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敢占师母的便宜,他被扫地出门
第2章敢占师母的便宜,他被扫地出门(本章免费)
直到杜月笙发迹,成为权倾上海滩的大亨级人物,当年一班和杜月笙一道混过的一些人,还经常喊着“水果月生”的名号去找他讨钱。
杜月笙终于没能在宝大水果行干下去。
为了能多交几个朋友,杜月笙热心于在外面替人打架出头,这也的确让杜月笙身边多了几个总在街上打流的小瘪三。只要杜月笙一出门办货跑腿,这些人就常常围上来月生哥长、月生哥短的,叫得杜月笙颇为得意。
但麻烦也随之而来。
宝大的老板可不想让整条街的人都看见自己店里的伙计和一帮瘪三混在一起。而且,杜月笙在外面和人争执,总会涉及店里,虽然杜月笙在店中从来都显得驯服听话,对师父师兄眉开眼笑,但一看到杜月笙笑开花的脸上沾青带紫的,总让人心头一堵。当然,不管在外边打架的结果如何,杜月笙从不表现出来,更不会在挨打之后,找个人诉诉委屈。可是,一到了杜月笙打了别人,那些人总要找到宝大的门口,讨个公道,结果是吵得水果行的买卖办不下去,店里赔着笑脸,有时还得多少给点儿钱才能把事情抹过去。
但真正促使宝大水果行下定决心把杜月笙赶出去的,则是两件事情。
头一件,杜月笙在宝大干了两年多以后,正赶上日俄战争,黄兴在湖南起义失败,还有就是因为美国人在工厂里虐待童工,引起上海各界抵制美国货。这些事情连在一块,弄得上海每天都有不少人在街上示威游行。这些人让杜月笙开了眼,也激起了他的兴趣,于是,杜月笙常常会钻到身边的游行队伍里,跟着喊两句口号,挥一挥拳头。宝大那边自然不愿意让自己的人惹这种麻烦。
第二件,尤其令老板不可容忍,也让知情的店伙们吃了一惊,在背地里暗吐舌头。
杜月笙占了师母的便宜。
从杜月笙到宝大开始学徒不久,就因为聪明乖觉,会察言观色,讨师父师母的喜欢,被师父放在身边当个小厮。后来杜月笙天天出去跑街,也并没有停了小厮的事情,时常打理师父师母的生活起居,因为是从小待惯了的,所以平常在后宅跑进跑出,并不避人。
事情就出在这上面。
这天晚上,杜月笙又跑到后面,找师父问明天要办的一笔货的事,赶巧师父不在后面,被几个朋友约出去喝酒打牌去了。
杜月笙就想问了师母的安就出来,但师母却让他一块坐下吃晚饭。这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杜月笙从14岁在店里侍候师父师母,有时师父高兴也让他一块坐下吃点东西,而且,师母这次留他,还有别的事情。因为她近来总听自己的男人说杜月笙虽然脑子活、手脚麻利,但就是老给店里找麻烦,因此有心找个娄子请他走人。师母打算把杜月笙留下,劝他两句,让他以后注意一点儿。因为,从心里讲,师母还是蛮喜欢这个徒弟的。
饭桌上,杜月笙对师母的教诲连连点头称是,但眼睛却不住地瞟向师母在灯烛朦胧中的面影。
杜月笙并不是头一次在这种光线下看着这个他叫师母的女人,但这次他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杜月笙感到脸上红热起来。
杜月笙有些慌乱地从那团拨弄着他的欲望的光中退了出来,走到院子当中。已经到了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风吹到身上略带一丝凉意,月光如水,泼洒在杜月笙身上。他觉得自己清醒一些了,不由地为刚才在屋中的邪念感到后怕。杜月笙为自己压抑住了那一瞬间的欲望而暗暗庆幸。但当杜月笙又一次回过头去,看到从窗口泄露出来的昏黄轻柔的光,和映在窗户上的那个姣好的女性的倩影时,他知道一切压抑都白费工夫了。
自从一年多以前,那个40岁粉白团脸的女人让杜月笙知道了一种新的生活之后,他经常会沉浸在对异性的欲望里,并渐渐成了几家低档烟花间的常客。但是,每去那种地方一次,非但没能止息杜月笙身上的欲火,反而将它扇得越烧越旺。
这终于铸成了大错。
杜月笙回到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地回想师母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那是完全不同于他睡过的那些妓女们的一种女人,这更激起了杜月笙的欲望。
刚才隔壁张老板打发人来说,师父今天大概不回来了,他跟张老板几个人去吃花酒去了。
杜月笙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
