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京城风云
第96章京城风云
我笑了一下,点点头。廷璐领着孩子跑过来,常安俯身抱起一个,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对了,木兰,听说哈拉汗近日就要到京城了,皇上好象有意让你到宫里住几日,避开哈拉汗。”
“难道只有皇宫安全吗?”我淡笑,“木兰府跟你的常府相隔不过一条街,有事的话你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我打算给你们设几个暗哨,暗中保护你们。”
廷璐拍拍常安的肩,“谢了,兄弟,不过你们多虑了,别看哈拉汗这个人很野蛮,人还是有点头脑的,他若敢在天子脚下生事,除非不想活了。这点常识他会没有?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敢打赌哈拉汗不敢乱来的。”
廷璐说的话不无道理,常安这时,小史匆匆跑来通报:“夫人,宫里的小顺子来了,说是要接夫人进宫。”又要进宫?如今去皇宫快跟串门差不多了,好象我整天没事做似的光陪皇上妃子们消遣了。我有点不大乐意。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圣命难违,我只好回屋更衣,准备出发。“都快晌午了,这时候进宫吗?”廷璐问。
“没法子,我严重怀疑皇上是不是故意挑这个时间宣我进宫,算了,回来再用吧。”
常安被我埋怨的口吻逗笑了,陪廷璐一起送我出门,上马车的时候,因为廷璐怀里抱着孩子,常安便伸手扶了我一把,“如果我没猜错,没准皇上会提到我们两家联姻之事。”他起了个头,却刻意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我侧头看着他,等着,“听阿玛说,皇上已经透出口风,有意把七公主指给我。”
什么?我一听,直直的注视着他。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说!常安淡笑,“我没有答应,所以也拜托你,如果皇上有意,就想办法帮我周旋几句,我觉得或许你能说服皇上打消念头。”
这个常安也真是的,谈话不捡着重要的事先说,在这里磨了半天最后才告诉我。临行前我没好气的斜睨了他一眼,常安旦笑不语,放下车帘招呼小顺子起程。我心里很清楚这不是常安的错,谁让他是裕亲王的公子呢,身为皇室宗亲,他的婚事自然由不得自己做主,但愿樱兰能顺顺利利的嫁过去,我相信常安会好好待她的。
常安武将出身,经常带兵打仗,性格中有一股子与生俱来的豪迈与大气;又因他从小学习满蒙汉三种文化,举止言谈颇有修养,加上为人谦和知礼,可以说是好男人中的精品。当廷璐知道我给常安这么高的评价时,好奇的问我他算不算精品,我笑言,他有时贪玩,有时带点男孩子气,只能算优等品。他哈哈大笑,说反正后面还有纳兰揆方那种劣质品垫底,不算丢人。
“张夫人,这会儿万岁爷没准在养心殿呢,要不咱先过去瞅瞅?”小顺子说道。
我点点头,“过去吧。”平时皇上办公常在乾清宫,只有忙完公事累了,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歇歇时,才会回养心殿,那里是他修身养性的居所,所以很少召见外臣。经过隆宗门时,不远处走来的数道身影吸引了我的视线,扭头望去,只见数名清一色的皇子服饰的少年们正在太监的引领下鱼贯而行,打头的是四阿哥,后面跟着其它几位阿哥,他们按长幼的顺序从大到小依次排列,最小的那个男孩才五六岁模样,也走的有模有样,一副皇家贵胄的不凡气势,细细一看,我乐了,原来是十三阿哥!
真是受什么样的教育,培养出什么样的气质,这些阿哥出身帝王之家,所受的教育多来自于名家大师,培养出来的气势绝非一般人能学出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所有皇子齐齐出现,蛮新鲜的打量着他们。我悄悄问小顺子哪个是八阿哥,然后从队伍中间找到了他,小家伙长得不赖,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面如冠玉,谦谦不凡。走在他身后的不用说,一定就是老九和老十了,那两个祸事精正挤眉弄眼的说着悄悄话,不时的偷偷坏笑。
我悄悄从后面跟上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刚跟了几步,忽见老十使坏的推搡十三阿哥一下,害得十三阿哥踉跄的后退几步差点跌倒,幸而我出手及时稳稳扶住了他。老九老十在前边咯咯的发笑,想想十年后他们做的那些事,原来这劣制基因也是从小培养的,他们之间的仇恨也是打小积累起来的吧?
