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天上人间(大结局)
第100章天上人间(大结局)
“太医瞧过了,说是怒急攻心,不妨事的,只是皇阿玛年纪大了,要好生调养一段日子了。”
廷璐气道:“八阿哥他们今儿不知怎么了,跟吃了失心药似的,骂了我们也就算了,还惹得皇上出了这事。”
“……他们是冲我来的。”我低道。胤禛摇头,“不,是冲我来的。他们知道你在帮我,所以借题发挥,结果不曾想事情闹得这么大。”听了胤禛的话,廷璐看了我一眼,他想不到我脚踏的这么深,已经介入两党之争了。他握住我发凉的手,久久不放。我语气淡淡的轻道:“他们折腾不了多久了,现在皇上心里已经有数了……”
我想报复八阿哥,让他们绝了夺嫡之心!也许我的念头有违天意,不久一个恶耗传来:珞璎产后大出血,命归西天。那段时间府上里愁云惨淡,廷璐怕我伤心过度,整日陪着我,我心里清楚,历史上胤禛身边原本就没有珞璎这号人,她命中注定无缘与爱人在一起,也许她的存在只为给世间带来弘历这个孩子。
即使伤心之余,我也没有忘记报复八阿哥这件事,想方设法寻找行事的时机。自从那次御花园寿贺八阿哥彻底跟我们决裂,他们也在想尽办法给我们制造麻烦,廷璐好几次差点被他们算计。幸好有廷玉和胤禛常安等好友在旁周旋,一路过来的倒也有惊无险。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皇上去热河巡视,点了我与廷璐伴驾,另外胤禛和十三阿哥,八阿哥等人也一并同行。当皇驾经过花峪沟时,皇上身体欠佳在原地停留了几日。我从附近散心归来,看见八阿哥正吩咐下人套车,“皇上这会儿正在寝帐休息,我就不去请安了,回头皇上问起,就说我去祭奠良妃了,到时我会在汤泉处等候皇阿玛一行回京。”我细心一想,方记起这天是胤禩母妃的两周年祭日,身为儿子免不了要前去祭奠母亲。
“是,主子放心吧,奴才会把话带到!”
他不能前去请安告假,只派两个太监去康熙处说明缘由,等安排好一切,胤禩便带了一部人骑马离去。看到那两个太监往回走,我心里有了主意,走过去拍了拍他们肩头,笑眯眯的问:“你们两个,这里有二十万两银票,你们想不想要?”
后晌时分,皇上一觉醒来精神略好,宣我和廷璐以及几位阿哥进去叙话,所有阿哥均到场,唯独少了老八。皇上问八阿哥去哪里了,没人知道。他有些不悦了,马上命人唤来阿哥的随从,问其详情。
“奴才启禀皇上,今日是良妃祭日,八爷带人前去祭奠了,八爷还让奴才们转告一句话:他会在汤泉处恭候皇驾。”
皇上见他们身边搁着一只木箱,便问:“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八爷临走前交待,让奴才务必将箱子里的东西敬献给皇上。”
两旁的阿哥们均不解,九阿哥和十阿哥也相互交换眼神,不明白老八在搞什么鬼。皇上走到近前,“打开。”两位长随忙将箱盖掀开,原来里面装着两只将死的老鹰。皇上看了一眼,脸色登时铁青,半晌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的瞪着箱子。突然,他抬脚踹飞箱子,把周围一干阿哥们吓了一跳,只见皇上怒道:“来人!速将这个逆子给我追回来!”两位长随匍匐在地吓得大气不敢出。箱子被踢翻,里面滚出两只挣扎的老鹰,老九老十惊魂不已,不敢相信老八会送这个东西。
我气定神闲的在旁观风,此举惹得皇上大怒,咬牙咒骂:“你们都看看,看看老八是什么德性,什么心思!这是什么意思?嗯,在诅咒朕是不是?嫌朕老不死,碍了他的道么?这等逆子留他何用!张成,你速带一队侍卫前往汤泉,将这个不成器的逆子就地押解,听候朕的处置!”
张成领命离去。皇上的气仍未消,在帐内大步走来走去,脸色铁青。“时至今日,朕终于看透老八的嘴脸了!这个辛者库贱妇所生之子自幼心高阴险,全无皇家德行品性!看看他所作所为,谋杀太子排除异已,如今又嫌朕年事已高岁月无多,竟然做出此番大不违之事,朕怎么能将大任交给这个阴险的小人!你们都听清楚,从今日起,停八阿哥及属官的俸银俸米,朕与胤禩断绝父子之恩!”
