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蒙古会盟
第94章蒙古会盟
皇上缓缓点了下头,欣慰之余不由感慨道:“木兰的话说到朕到的心坎里去了……”皇上的心情变得畅快起来,但是声音里却又隐隐埋藏着丝丝失落与感伤,我心一动,突然觉得有点摸不准他的心事了。廷玉和胤禛想不到我会分析得如此贴切,惊讶又不可思议的朝我看来。
“走,去前边看看。”皇上抬手指了指前边,意气风发的迈步走起来,其它人忙紧跟上去。我步子小走的慢,有点跟不上皇上的步速,所以落后了几步,被廷璐赶上来牵住了手。看他那副得意的笑,就知道我刚才的表现给他挣了不少面子和风光。走在前面的皇上心情变得极好,回头冲我笑呵呵地问道:“木兰,朕的开心被你说对了,可朕也有不开心的事,你可猜得到?”
我微怔,皇上的面庞写满愉悦,哪有半点不开心的影子?迟疑了一下,猜测的说道:“皇上不开心的事……大概是听了不喜欢听的话吧?”我指的是午膳时被皇上听去的那句话,如果一定有原因的话,应该就是那点子事。皇上在前面又是一阵长笑,“木兰的伶俐,朕今儿是见识到了!那朕也告诉你,你也要有不开心的事和开心的事了,你来猜猜看,会是什么事呢?”
皇上的问题问的越来越刁了,神人也未必能答上来呀!廷璐同情的看了我一眼。终于轮到我苦笑了,“皇上指的事木兰是猜不出来,不过木兰的确有开心与不开心的事……皇上听了不喜欢的话而没有打算责怪木兰,木兰自然小小的开心了一下。至于不开心的事……”心里想起阿吉说的那番话来,顿时没了心气,自失的苦笑:“等下月哈拉汗抵京,估计木兰的恶运就该来了。”
皇上的脚步一顿,转身朝我看来,脸上写满吃惊与意外,狐疑的目光不断朝我上下打量,好象听我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胤禔和胤禛见皇上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有些疑惑不解,看看皇上又看看我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廷玉吃惊的冲我发怔,眉头微蹙的不知在想什么;廷璐反应最大,两眼睁得滚圆吃惊的瞪着我直瞧,“什么什么?哈拉汗要来京城?”
皇上缓缓开口道:“你的消息好灵通啊,朕昨儿个才收到奏报哈拉汗将要来京的折子,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皇上眯起眼睛紧紧注视着我,想不通我的消息从何而来。皇上一向爱揣摩臣子的心理,却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披着保护色,猜不透的事情会让他生出不塌实的感觉,渐渐的,我注意到他黑漆漆的眸底隐隐浮出几分疑心和猜忌。廷玉和胤禔他们闻言,越发吃惊了,纷纷扭头朝我看来。
“皇上,这个消息在新疆一带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就是从阿吉口中得知的。”我忙解释道。
“阿吉?”皇上细想片刻,眉宇间的疑惑顿时疏展开,恍然点了点头:“就是方才朕见过的那个年轻人,和硕特部族蕃王之子阿吉?”我点头称是。“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们谈了很多,都是关于哈拉汗的:自从我们逃走以后,哈拉汗的性情大变,暴戾无常。阿吉还提到了魏征。”说到这儿,廷璐突然插了一句:“魏征怎么样了?”我遗憾的摇头:“情形很不好。听说哈拉汗把他关起来了,缨宁也被抓回龙城,象是怀了哈拉汗的孩子……”接着,我把阿吉的话原封不动的学给皇上,大家听了均默默不语,谁也想不到魏征会那么痴情,竟为了缨宁甘愿在雅尔受到如此不堪的耻辱与折磨。大阿哥气得低声咒骂:“该死,堂堂大清的臣子竟被欺压到这地步,那个蕃王简直不是人!”
胤禛眼中迸射出愤怒的火花,廷玉也是满心愤懑,不悦的皱起眉头。廷璐咬牙道:“见鬼,我们当初要是把魏征也带回来就好了,如今放他一个人在那边过着奴隶都不如的生活,这个蕃王的作法简直在打我们耳光!”
皇上负手望着远方,微眯的黑眸中同样漾着几分可惜与同情,语气低沉的说道:“这不怪你们,这是魏征自己的选择。一个女人可以成就一个男人,同样也可以毁掉一个男人,魏征爱上缨宁是他最大的错误!怪不得别人啊。”
“皇上,这次哈拉汗来京,能不能让他放人,这是救回魏征的机会啊。”我试探的问。皇上微微点了下头,不置可否。“除了这些,阿吉还说什么了?”
“阿吉还说,哈拉汗是个有仇必报,从不轻易放弃的人,他想要的东西宁可毁掉也绝不会放它落到别人手里,象我们从雅尔逃回哈拉汗就一直念念不忘,据阿吉讲,以哈拉汗的为人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另外,他还说……”我语气一顿,突然没了底气,声音更轻的低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能让哈拉汗离开雅尔的目的只有一个……”言下之意,哈拉汗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别的,而且为了寻人。
唔?皇上从中听出了什么,眉头轻挑的朝我看来,我把头低了一低,垂下眼帘。胤禔听罢,神情甚是愤激,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皇阿玛,我们不能让哈拉汗这种人进京,他根本无意跟大清合作,只为寻仇而来,这种人我们不能相信!”
“是啊,皇上,您可要慎重考虑哈拉汗这件事啊,他是个危险人物,又不讲任何信义,就算一时跟我们大清合作难保将来不反毁!”廷璐也道。皇上侧头转向廷玉,廷玉略一沉吟,稳稳的说道:“哈拉汗是以共同对抗噶尔丹的名目前来,我们没理由把他拒之门外,万一他确实有诚意与大清合作呢,我们也要给他一个和谈的机会才是。眼下噶尔丹正不断扩张势力,我们多结交一个朋友就等于少一个敌人。臣主张以大局着眼,尽量将他稳在大清这边。至于他个人,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行为,我们暂且视他是朋友。如果他另存居心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再处置他不迟!”