十三阿哥忍着气瞪了他们一眼,随即朝我看来,我笑眯眯的摸摸他的头,“别理他们,以后听四阿哥的话,保你没问题哦。”十三阿哥似乎不喜欢被人摸头顶,厌烦的样子拨开我的手,大步离去。我悻悻的摸了摸鼻尖,很没趣的叹了口气:这个拼命十三郎好象对我不怎么待见呀……想想以前只见过他两次,每次都是友好的拍拍他的头,而他每每用杀人般的眼神瞪着我,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老九老十交头接耳的说着话,我快步走过去,经过他们的时候,拿起手中的折扇往他们头顶一人敲了一记,以示惩罚。老九老十哎哟叫了一声齐扭头朝我瞪来,我冲他们咧嘴笑,露出一张咖啡猫式的坏笑,“没人教导你们,欺负别人可是不对的吗?”我抖开扇子吃吃的笑,得意的扬长而去。老九老十红着脸,伸长脖子冲我叫:“哎,你是谁呀?”“敢敲我们的头!”“四哥,你管不管呀,那个死女人是谁?”
听到后面的动静,四阿哥停下脚步转身看过来,恰好我经过他身边,忙立定福身行礼,“木兰见过四阿哥!阿哥吉祥!”
这次没等他提醒,我上赶着行了礼,这大概是他印象中的少有的几次吧。四阿哥见老九老十追过来不依不饶的叫嚣着,他大概猜到了我何以这么积极行礼,嘴角边隐隐勾起一抹不易被人查察的笑。“自已的事自己处理呀,你不是最擅长这个吗?”
我上前一步,小声在他耳边低道:“他们欺负十三阿哥你不管吗,哎,我可是在帮你教训他们呢,给点面子嘛。”八阿哥在后面好奇的看着我们,眼中隐隐透着几分看热闹的劲头。听完我的话,四阿哥把手背后,似笑非笑的侧头看着我,末了,突然扭头对老九老十说:“听到没有,她说她在替师傅教训你们呢,说你们白读圣贤书,竟然做宵小之辈有辱斯文的丑事,你们觉得呢?”
我吓了一跳,直直的瞪着四阿哥,“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不是故意挑事呀!不帮忙就算了,还故意制造矛盾。果然,老九老十腾的跳起来,指着我叫道:“你算老几呀,胆敢这样说我们!”“你是谁,报上名来,看我们能不能制你!”老十捋着袖子上前就要揪我衣领,没等他的咸猪爪碰到我,已有人抢先扣住他手腕,令他动弹不得。
四阿哥!?我意外的看着,胤禛的手正紧紧扣着老十的手腕,不快的说道:“十弟,不可鲁莽。她是皇阿玛请来的!”
“就算皇阿玛请来的又怎样,不过一介平民罢了,竟然敢那么说我和九哥,真是欠揍!”老十愤愤不平的咒道。四阿哥不动声色的淡道:“跟你们正式介绍一下,她叫姚木兰,内阁张廷璐之妻,木兰的名字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
老九老十齐朝八阿哥看去,八阿哥则意外的上下打量我,看他们的眼神似乎认识我似的,难道我的大名已经传遍整个皇宫了?为了不招惹是非,我忙向八阿哥等人福身,“民女木兰向各位阿哥请安,阿哥们吉祥。”八阿哥侧头微笑的看着我,伸手虚扶了一下,温和的说道:“不必多礼,皇阿玛前些日子还跟我们提起过你,让我们多向你学习呢。”
我虚笑了一下,“过奖,木兰只是一介平民罢了,哪及得上诸位阿哥们的学识,啊,木兰还有事恕我先告退了。”
八阿哥笑着点点头,扭头看向胤禛,胤禛年长自然要等他发话。他转向小顺子,“你先带她去阿哥府等我,内务府的大臣已经在等了。”小顺子恭身道了声喳,转身要引我前去。我有点纳闷,疑惑的看了看四阿哥,忙拉住小顺子低问:“喂喂喂,我们干嘛要去阿哥府,不是要去见皇上的吗?”小顺子示意我先走,一边走一边低声解释:“是四阿哥请示了皇上请您过来的,说是一起商议四阿哥的婚事。”
啊?我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当即停下脚步,回头再看身后,四阿哥已经领着一班皇子们朝养心殿过去了。我大为不解,四阿哥成亲跟我有什么关系?快拐过墙角时,走在队伍最后的十三阿哥胤祥忍不住回头望来,老十看到坏坏的一把揪住他后脖领拎了过去。“张夫人,咱先过去吧,一会儿四阿哥就来了。”小顺子试探的问道。我吁了口气,小声嘀咕道:“怎么觉得今儿有点不大对劲啊……他不会又想出什么主意寻我开心吧……”
