没有去投奔太后,反而来求助我,难道他不想让太后知道。
“我刚才一直在研究着改革的事,倒是没听到什么动静,他或许真的到太后宫里去了。”我暗暗庆幸,刚才我把血迹引去的方向正是太后的慈宁宫。
“看不出你对主上如此尽心尽力,你确实不是普通女子,以前多有得罪,今夕在这里赔个礼。”今夕难得正正经经向我躬身作揖。
何夕也不甘落后,嬉皮笑脸说:“他赔礼道歉,我就来个感谢好了。你救了主上,又帮皇上出谋划策,我何夕佩服,并衷心感谢你。”
没想到意外收复了这两个人,以前这两个家伙对我是老实不客气,今天低头也算难得。
他们是白夕煌的好手下,对白夕煌忠心耿耿,我远远及不上他们的忠心程度。
“不用客气,我帮的也不多,希望你们以后能尽力保护他,辅助他,让他实现自己的抱负。”以后我不在,就只有靠你们帮助支持他了。
刚说完,立即有人来报,说发现了血迹通向太后宫的方向。
今夕何夕眸色沉沉,领着搜索的侍卫走了。
等所有人走光后,我才敢把段辞玉从床底挖出来。
我解开绑带,重新给他下药包扎了一次伤势。
段辞玉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看着我忙碌,眼神特别幽暗,令人看不透他想什么。
我包扎完后,顺势搜了一遍他的衣服,居然没有发现东西。他是藏在别处,还是没偷到。
段辞玉脸色立即有些难看。
“告诉我,你到上书房偷什么?是太后叫你去的吗?”我开门见山问他,声音中带着一股严厉的责问。
虽然我一定会救他,但我也不想令白夕煌受到损害。
如果他偷的东西是白夕煌的机密文件,我得找回来。
段辞玉嘴边扯出一抹讽笑,神色恍惚起来:“你说过会保护我,为了我奋不顾身,枉我还相信你的话。看来在情人和亲人之间选择,女人还是宁愿抛弃亲情。”
我被他的话堵住了,看他唇边扬起的讽笑中带着莫名凄凉的味道,我不由得心软下来。
我带着歉意轻柔道:“对不起,我刚才确实不太相信你,因为你和以前变化太大了,我一时适应不过来。”
我以前对舒维是百分百的信任,无论他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怀疑他。但是这个舒维转世的段辞玉,我似乎无法对他完全交心的绝对信赖感。
可是他是舒维,无论他变成什么人都好,他都是曾经用生命爱护过我,他是我的哥哥,我怎能怀疑他。
“没关系,百分百的信任本来就很难,更何况你的心本来就偏着皇上。不过我并不是太后派去偷东西,你放心好了。”
我更奇怪:“不是太后?那你为什么要去偷,你偷的是什么?”
段辞玉脸色更为苍白,他似乎想起什么事,连嘴唇也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他一直沉默不说话,我也不敢问,总觉得他的情绪不太对劲,整个人变得悲伤兼杀气重重。
很久他也不说话,正当我以为他不打算开口时,一种从喉咙里艰难挤出的苦涩话语,把我钉在那里。
“你听说过株连九族这种罪名吗?”
株连九族?他怎么突然提起这可怕的惩罚,在大秦刑罚里,这是算最重的刑罚,连犯罪者的有一丝亲戚关系的都杀掉,野蛮而残忍。
不过来了古代这么多年,株连九族这种事倒是很少听到。
段辞玉也不理会我有没有回答,兀自说开了:“我到上书房找的就是一份有关大秦这些年来,被株连九族的记录文书。”
我心揪成一团,不由自主握着他冰冷的手,心里已经有些猜测到:“你为什么要找那文书?”