“胤禛,你怎么看?”皇上朝唯一没有表态的胤禛看去,皇上习惯听取众人的意见集思广益而后自己再做打算。胤禛行礼:“儿臣赞同廷玉的主张。我们不能阻止哈拉汗来京,他想合作我们就给他对话的机会,但我们可以明确告诉他,大清不容背叛者。有朝一日他若出有违于大清意愿的事或是投靠噶尔丹,我们不但会灭了噶尔丹,也能灭了哈拉汗,以我们大清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这一步!从小里说,不管他是冲谁而来,在京城就要守京城的规矩,如果不顾大清律法我们一样可以拿他问罪,他要做大清座上宾还是牢下囚,让他惦量着办!儿臣想,如果他敢京城招惹木兰,什么话也不用说,我们就以这个借口扣下他,让他有去无回!谈合作更不可能!”
想不到小小年纪的胤禛能说出这番话,他态度坚决言辞果敢很有一股子君临天下的皇子风范,这不由让我想起史书中评价雍正皇帝时的一个词:一代雄主。这时候的他就已经隐现出未来天子的铁腕气势了。听着胤禛掷地有声的言辞,我注意到皇上眼前一亮,眸内顿时有了几分光彩,平静的面容现出份外惊讶的神情,显然没有想到胤禛是个有主见的人,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胤禛,听的很认真,唇角边渐渐勾起一抹淡笑,似乎胤禛的表现让他有了新发现。
皇上轮番听取了每个人的看法,借着这件事,也趁机考察每人的处事能力,最后视线落到我身上。“你怕吗?”
我知道他问这句话的意思,老老实实的回答:“怕。”
“真的怕?朕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他一个小小蕃王自然也不会放在眼中呢。”皇上轻轻淡淡的笑,末了,气定神闲的说道:“朕告诉你,就算他来了也不用怕,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作你的后盾,尽管把心放下来!”字字句句说的即肯定又清楚,完全为了安抚我,好让我打消惧意。
“是。”我点头称是。皇上的话还没有说完,意味深长的说:“京城是大清的脸面,蕃王敢在这里为难你,就等于往大清脸上打耳光,朕不会见视不理,到时候朕自有安排!”说完,皇上继续负手前行,阿哥们和廷玉亦步亦随的陪同着。廷璐拉着我渐渐落在队伍最后,跟前面拉开一段距离。他小声问:“你怎么没跟我提过这件事?”
“本想等晚上在跟你提的,谁知被皇上问到就刚好说了。”我耸了耸肩。他对我没有及时知会很有意见,唬着脸问:“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没了。”“真的?”他有些不确定。
“千真万确,走啦!”我拉了他一把,快步朝前面追去。
皇上心气很高,在胤禔胤禛和廷玉的陪同下朝周边地带走去,渐渐的离御营越来越远。李德全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一路累得气喘吁吁,走几步休息一会儿,但还要咬牙紧跟。跟李德全比,我和廷璐就显得轻松许多,边玩边走的跟在队伍最后,没有皇上在身边反倒乐得自在。我手中拿着从李德全那里借来的单筒望远镜,朝远方眺望,只见上驷院那座天然草场上,一群俊美健马正在牧马人的驱使下奋力奔跑,那身形,那速度,简直美极了!
“廷璐,快看,在这里可以望见那边的马场!”我把望远镜递给他,让他快看。廷璐一看大乐,“真的,看得好清楚,这玩意真不错!”“喜欢吗?回头我问问罗斯他那里有没有,这好象是英国产的,没准他那里有。”
“罗斯?”廷璐看了我一眼,顿时变得兴趣缺缺,“算了,我不喜欢那个黄毛小子,更不想欠他人情,以后你离他远点,也少跟他来往。”廷璐看马看得渐渐入了迷,恨不得整个人飞过去,我则在一旁小声嘀咕道:“老古董……”脑海里突然想起小时看的一部电影,十三姨领着黄飞鸿去看洋人造的蒸气机,黄飞鸿对洋人很反感,也不愿接受蒸汽机那样的新事物,最后责备了十三姨几句,甩手离去。眼下看廷璐面对罗斯时的态度跟黄飞鸿的口气真叫一模一样,实在让人很没脾气。
见他看得上瘾,我也吵着要看,不过看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慢慢移动镜头朝周围景物扫去,直到……镜头变成一片黑影,我睁眼一看,皇上领着阿哥他们回来了,堵住镜头的正是皇上的衣服。皇上把望远镜从我手中抽走,装进自己衣袖,戏谑地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又在偷偷踅摸朕的马呀?不用看了,朕怕你们长针眼,还是收收心吧。”
胤禔哈哈笑:“皇阿玛怕你们再踅摸上望远镜,连镜子都不给了。”
廷玉和胤禛陪着皇上走去了前面,我们和胤禔在后面有说有笑的谈论着,忽而我想起了吴雅氏,记得她是上年五月怀的身孕,算了算应该是二月的预产期,那时我和廷璐刚刚从雅尔回京,他事情多,我身子又不方便,也没顾上问这件事,一转眼都过去两三个月了,怎么也没听胤禔提起生产的事啊。
“大阿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忘记跟我们说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笑眯眯的问道。
闻言,胤禔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即又淡笑了一下:“哦,瞧我,最近事多也忘了跟你们说,回头我去你们府上再细说吧。”他笑的有点尴尬和勉强,似是不愿意多提此事,因为走在前面的皇上在回头看我们,他草草虚应了一声就快步赶过去了。看大阿哥的神情我不免有些纳闷,生姑娘生小子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还用遮遮掩掩的回头到木兰府再说?大阿哥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兴许吴雅氏生了个千金让他很不中意吧,对我来说生男生女一个样,等回去以后买点营养品去看看她。