胤祥所说的阿哥府位于紫禁城的东北角,听说每位皇子长到一两岁上就要搬到阿哥府,在那里一直住到皇上允许建府才可离开。所以未来的嫡福晋嫁过来之后也将住在阿哥府,虽然我进进出出皇城多次,但还从未去过阿哥府,因为以前大多往来于养心殿和乾清宫及咸福宫等几座后妃院这一带,很少到过偏远点的地方。
小顺子领着我往东北角走去的途中,不时的为我介绍周边的宫院,所住何人及种种宫廷规矩。听了他介绍,我从中受益菲浅,以我目前掌握的这些知识若拿到现代,充当个故宫导游或是故宫讲解人完全不在话下。阿哥府的西侧与御花园相邻,小顺子知道我喜欢游园,特意从花园穿过去,正值万花盛开的夏初,我被沿途经过的一片片迷人的景致吸引住了,不时的停下脚步细细浏览。
“张夫人,快着点吧,他们正在阿哥府等你呢。”小顺子忍不住提醒道。我忙收回心思,加快了脚步。当我们赶到阿哥府,发现四阿哥都已经到了,正背手等在府门口。
小顺子没想到四阿哥动作这么快,生怕被数落,忙上前解释道:“奴才来迟,请四阿哥恕罪。”
四阿哥看了我一眼,不以为然的淡道:“平身吧,这已经比我想象中的快多了。”说完,一甩辫子负手走了进去,我在后面斜睨着他,心里直犯嘀咕:胤禛小小年纪一点活泼劲头都没有,倒把康熙帝的傲然与老成持重学了个十足十,举止言谈中总隐隐透着几分帝王气。跟着胤禛走进正殿大厅,一踏进门,我立刻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屋内立着十几位朝廷官员他们齐恭身肃立向四阿哥行礼,“臣等向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看情形他们似乎等候多时了。四阿哥淡淡点了下头,“诸位请起,现在开始商议正事吧。”
老天,看样子,四阿哥真有要事要办!可是,让我来这儿做什么?
四阿哥朝我示意,“这位就是姚木兰,我为你们找的全福太太。”全、全福太太?我怔怔的接受着在场所有大臣们的打量,四阿哥也没提前打招呼就这样冒冒然把我领到大家面前,而我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全福太太?”
四阿哥侧头示意旁边的人来作答,那位大臣解释道:“张夫人,全福太太就是陪四阿哥前往费大人家迎亲的已婚妇人,这需要属相对,家中公婆丈夫健在且儿女双全的人等等,只有满足诸多条件的人才能选为全福太太,本来人选应在内务府家眷里寻,但因条件不符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恰好四阿哥举荐了你。”
我这才明白的点了点头,抬眼看向埋头喝茶的四阿哥,心想,这小子,要是提前说一声我也不至于这么尴尬呀。我虚笑,“好说好说,能帮四阿哥的忙荣幸之至。”周围一干大臣分列两队各自禀着份内的差事,一一向四阿哥奏报。我在旁边听着,渐渐明白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了。一般皇子结婚都要由诸多臣子陪同,在场的这些人就是专门挑选出来等到大婚那日陪同四阿哥迎娶新娘的。他们有的是内大臣,有的是散佚大臣、护军内务府总管、护军参领等等,我静静的侧立于一旁听着他们议事,时间一长身体真有点吃不消,腿软得发抖不说,额头也开始冒虚汗。我注意到坐在前头的四阿哥抬眼看了这边一眼,召过小顺子咐耳说了几句,其它大臣还在禀事的时候,小顺子悄悄过来低声道:“张夫人,阿哥说请你旁边稍座休息。”
“他没说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这倒没有,兴许阿哥还有事要交待吧。”小顺子示意我坐过去。我只好来到右手最末的位子上偏身坐下。事实上全福太太并没有多少差事,就是替男方迎娶新娘然后在旁陪护到天黑,差事就算办完。听着大臣们的奏报,我渐渐对流程有了大致了解,这是我回到古代以来第一次有机会见识到皇子迎亲的盛况,巧的是偏偏那天也是廷璐的生辰。看来不能为他庆生,做个生日蛋糕什么的了……
“今儿早点回来,我等你一起用膳啊。”迎亲的这天清早,廷璐直埋怨生辰日吃不到我亲手做的饭菜,大叫可惜。我听了暗暗偷笑,实际上我已经把膳食单子开列好了,交给厨子让他们照单准备。“行了,又不知几时能回来,别等我了。啊对了,你的礼物我放在书房里了,去看喜不喜欢。”几句话就把廷璐喜滋滋的打发走了。