一言即出,满堂皆惊,阿哥们齐齐跪地请皇上收回成全。十阿哥跪着爬到皇上脚下,慌神叫道:“皇阿玛,千万不可,八哥一向忠爱皇父绝无异心啊!”
四阿哥胤禛也撩袍跪地,“皇阿玛,请三思啊,八弟或许有做不妥的地方,但他绝没有背叛之意呀。”
“还有,谁再跟老八结党结派,同流合污,朕一并冶罪!”皇上冷竣的目光扫过老十和老九,老十惊呆的喃叫:“皇阿玛……”老九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自然听得出皇上话中所指。皇上说完,大步流星的离去。胤禛看了看座的各位,视线停留在我身上,只一会儿便收回目光扫向跪地发抖的长随,厉喝道:“还不快把死鹰丢出去,摆着给谁看!”长随们慌忙拾起鹰和箱子一溜神逃了。胤禛随即离帐,象是去追皇上去了,等阿哥们一一散去,帐内只剩下惊魂未定的老九老十。我施施然走过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十阿哥自身难保,你们也好自为之吧。”九阿哥阴沉的黑眸直直瞪着我,十阿哥正要冲上来跟我理论,被老九拉住。我有恃无恐的笑,拉着廷璐离去。
回到自己帐内,一直未说话的廷璐突然发问:“这事可与你有关?”他大概从我愉悦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见他在问,我微笑,不置可否,“你认为呢?”
廷璐不确定的看着我,认真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始终介意着八阿哥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我一直在担心你,会不会背着我做些不利于我们的事,木兰,你帮四阿哥我没意见,千万不要为了报复八阿哥引火烧身,免得将来不能全身而退。”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微微笑,心里却隐隐觉得廷璐在怀疑我了,也许他猜到此事与我有关也说不定。廷璐抱住我,“我说的话你未必能听进去,知道吗?你有太多的事没有跟我说了。每次四阿哥来你都支开我,二哥过来问什么你也是敷衍了事,你以为我和二哥感觉不到吗?木兰,我很担心,害怕有一天,有什么不好的事降临到你头上,如果连我和二哥都不能保全你该怎么办?”
“吉人自有天相,担心那么多做什么。”我怜惜的抚摸他的面庞,想不到,我们从青涩少年的相识直到人近中年,跟他风风雨雨共同生活了几十年,按说我该知足了。我轻轻缓缓的笑:“廷璐,知道吗?其实我是死过一次人了,是上天让我遇到了你,又陪你度过无数风雨,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繁华一世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即便现在离开你,我也无怨无悔……”
“说什么呢,我不满足,我还要跟你继续过下去,我们还有大好的未来要享受呢。”
“那就一起过下去,我陪你……”我靠入他怀中,闭上了眼。次日,胤禛领着十三阿哥过来看我,告诉我们皇上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正在接见臣子处理政务。有个西藏官员觐见皇上,说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喇布坦出兵进攻西藏,拉藏汗请求清朝发兵救援,皇上正召集几位军务大臣商量对策呢。准噶尔部落因噶尔丹与策妄阿喇布坦关系不和,呈两极分化态势,各自统领着半个准噶尔部。如今噶尔丹的部民均安于现状,唯有策妄阿喇布坦蠢蠢欲动,带着极大的野心想侵略西藏版图。
“现在会带兵的阿哥里面只有老十三和十四弟,其它兵部重臣皇阿玛未必愿把兵权大印交与外人,我想让老十三去跟皇阿玛请命,率军前往支援。你们觉得呢?”胤禛询问我和廷璐的意思。十三阿哥点头道,“这个位置非同小可,不知有多少将领正盯着这个位置呢,谁拿到兵权就等于掌握了半个大清,将来势力不可小觑。兵部几个官员都是八爷党的,他们一定会联手替十四弟请命,如果我们不争,大将军王定会落入他们之手。”
我正要说话,廷璐用眼神制止了我,他开口道:“四爷,十三爷,这个问题你们要自己拿捏着办了,我是文官这个问题不好多说,木兰一介妇人也没什么主见。这么大的事我们不便参与,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廷璐不想让我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四阿哥闻言看了我一眼,大致猜到廷璐的心思,便起身道:“好吧,那就多有打扰。”十三阿哥急道:“木兰,你倒说句话呀,这等大事我们若有主意还会来问你!”