当他半夜里从那扇半开的窗户爬进师父师母的卧房的时候,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两天后,宝大的所有伙计都听到了老板在房中的吼叫和老板娘的啜泣。最后,老板不动声色地让杜月笙“另谋高就”。让宝大的伙计们不解的是,老板竟给了杜月笙五块大洋,这是从来辞伙计也没有的事。
过了些日子,杜月笙在一条巷子里被人打了一砖头,他能下地活动的当天,宝大的伙计们就开始在老板和老板娘的背后指指戳戳,偶尔还夹着几声窃笑。
杜月笙又恢复了打流的瘪三生活,师父把他从店里赶出来,反倒成全了杜月笙。如果他当初安然接下杜月笙送上的绿帽子的话,上海滩可能会少了一位教父,多一位跑街的精明人。不管愿意不愿意,师父还是帮了徒弟一个大忙。
但在当时,杜月笙的感觉可并不美妙。
上海人把在学徒时被师父赶出来的徒弟叫做是“回汤豆腐干”,这是最丢人现眼的事。而且,没有哪家店铺会收一个“回汤豆腐干”在店里,杜月笙的伯父对此也无能为力。这就等于说,在三年之后,杜月笙又只能在街上晃荡了。
王国生的出现给杜月笙带来了转机。
王国生原来也是宝大水果行的学徒,但出师比杜月笙早,两人交情一直不错。杜月笙被赶出宝大后,王国生闻讯在街上到处找他,最后,总算在街角的一个算命摊子边上找着了杜月笙。
王国生把杜月笙拉到附近的一家小饭铺里,点了两个菜,要了酒,招呼杜月笙坐下。杜月笙自从被师父赶出来,那五块用来让他闭嘴的大洋早已吃光花净,这几天基本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夜里就近找个宽点儿的屋檐底下睡一晚上,因而不多日子,和原来在宝大时就不大一样了。现在,看见面前这桌酒菜,也不推辞,只略让了让,就扑到桌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
还在宝大的时候,王国生就看出自己这个师弟行事待人有一份超出常人之处,预感到只要有机会,杜月笙绝不是能久居人下之人。这次风闻杜月笙被师父赶出来的原因,越发觉得这个师弟了不得。在上海这个地方,只要你敢想敢干,瞪得起别人瞪不起的眼珠子,下得去别人下不了的手,说不准就会有鲤鱼翻身的那一天。这也是王国生今天为什么来找杜月笙的原因。
看看杜月笙吃得差不多了,王国生在大骂了一番师父如何翻脸不认人之后,试探地问杜月笙:
“这回从宝大出来,有什么打算吗?”
落难逢故人,杜月笙不由动情:
,也是我一时糊涂,失了分寸,才叫师父赶出来。不过从出来到现在,也确实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正不知怎么办好呢。”
“如果是这样,我倒有个主意,也算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就是要委屈月生兄一下,不知道可以吗?”
杜月笙此时落魄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委屈”不了的呢?他很有兴趣地盯着王国生,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既然这样,我想月生兄每天这么闲着,无从施展,总不是长久之策,不如暂时找个生计,虽然也没有太多的帮助,但总可以多少维持。依我看,月生兄不如在街上摆个水果摊子,反正跑街二年,水果行的事情总知道得多一点,熟人也好有个照应。至于以后,以月生兄的才干,不愁没有宏图得展之时。”
王国生一席话说得杜月笙豁然开朗,当下,谢过王国生,二人各自筹办去了。
第二天,十六铺的街上多出了一个水果摊子,在几家坐店开张的水果店之间,杜月笙的这个摊子自然非常特别。
由王国生给杜月笙凑了几个本钱,办了一些水果,杜月笙的摊子倒也琳琅满目。尤其有两个特点是别人做水果买卖所比不了的。首先,杜月笙的水果是全街上最便宜的。这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杜月笙进货几乎不要本钱:王国生自己店里腐烂上不了架的水果以极低的价格让给杜月笙,只象征性地收点钱,因而杜月笙的水果,几乎怎么卖都是赚的,这样的低价极受那些买不起水果店里时新果品的市民街贩欢迎。
另一手也是杜月笙的特色:他削得一手好水果皮。每逢有人来买水果,杜月笙总是免费代客削果皮,这一来遮去了水果的腐烂,二来讨了顾客的喜欢,何乐而不为呢?