回到御营,皇上临分手的时候,吩咐胤禔,“那个叫阿吉的年轻人,给朕叫来,朕有话要问他。”说完,掀帘进帐了。胤禔招过旁边一个侍卫打发他去蒙古营那边找人,我和廷璐跟大伙打过招呼便回了自己休息帐。胤禔脸上的勉强和吱吱唔唔的话语,一直让我心存疑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这个疑惑直到第二天去了惠妃那里才解开其中缘由——
这天,会盟仍继续进行,皇上解决了喀尔喀各部之间的团结问题后开始颁赏封爵。赐给几位头领王汗银两,彩锻及银器、袍帽、茶布等物,接下来便是皇家赐宴,皇上跟那些蒙古王公们畅饮谈笑,气氛好不热闹。我坐在草坡上观望到用膳就失去了兴趣,恰好看见惠妃跟前的大丫春儿朝这边小跑而来,惠妃打发她过来找我来了。
“那边都开始用膳了,你还巴巴的看着,就不知道回来用膳,要不是叫春儿去叫你还不回来呢。”惠妃从我一进来开始嘴巴就一直喋喋不休的数落着我,直到丫头们伺候着净了手,在桌几旁坐下都没消停。“昨儿个万岁爷还说你呢,都成亲两三年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玩心重,该收收心,好好做个贤妻良母了。”
“娘娘,你这话说错了,人家百岁老人还讲究个童心不老呢,爱玩不是坏事,这样的人心情好,活到多大都心气足着呢。再说了,人活在世就图一乐呵,要是不爱玩,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笑眯眯地辩解,递过春儿递过来的筷子,照着最爱吃的酥炸凤尾虾夹过去。惠妃见了,拿手拍打我手背,“我说一句你就顶十句,不许吃,这道菜给德妃留着!”旁边的丫头们笑成一团,我们正说着,门帘被人挑开,德妃在丫头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什么好菜不让吃呀,这还不把馋嘴的木兰急坏了。”
帐内又是一片轰笑声。德妃净了手围坐过来,我们一起开动起来。
“昨儿个皇上都说我什么了?”我好奇的问。德妃随笑道:“说你玩心重,我和姐姐可听得真真的。还说你时而聪明得不象你,时而糊涂的象个孩子,反正呀就跟谜似的让人捉摸不透。”
我嘿嘿笑:“那当然了,人心隔肚皮嘛,谁能把自己的心剖开让人瞧得真真的。”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跟他们的思想自然不同,所以时时说出一些在他们看来所谓的惊人之语,皇上生出这样的想法,想必是听了我对蒙古形势的分析后才有的。大概是突然发现我一个小小女子竟然对当今局势了解的如此透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哪里知道,那些历史知识早在几百年后就当作教材灌输到学生脑中,我能说到点上全拜老师所赐,并不是真的有什么长才。
这时,惠妃笑着插了一句:“是啊,万岁爷还说你跟廷璐是天生一对,都爱玩不说,他又能管着你,你又可以不时的提点建议,两个人倒可以优缺互补。”
“这话我赞成。我觉得世间每个人相当于一个半圆,只有找到另一半才能合成为完整的圆。夫妻间为什么要吵嘴打架,那是双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合点,所以要不断磨合,直到双方没了棱角才能紧密贴合成一个真正的圆。只有夫妻真正走到了一起,那才是打都散不开的鸳鸯,铁了心都要在一起的。”
德妃放下筷子,用帕子点了点嘴角,笑道:“这话听着好象有点道理,木兰真的长见识了。”
“你再夸她,木兰的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就不是她了!”惠妃道。“万岁爷不是说了,木兰得多管着点,不然她的心就野了!”
“廷璐就知道宠着,能管多少?”德妃低笑。
惠妃无奈的叹气,那表情就象长辈操心孩子似的,“四阿哥比木兰还小两三岁呢。不过你看四阿哥几时贪玩过,功课学得比其它阿哥都用心,万岁爷不是说么,四阿哥是个可造之材,将来定有大出息。瞧瞧四阿哥再看看木兰,同样的年纪,木兰可没四阿哥那份沉稳。说起来廷璐玩起来也跟木兰一样的孩子气,这两个凑在一起还真是投缘。”
我笑眯眯的说:“这才应了那句古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德妃点点头,赞许的说道:“虽然木兰心性贪玩,不过还有是点本事的,不然能一手操持着管理大榆村那么大的产业?原本是男人的差事,木兰一点也不比男人差,把产业经营的越来越大,放眼京城,找不出第二个女人象她这么能折腾的了。这一点,我倒很佩服木兰呢。”
“那块庄稼地早期是我经营,现在都交给管事和他儿子在操持着了,有他们盯着,我基本上也没什么事,按月查查帐本看看收益也就这点子事。”我淡笑。德妃跟皇上一样胃口小,我刚开始张罗着吃,德妃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搁下筷子抹抹嘴喝起茶来。啜了一口,又说起来,“对了,昨儿个万岁爷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说了你很多事情,我听着他的口风好象也蛮佩服你的,直夸你了不起呢。”
“这几天皇上心气不错,换到平时,能从他口中听到夸奖的话还真不容易。”我厚脸皮的嘿嘿笑。惠妃见我有几分得意,斜愣了一眼,嗔道:“再夸你几句你就不知姓什么了吧?”
德妃微微笑,劝道:“别这么说木兰,木兰也是有能耐有主见的,人前也要给她留点面子才是。”
“妹妹,你别护着木兰,我这是为她好,万岁爷也说了,木兰是块好料子但要看怎么使,反正不能宠着!”
看来昨天晚上皇上真的说了我不少的事,倒不知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有感而发,还是有什么别的事呀?这么会儿功夫,听惠妃和德妃左一句皇上说右一句皇上说,听得我心里直犯嘀咕。德妃笑道:“木兰,最近生意做得不错吧,听说你在京城附近买了好几处庄子了,可是真的?”