“十三弟,别强人所难。”胤禛喝止。我亲自送他们出门,见廷璐没有跟出来,压低声道:“四阿哥,这件事最后不要让十三阿哥去争,多数人都会举荐十四阿哥,这时候若把十三阿哥推出去,会落人口实,毕竟派谁皇上心里已有人选,千万不要让皇上认为你也有争的意图。还有……”我用更低的声音说道:“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估计皇上这会儿已经开始为今后的事做打算了。即便选十四阿哥领兵出征也无妨,等它日凯旋归来时如若被皇上留京,那十四阿哥就有克承大统的希望;如果仍回军中,那最后继承之人定非你莫属……”胤禛黑漆漆的眸中闪烁着隐隐的眸光,为我的话又惊又喜。“你可以小心观望局势,道光养晦,专心办自己的差事便可……”
老十三听了,惊喜的咧嘴笑,“那就借你吉言,咱往后走着瞧!四哥!你放宽心,从现在起什么事有我往前冲,你大可坐后观风。他奶奶的,我已经被欺压的够了,总算盼到出头之日了。”
等送走他们,我掀帘进屋,一抬头,正迎上廷璐那张不悦的脸。我讨好的抱抱他:“最后一次,以后保证不再管他们的事!”
“起誓。”
我一本正经的举手发了誓,廷璐脸色总算好转少许。不知为什么他一直皱着眉头舒展不开,我问他有什么心事,他不肯说。我知道他在担心我,如今局势瞬息万变,一句话说错便随时招致杀身之祸,这就是廷璐不愿让我插手政事的原因。临近傍黑,我和廷璐正在吃饭,小顺子突然来访,“张大人,万岁爷请木兰过去回话。”以前小顺子来时总是笑脸迎人,今儿却显得神色不定,一副不安的神情。
“出了什么事?”廷璐忙问。
小顺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外面一眼,压低声道:“奴才也不知,后晌的时候皇上跟阿哥们议事,不知为什么事,十三阿哥跟十阿哥给吵起来了,吵得厉害都动起手了。万岁爷气得不得了,狠狠骂了十三阿哥一顿,小顺子出来的时候听见万岁爷让人把十三阿哥关起来,回京后还禁止他出府……”
什么?这不明摆着将十三阿哥圈禁起来了?我吓了一跳,廷璐紧着问了一句:“那召见木兰又是什么意思?”小顺子心虚的瞄着我说:“阿哥们的事一消停,皇上又审了八阿哥的两个长随……”听到这儿,我的头嗡的一声涨得老大什么也听不见了,心扑嗵扑嗵跳得飞快,慌得不行。莫非皇上从那两上长随口中问出了什么,知道我在其中做了手脚?我这回觉得真的要坏事了,皇上一再警告我不许插手政事,我却抛之脑后我行我素,如果事发,皇上第一个不饶的就是我。在我跟阿哥们之间他肯定首先要保阿哥,而我必然成为他们之间的牺牲品。小顺子还在说着:“……那两名长随被侍卫推出去斩了,这会儿万岁爷的脸色很差,谁过去一准赶气头上……”
廷璐见我神色有异,隐隐觉得不妙了,他气急败坏的摇晃我,“你究竟做了什么?有什么把柄落在皇上手上?告诉我!”我慌了神,已然没了心思想事情,见廷璐追问的紧,张了张口嗓子干哑得说不出话。他气得眼底泛红,“告诉我,就是有天大的事我也救你,我去找二哥想主意,找四阿哥,你不会有事的!”
小顺子为难道:“张夫人……”
“我去……这就去。”我喃喃道。廷璐一把拉住我,“木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摇摇头,抽回自己的手,脑子乱得已经不知在说什么了:“是八阿哥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连累你,别问了……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别向皇上求情,他不会……不会保我……”后面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了,甩开他的手,跟着小顺子离去。
过去的路上,我心乱得很,迷迷糊糊的想是不是皇上从那两名长随口中问是我动的手脚。八阿哥的确送了两只鹰给皇上,但当时是活的,是我让长随弄成半死不活的样子再呈给皇上看。脚软软的机械的迈着步子来到皇上帐前,四阿哥呆立在门口怔怔的望着我,或许他听到了风声,知道我犯事了,脸色煞白一片。我看了他一眼,掀帘而入,屋里除了皇上再没别人。皇上背对着门,肩头一耸一耸的,似乎正压着极大的怒火。我进了门,话也不说径直跪在地上。
皇上转身朝我看来,黑漆漆的眸子深不见底,里面闪烁着令人惊惧的幽光。“朕警告过你,不许插过阿哥间的事!你可做到?”