水果摊的生意越做越好,这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这些人不是别人,都是当初在街上和杜月笙有过摩擦的人,双方在拳脚相加中互有胜负,但却结下了怨。看到杜月笙被店里打发出来,他们幸灾乐祸了一阵,现在眼见这个干瘦的浦东佬在水果摊上如鱼得水,决心要打一打他的势头。
他们请了几个在帮的街头流氓,吃了顿饭,开始算计杜月笙的摊子了。
三天之内,杜月笙的水果摊被砸了三次。
杜月笙知道这次麻烦大了。那些不入流的小瘪三,杜月笙向来是不大放在眼里的,况且,此时杜月笙身边也颇有几个这样的小兄弟,都是平时杜月笙为他们出头、给些小恩小惠拉拢过来的。可是这回对方拉来了几个在帮人物,这就让杜月笙不得不小心应付了。
所谓“在帮”,是指在青帮。当时上海滩有青帮、红帮两大帮派和许多小帮会,这当中尤以青帮势力最大,党羽众多,其势力遍及上海及江浙各地。当时在上海街面上的那些白相人、小瘪三,一入青帮便立即身价倍增,无人敢惹,只因为这青帮中人相互扶持,即使素不相识,只要问明对方也在帮,便立即拔刀相助,不惜赴汤蹈火。因此,每个青帮弟子背后,实际上都有整个青帮作后盾。这样一来,青帮祸害百姓、为非作歹,向来无人敢管。那几个和杜月笙作对的瘪三,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杜月笙冥思苦想了一宿,第二天,水果摊也不出,直奔小东门。
杜月笙远远地就看到一群人围成一圈,往里看着什么。杜月笙知道,人群中心的,就是绰号“套签子福生”的陈世昌。
这套签子是上海街头一种小型的赌博,全凭设赌者眼明手快,设局骗人钱财。“套签子福生”年轻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后来索性在二十来岁时加入了青帮,在小东门一带套签子设赌。他早就看出青帮势力的发展,为在街面上站住脚,在自己入了青帮之后,他又多方发展门徒。由于他入帮早,在青帮“大通悟觉”中排在“通”字辈,这是较高的辈分。在当时,他的门徒在十六铺、小东门一带已有相当的势力。
杜月笙决定拜陈世昌做自己的老头子,就备了礼,又婉请陈世昌的一个门徒,叫“长脚阿根”的引见,终于成了陈世昌的徒弟,排在青帮“悟”字辈。在杜月笙发迹以后,就把陈世昌养了起来。当时和杜月笙一起拜陈世昌的,有马祥生、袁珊宝等人,这些人后来大多成了杜月笙的朋党。
自从杜月笙拜了“套签子福生”为老头子之后,果然,他的水果摊子再没人前来捣乱,那帮原来和他作对的人也变得客客气气起来。杜月笙的水果摊越办越红火,在周围一带小有名气,特别是他削果皮的手艺,一个苹果削下来,果皮不厚不断,取下来是一条果皮带子,再套上就又是一个完整的苹果,简直是出神入化。后来,人们干脆给他起了个“水果月生”的绰号。直到杜月笙发迹,成了权倾上海滩的大亨级人物,当年一班和杜月笙一道混过的一些人,还经常喊着“水果月生”的名号去找他讨钱。
但杜月笙注定了不会安心做一个买卖人。拜“套签子福生”前后,他周围人对他的态度转变让他亲身体会到了青帮那无所不在的巨大魔力。他也要有自己的一干势力。
以杜月笙的条件,他虽然可以摆足流氓气概,但细瘦高挑儿的身材彻底打消了杜月笙依靠拳头打天下的念头。他只有靠头脑,而他恰恰拥有一副不可多得的头脑。混乱动荡的上海滩几乎是,立即为杜月笙提供了用武之地。
在拜了陈世昌之后,杜月笙也学着别人的样子靠山吃山,在就近的买卖店铺家收几个“保护费”,但没有哪个商家愿意平白无故地把钱交给这个嘴上无毛的年轻人。
这天,杜月笙身边一个小兄弟叫“阿四”的,跑来告诉他,前面新开了一家买卖,不但对弟兄们的勒索置之不理,反而从巡捕房找来几个人维持秩序,让这一干兄弟生财无门。
杜月笙略加思索,随后在阿四耳边耳语一阵,说得阿四眉开眼笑,点头离去。