我置地购庄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她们八成从胤禔口中听说的。这两年大榆村的收成不错,积攒下了不少闲钱,本想搞点别的副业做一做,偏偏廷璐这个死脑袋不肯,一来怕做大了被人说闲话,毕竟他们张府是京城有名的书香世家且张英任当朝大学士,地位不同一般。二来他对生意不感兴趣,又怕我上起心来不顾家,没日没夜的折腾再累坏了身子,再说生意场上都是男人的天下,哪有一个女人出头露面谈生意的。所以廷璐坚持反对我搞别的副业,可是让钱这样闲置着又不是办法,不做做投资怎么行?于是,我接受了张英土地永远是最有价值的财富这一主张,把闲钱拿出来买地购庄。这些事情都是福伯经手的,每次他选好了地段,告诉我谁谁家要出售庄子,我若感兴趣,便挑个时间拉上廷璐去看看,对地段风水不错的庄子二话不说就买下来,接下来再由福伯办理交接手续。就这样,手头先后有了四处庄子的产权。
买庄子的事原本是件很隐蔽的事,怕对张家的仕途产生什么坏的影响,一直没有跟张英提过。后来,有一次张英夫妇去附近某山游玩,回来的途中赶上天降大雨,附近没处休息,就让马夫折去最近一处庄子寻个歇息地儿。偏巧那是我购置的第一个庄子,守院的家丁是福伯的侄子,一听对方自报家门,他马上殷勤的请他们入内,并让一个伶俐的丫头在旁好茶好水的伺候。张英很奇怪,跟丫头聊起来,一问才知,原来是我的庄子。
事后张英跟廷璐说,置地是光明正大的事,只要手段正当没什么可隐瞒的。从那时起,张英的话给我吃了定心丸,放心的操办起来,后来又陆续购置了几处庄子。但是买了庄子就要安排人手照料,一时间人手上显得有些紧张,福伯身为木兰府的管家,不但要操持府内大小事务,又要经营大榆村那边的事务,同还又要管理各庄的人手事务,整日里忙得不行。
见此情形,我怕累坏福伯这个得力的人才,便放弃了购庄的打算,并让福伯从现有的家丁中培养新人,筛选一些有能务的人提拨上来从旁协助。于是,福伯把他两个儿子,一个远房亲戚的侄子,还有两位塌实务实的低层管事提拔上来,共同打理事务。我把木兰府一处闲置了好久的后殿拨给他们办公用,有四间大房,地处后院与前厅之间的位置。并让人把通往后院的入口封住,使之成为独立的办公区。为了让新任管事们塌实办事,我给他们每个人提了双薪,他们在这里领到的薪水相当于一个五品官年俸禄,福伯的薪水比四品官的年俸禄还多,所以他们对我这个大方的主子的忠诚度可以用死心塌地来形容。当时,曾有人对福伯任用的多是自己的亲戚而议论纷纷,怀疑福伯居心不纯,也有人颇不服气,当时为了平息传言我说了下面一番话:“福伯的品性我很了解,也信得过他,所谓举贤不避亲,只要有能力谁都可以做管事,你们若有谁不服就站出来,做得了管事的差事我同样提双薪!另外,福伯的忠心有目共睹,我不喜欢听到再有人议论福伯,如果有人对福伯进行言论上的攻击,无论这人在府上有多大的贡献,我一概扫地出门。”
一席话说的福伯老泪纵横,跪在地上哽咽地说他愿意一辈子为主子效力,直到老死在木兰府。他的儿子侄子们也跪下了。周围的下人们个个默不作声,没人再敢提什么反对意见了。此后所有的流言蜚语也随之消失了,府中这才消停下来。
现在,府中的事务终于步上了正常轨道,我也可以松口气了,恰好赶上皇驾出京便趁着这个机会出来散散心。眼下跟德妃谈天,突然听她提起置庄的事,我便轻描淡写的笑:“是买了几处庄子,京郊一带比较便宜,风水也不错,将来生意不成了也可以靠它们养养老嘛。趁着年轻,多为以后的事打算打算,不是坏事。”
惠妃挑着眉看着我,“这时候说话倒象个大人样了。万岁爷说你有头脑,这会儿我才瞧出点苗头。话说回来,前阵子听说胤禔也在东郊那边买了处庄子,以前他从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我猜呀,多半受了你的启发,也上赶着购地呢。”
“这我知道,我有处庄子刚好跟大阿哥为邻,相隔不远。”
“上次皇上赐给廷璐的那块宅院可是好地方,听说是前朝哪个尚书的府地,把胤禔羡慕得不得了。皇上刚把那处宅院赐给你们,后脚就听胤禔叫可惜,说他原本想立个大功要了那块地儿呢。”惠妃笑道。我听了心一动,脸上依然微微笑,心里却琢磨开了,惠妃可是个玲珑透顶的人物,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把宅地让给胤禔?还是胤禔有心要那块地儿,想借惠妃的口当家常话说给我听,好探探我的口风?
我随即浅笑:“那还真是可惜了,大阿哥待我们一向不薄,要是我自己的宅院送给大阿哥都无妨啊,谁知道皇上偏偏把那座宅院赐给我们,要是阿哥喜欢,回头我请示了皇上,把那座宅院……”
德妃听到这儿突然抬起眼帘看了我们一眼,端起茶杯,不动声色的低头喝茶。惠妃忙摆摆手,急于撇清什么似的赶忙解释起来,“哎呀,木兰妹子,我只是随口说说,你怎么就当真了,怪我怪我,让你听左了。我的意思是胤禔羡慕着你们呢,可没有别的意思。”兴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惠妃就算有心想要也不可能当着德妃的面这样说,多半是我想多了。本是随便拉家常的闲话却被我这样一说搞得气氛走了调,惠妃忙转移开话题,说起别的:“对了,你听说了没,等这次回了京城,皇上打算把四阿哥的喜事给办了。”
“四阿哥?喜事?”我颇为意外,怎么没听廷璐提过?
记得去年藏头师们来的时候听说皇上把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指给了四阿哥,想不到这么快就要为四阿哥举办婚礼了。我惊讶的转向德妃,“四阿哥还不大呢嘛,我还以为至少等年底才办呢。”德妃浅笑道:“也该办了,上月大定内务府已经把聘礼送去了女方家,皇上说定在五月里办,这不快到了么。”
“费大人的千金好象是乌喇那拉氏吧,也不知她是什么性情,跟四阿哥是不是合得来?”我好想知道四阿哥那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样子怎么跟年轻女孩子相处,他铁定说不出什么柔情蜜意的话来哄姑娘,要是姑娘家再内向羞赧一点不晓得主动,那这两个人过家家可就有意思了。想到这儿,我心里直暗暗发笑,回头见了胤禛我得好好教教他怎么讨姑娘家喜欢才是。
“这就不知道了,听说那位姑娘性情温婉知书达礼,附近八方的人家没有说她不好的,名声在外想也差不到哪儿去。”惠妃说道。德妃微微笑:“不久前,四阿哥给我请客的时候也问过他,喜不喜欢那家的姑娘,他说,他没有成亲的心思,也不喜欢哪家姑娘,除非有象木兰这个脾气的,好玩又好逗的,好坏他也就认了。瞧瞧,他心里也不是没有主意,看来他喜欢活泼爱笑的姑娘。”
惠妃在一旁咯咯的笑,“就是,四阿哥长年在宫里生活,除了几个侍候他的丫头外再没接触过别的姑娘,木兰经常来宫里,又是好逗的人,不光我们喜欢她,估摸着四阿哥也喜欢着呢……”
什么?喜欢我?一听到这儿,我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的勺子当啷掉进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一瞬间我真真被吓了一跳。正说话的惠妃和德妃被打断谈话齐齐朝我看来,奇怪又疑惑的看着我。我的脸唰的红了,忙以手扇风,低叫:“好烫啊!”