“木兰知错了,请皇上责罚。”我低垂着眉无神的答道。
皇上怒极,扬手将茶杯摔在地上,走到我面前,咬牙道:“朕几番提醒你,你都当成耳旁风不成?你以为你做的那点子事别人不知道?天知地知朕也知,你能瞒得了谁?你、你太叫朕失望了,让朕寒心!”他大步在我面前走动,“你是有小聪明,可惜聪明过头了,那叫愚蠢!朕的良苦用心你一点也没读懂!你是张英的儿媳妇,张英世代书香,你就不怕给他们张家门风抹黑吗?”
皇上的话戳中了我的要害,我突然记起,若张家一世清誉因我而毁于一旦,那我岂不成了张家的罪人。“朕让你收敛是为张家考虑,你简直糊涂到家了!还有,阿哥们不安份是他们的事,你跟着搅什么混水,还帮着老四争,你那是帮他吗?那是害他!你让他四处树敌,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皇上愤激不已,句句如锋利的刀片在我心口上划了又划,我被数落的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伏在地上,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皇上胸膛剧烈起伏,鼻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拳头紧握,我相信此刻皇上连杀了我的心都有。“抬起头来!”
我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抬眼看着皇上,皇上微眯着眼睛,满目心痛和激愤,“你的所做做为按大清律例冶你个死罪都不为过!”
我的心倏的一哆嗦,脑海中想到了廷璐,想到了张家,一旦冶罪我自已倒没什么,如果连累了廷璐的前程,累及张府的名声那我真是罪过大了,以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流水。我用力闭了闭眼,声音颤抖的轻道:“木兰知错了,求皇上保全张家,木兰愿意以死谢罪!”说罢,深深叩头下去。
皇上躬着身,益发恼火的咬牙道:“你以为一死百了么?你当真是铁石心肠,从不为别人考虑的人。对了,朕忘了,你一向心狠,从来都是只为自己考虑!好,朕成全你!来人!”门外侍卫掀帘而入,“将木兰押解回京,待朕回京再做处置!你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侍卫知道我是皇上身前的红人,他们不敢上前押我,我缓缓站起身,刚迈步,膝盖突然一软栽倒在地。皇上下意识的伸手来扶,没等触到我时突然想起什么硬生生垂下了手,就这样站在原地即心痛又愤恼的看着我。“木兰,叩谢皇恩。”我正要随侍卫出去,突然李德全叫了一声:“不可,等一下……”
话刚落,廷璐已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见我被侍卫押了,他大惊失色,猛喘了几口气,扑嗵一下给皇上跪下,开一面,木兰的罪过让臣代劳!”皇上眯起阴霾的黑眸朝我看来,看到为我而慌了神的廷璐,我心痛得无以复加,上前扶他起身,“廷璐,是我不好,没有听你的话……我的罪让我一人担当,你不要牵扯进来……”
廷璐通红的眼底泛起水意,鼻翼也因呼吸粗重不住的轻颤,他抚着我的脸,痛惜的摇头:“不,我们说过有难同当的,你犯错我也有罪,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后果。”一句话说得我的泪水扑簌簌直掉,哽咽的说不出话。“……求求你,别让我放心不下,我担心的是你,只要你平安,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那么多次大风大浪我们都一起挺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有事的!”廷璐象是下了什么决心,突然转向皇上叩头:“皇上,木兰之罪皆因干涉政事所致,求您法外开恩,臣愿意辞官带木兰远避乡下,从此不再过问政事。”
什、什么!我大惊,廷璐竟然放弃远大前程以保我平安,我不能让他这么做。我忙向皇上跪下,“皇上,一人做事一人当,木兰的罪不能让廷璐承担,您不能答应他。”正说着,门外又有人不顾李德全的阻劝,风似的冲进来撩袍跪地,“臣求皇上开恩。”
是廷玉!他不是去了几里外的地方办差吗?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廷玉一进,后面跟进来四阿哥胤禛,也跟着一起求情。“皇阿玛,木兰所做之事皆因儿臣而起,儿臣愿意为她分担罪责。”胤禛的求情非但没有平息皇上的怒气,反而起了火上浇油的效果,皇上的火气再起:“李德全,门外是干什么吃的,任人想进就进还有没有规矩!”