“你听说过大理段氏一门吗?那个曾经显赫无比的家族。”当段辞玉说这句话时,我发觉他的手更冰冷了,连指尖也在颤抖。
大理段氏,每个大秦子民都熟悉的名字,不过让人牢牢记住的,却是十多年前,那惨绝人寰的株连九族惨案,一族一千三百二十口人,不论男女,全部被皇帝诛杀,听说行刑后,刑场旁的河流都成了一条血河。
这种利用皇权大屠杀,当时震惊天下,却没有人敢质疑,因为当时皇帝定下大理王的罪名是造反。可明眼人都知道,皇帝那时忌惮大理王的势力,找借口把他杀掉而已。
所以这是一件彻头彻尾的惨案,皇帝亲自导演的人间惨剧。
段辞玉怎么提起这件事,我忽而想到段辞玉,他也是姓段,难道他和那一族有关系。
“我永远忘不了,我的爹娘、我的兄弟、我的姐妹、我的侍从,他们的头颅全部被丢入狼群中抢食的场景,永远也无法忘记这种刻骨的仇恨。”
段辞玉用一种极度平淡的语气,说出的却是最深刻的仇恨,我觉得他的着实冷静得可怕,好像经历过最残忍的悲剧后,对一切不再有喜怒哀乐的情绪波动。
“你是段家的后人?”我瞅着他痛苦到麻木了的脸,心疼如焚,这一世的他竟然经历这种惨烈至深的痛苦。
在我最悲惨的时候,他陪在我身边,让我不至于绝望,而在他最痛苦时,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能早点找到他该多好,即使我不能扭转乾坤,至少我可以给他一点抚慰。
段辞玉口气带着奇怪的羡慕:“你在哭什么?真好,你还能流出眼泪,十多年前我就已经忘记了怎么流泪,在那场灾难里存活下来的人,都说我是个冷血的魔鬼。”
“不,你只是伤得太深,你的感情别人更丰富更深刻,所以你的痛苦埋得更深更刻骨。最伤心的境界不是嚎啕大哭,而是连哭也哭不出来。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哭,但你哭不出来。”
我握着他的手放在我脸上感受着眼泪的炽热。
“这些眼泪是我替你流的,等你有一天可以释放自己心中的痛苦,再还给我。”
“眼泪也可以借吗?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可以抱抱我吗?总是一个人,我也会累的,很累。”段辞玉疲倦靠在我怀里,把我的手紧紧握在手心,缓缓阖上眼睛。
我低头端详着他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面孔,心底涌起一股温柔,这样温馨的场面,前世经常见到,只是两人的位置调换了,我永远是被拥抱安慰那一个。
“朝颜,我想为族人平反,你能帮我吗?”段辞玉突然在我怀里低低问了一句。
“你当太后的面首,也是为了这个吗?”
为了沉冤得雪,他竟然不惜忍辱负重入宫当太后的面首,如果让太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就必定难逃一死。
我要救他,要把他带离这里。
“好,我帮你。”
现在轮到我偿还他的恩情。
第二天下午,段辞玉趁着宫里人出出入入,堂而皇之出宫去。
这场刺客的事,最终还是没有结果,不过一切矛头都指向了太后,所有的人都怀疑是太后派人做的,并包庇了刺客,所以无法找到。
又过了两天,太后派人来宣我去她的慈宁宫喝茶。
我当然知道不是喝茶那么简单,老妖婆每次找我都会极尽刁难,这次又怎会例外。我也不怕她,反正也快出宫了,她想算计我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在出宫前,我还是希望能偷到她那支明月簪,所以也没有推辞她的邀请。
也算我好运,我发现今天太后头上正戴上了那支簪子,不过要明目张胆偷她的簪子可不容易,我得想个办法。
我和太后一同坐在庭院里的小凉亭。
侍女正在烹茶,青白的茶具,金色的茶汤,袅袅香烟,颇为诗情画意。
不过气氛倒是不怎么诗情画意。
“听说皇后今次为改革立了大功,不止提出什么科举制,还在金銮殿上舌战群儒,把庭筠也反驳得无话可说,看不出你竟然有如此手段,深藏不露啊。”太后讽刺看着我,凤眸里有被欺骗的怒意。