惠妃伸手过来摸了摸碗边,那是旁边的丫头刚刚盛上来的,还有点烫手,惠妃一甩帕子,冲旁边伺候我的丫头数落道:“怎么办事的,这么烫的汤也不晓得晾一晾就端上来?”
春儿走过来端起我的碗,一边用勺搅动一边用嘴吹着,旁边的丫头要接过来,春儿道:“算了,我来吧。”德妃静静的坐在那儿,视线在我脸上细细逡巡,唇角边缓缓泛起隐隐的浅笑,她低下头借喝茶的动作掩饰住。德妃平日里话不多,也不怎么会说讨人喜欢的人,但毕竟在后宫混了这么多年,地位一直稳居不动,她察颜观色的能力不在惠妃之下。瞧德妃的眼神好象从我眼中读出了什么,心下一想,脸色更红了。训完话的惠妃眼风一扫,随即注意到德妃好象在偷笑,她疑惑的坐下来,很是纳闷的看了德妃几眼,心里也在不住的琢磨。
“德妃妹子在笑什么?莫非我说错什么了?”
德妃好笑的看了我一眼,语气平和的淡笑:“兴许吧,你那说了半句的话怪吓人的,难怪木兰会被烫到。”
惠妃细心一想,再看我脸更红了,恍然明白过来,用帕子捂着嘴咯咯笑起来,断断续续的说:“我就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就烫到了……”咯咯笑了一阵子,这才顺着气。“木兰,你误会了,我说的是四阿哥喜欢你这样的性情,可不是你这个人呀,要不然闲话传出去岂不要出事?”说着,又是一阵吃吃笑。
我脸色大窘,嗔道:“娘娘,这怪我么,您拖拖拉拉后半句不紧着说出来,我当然会误会,真把我吓一跳。”
这下连德妃也笑了起来,扬手佯装去打惠妃,“这个嘴巧的,到了关键时候就卡壳了!”我们差不多用完膳了,丫头们开始收拾膳桌,我们几人移到旁边的软垫上休息。我给惠妃倒了杯热茶,捧给她的时候随口问道:“对了,娘娘,大阿哥家的侧福晋生了个什么呀,是公子呀还是千金呀?昨儿个问大阿哥他也没说。”
惠妃闻言表情跟胤禔同出一辙,都是一怔,然后象是掩饰着什么似的随即笑道:“最近侧福晋也没来请安,大阿哥的差事有他忙的,我忙里忙外的一时也忘记问了,回头再说吧。”回头再说?惠妃这个急性子什么事情都想第一时间知道,怎么这时候到拖拉起来了?我从惠妃闪烁的眼中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避讳,似乎她刻意避着这个话题,并不想多谈。难道这件事情里有什么事不成?惠妃坐到德妃那边了,我便搁下此事,跟着坐了过去。
“木兰,好久不曾听你讲笑话了,最近有点心烦也睡不好,兴许听听你的笑话心情就好多了。”惠妃怕我旧话重提似的,挑头问起别的。我点点头,“好呀,刚刚您一说我恰好想到一个有意思的故事。”我想到马三立老师说的一个单口相声:“有这么一对邻居,老人住楼下,年轻人住楼上。老人身子骨不太好,有失眠的毛病,每每晚上很晚才能迷糊着,但是听到一点动静就会醒来,就再也醒不着了。偏偏楼上的年轻人说话走动总是发出很大声响。年轻人好玩呀,每天很晚才回来,他一回来就吹着口哨把楼梯踩得嗵嗵响,接着门哐当一声响,然后就是丢鞋子的声音,这杂七杂八的声音吵的老人睡不着,要等着年轻人睡着了,老人才能睡去。后来老人受不了了,就找年轻人说了说这事,让他下次回来把脚步放轻,声音小一点。年轻人答应了。这天晚上,老人睁着眼睛听着口哨声响起,楼梯还是嗵嗵响,门哐当关上,一只鞋当的丢在地板上,老人就想了:好了,等另只鞋掉下来就消停了,他就支着耳朵听着。谁知后来呀什么声音都没了,静悄悄的,他就寻思了,他在做什么呢,那只鞋子怎么还不脱呢?”
德妃和惠妃听得入迷了,连手中的茶水都忘了喝,旁边几个丫头也听得入神。我讲的正在认真头上,隐隐感觉头顶有风在流动,也未曾在意,继续讲道:“老人哪里知道,这时候楼上的年轻人突然想起了白天的事,他把那只鞋子轻轻放在了地上,可老人不知道呀,他就睁得眼等呀等呀,好想上去敲敲门问问:你那只鞋子怎么还不脱呀?可瞧着天已深夜了,又不好意思去问,他在屋里走来走去,一夜未睡。第二天年轻人高高兴兴的来敲门,大爷,昨天您睡得好吗?我可是把鞋子轻轻放在地上的,没吵到您吧?”
惠妃她们听完,齐喷笑出声,周围的丫头也笑,声音中竟然加杂着男音。我正对着门口方向,抬头一看,竟外的发现皇上回来了,身后立着胤禛和李德全,皇上和李德全正跟着大家一起发笑。见此情形,我忙站起来行礼,惠妃德妃见了纷纷起身迎上去,丫头四散开,拿座的拿座,递茶的递茶,皇上的笑眼朝我扫过,“朕一回来就听见你在讲故事,还讲了什么笑话呀?”
德妃笑道:“别的笑话没讲,木兰倒闹了出笑话。”
皇上好奇的扭头过去,惠妃接过话茬笑道:“刚才用膳的时候才好笑呢。我们说起四阿哥的事,我说阿哥一定喜欢木兰这种性情的姑娘,谁知木兰听了前半句,没等后半句出来就给吓住了,还把嘴给烫了。”皇上哈哈长笑,“木兰讲笑话精彩,闹笑话也精彩呀!”胤禛在旁边静静听着,眼睛频频朝我看来,盈满笑意的黑眸里除了好笑似乎还闪烁着别的东西,胤禛一向心思深沉,从不让人看出他的心事,我也没有费心去研究他眸中的意味。此刻被惠妃提起刚才的事,我脸又是一红,嗔道:“这要怪娘娘说话大喘气,话断的不是地方,不让人误会才怪!”