皇上的视线落回到胤禛身上,再又移到我身上,半晌,低沉的冷道:“带下去。”纵然有再多的人求情,也无法改变皇上的决定。我被侍卫生生拉了起来,廷璐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肯放,“木兰!”我眼底的泪水越来越多,用力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轻轻缓缓的笑:“如果我还活着,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我低头亲吻他的额头,低声在他耳畔道:“若有来生,我还愿意当你的木兰……”
廷璐含泪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我,满脸痛楚。迈出门的时候,我看见廷玉的眼底泛起了泪花,胤禛刚毅的硬冷面庞也不禁动容了,三道视线带着三种情感向我包围而来,垂下门帘的那刻,纠缠心头的众多情感突然齐齐卸下,几十年来的经历如黄梁梦般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张夫人……”侍卫催道。我点点头,随他们前往一个去处。一个时辰后我被马车载着摇摇晃晃的押送回京,离御营有段距离时,我看见廷璐疯了似的从山上往下冲,几个侍卫都没能拦住,远远的听见廷璐在喊木兰的名字。见此情形,我心如刀绞,干涸的眼中复又流出泪水。
不知前方迎接我的是什么结果,我心灰意冷的发呆,脑子空白一片。途中,押解胤祥的马车跟上来,在汤泉处又与胤禩的押送队伍碰上头,一行三辆囚车齐朝京城开去。后来胤祥被关入某个皇室塔楼圈禁,胤禩被责令在府中自省,不许随意出入,与软禁性质相同。而我则被送去后宫交由德妃处置,按皇上的意思,关入长春宫一角的小屋。自从佟贵妃死后,长春宫一直未曾住人,整个宫殿冷清又空寂。
屋里的家俱很简单,一张软榻似的小床,一张桌一张椅,还有样式简单的梳装台和水盆等物。我坐在床头怔怔发呆,从天亮坐到天黑,又到天亮,整个人什么也不想,如死去一般。直到门口传来响到,宫女送饭菜进来,她把碗筷一一摆在桌上,不敢言语退出门。她们大概被下了封口令,不许与我交谈。看着饭菜我一点胃口也没有,饭菜怎么端上来的又原封不动的端了下去。我体力不支,平躺在床上想着一路走来的陈年往事。
廷璐一定在外面急得想救我吧,我要是死了,他恐怕也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木兰,等我们白发苍苍了一起携手看斜阳,我们做一辈子的神仙眷侣可好?”廷璐的笑声在我耳畔响起,我缓缓浅笑,廷璐总是把我当成掌中宝,从不让我受一点委屈。别人都笑他惧内,太过宠媳妇,他不以为然的呵呵笑,说媳妇就是用来宠的,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的廷璐啊,为什么总是那么招人喜欢,害我想轻生也放心不下他。想看他的粲然笑脸,想听他朗朗的笑声,想投入他怀中闻他身上的气息……那是属于我的世界啊!因为爱他,所以我致力经营农庄,让薪俸微薄的他上过亲王般的优渥生活;因为爱他,我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为他诞下子嗣延续香火,因为爱他,我才不惜余力的帮助四阿哥夺嫡,以保廷璐日后的前程。但是所有的一切,与我已经无缘了,我被软禁在高墙大内,不知几时才能离开这里。
扳着指头数皇上的归期,半个月过去了,除了送饭的宫女再没见过别人,我的饭量越来越小,饭菜食之无味象咽石蜡般一点也吃不下去了,绝了几日食后,终于等来了消息。那日,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李公公推门进来,带来了皇上的旨意:……木兰有负圣恩,从此软禁于此面壁思过,半年后再做定夺。我踉跄的拉住李德全问廷璐现在可好,他连连叹气摇头,“你死了心吧,万岁爷不让任何人为你求情,谁若求情按同罪论处。”
“……是么。”我无意识的低道。他的话让我彻底断了出去的念头。
“木兰呀,你也别太过伤心,皇上没有发话处置就说明还有放出去的希望,你可不要动轻生的念头呀。”李德全以为我绝食相抗,循循劝诱着。等他走后,我坐在桌前久久的出神,皇上抵京一个月,直到现在才有决定下来。半年,那要好久呢。不过,即然有希望,那我就要振作起来,不能让廷璐看到我颓废的一面才是。从那以后,我开始努力进食,每天起来先练习瑜伽一会儿,然后坐到书桌前写字。我要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以备将来留给廷璐看,万一我有什么不测再也见不到他了,也要给他留个念想。于是,我天天伏案,把自己的身世源源本本的记下来,如何穿越过来遇到了他,然后是经历的种种事件,都一一记载下来。我没日没夜的写,回忆生活中的点滴时,时常会被往事逗笑,空寂的屋子偶而响起笑声感觉怪怪的,就这样乐此不疲的写呀写呀。屋里原本存放的稿纸都用完了,我又让宫女再带些进来,白纸一叠叠的送进来,总是没写多久就用完了。
在这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我天天随着宫里的暮鼓晨钟进行有规律的起居生活,日子一天天过去,记不清究竟过了多久,直至有一天,我正伏案写字,房门突然当啷一声响,这是宫女送饭的时辰,我头也不回的写着,只听脚步声朝这边走来,最后停在我身后不动了,明潢色的衣角在微微晃动。写了好一会儿,忽听沙哑的声音低道:“你每天都在写字么?”