第二天,这家店开门迎客时,突然发现自家的招牌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新张致喜,招牌却不翼而飞,败兴晦气不说,这买卖以后还怎么开呢?老板百思不得其解,猛然想到开张时有人来收过保护费,被店里赶了出去。直到这时,他才知道毛病出在哪里。
老板托人多方打听,又说了不少好话,找到杜月笙,出了双倍的保护费,才把招牌要了回来。至于以后,店家每月都老老实实地把钱送来。
还有几次,一些名号响亮、台阶高的商家对杜月笙他们保护费的要求置之不理,而那些店通常也的确不太好惹。每到这时,杜月笙就指使手下的几个小兄弟在每天店里客流量最大的时候,到这几家商店前去相互殴打,大呼小叫,更有甚者,杜月笙还让他们彼此向对方抛掷粪便污物,使在店门口进入的客人和过往行人避之惟恐不及。消息传开,这几户商家变得门庭冷落,绝少顾客上门。店里吃了个哑巴亏,晓得是得罪了杜月笙一伙,忙不迭地送了钱去,自此以后,门口果然清静下来,客人也渐渐恢复。
连着几次这样的事,那一帮小瘪三无不对月生哥的胆识才干佩服得五体投地,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干,这样,杜月笙开始有了自己的势力。
除了头脑灵、主意多以外,杜月笙的威信还来自他的“公道”。
每每遇到小瘪三的纠纷,杜月笙往往主动出头,为双方化解,摆平事理;因为他在双方中没有偏袒,又能说会道,往往让两边都心悦诚服,最后结果则是大家更为信服杜月笙。在这一带打混的小流氓口头,“请月生哥评评理”几乎成了纠纷中一锤定音的步骤。
杜月笙尤其善于拉拢人心,卖水果的收入使他有可能“周济”穷苦的小弟兄,有时宁可自己挨饿。当然,杜月笙总能巧妙地让自己受苦的事传到他帮助过的人耳朵里,然后当面装作不知,绝口不承认,这让一班小兄弟越发感激涕零。
许多年后,杜月笙对自己的心腹兄弟,国民党特务头子戴笠说,花钱,要花到刀刃上,要达到花一文钱等于花一百文的效果,日后才能收益成千上万。杜月笙在年轻时对穷弟兄的仗义疏财,拔刀相助,后来确实起到了这种效果。
杜月笙的钱一部分用来帮助街上的弟兄们,另一部分则用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赌和嫖。
几十年后,杜月笙当年的拜把子兄弟、国民党将领、四川的袍哥老大范绍增在忆及杜月笙时,还提到杜月笙一向身体不好,却好女色,又抽上鸦片烟。这时的杜月笙还远没有实力去抽鸦片,但嫖和赌的嗜好却愈演愈烈。
还在高桥镇上时,杜月笙便与赌结缘。而自打他15岁那年,那个溽热的午后开始,杜月笙生活中也从未缺少过女人。
只是现在,杜月笙早已不比当初,在十六铺、八仙桥、小东门一带,杜月笙“水果月生”的名号和那班日渐壮大的小弟兄,已经让杜月笙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因此无论在哪里,或赌或嫖,杜月笙都得到了更尽心的“服侍”。
这一来,钱花得就更快。
只有一个人在暗地里劝过他,让他留一点钱,这个人就是小东门外的阿桂。
杜月笙初次见到阿桂是在赌赢了一笔钱之后,虽然杜月笙后来可以动辄在赌桌上烧掉十几万二十万的银票,但在十六铺贩水果时的杜月笙,拿着二三十块的进项就十分兴奋了。
杜月笙兴冲冲地来到东门外一家三等妓院,他听说这儿新来了几个姑娘。
老鸨堆着一脸的笑迎了出来,一边赶着给杜月笙倒茶,一边接过了杜月笙的衣服。杜月笙忙着要点那几个新来的姑娘,老鸨却一个劲儿地打岔,并说不忙,先和两把牌再说。杜月笙就感到这里有点不对劲;要在平时,杜月笙也许会坐下再赌两把,但今天他刚赢了牌,况且在这种地方,心里早被想象中的那几个新来的姑娘挠得心痒难禁,哪还有心思打牌?