德妃捧茶递给皇上,“万岁爷,那边的事忙完了?”
“嗯。”皇上轻啜了一口,“过几天会盟的事就清了,可以放心回京了。”说着,扭头看向胤禛,“对了,回头你跟廷玉要几页字临摹,你的字不错有风骨,但欠火候还需多练,以后每天交朕一篇你的习作。”
“儿臣记下了。”胤禛点头。皇上挥挥让他下去了,待胤禛一走,我也起身告辞。皇上刚来我就要走,不免有些扫兴,皇上一定也想听我多讲些笑话吧,德妃看了皇上一眼,正要开口婉留,皇上点头挥了挥手,“去吧,刚刚见廷璐在找你,这会儿兴许在廷玉那儿。”我行礼欲走,惠妃娘娘说了一声:“我送你出去。”便也跟着走了出来。
惠妃象是有话要说,拉着我的手走出一段路后,长长叹了口气,“之前听你提起吴雅氏的事,有德妃在我不好说,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的,不妨现在就告诉你。真是家门不幸啊……”
“怎么?侧福晋出了什么事不成?”我紧着问道。惠妃摇摇头,神情凝重起来,“要怪侧福晋不当心,腊月里时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闹起了肚子痛,谁知几天后下身就见血了,太医瞧过说胎儿保不住了,我赶忙打发稳婆过去帮助催产,结果诞下了一个死胎……可怜孩子都没长成,就这样没了。”
“没了?”我惊心的低呼。吴雅氏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了,相信胤禔也对这个孩子抱了极大期望吧,眼瞧着再有一两个月就要生产了,这个时候出了大问题……“那侧福晋怎样了?”
“当然是极度伤心了,胤禔就更别提了,自打侧福晋有了身子他那喜欢劲就别提了,天天围在她身边好生照料,巴巴盼着这个儿子,如今所有的希望都成泡影了。侧福晋失去了孩子伤心得脑子都糊涂了,硬说是福晋赐的菜有问题害她没了孩子,人家福晋也刚刚有了身孕,哪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胤禔听信了侧福晋的话,又审下人又质问福晋,就这么被侧福晋一闹,福晋气坏了身子,刚刚两个月的身孕也……”惠妃没再说下去,我已经听明白了,福晋的孩子也流产了。惠妃头疼的摇了摇头,“可怜见的,一下子没了两个孩子,现在阿哥府还死气沉沉的,还没从那件事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呢。”
我听得着实心惊,心也缓缓的跳动起来,想不到阿哥府出了这宗惊心动魂的事。“那大阿哥可曾查出是谁干的么?”我觉得那个害吴雅氏没了孩子的人是罪魁祸首,从而引发了这一系列的麻烦。
“孩子都没了还查什么,是我让胤禔把这事压下来的。”
我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以惠妃的性子这事一准要查到底的,何以不让胤禔查下去呢?惠妃拍了拍我的手,叹着气解释道:“你不知那段时间阿哥府闹得是鸡飞狗跳,现在想来我都愀心呀。侧福晋得了产后病,虚弱的不能起床,她娘家人找上门,吵着让大阿哥给个交待;嫡福晋是个性情刚烈的人,如今被人冤枉哪咽得下这口气,气得寻死觅活的,要不是下人拦着,福晋早就撞墙轻生了。胤禔本想要查个结果出来,我跟他说,这件事不能查了,再查下去事情越闹越大,被万岁爷知道那事情还怎么收场。再说查出结果又能怎样,孩子不是照样没了?心里再难过再生气,这气呀也得强忍下去。好在万岁爷还不知道这件事,不然过问起来,大阿哥脸面往哪儿放?他是大阿哥,下面多少小阿哥们都看着呢,一举一动都得立着表率不是,所以这件事不能外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我深深长长的呼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惠妃考虑事情一向从大局出发,想得也比较周到,她不让胤禔再查也是怕事情传开影响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惠妃最后那句话也有提醒我不要外传的意思。惠妃拉着我的手,继续前行,“侧福晋是个福薄的女人,也许她就是这个命啊。她原本知礼伶俐爱说爱笑的,我也蛮喜欢她的,不过人无完人,她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记得上次我过生辰,福晋们过来给我请安时,侧福晋仗着阿哥的宠护恃宠生娇,竟然跪在了福晋的前头,这礼呀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该居后就就要居后,人家福晋还在呢,能轮得到她在第一位。我当时没有点破,但是看得出来福晋心里头不痛快……”
惠妃喋喋不休的挑着吴雅氏的不是,听她的口气似乎对吴雅氏很有意见。
廷璐的帐子就在前面了,我停下脚步拉住惠妃的手,“那些不愉快的事就忘了吧,人要往前奔,不能总想着过去的伤心事。等回了京城我就去阿哥府看望福晋,也劝着她点。”
“你的话或许阿哥福晋他们能听进去,你就帮我多劝着点,家庭和睦才能过日子。好了,我就不送你了。”
“有劳娘娘送我到这儿,快回去吧,皇上见不着你心里一准不塌实。”末了,我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惠妃嗔怪的拧了我一把,淡笑的回去了。听了惠妃的描述,看来现在的阿哥府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愁云惨淡,想不到他们府中竟然发现这种事。脑海中突然想起吴雅氏刚刚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时那份惊喜的神情,她还摸着肚子,喜滋滋地说什么我要为爷生个儿子,从此改变我的命运。谁知道恶运当头落下……
这回倒跟史书对上号了,记得胤禔的第一个儿子是嫡福晋生的,如果吴雅氏真的生了儿子,那就跟史书有出入了,所以从一开始我就隐隐觉得吴雅氏这件事不牢靠,生怕出点什么意外,如今果不其然。记得当时小桃曾说过一句话,此刻想起来越细想越觉得里面大有问题:“我在佟贵妃身边那会儿,听说嫡福晋对她很有意见,当初大阿哥想娶进门的时候福晋且闹了几回呢。惠妃娘娘亲近嫡福晋,就劝嫡福晋不要拦这事,阿哥想娶谁由着他去,只要不让别的女人先生下儿子就行。
这回她有了身孕,而且太医又断出是男娃,嫡福晋心里不定多难受呢,等着看吧,我敢打赌阿哥府里绝对太平不了。”
……也许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吧?我暗暗思忖。后宫争宠的事我听多了,难不成吴雅氏的背后也有人暗中使黑手?会是谁呢?吴雅氏没了孩子对其它妾室来说是件好事,嫡福晋就更别提了,会不会是嫡福晋做的呢?可是嫡福晋的孩子也没了,总不致于为了害别人自己也丢了孩子吧。
惠妃的话也在耳边回响:“胤禔本想要查个结果出来,我跟他说,这件事不能查了,再查下去事情越闹越大,被万岁爷知道那事情还怎么收场?”如果我是惠妃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这件事不能不明不白的过去,惠妃向来眼中不藏沙子,她压下这件事不让查莫非里面有什么隐情不成?可她说的那番话也有道理……
我一门心思的想着事情,从自家帐子前走过都浑然不知,前面就是廷玉的帐子了,正走着,忽听背后传来廷璐的声音:“木兰,你要找二哥吗?”我左右一看,发现自己走过了,恍然回神折了回来。廷璐伸手揽上我的腰,在我额头吻了一记,“想什么这么入神,要不叫住你,是不是就走远了?”