听到这个声音,我放下笔,给皇上叩头。我以为自己已经修练的极有定力了,谁知鼻腔一酸,眼前还是泛起浓浓的水雾,我深深叩头不起,皇上看了半晌,上前扶我起来。李德全识趣的退出去将门关上,只剩下我和皇上两人。“听下人说你天天都在写字,要不要给你添个油灯。”
我缓缓摇头。皇上环顾四周发现我在墙上刻着无数个正字,那是我用来计算日子的,后来写得烦了就不再写了。皇上看了少顷轻轻叹了口气,“木兰呀,休怪朕无情,朕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老八他们合起来算计你,如果不这样做,他们兴许会想方设法把你往死里整。四阿哥规规矩矩作事是对的,是你搅得他陷入阿哥之争,无法脱身,这些你可明白?”
“是,木兰知错了。”我垂首轻道。
“今儿是朕的生辰,朕过来陪你说说话。李德全。”皇上叫了一声,李德全将装满食物的托盘端了进来,除了酒壶和两个酒杯,居然还有两盘精致小菜。我哪有陪人聊天的心情,但还是把书桌上的纸一一收起用绳子系好搁于一旁。皇上见用过的纸张有半尺之厚,知道我把所有的时间都来写字了,随后痛惜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数月不见天日,缺少阳光照射的面庞苍白的没有血色,皇上发了会呆缓缓将酒杯倒满,端起一只递给我。我默默接过来抿了一口,眼泪噼里啪啦掉落下来。
皇上伸手拍拍我的肩,“委屈你了。”
“木兰还要在这里关多久?”我问。皇上深深的看着我,思考良久,才道:“只要朕还活着。”听他言下之意,我岂不要在这里关一辈子了。我做了几次深呼吸,把渐起的情绪压下,轻声问:“廷璐他还好吧?”
“他还在办差,几次跟朕请辞,朕都没应允……他瘦了。”
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知廷璐会瘦成什么样子。我抬起头看了皇上一眼,发现他也瘦多了,面容也显出苍老的疲态。得知自己出去无望后,那天我喝了不少酒,让自己醉得不省人事,后来皇上几时走的也不知。接下来又是漫长的幽禁生活,我日复一日的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睡觉吃饭写字再睡觉。
虽然无论得知外界的消息,但我仍能通过历史判断出大致状况。从我被软禁那年起,十四阿哥胤禵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统率大军进驻青海,讨伐策妄阿喇布坦,他出征的时候一定热闹非凡如天子出征般壮观。三年后,他必定得胜还朝,迎接所有人的道贺,风光一时。诸臣们皆以为他有望承继,实际上不到一年,他又被皇上打发回军中。八爷党一伙免不了要失望了。
这期间,我依然过着平淡的日子,除了皇上常来看我,德妃和惠妃娘娘也偶而过来,但加起来不超十次。惠妃娘娘过来,总是拉着我的手长吁短叹说着女人不易的话,说了很多她近日的苦闷,我只是静静的听着很少提及自己的苦,当她问我有没有缺什么她下回好带来,我摇摇头。不管我说什么,惠妃会把我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皇上听,有什么苦闷说了也白说,惠妃见我沉默以对,叹着气离去。记得德妃娘娘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正午睡,醒来时发现德妃娘娘坐在桌前认真的看着我写的歌词,见我醒了,她微微笑:“你还真有几分才气,也比我想象中的坚强许多。”
我无声的苦笑。德妃并不象惠妃那样喋喋不休的说话,她细细的打量我,缓缓说起老四老十三他们小时候的事,说起老四自打跟我和廷璐交往以来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性情不象以前那么沉默阴鹜,对德妃也时常请安嘘寒问暖,这让她有些欣慰。“木兰,我真要谢谢你,在你的影响下四阿哥总算有点当儿子的模样了,只是,自打你被关之后,他又变回从前的样子了……”
我和胤祥的软禁对胤禛打击很大,感觉就象失去了左膀右臂,没了主心骨。此刻的他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埋头办差,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处境一定备感艰难。
“为了你的事四阿哥曾经跟万岁爷求过情,那天下着雪,他在殿外跪了整整一夜,谁叫也不回。万岁爷没辙了,把他叫进去劝慰了一番,我在外屋听得不真,只断断续续的听万岁爷在说:木兰为什么被软禁,还不是都为了你……一群狼子野心的家伙个个盯着她,放出来你能护她周全?朕这么做是为她好,也为了你好,你怎么就这么不晓事?后来我进去倒茶他们就不再说了,四阿哥叩了头,头也不回去的走了。万岁爷叹气说,等他冷静下来就明白朕的苦心了。我忖思着,万岁爷未必真的想冶你的罪,他这是在帮你们呢。”