在杜月笙的追问之下,鸨母只得说了实话。原来这里确实是来了三位姑娘,但消息传出,早有一班好事的人捷足先登,没上灯的时候就来了,等杜月笙赌完钱来到这儿,人已经满了。
老鸨还打算把杜月笙留住,想是万一有个姑娘能闲下来,也不误一笔买卖,谁知杜月笙已经大骂着出去了。
赢了钱,却花不掉,又惹了一顿不痛快,杜月笙一肚子邪火正无处发泄,突然发现前面路边畏畏缩缩站着个女人。这么晚一个守在路边的女人,一定是个私门子。想到此,他便败兴地往前走:他对这种野鸡拉客的暗娼一向不以为然,因为她们多半是人老珠黄的妓女,或是死了丈夫的寡妇,随便哪样都让杜月笙提不起兴趣。
就在杜月笙压着一肚子无名火、打这个女人身边走过去时,女人突然怯怯地开口了:
“先生,您要人陪吗?”
这是一个十分年轻、甚至是带着些脆嫩的声音。杜月笙不由转过头,仔细打量起这个姑娘来。但她问完话后,马上又把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包裹在衣服里的身体娇巧玲珑,杜月笙注意到她因为紧张而剧烈起胀的胸脯。
杜月笙心头一动,上前一步,想要仔细看看这个看来是羞于抬起头来的女人,无论如何,遇到这样的私娼,让杜月笙觉得很特别。
随着杜月笙迈步上前,女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但杜月笙还是扳起了她的脸。
这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涂着私娼标准的猩红嘴唇和重重的眼圈,但这脸上的神情却完全不像杜月笙见惯了的放荡、妖冶、大胆,反而透出恐惧和紧张。杜月笙的目光盯在对方躲闪着的眼睛上,但那双眼很快地一闪,避开了。
杜月笙改变了主意。
一路上,女人一直低着头,到了一户民宅门口,她仿佛又迟疑了一下,然后把杜月笙引到一间阁楼上。
这是一个普通人家日常的阁楼。
还没等杜月笙多想,女人已经摸着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这个女人就是阿桂。
杜月笙起身离去时,在床边的桌上放了两块大洋。银洋放在桌上的清脆的碰击声让女人浑身一颤,杜月笙看到两行泪水从她紧闭着的双眼中流淌出来。
这是她躺到床上后的第一个反应。
几天后,杜月笙又遇到了这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女人,女人显然也认出了他。不过,这次她不那么矜持和紧张,而是主动地走上来,轻轻地招呼了杜月笙一声,但还是带着她特有的羞涩。
杜月笙又和她来到了那间阁楼。杜月笙这次坚持不把灯关掉,她犹豫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走到一边去了。
等杜月笙回转过身,她已经只穿着一件中衣躺在床上了,在灯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微闭的眼睛、颤动的睫毛。
这一晚,杜月笙过得酣畅无比。
第二天早晨,杜月笙要再次起身离去的时候,他说出了久存心中的疑问。在接触了许多女人之后,杜月笙明显地感到,现在躺在身边的这个女人,与他曾经睡过的那些女人截然不同。
果然,杜月笙是对的。
这个总带着些羞涩和紧张的女人叫阿桂,今年19岁。原本是小东门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母亲早丧,父亲带着阿桂和她弟弟生活,日子也还过得去。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父亲染上赌瘾,而且难以自拔,终于拖着一屁股债被人打死在街角里。债主上门催债,阿桂逃避不及,被几个流氓糟蹋了。万般无奈,阿桂只得做起皮肉生涯,当了私门子的暗娼。但是,她毕竟不同于那些在街上打情骂俏、卖弄风骚的野鸡,身上总是有一股小家碧玉的味道。