皇上迎亲是件热闹又隆重的事,一清早,我便奉命来到皇子府静候,然后与那些帮办婚礼的官员及命妇们一起前往内大臣费扬古家。銮仪卫预备红缎围的八抬彩轿在前,身为全福太太的我领着八名随侍女官紧跟其后,一路吹吹打打吸引了不少老百姓旁观。到了费府,赞礼大臣宣读完圣旨后迎福晋礼服出阁,我本想好好看看福晋生得如何,可惜扶她上轿的过程中始终未能如愿,因为中间隔着红盖头。不愧是皇家婚礼,整个迎亲过程呈现出来的那份气派那份尊贵简直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八名内监抬花轿,灯笼十六、火炬二十在前引导,女官随从组成前列仪仗,内务府总管、护军参领分别率属官与护军前后导护。我走在队伍中间,深切感受到嫁入皇室是何等的风光与荣耀。这位四福晋也算是有福之人,史书记载的这位四福晋出身名门,性情宽厚温良宠辱不惊,陪四阿哥一起在宦海的惊涛中熬过了许多个难挨的日日夜夜,很得四阿哥的信任。他们也算一对伉俪情深的患难夫妻了。
长龙般的花嫁队伍浩浩荡荡开进皇宫,福晋接回阿哥府之后另有命妇负责照顾她。忙了整整一天,我的差事总算办完了。从福晋屋里出来,到处是欢笑声,阿哥府此刻别提多热闹了,院子里正大摆宴席,在款待福晋父母及亲族人员。听说皇子成亲,命妇们是不能入席的,我遗憾的跟旁边的命妇道:“可怜我们忙了一天,连杯喜酒都没捞到,这忙帮得有点不值啊。”
命妇职责在身,不便议论是非,于是一笑而过。旁边一人低叫:“阿哥来了!”我跟另几位命妇齐福身向四阿哥道贺。四阿哥刚刚从宴席那边过来,一身皇子喜服的他显得成熟沉稳多了,双手背后看着我们,“今儿辛苦几位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命妇们行礼鱼贯离去,我走在最后,当从四阿哥旁边经过时,他背在身后的手突然绕到身前,拎着一只很精致的小酒瓶在我眼前晃了晃,唇角边勾着一抹淡淡的笑:“知道你少不了要讨酒,喏,送你的。这可是皇宫内最好的酒。”
亏他有心,还记着这点小事。我嫣然笑过,“那就谢了,带回去给廷璐尝尝。”行过礼正要离去,忽听四阿哥问了一句:“你会一直帮我吗?”他立在原地,表情再认真不过的看着我。听了他的话,我没有细想,堂堂皇子应该没有能求到我的地方吧,于是笑了笑:“看在这瓶酒的份上,只要我能办到的,尽管说话。”
我摆摆手,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去。不用回头也知道四阿哥正立在原地淡笑的望着这边,我知道他此刻的感受,不相信婚姻的他突然要跟一个陌生的姑娘生活在一起,加上初次办差不久,种种压力让初入成人世界的他有点惶恐不安吧,他没有能谈得来的朋友,所以此时此刻对他来说我这个朋友也变得份外难得起来。
小顺子被李德全派过来忙差事,送我出宫的任务自然落到他头上。小顺子跟我交情不错,常跟我讲一些宫里的秘密。他告诉我四阿哥原并不想接受这桩婚事,曾找过德妃诉说不满,结果被娘娘数落了一通。娘娘说,如果四阿哥不接受新福晋以后就不许踏进承乾宫,无奈,四阿哥最后只好妥协了。听了小顺子的话,我笑道:“四阿哥反对也没用,这位福晋命中注定是他的,而且还会跟他过上大半辈子,这是打不散的姻缘呢。放心吧,他们以后就会好了。”该告辞的时候,小顺子象是有感而发似的突然说了句话:“张夫人,您知道吗?现在后宫很多宫女和公公们都私下里说,你是他们遇到的最好的主子,小桃子跟着你算是上辈子积了德了。”
“何出此言?”我奇怪的问。
“因为你跟其它娘娘不一样,娘娘对我们再好也是把我们当奴才看,你不同,从不把我们当下人看,还时不时的赏点东西给我们,我们都盼着要是张夫人是我们的主子该多好,那真是一辈子享福了。”小顺子说着掏心窝子的话。我笑了笑,拍拍他的肩,从衣袖里摸出点银子塞给他,“在我眼中你们都是朋友,人活在世哪有不需要朋友的时候。去吧,找几个谈得来的朋友喝喝酒,我们也沾沾阿哥的喜气,寻点乐子。”
我辞别小顺子走出午门,一抬眼。意外的发现廷璐正等在马车旁,我快步过去,“不是叫你别等我的吗?没吃饭呢吧?”