听了德妃这番话,我暗暗想,会不会是皇上让她说给我听的?直到探视的时间到了,德妃问我要不要给廷璐带话,我这才明白她是真心想帮我。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忙把一年来写的东西打成一捆交给她,请德妃稍给廷璐。我的经历给写成了小说,想让廷璐看着打发时间。德妃小心的藏于衣袖内,起身离去。
“恭送德妃娘娘。”我行礼叩谢。皇上严令任何人不得与我说话,或是传递消息,德妃这样做冒了极大风险,看来她对胤禛的态度有了很大转变,所以才决定为我们做点什么。德妃的到访给了我很大希望,每次都数着日子盼着她来。可惜娘娘每隔半年才能探视一次,消息到的也迟,但是总算可以从她口中知道廷璐的消息,知道一些时事。后来听德妃娘娘说,那卷纸通过四阿哥稍出宫交给了廷璐,廷璐收到我的手稿后窝在屋中花了两天两夜才看完,我在去信中安慰他要好好保重身体,注意饮食,等待着我出去的那一天。自打看了那厚信后,廷璐果然振作起来,精神好转许多。然后他也写信拜托四阿哥稍给我,德妃来时就把那封满载着思念的厚信传到了我手上。
就这样,德妃给我的幽禁生活带来了一线光明,让我心里有了希望。有时静下心来想想皇上的做法,渐渐的能从中体会出皇上的苦心与厚爱。其实在软禁我之前,皇上心中已经有了继位人选,他要传位给四阿哥所以才不让我帮四阿哥争,越往后越要保持朝局的稳定,以便让胤禛顺利接位。当惠妃来看我的时候,我请惠妃带话给皇上,说我已经明白皇上的苦心了。当天晚上,皇上过来了,当时已是深夜我早早睡下了,梦中隐约感觉到有人握住我的手。次日,床头多了一枚玉制腰佩,那是皇上随身携带的饰物。等宫女送饭进来,我问昨夜可有人来过,宫女这才小声告诉我,皇上来过了。
宫女不敢多言,说完这句话就退了出去。
漫漫苦寂中我度过了一年又一年,转眼过了八个年头了。对镜梳妆,我的容貌依然未变,只是眉宇间一直存着抹不去的忧伤。不知这样的生活何时是个尽头,在我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廷璐……想着想着,眼底渐渐盈满泪水。“好想见到你,哪怕只有一面……”我低低的喃道。
今天该是德妃娘娘前来探视的日子了,一直等到后晌,仍不见任何人出现,连送饭的宫女象消失了似的一天没露面了。我站在窗前向外张望,周围闻不到半点声音,空气就象冻结般静的令人生惧。发生了什么事?我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算算时间,现在已是康熙六十一年了,皇上驾崩就是在这一年,该不是……出事了吧?
心头倏的一紧,慌了起来。就在这时,雍亲王在太监宫女们的簇拥下匆匆进殿,朝着这边过来了。我屏息的等着,直到房门被人打开,他走进来,一看他凝重的神情我的心忽悠一紧,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皇、皇上他……”
面色苍白的胤禛点了个头,“皇阿玛要见你。”
要见我?那就说明他身体无恙,我的心略略放了下来。但是胤禛的神情看上去一点也不轻松,脸上分明写着有事发生。我不敢多言,跟着他匆匆来到畅春园。皇上的寝宫外跪了一大片朝臣,宫女太监于两侧垂手默立,一看这情形我越发觉得事情不妙,我的目光在众大臣间来回扫视,有人偷偷抬起头朝我看来,登时我脚步刹止,目不错珠的看着他。是廷璐,他也在!多少年没见了,他变化好大啊,人瘦了许多,眼圈深陷,眸中满是浓浓的思念之情。我鼻腔一酸,眼底迅速泛起水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碍于这里人多,我们只有远观不能交谈,走在前面的胤禛唤了一声:“抓紧,等见了皇上,有你们相见的时间。”
什么?这么说皇上释放我了?我又惊又喜,可周围的气氛却在我心头压上了一块石头。
进了屋里,里面跪着十来个皇子们,连被软禁的十三阿哥胤祥也在。大家都默言垂首,见我来了,齐扭头看着我。胤禛领着我进入里屋,惠妃德妃她们陪在床塌旁,个个一脸悲切的神情。胤禛走到床前轻声唤到:“皇阿玛,木兰来了。”
我缓缓走上前,只见皇上两眼无神眼窝深陷,脸色呈现出一种吓人的灰白色,皮肤上的老年斑也显得格外醒目。听见动静,垂重的眼皮微微动了动,转眼朝我看来。原来皇上不行了,临死之际命人将我释放了出来。见此情景,我心一紧,不由自主跪在床榻前,泪水源源不断的流淌下来。“皇上……”