我淡定呷了口茶:“太后这是怪我没有让你看出来?很抱歉,眼光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太后你也一把年纪,眼睛不好,那也不奇怪。”
“你敢讽刺我老?”太后容颜一阵扭曲,她一向自认美貌过人,不肯服老。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太后,从医者的角度告诉你,皮肤的吸收能力有限,你整天涂脂抹粉,皮肤负担过重,衰老更快,何况胭脂水粉中有一种铅,这可是种慢性毒素,会积累在肝脏中。知道为什么那些老太妃们年轻时都是风华绝代,但上年纪后比之平常人脸容更憔悴不堪,甚至皮肤溃烂,就是因为年轻时保养过度。”
女人再美,到了一定年纪,皱纹出现了,怎样抗拒,衰老还是会到来。
太后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偏偏在容貌上参不透,总以为舜华还在,坐拥一堆面首来证明自己的青春常驻。
我恨她毁了段辞玉,像她这样肮脏的女人,根本没资格碰段辞玉一根手指,对她言语间就不客气了。
太后听到皮肤溃烂,脸都白了,抖着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你胡说,我的容颜永远会像二十岁。”
我简直要对这个拼命想留住自己青春的女人怜悯,她居然有这种可笑的想法。
不过她那么爱惜容颜,我正好利用这一点帮段辞玉摆脱她。
“太后,你知道怎样才能保住容颜吗?美容的真谛是养生为主,保养好五脏六腑,调和好血气,自然会使皮肤有弹性而健康。”
太后听到有办法保持青春,也顾不上我是敌人,半信半疑:“说下去。”
我搬出专业学者的态度,认真说:“五谷是顺应五行的食物,能平衡人的身体,所以素食者往往健康长寿、青春永驻,当然不止身体上要素食,房事最伤肾脏,肾不好,气血两虚,脸色发黄,形容憔悴,所以必须在男女之事上保持清心寡欲,那样才能使容颜如常开不败的鲜花。”
死老妖婆,看你是要男人还是要青春?
太后听着前面的话,脸色一喜,听到后面就不太好看。
“你讽刺我?”
“太后,你难道没有发觉你最近脸色变得憔悴了吗?正是因为阴阳失调引起的,当然你那些专属医官是不可能告诉你这个事实,他们怕得罪你,不过常此以往,你的失调症会越来越严重,最后气血虚弱,皮肤塌陷。”
比起初见时,我发觉太后确实容颜变得憔悴了,故意抛出这个问题吓吓她,让她不相信也不行。
太后本来还是半信半疑,被我煞有其事吓吓,加上她对容颜也是万分在意,对我的话也有了几分相信。
我知道要留点时间让她思考,何况我也要进行下一步计划,于是说:“母后,儿臣想去更衣。”便退下。(更衣是古代的上厕所文雅说法)
死不知会不会相信我的话,不过估计她还是会忌惮,以后不会那么放纵情欲,那段辞玉就不用受这种屈辱。
我开始在花园里捉了几只蜜蜂,刚才坐在太后身边,我就发现她发髻里藏着些香花,贵夫人都喜欢用这种香花使自己发出香气,就像涂抹了香水似的。
我正好利用这香花,偷太后的簪子。
我故意绕着亭子转了一圈,转到太后后面,把装着蜜蜂的袋子解开,几只蜜蜂飞了出来,闻到附近的香气,齐齐向太后的头飞去。
我惊恐大叫:“母后,你头上有蜜蜂,快跑出来,被蜜蜂蜇了,会起很大的红疱子,变很丑样。”
太后正在喝茶,抬头一看头顶有几个蜜蜂飞来飞去,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仪态,到处乱窜,挥舞着双手躲避蜜蜂。
“快给哀家赶走,死蜜蜂滚开。”
我指着她的头发,瞪大眼:“有一只趴到你发髻上了,别动,我给你赶走它。”
说完拽住她的头,把她的头发拽得乱七八糟,头饰散满地下,我趁机把明月簪收拢在袖子里。
“居然藏到里面去了,不好意思,把你的头发弄散才能赶走它。”我看着太后的鸡窝头,强忍着笑意。
“那我的脸有没有被蜇。”太后惊魂未定双手合在脸上,小心触摸。
“没有没有,幸好赶走了蜜蜂,母后的脸还是很光滑呢,比鸡蛋还光滑。”我乱吹捧,呵呵比没剥壳的鸡蛋光滑。
“鸡蛋?”太后有些喜悦,不过又疑惑,“怎么突然有蜜蜂?”