“那天碰到您之前,有几个横眉立眼的男人过来,我看着害怕,赶紧跑掉了。我看您斯文和善,所以才……”
杜月笙明白了,他心头不禁一热。早年丧母的这一相似遭遇,使杜月笙在心里对阿桂产生了相当的同情,特别是这两次与阿桂的接触,杜月笙对阿桂很有好感。杜月笙感到,阿桂虽然到了今天的地步,但阿桂身上仍然保留着没被市井风尘污染的东西。虽然杜月笙从小就在街上打滚厮混,但在杜月笙心里,这时却依然出于本能地对那些“干干净净”的事物还有一种依恋。
想到这里,杜月笙从身上摸出了10块大洋,放在了桌上,这是他预备采办果品的钱。
躺在床上的阿桂看在眼里,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杜先生,您……是好人!”
“阿桂,这钱你拿着,以后不想上街的时候,就别非去不可了……我过些天再来。”
杜月笙觉得自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隔着上衣,他隐约感到阿桂紧紧地压在自己的后背上。他回转身,一把抱住阿桂,阿桂早已泣不成声。
良久,阿桂抬起头注视着清瘦的杜月笙,把红润的颤抖的嘴唇送了过来……
此后,杜月笙晚上常常留在阿桂那里,月笙身边的弟兄朋友,惊讶地发现杜月笙的身上干净整齐了许多,而且,杜月笙变得和气了许多。杜月笙从十来岁在高桥镇上浪荡,直到现在,头一回体会到“家”的感觉。
阿桂的出现,多少改变了杜月笙的生活,有了阿桂,杜月笙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往烟花巷子里跑了。阿桂不但在生活中满足了杜月笙干柴烈火的欲望,更细致地照料起杜月笙的生活。尤其是想到老父因赌丧命,阿桂总是劝杜月笙戒了赌瘾,多积下几个钱。一段时间里,杜月笙也确实在许多方面有所收敛。
可惜,与阿桂比起来,光怪陆离的上海滩实在太具诱惑了。很快,杜月笙又渐渐地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杜月笙原先结交的那些赌嫖两道的朋友,看见杜月笙重操旧业,更是忙不迭地招呼照应,引得杜月笙变本加厉地沉溺于赌和嫖之中,越发不可收拾了。
虽然阿桂并没能改变杜月笙的道路,但在杜月笙周围浑浊的空气里,阿桂毋宁说是一阵清风,暂时唤醒了杜月笙心中被蒙蔽的部分。杜月笙无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以后的数十年里,杜月笙又经历了无数的女人,光妻子就有五个,但阿桂始终在杜月笙心头,占有不可取代的位置。
阿桂的出现只是杜月笙生命中一段小小的插曲,河水在这里打了一个漩儿,但随即又向前流淌而去。
很快,杜月笙按着自己既定的人生轨迹,义无反顾地滑下去了。
杜月笙本来手头就松,花钱大手大脚,在阿桂劝过几次后,他在赌嫖两道中反倒越陷越深了。
赌输了,杜月笙急于翻本,结果是越输越多,越赌口子越大。输了钱杜月笙就到女人身上寻找发泄,最后不但一天到晚泡在妓院里,把钱不断扔在无底洞里,而且还把街面上和弟兄们的生意也耽误了。
虽然沿街的买卖店户每月都给杜月笙他们送点“红包”什么的,但杜月笙从来都是把这些钱拿给自己的弟兄们均分,自己并不多留,因而照杜月笙的花法,他的经济出现麻烦只是早晚的事。
越没钱,越想尽办去弄钱,但按部就班地想办法,钱肯定不会自己来。杜月笙思考再三,决定只有干点儿“出格儿”的买卖,才能赚大钱。可就是缺少合适的时机。