“木兰,你幽禁了八年,朕惦记了八年……”皇上嘴唇微动,气息越发的微弱。我跪在地上,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以前有些话朕不能明白得告诉你,现在,朕可以肯定你的苦心,你辅佐四阿哥做得对……朕为了保住你,保护四阿哥才不得不将你软禁,现在你自由了……”
“……木兰明白。”我痛哭失声。“木兰叩谢圣上宠恩……”
“你们都出去,朕要与胤禛说话。”皇上无力的说道。惠妃领着一班妃子们退出寝宫,我正哭着不能自禁,德妃捏着帕子上前扶我,我这才跟着一起退出屋外。我用手绢拭去泪水,走出殿门,正迎上廷璐隔空望来的目光。他也在担心着我的命运。这时,跪在空地上的百官中开始有人抬头张望,我陆续看到了廷玉,常安和纳兰揆方等人。终于回到人间了,站在这里我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不久,步军统领兼理藩院尚书科隆多随胤禛走出殿外,面对文武百官宣布:“皇上已龙御归天,现宣读御诏: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联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话一落,胤禛缓缓走出门,百官齐叩首称臣,这时,他扭头朝我看来,眼中的神色变得颇为复杂,我知道这一刻是他等待已久的梦想,如今终于如愿了。所以我能从他的眸中隐隐读出了如释重负和感激的心意,我缓缓提裙跪地,跟其它人一起向他行见君大礼。
几日后,百官们各司其职进行着有条不紊的工作,廷玉他们都在为旧帝大葬及新帝登基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廷璐却赋闲在家陪我读书消磨时间。胤禛特意下了一道恩旨,允许廷璐这期间放假十天,只在圣祖大葬时出席即可。廷璐告诉我,噶尔丹和敬丹他们来信了,一个月后将返回京城在我们一处庄子里居住。噶尔丹在知天命这个年纪终于决定安定下来,安安静静的与我一起度过余生。
所有的风波均已过去,等我们迎来和平安定的曙光时,人也到了中年。
“听累了么,要不要我们出去走走?你该去大榆村看看了。”廷璐合上书,扶我起来。我微微笑,道了声好。我们叫人备好马车,半个时辰后到了大榆村,几年不见,这里的规模又扩展了几倍,走上二屋小楼眺望远景,密集集的粉红云海直朝天边伸去,好壮观的景象。“这里是我们起家的地方,也是我们将来颐养天年的地方,几年前康熙帝常来这里,说这里是世外桃源,我觉得没错。所以我将这里改名为:桃源坞了。”
我浅笑:“好啊,这个名字好听!”廷璐在花海间建了几座房舍和亭子,打算等日后卸任后就在这里居住。他从后面抱住我,陪我一起眺望远景,夕阳西下,给西方的天空留下一片灿烂景象,我再次看到初来清朝时那壮观火烧云,与当时的景象一模一样。我着迷的望着,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当初跟廷璐手拉手,拎着鱼篓回家的情形。
廷璐拾起我的手,一根根的数着我的手指:“二哥,大阿哥,噶尔丹,常安,皇上……”我知道他在历数那些与我有过感情纠葛的男人,最后他的手掌缓缓包住我的手,深深的看着我,“我何其幸运,能陪你一直走到今天……”
“为什么要这样说,能陪你一起度过余生,也是我的梦想啊。”
“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写给我的那本书,女主角究竟从何而来?”
我微微笑着,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天上,一个最靠近神的地方。你可以想象她是上天派到你身边的仙女。”廷璐笑了,低头在我鼻尖上吻了一记,“胡说,哪来的仙女,你是真实存在的……”他抚了下我的黑发,不满的说:“为什么你没有白发,只有我有?”
“我会把它染白,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做,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
廷璐缓缓的笑了,用力抱住我,“不用了,在我心里眼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落日余晖照射下来,映上亭子染红了我们四周,廷璐搂着我,头挨着头,一起望向天之尽头。我曾无限憧憬小龙女与杨过的旷世奇恋,如今我谁也不羡慕,属于自己的幸福就在身边,把握住,好好的享受,我相信有爱的地方就是人间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