我眯眯一笑,跟着他进了帐,“人家在专心思考问题,当然不能一心二用了。”自廷璐身上传来浓浓的酒味,我拉住他,凑近他身上细细闻了闻,眉头蹙了起来:“老实交待,你喝了多少酒?这么浓的酒味?”
廷璐嘿嘿笑,伸出一根指头。我不满的哼道:“一杯没那么大酒味,我看三杯也不止!”他仍竖着一根手指,我倒吸了口气,眉头直竖了起来:“一壶?你喝那么多!”廷璐哈哈大笑,一把将我用力抱住,他的脚步有点不稳,力道瞬间压了过来,害得我一下子失去平衡朝后退去,一屁股跌在后面的软垫上。
“我跟那个汗王比酒量,我喝掉了一坛……”他怕我数落似的,揽着我一起躺下来,并扯过被子盖住。“困了,陪我睡一会儿。”一躺下来,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倦意,身子也沉了许多,他搂着我,脸贴着我的脸,合起眼来,没一会儿功夫细微的鼾声渐起。这家伙,看来真是醉了,刚刚还好好的,一会儿就睡沉了。我起身打来热水,用帕子渗湿拧干帮他擦试手和脸,正擦的时候廷玉在帐外咳了一声,“廷璐在吗?”
“二哥,进来吧。”我应了一声,帐帘随即被掀开,廷玉走了进来,“他睡了?我还说让人给他做醒酒汤呢,他睡得倒快。”
“怎么回事,他怎么喝了那么多酒,说是有一坛呢。”我边说边细细擦着廷璐的睡脸,他竟然睡一点知觉也没有。我把被子盖好,轻手将盆端去一旁,然后给廷玉沏杯热茶过来。廷玉手握着茶杯,盘腿坐在床铺旁,看着我忙前忙后,脸上一直漾着温和的笑。“木兰,你变了,这时候看你有点贤妻的模样了。”
“我原本就是贤妻!没瞧出来吗?”我大言不惭的说道,末了,微微一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廷玉低头看着廷璐美美的睡容,宠爱的轻笑:“臭小子,睡觉都是美的。”我不由的笑了,也朝廷璐看去,廷璐大概还以为在搂着我吧,唇角边正噙着幸福的笑花。廷玉抬起头,视线落回到我身上,细细的打量着。我抬眼与他的视线交织,微微笑道:“二哥,现在你和二嫂相处得怎么样了?”
“跟过去一样,一成不变。不象你和廷璐把小日子过得有生有色。”他笑得极淡,口气也淡淡的,端起手中的茶杯啜了一口。雪莲的孩子比我的双胞胎大一岁,会说不少话了,我时常看见他抱着孩子逗弄着玩,那细心呵护的样子分明喜欢孩子,但他对雪莲却始终客客气气的,就算脸上有笑,笑容里也少了几分热情。我常常想廷玉不会跟雪莲一直这样相敬如冰下去吧。“二哥,你该跟二搜考虑一下再要个孩子了,一个孩子太孤单,给他找个伴吧。”
“这种事顺其自然吧,强求不得。”他拿过茶壶为自己彻水,“倒是你,身子骨不好,以后提醒点廷璐,流产很伤身这种事能避着点就避着点。”一句话说得我脸微红。以前每次都很小心的,只有那次在新疆时廷璐一时失控才不小心让我有了身孕的,那一次也让我吃劲苦头,原本就有点贫血的我一番折腾体质更差了,一剧烈活动就会有气血不畅的感觉,这也是廷璐反对我骑马的原因之一。
我脸红红的低声道:“是。”
“跟你说也没用,廷璐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万一要是再有了,就留下来吧。”廷玉轻轻的说道。我意外的抬头看向他,廷玉好象有话要说的样子,但话到嘴边似有顾虑又咽了回去,他把茶杯放在一旁,起身欲走。“你歇着吧,我回去。”
送走廷玉后,我反复琢磨他的话,还有说话的神情,心里暗暗纳闷,他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呢?廷璐睡得份外香甜,一睡就睡到了傍黑时分。小桃把饭端进帐子,见廷璐还在睡着,小声笑道:“他可真能睡,这晚上是睡还是不睡呀?”我招呼着小桃在桌旁坐下来,准备吃饭,忽听廷璐在那边懒懒的说道:“要是不用办差,我能睡上三天三夜。有志者事竟成嘛!”
“瞧你这点出息,把有志者事竟成用在这里,让二哥听见准笑话你!”我笑道。廷璐醒是醒了,人却仍懒懒的窝在被子里不想起。小桃在这里,他也不顾及着点还象孩子似的赖床。我忙走过去,给他使了个眼色,“快起了!”伸手去叠被子,他嘿嘿一笑,突然伸手搂上我脖子,送上一记热吻。这一拨拉,害我失去平衡一下子跪在床铺上差点压到他,我又好气又好笑的直起身,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小桃就在旁边,他真是不管不顾一点也不晓得避讳。小桃在旁边扑哧轻笑,走去一旁给廷璐打来洗脸水,廷璐在我的瞪视下乖乖下床洗手。
廷璐笑呵呵的对小桃说:“第一次出京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中意的人呀?”