“你不在,我一个人庆生也没意思啊。”
我把酒瓶拿出来,拔掉木塞子让他闻了闻,“怎么样?一等一的上品,够意思吧!四阿哥给的!”廷璐接过尝了一口,咂巴咂巴的嘴,满意的连连点头:“不错,是好酒。走!我们回家!”廷璐跳上马夫的位子,把我也拉上去,然后一甩缰绳,马车飞快的跑了起来。时间过得好快啊,一眨眼三四年过去了,如今连四阿哥都成亲了。我静静的打量着廷璐的侧脸,他认真做事的样子越来越显得成熟了,廷璐扭头一笑,伸手揽住我的腰,让我靠得更近一些。
“皇子大婚真是气派又风光,等樱兰出嫁时是不是也这样的排场啊!”我美美的畅想道。
“那当然,常安是裕亲王的大公子,将来要世袭爵位的。地位自然跟我们一般平民不同。将来等樱兰嫁过去就是福晋了!”
“……可惜汉人不能当嫡福晋,她只能封个侧福晋。”这是我唯一感到遗憾的地方。裕亲王对常安寄予很高的希望,原想为他谈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让他先娶了嫡福晋再娶樱兰过门,无奈常安坚持除樱兰不娶。几经谈判,福全夫妇终于同意了他们婚事,不久,裕亲王亲自上门跟我们谈起樱兰的婚事,表明愿意接纳樱兰过门。现在请求指婚的呈请单子已经呈报上去了,只等上头审察后由皇上指婚了,想不到嫁入候门的过程会是如此周折。
没过多久,好消息终于下来了,皇上颁旨,将樱兰赐与常安为侧福晋,择日完婚。接到这个消息,木兰府张府和裕亲王府的人都松了口气。樱兰的事情传到老家桐城,数年未出远门的爹娘欢喜不已,并奉命赶往京城参加儿女的婚礼。在我的安排下,樱兰翻身跃龙门,荣光的嫁入豪门。
大婚那日裕亲王府的婚礼办得十分热闹,没有当差的文武官员都前去道贺,把王府挤得门庭若市。父亲姚文元告老还乡后很少与京城同僚往来,这次婚礼上见到了很多老相识,久别重逢让父亲很是开心。雪莲见到母亲自然十分亲近,寸步不离的陪在身旁,别提多亲热了。而我事隔数年才与家人相见心里竟有种情怯的感觉,见雪莲一直依着母亲热络的谈话,我无从插话,便陪廷玉廷璐他们一起接待前来赴宴的宾客们,凡遇到官员女眷们,我就为端着亲和客气的笑,为她们引见母亲,然后交给王府的下人安排席位。那日我和廷璐他们没有吃多少东西,事到做了不少。婚礼结束之后,父母被我接回了木兰府。
那天晚上,母亲拉着我的手连连道谢,说我为姚家做了太多的事,她一想起过去曾逼我放弃廷玉那件事,便泪水不断,说了很多对不住我的话。我好生安慰终于将母亲劝回了屋,父亲姚文元兴致高涨,硬是拉着廷璐又喝了会儿酒才昏乎乎回房休息。自打离开家乡后,我已经几年都没回家省亲了,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没有半点怪罪我的意思。
如今姚家的儿女们都已成家,父母再无牵挂。父亲姚文元身体不好,长途奔波再加上喝了不小酒,引起旧疾,回到家乡不久便病逝。那一次我们三家人齐齐赶赴桐城,帮忙料理了后事。
那段时间一连发生了两件大事,忙得我没时间喘息,好在事情都过去了,总算可以好好缓缓神了。廷璐一回到京城就被众多繁杂的公务缠身一刻不得闲,我们都想抽个时间好好散散心,半个月后,廷璐终于寻了个机会向皇上告假,带我出京游玩。
“木兰,我们就在通州这儿玩两天,刚好这边有我一个朋友,晚上就在他们家凑和一夜吧。”
“好啊,希望不要给他们增添麻烦才好。”我们走在一条通往山间的小路,路边杂草丛生,我们沿着路一路往上行去,渐渐地势越来越高,空气也越来越好,看着漫山遍野的朵朵小花心情变得豁然开朗,人也变得活泼起来。“好久不曾出来游玩了,真是好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啊。”站在山头往下望,几乎可以俯瞰整个通州全貌,廷璐把手中的竹篮搁在地上,盘脚一坐,长长舒了口气。“出来的感觉是不错,平日里处理公事时即使从这里经过也没闲心欣赏风景,只有放下所有差事,再看这一带,整个人的心情都不一样了。”
“我说,你把差事一推,那二哥不就要干两倍的活?他没数落你没良心吗?”我打趣的问。