我笑嘻嘻:“太后香嘛,我刚才就闻到你身上有一阵浓郁的花香,我是蜜蜂我都要往你头上跑。”
“你嘴巴怎么突然甜了?”
“尊老爱幼是美德。”既然簪子到手了,我又开始肆无忌惮气老妖婆,要知道能气她的机会不多了,我要抓紧时间呢。
太后气得脸白:“哼,我就说你怎可能嘴甜,原来是拐弯抹角骂我。”
“不敢,儿臣先告退。”我得意敛袖行礼。
“给我滚!”太后这回对我毫不客气。
滚就滚,我大摇大摆走出去。
“等等,给我回来。”太后突然出声阻止我。
我疑惑回头,看到一个女官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半眯凤眸,阴阴沉沉打量我,眼里是习惯的算计,这老妖婆又想算计什么?
“皇后你留下,哀家刚才受到皇上邀请参加今晚待选仕女的晚宴,你陪哀家一起去。”
我怒气上涌,想也不想拒绝:“不,太后,我身体不适,不想去。”
太后得意昂起头,嘲弄瞥我:“身体不适,还是心里不适。哀家不管你哪里不适,你今晚务必陪我去,就算抬也要抬你去。”
我心里堵得慌,我是打算离开,之所以选择在选妃前离开,为的就是不想看到伤心的场面。老妖婆又逼着我去面对这些,我是说不出的厌烦。
这个老妖婆还真是多管闲事,白夕煌选妃关她屁事,她怎么就不害怕白夕煌立妃,与世家大族连成一片。
白夕煌选妃于她而言,并无好处,然而立妃就是她提出来,并殷勤一力促成,怎么看怎么奇怪。无事献殷勤,肯定藏有阴谋。
如果说是为了打击我和白夕煌的感情,如此费尽心机,似乎并不值得。
我心惊,太后绝对不是那种无事找事做的人,她的每一步都藏着目的,而现在她又是想干什么。
一直以来,我和白夕煌只沉浸于立妃的矛盾中,根本没有去想过太后步步为营的目的。现在想来,这一切都不对劲。
我笑:“既然母后那么坚决要我去,我当然要去看看,免得母后一番苦心落空。”
我当然要去,这场晚宴绝对藏着一个大阴谋。
不过对我们不利的是,到了现在,我还没有发现丝毫蛛丝马迹。
“哀家绝对会让你们体会到我的苦心。”老妖婆嘴角扯起诡异的笑,一副志在必得的口吻。
我越发心惊。
晚宴办得极其奢华,璀璨的宫灯挂满大殿,明烛高烧,丝竹管弦奏着优雅的宫廷音乐。
当我步入大殿时,正中央的矮几后,白夕煌一身华贵的金龙穿云长袍,头戴珠玉金冠,在灯光下俊颜越发显得英气潇洒,他手执金杯,嘴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太后也是一脸笑意坐在旁边,当看到我时,她的笑意更浓。
举目望去,到处是姹紫嫣红的美人,到处是酒香四溢,侍女捧着金盏来回斟酒,莺声燕语回旋在大殿里,衬着浓浓的夜色,奢靡如梦。
我的出现使得大殿里有一刹那的寂静,白夕煌嘴边的笑容僵住,那些打扮得如花似玉的美人都回头诧异看我,一双双美眸里含着敌视、轻蔑,和看好戏的嘲弄。
不对,他们的表情不该是这样,我心下生出强烈的不安。
“颜儿,你怎么来了?”白夕煌奇怪看着我,他并不知道我会出现?太后难道没告诉他我会来吗?