正在这时,机会还真来了。
十六铺码头上每天停泊着各处来上海的商船,船上的货都是值钱东西,因而货物的安全就成了问题。为防止财货损失,商人常常请一帮当地的流氓出面保护。这时,碰巧有个杭州商人运了一批锡箔来上海,就在十六铺卸货,这个商人找到了也是杭州人的张啸林,此人日后成了和黄金荣、杜月笙并称上海滩三大亨的头面人物。
张啸林担心自己的势力不够,就想到了在小东门、十六铺一带已经小有名气的杜月笙。
杜月笙自然没什么意见,拉上一班弟兄,第二天便来到了十六铺码头。正卸货的时候,从西边闹闹哄哄来了一群人,杜月笙一看架势,就知道不对,赶忙和张啸林招呼一帮人迎了上去。
果然,这是另一伙流氓看着杜月笙和张啸林这笔买卖油水多,气不过,拉了人来找碴儿分账。杜月笙和张啸林好不容易揽到这件差事,又忙活了一个早晨,怎么能心甘情愿白让人分去一份钱?两拨人话不投机,立刻掏出家伙,动起手来。
杜月笙的弟兄们以学买卖的徒弟为多,平时勒索店铺,也多为“智取”,少用“武攻”,因此一旦动起手来,并不占便宜。张啸林手下虽然有几个不要命的,但难扭转局势。
眼看着快要顶不住了,杜月笙猛然想起了“老头子”陈世昌的师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拼死相犯。”一想到这次如果失败,很可能将无法在十六铺一带混下去。因此,情急之下杜月笙大吼一声,抄起一条铁棒向人群中打了进去。没打两下,杜月笙的左臂就被对方重重地砍了一刀,鲜血立刻从伤口喷涌出来。
杜月笙从小就有的那股“狠劲儿”现在又冒出来了。他甚至根本连看都没看伤口一眼,而是直着眼睛,大喊着又把铁棒举过头顶。首先被吓着的是砍了杜月笙一刀的那个家伙,他还没见过这么打架的。就在他一发愣的时候,杜月笙的铁棒已经重重地砸在他的头顶上了。杜月笙只觉得双臂一麻,铁棒下的那个脑袋已经裂开了。
红着眼睛的杜月笙疯了一样地左冲右突,吓坏了来惹事的那帮流氓:棍子明明抡在他身上,可就像是打在别人身上一样。这些流氓不同于青帮里的一些亡命之徒,哪有不怕死的?一见杜月笙这仗势,先没了胆子。而杜月笙、张啸林的人,一看他拼命三郎的劲头,立刻群情激昂,发一声喊,竟在顷刻之间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了。
等大家赶出一段路,回身过来时,杜月笙已经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了。
这次保护杭商的锡箔的行动,让杜月笙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爬起来下地,实在是受了不少苦。但是杜月笙从此越发赢得了手下弟兄的拥护和敬服。那天在码头上,杜月笙让他们亲眼看到,他杜月笙不但是办事公道、足智多谋的“月生哥”,在打架拼命的事上,同样有超过常人的地方。同时,这次的事把张啸林和杜月笙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这交情一直保持到张啸林在日伪时期出任伪浙江省省长。
这一次杜月笙可说是捞足了资本,十六铺的码头基本算是占住了,周围的一些小团伙、小帮派,以及散在街头的小流氓、小瘪三,都纷纷地投奔到杜月笙门下。无形之中,杜月笙的势力范围又扩大了许多。实力的增加使杜月笙收取保护费时更方便了,而且杜月笙也借机干起了黑道买卖。
杜月笙的名声越传越大,传到了林桂生的耳朵里。
这林桂生不是别人,她是在上海滩鼎鼎大名的法租界麦兰捕房的华捕头子、在上海跺一脚地皮颤三颤的黄金荣的妻子。
杜月笙要走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