“哈,二哥疼我,不会有意见的。昨儿个跟他说我要带你出京散散心,他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呢。”廷璐双手兜着后脑迎面朝天的躺在草地上,我挨着他身边坐了下来,望着眼前的广阔天地心头突然有种脱离喧嚣的感觉,不由我想起自己那个时代,因为功课压力大,总是羡慕那些富家太太的悠闲生活,如今自己真的当上了富家太太,却过得一点也不轻松,谁叫自己有个在朝廷当官的老公,自己不得不跟那些官太太们周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谁又能想到,我在古代的经历会这样多姿多彩,都可以写一部小说了。我长长呼了口气,用只有自己才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念道。“为了所爱的人,就算回不了现代又何妨……”
廷璐睁开眼,起身靠到我身边,伸手搂住我,“你又在自言自语,在想什么?”
我笑了笑,把头倚上他肩头,“良辰美景最幸福的事就是什么也没想,发呆。”他低笑,有力搂了我一下,低头印上我的唇瓣。“我还以为你会说满脑子想的都是我……”
“谁说的,最幸福的时候是不需要用脑子想的,用心去体会就行了。”我不想让他得逞,咯咯笑着推开他便跑,不想他动作好快,没等冲出去就被他扑倒在地,他一脸坏笑的道:“这叫羊入狼口,无处逃脱……”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他渐渐俯低的头,伸手捂住他的嘴,“别一脸贱笑好不好,简直影响你在心中的正派形象。”
廷璐捧着我的头止不住的低笑,“那你说该怎么笑?嗯?”说罢,低头印上我的唇缠绵的吻起来。许久,他放开我轻啄了一下,将我拢入怀中。我舒服的窝在他怀里美美的闭目休息,这里好安静啊,象与世隔绝的桃源,就在我全身心感受这难得的静谧和美好时,忽听某人的肚子发出咕噜的声音,我嗔笑道:“你不能忍忍么,真破坏美感。”他随即将我拉起,“那只有等我不食人间五谷的那一天了。哎,午膳去哪里打饥荒呀?我可把胃寄放在你这里了。”
要是带上小桃就好了,自己就不用考虑这些小事了。我看了看下面,突然眼前一亮,“快看,那里不是我住过的民舍吗?有地方住了!”当年我怀身孕时住的那间小屋还在呢,刚好可以利用一下。我带着他往山下走,“快点,谁在后面谁生火哦!”说罢,撇下他一溜小跑起来,廷璐哈哈大笑的从后面追上来。到了民舍,这里的布局仍跟三年前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被动过,只是上面落了一层灰。我打发廷璐去挑水,自己动手收拾起来,经过一番打理,很快,小屋又可以住人了。
“我去附近的集市上买点米和菜,你在这里等着。”
“行,我先烤地瓜,等你回来一起吃。”廷璐从院里刨出几块地瓜,打算亲自动手烤来吃。我拎着篮子出了门,离这地儿不远就是一处集市,由于通州是入京的主要路线之一,吸引着南来北往的客商在这里交易,所以通州有几处大型的商品集散地,处处可见外地客商走动的身影。我买东西的时候忽而感觉背后有道视线正注视着自己,回头看看四周,什么也没发现。买好了米和菜,我有点口渴,便来到街边的茶馆喝水。
不知怎么,心头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让人有不塌实的感觉。“伙计,结帐。”我叫了一声,准备掏钱付帐。店小二马上过来,“客官,一碗茶两个铜板。”我刚要把铜板送过去,就在这时,有只手伸过来将一块碎银放到店小二手中,店小二看看我,又不解的看着我身后,正要问什么,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夫人的帐我结了。”
……这、这个声音……好熟啊……
哈拉汗!我愣了一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知使唤的狂跳起来,真叫人太意外的,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直到这时,我恍然明白刚才被人注视还有心里不塌实的感觉从何而来,原来哈拉汗已经跟了我一路了……坏了,最近事一多,几乎忘了哈拉汗要来京城的事,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他!