“母后叫我陪她来。”我看向太后。
下午时她让我回宫打扮后,再回慈宁宫陪她一起来,而我按时到达慈宁宫后,却被告知太后已经去参加宴会,我只好匆匆赶来。
太后吃了一惊:“颜儿,哀家什么时候叫你陪哀家来。哀家知道你讨厌看到皇上立妃,所以体谅到你的心情,也没有想过要带你来,免得大家都尴尬。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大殿立即响起一阵女人的笑声,那些千金们得意用眼角瞟我,个个笑弯了腰。
我脸上火辣辣的热,尴尬站在大殿口,进退不得。
没想到太后会突然矢口否认,弄得我好像个无理取闹的妒妇,故意撒谎来搅场宴会。
可是太后的话我也无法反驳,因为我并不是陪着她一起进来,正好让她找到借口诬陷我,原来她故意不等我,就是想让我当众出丑。
白夕煌皱紧眉:“好了,来了就坐下吧。”
我赶忙走到他身边坐下,心中疑窦丛生。
“你怎么突然来了,你不是不想看到我选妃吗?看到她们你心里面又不舒服,何必过来弄得不开心。”白夕煌疑惑低声问我,口气中有淡淡的怪责。
我心里生出一丝委屈,看到她们我确实心里难受。
可是太后的举动,让我觉得今晚的晚宴不对劲,所以强忍着不自在,巴巴跑过来想揭穿太后的阴谋,没想到反而中计,弄得如此尴尬,还被白夕煌责怪。
“不是这样的,确实是太后今天叫我陪她过来。”我咬紧牙细声说明。
“那为什么宴会开始那么久你才来,太后早早就过来了。颜儿,来了就算了吧,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还是不甘心看着我立妃,不过今晚很重要,来的都是大秦的权贵女儿,你不要再胡闹好吗?”白夕煌口吻变严肃。
我错愕抬头看着白夕煌,他居然以为我心生不忿来闹场,我是那种人吗?我既然已经决定离开,我就不会纠缠不清。
我心不可抑止抽痛下,手心紧紧攥着生痛,为他的不信任难过,他竟然这样看我。
也会我该离开大殿,既不用看到那些让我难过的女人,也不用忍受白夕煌的不信任。
可是我放心不下,白夕煌他并不知道太后的阴谋,而我也是仅仅在猜测中,在没有任何线索前,我无法向他说明原因。
“我会安安静静坐在这里,不阻扰你选妃,你喜欢选谁也没关系,我不会让你难堪的,你放心吧。”
我百般难受侧过头去,抖着手拿起案几上的酒杯,狠狠灌了一杯,火辣辣的酒滑过喉咙,灼烧着我的心,然而血液里却有种冰冷蔓延开去。
是痛,是心痛。
白夕煌叹息,夺过我的酒杯,放下来。
“颜儿,我不是怪你,你别放在心上。”
你不怪我,可是你怀疑我,我难过的是你对我的怀疑。
原来我们之间的信任感那么微薄,不堪一击,怪不得太后会这样设计我,因为她紧紧抓住我俩之间的薄弱点。
我苦笑:“我其实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放心,我就是觉得心闷,来看一看。”
白夕煌沉默看我良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回头去。
我安静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看着宴会里的歌舞。
其实我就是个被忽略在角落的角色,整个大殿热闹非凡,小姐们互相逗着趣争相吸引白夕煌的注意,根本没有人理会我。
我是皇后,却连下面的千金小姐都用鄙夷和怜悯的目光看我。
失神间忽然听到一把宛若黄莺出谷的清脆少女声,把我注意力拉回来。
我寻声望去,见到下面的千金小姐中有一位眼神儿特别犀利的女子正笑着打量我。
“皇后为什么整个宴会里一言不发,莫非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女子。我可记得上次赏花宴上,娘娘说我们这些女人没有一个有资格当皇上的妃子,所以不必选,皇后娘娘的口气真不小,可把我们这些待选的女孩子给吓坏了,就怕入了宫,惹得娘娘不高兴,把我们治罪了,那岂不是大罪。”