“出来感觉挺好玩的,至少别的,你问得太多了。”小桃在宫里原本就爱说爱笑,如今到了木兰府,见廷璐和我都是比较随和的人,不讲那么多规矩,她也没了拘束,有时也跟廷璐开个玩笑什么的。廷璐闻言,弹了她脑门一个爆栗,“不懂规矩,主子问话要老实回答!木兰可说了,早点寻个人把你给嫁出去,要是再拖拖拉拉不上心,我就给你随便找个人扔出去,省得你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妨碍我们办事。”
小桃把眼一翻,才不吃他那一套,“人家现在过得挺好的,才不想嫁人呢,您要是觉得我妨碍了你们,那以后我避着点不就得了,省得您老觉得我碍眼。”
廷璐啧啧道:“你们还真象一对姐妹,说一句顶十句,吃不得一点亏呀。”我把被子叠好回到饭桌前,笑着劝道:“行了,都别说了,快过来吃饭,听说晚上会有场篝火晚会呢,肯定热闹。”听廷璐说,等明天举行完大阅兵,皇上还要亲临喀尔喀营寨察视生计,等会阅完之后,皇驾就要起程回京了。对我来说在这里的生活就跟度假般轻松自在,可惜才来了没几天就要回去,心头不免有些沮丧。吃完饭,等廷璐换了便服,我和小桃拉着他迫不及待的跑出帐外,准备去看热闹。天刚刚黑下来,距离整个营区两里开外的地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中央燃起几堆篝火,火苗窜得老高,把周围一方天地映得通亮,也映上一张张笑脸和攒动的人群。
因为蒙古包离这里较远,不少蒙族人是骑马或乘车过来的,此刻还有很多人正陆续朝这里聚集。围在篝火四周的人多,停在周边的马匹和马车更多。一眼望过去,稀稀落落的竟也占去了好大一片地方。
没等走到近前,我就已经看见廷玉正陪着胤禔胤禛他们在旁边聊天,他们比我们到的还早。
“二哥和大阿哥他们在那边呢,我过去说话,你呢?”
“我跟小桃去别处找乐子,别管我们了,回头给我留个地儿就行了。”我挥挥手,拉着小桃要跑。谁知没步几步,忽然眼前一黑自己跟某人撞一满怀,小桃忙扶住我。她秀眉竖起,眼一瞪,劈头盖脸的冲来人数落过去:“喂,你怎么走路的,也不看着……”突然小桃后面没了音,象是话头被生生打住咽了回去。
“抱歉,你还好吧?”
这声音……好熟啊!抬头一看,原来是阿吉,一张明朗俊颜正冲我微微笑。再看小桃脸微红,低垂着眼帘不敢直视阿吉的样子。我笑道:“原来是你呀,这儿人多,被撞在所难免嘛。”阿吉放心的点头,看了一眼小桃,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就好,你身旁这位姑娘真是好厉害啊,是你的护卫吗?”一句话说得小桃头垂得低低的,恨不得找地方钻进去。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小桃脸红,莫非她对这个异族小伙有点意思不成?
我牵着小桃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心在冒汗,似乎还能感觉到她砰砰的心跳。我大乐,坏笑的说:“是啊,我这个朋友人很厉害,一般坏人不敢靠近我的。你要想摆脱姑娘们的纠缠,我不介意把她借给你呀。”没等阿吉说话,小桃用力捏了我一把,“快走吧,我们离开这儿。”
我被她拉得走的跌跌撞撞,仍不忘回头对阿吉说:“喂,一会儿别忘了请我们跳舞!”小桃看不过去的数落道:“木兰,你是有夫之妇,怎么能让人家男人邀请你跳舞呢,多丢人啊。”
“我是不能跳,难道你也不跳?我看他好象很乐意请你跳呢。”我笑眯眯地说道,“他人长得不错,性情也好,你不妨跟他接触接触,也许是个靠得住的好青年呢。”
小桃脸窘得说不出话,“木兰,你再说我可就要打人了,你怎么能见着男子就忙着把我往外推呀,就那么想把我嫁出去。”小桃一副不想跟外人打交道的口气,眼睛却不由自主朝后面飘去,脸颊更是一红。阿吉正笑吟吟的冲我们摆手,这下,小桃拉着我往人群里钻去,几下便避开了阿吉的视线。我被拉扯得有些跟不上步子,不得不甩开她的手,辩道:“好了,我可跑不动了,人家阿吉挺不错的小伙子,你怎么跟见了鬼似的为恐避之不及?”
这时,鼓声响起,站着聊天的人们开始各找各位入席。皇上举办篝火晚会主要是招待蒙古各部族的客人,所以这里有半数之多都是身穿蒙古袍的异族人,加上人多,我们四处寻来跑去竟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廷璐他们去哪儿了?”我跑得气喘吁吁,鼻尖有点冒汗。这时,周围拥挤的人群开始晃动起来,推得我们也跟着人墙向后退去,耳边有人在说:“皇上来了!”
“哎哟!”不知谁踩到了我的脚,痛得我忍不住叫出声,一下子蹲了下去。小桃忙上来扶:“木兰!”周围的人群从两侧闪去,我和小桃被暴露在人前,恰好停在人群闪出的道路中央。小桃刚扶我站起,一见身后的来人,立即恭敬的屈膝福身,“小桃向皇上请安。”
我正要跟着行礼,有人及时扶住我手肘,没有让我福身下去,只见沉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了?伤到哪儿了?”
还没看到皇上,就已经一道晃动的龙袍下摆在眼前晃动,抬起头,皇上的眼睛正朝着我左脚在看,惠妃德妃一左一右伴着皇上,闻言,也低头朝我的脚看来。一些有头脸的蒙古王公大臣们迎过来正准备向皇上行礼参拜,眼见皇上停下脚步与我搭话,便在一旁等着,加上周围围观的人们,无数视线齐唰唰聚集过来,转眼间,我成了大家注目的焦点。
“没事,刚刚被人踩了一下,不碍事的。”我小声说道。旁边有几个蒙古大臣瞅着眼熟,好象上次在木兰围场见过,此刻他们正一脸疑惑的冲我上下打量,不知在奇怪着什么。皇上听我说完,弯腰要细看,我不由想起以前扭伤脚裸被他按摩的情形,生怕他大庭广众之下跟我过份亲近,慌忙拦住皇上,“不要紧的,皇上,小痛而已一会儿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