她一番绵里藏针的俏皮话,引得一众千金娇笑连连。
“哈哈,苏悦姐姐,你这样开皇后的玩笑,惹恼皇后怎么办?”有女孩子娇声附和。
我被她的话堵得难受,这样当众撂我面子,这个女人太嚣张,我想狠狠教训她,偏偏我又答应白夕煌不闹场,只能忍气吞声。
“看,皇后娘娘不高兴了,苏悦姐姐你可大罪咯,呵呵。”
那名叫苏悦的女子脸上没有半分彷徨,淡定环视全场一眼,挑衅瞟我:“皇后认为我们这些女人没资格当妃子,想必皇后必定才艺双全,可我们也不差,各位姐妹,如果我们在才艺上比不上皇后,我们怎样有资格进宫,不如我们和皇后来场比赛,证明下我们有没有资格。”
苏悦的提议得到齐声响应。
我气恼,这个苏悦太过分了,我沉默她更得寸进尺,说什么比赛,不就是想让我一再出丑。
白夕煌眉头拧成一团,刚想替我拒绝,太后已经抢声说:“这个比赛有意思,哀家赞成,你们将来都会和皇后成为姐妹,可不能让皇后瞧不起你们,姐妹之间最重要是和乐融融,咱们就通过比赛增进了解,促进皇后和大家的感情,以后后宫才会热闹。”
太后发了话,白夕煌再拒绝就显得气度窄,他转头为难看我,我也怔怔回望他。
我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为了顾全白夕煌的面子,明明知道前面是陷阱,我也跳下去。
我低声:“你想我怎么做,是要努力打败她们,还是让她们打败我。”
“只是游戏而已,不要太认真,你就随便应付一下吧。”白夕煌握握我的手,低低劝慰。
我的心却沉了下去,我随便应付,结果当然会是全面落败,那么她们就可以借机嘲笑我,嘲笑我空口说大话,嘲笑我无知愚蠢,嘲笑我飞扬跋扈。
我攥紧手心,心里剧烈挣扎。
可是我都要离开了,何必再为难白夕煌.
以后也见不到她们,被她们嘲笑一番又何妨,就当我为白夕煌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好。”我轻轻吐出这个字,心痛了下,却渐渐变麻木。
比赛的内容是琴棋书画等内容。
苏悦选出四个在这方面厉害的女子和我比赛。
四场比赛下来,我不出意料全输了,每当输掉一场,周围就响起千金小姐们得意的哄笑声,随着输的场次越来越多,哄笑声也越来越大。
我在笑声里沉默,机械应付着比赛。
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舞台上的小丑,所有人用恶意的目光刺着我,而我只能默默承受着孤立无援的凄凉。
我在众女恶意的笑声中脚步虚浮走回白夕煌身边,我浑身无力跌坐在椅子上。
白夕煌担忧搂住我的腰,眼里有不忍之色:“对不起,颜儿,委屈你了。”
我瑟缩着肩膀,躲开他的手臂,他的手立即僵在半空。
“白夕煌,你知不知道对不起这个词才是最伤人,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一个人说出对不起,说明他已经做了伤害对方的事,轻轻一句对不起能补偿伤害吗?为什么不去做更实际的弥补,而不是用一句没有意义的对不起敷衍。
那苏悦挑着眼眉儿,打趣道:“皇后曾经说我们没有资格当妃子,今天我们算领教了皇后的‘多才多艺’,原来这样就是才艺双全,按这种标准,咱们这屋子里都是才女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我们可不敢像皇后那样夸耀自己,免得被人揭穿了颜面全没了,岂不是叫人笑死了,哈哈。”
我脸发白,听着场下那些尖酸刻薄的讽刺话,浑身冰冷,连嘴唇也颤抖起来。
太后突然插话:“好了,不过是一个游戏,皇后也是承让你们,一会儿还有异族人表现杂技,你们先去更衣再回来吧。”
太后率先笑容满脸站起来,目光又不经意瞥过我,才满意离去。
大殿里的小姐陆陆续续和自己的丫鬟老妈子去更衣了。
我拖着僵硬的身子站起来,白夕煌手掌搭在我的臂弯里,沉甸甸的力度阻止住我离去,霸道的同时有着轻微的犹豫。
“颜儿,你今晚不该来这里,你看你弄得自己多难受。”
“我难受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带给了大家欢笑,你看看你将来的妃子们笑得多开心,原本她们还会担忧和我硬碰硬,不过像我这样的废材根本就不是她们对手,只能沦为笑柄。”
“颜儿,你又在说赌气的话。”
“难道受了委屈,我连赌气的权力都没有。”我推开他,不想留在这个压抑的地方,“我出去走走,舒缓下心情,你不要跟着我。”
我疲倦走出大殿,慢慢往庭院里走,这个宫殿很大,亭台水榭,假山高树,就像一个大大的公园,我沿着石子路浑浑噩噩往前走,也不知该走到哪里去。
转过一个假山,我差点撞上了一个人,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清楚这个人的脸,正是刚才和我比赛画画的一个叫白弱柳的女孩子。
人如其名,白弱柳长得就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娇滴滴模样,容颜娇艳柔软,是那种令人一看就心生怜惜的女子。
可是刚才在大殿上那个娇怯害羞的女孩子,就是眼前这个嘴边噙着诡异笑容的女孩吗?简直就是另一个人。
她眼里没有一丝柔弱,放肆打量着我,就像我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警惕眯起眼,厉声问她。
那白弱柳懒洋洋笑,毫不把我放在眼里:“等你,至于干什么,你一会儿就知道。”
她侧起头,好像在仔细听什么,然后诡异一笑:“来了。”
我听到不远处正有嘻嘻闹闹的女人声音靠近,来了?什么来了?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怀有什么目的,她想干什么?
还没等我理出个思路,眼前的白弱柳做出了让我口呆目瞪的诡异事。
“啪啪啪”只见她毫不怜惜狠狠掌掴自己巴掌,两掌下起半张脸都肿起来了,她边刮自己边痛苦哀求:“皇后娘娘,我知错了,我不该在殿上赢你,求求你放了我吧!娘娘,求求你,啊,娘娘不要推我入水,我不会游水。”
说完,往后一退,掉落池塘,猛得扑腾。
“啊……救命……救救我……”
我突然明白她这是要栽赃嫁祸给我,我想起太后别有意味的笑容,她知道今晚会有事发生,或者这一切根本就是她一手策划。
“王朝颜,你好狠毒,你居然妒忌弱柳妹妹赢了你,折磨她还要把她推下水害她。”一声怒吼从后面传来。
我回头看,苏悦正和几个大臣女儿走这边来,她神色愤怒,一双眼像凸了出来般可怕,旁边的女孩子惊恐看着在水中挣扎的白弱柳,顿时气愤填膺,用杀人似的眼光看着我。
我疑惑,刚才的白弱柳明显是在做戏,而眼前这几个女人神情却不像假装。
难道白弱柳这场戏演的是给苏悦她们看,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引起她们对我的忌恨,这于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不应该是这样简单,应该还有更可怕的目的。
“扑通”苏悦居然是个练家子,她跳入水里很快把白弱柳救了上来。
“白弱柳,你在搞什么鬼,自己掌掴自己,还故意掉进池里,现在还想装晕过去。”这白弱柳刚才根本没喝进几口水,现在却双眼紧闭,痛苦挣扎,明显又是在演戏。
我怒气上涌,抓住她的手,想往她脉门上按,被我制住命脉,看她还装不装。
苏悦却一掌将我推开,凶狠把我压在地上,拽住我的头发猛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