我的心慌乱不堪,止不住的狂跳,脚下象被定住似的,整个人竟然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了。哈拉汗把手放在我肩头,拍了拍,“夫人,我们又见面了,看来这趟京城之行没有白来,你说是不是?”透着寒气的无情嗓音在耳畔低响,激得我寒毛倒立,心也禁不住微颤起来。我一动也不敢动的立在原地,屏息的说不出话来,最、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哈拉汗不会放过你的,他离开雅尔的目的只有一个……你要小心啊!”阿吉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此刻,这个危险的人就站在我面前。哈拉汗慢悠悠的转到前面,阴冷的黑眸紧紧注视着我,牢牢锁住我的视线。我大口喘息了一下,下意识的向后退去,直到背后被人挡住,回头一看,哈拉汗的亲卫队都到了,正把守在茶馆各处,外面也有他的人马。而我已被他们团团包围,全无逃脱的机会。
“想不到你身边连个人都不带,京城的安定生活让你失去了戒备之心是吗?”哈拉汗慢条丝理的在我面前坐下,状似悠闲的端起我刚刚喝过的那杯茶抿了一口,“为什么不说话?我们应该不陌生吧?”
想不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按廷玉的说话他应该由地方官员一站站接送直达京城才是,这样我们就可以时时掌握他的动向,京城守军也能严密监视蕃王的部队。眼下蕃王只带着一小股亲卫队出现在这里,显然,他们摆脱了地方官员的陪同在私下里行动。这个蕃王没有按京城的规矩来,所以害我没有及时得到他的消息,以致于落到现在这个被动的局面。我脸色苍白的看着他,全身如坠冰窖般渗着寒气,由他带来的压迫感让我快窒息了,艰难的张了张口,一句艰涩的断句从喉咙里飘出:“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找到你,带你走。”他站起来,伸手抚摸我的面庞,亲呢的举动中总隐隐透着几分令人生畏的东西,轻轻淡淡的声音无情的说道:“你要知道,哈拉汗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不跟我,你只有死路一条!”
说罢,他举步走了出去。旁边的士兵推了我一把,压着我跟随他们一起出发。这时候不能反抗他们,这个蕃王看似已经冷了心,不会再象以前那样对我百般宠爱,兴许一件小事不如意都会对我痛下毒手,眼下廷璐不在身边,我只有暂时保全性命能拖一时算一时。这一带是个大型贸易区,身着各种服装的客商们来往不断,这让哈拉汗的人马很容易隐藏其中而不被人注意,况且他们已做了改扮,除了哈拉汗外,其它士兵都披着极普通的长袍,混迹于人群之中。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很小心行事,不想败露行迹。哈拉汗领着队伍从人流熙攘的贸易区经过,周围的人虽多,但谁也不会特别注意我们。我一直暗暗琢磨怎么给廷璐留下线索,让他知道我的去向。正思忖中,迎面走来两名维持冶安的官员,顷刻间我有了主意。
我故意放慢脚步,身后的士兵推搡了我一把,借着这个动作我朝经过的官员撞去,一同倒向旁边的摊位,只听哗啦一声,摊位上的精美瓷器通通摔到地上,化为一地碎片。小贩见状,急了,“哎哟,我的瓷器哟,都是上等好瓷呀,被你们一撞这可怎么好啊!”
官员爬起来一看,怒了,扭头冲我瞪来,“怎么搞的?你没长眼睛?”
我无辜的陪笑:“不好意思,大爷,后面的人不推我,我也撞不到您身上啊,这怎么能怪我呢!”这边一出事,附近的行人们纷纷围聚过来,走在前面的哈拉汗听到动静返身走回来,静静的看着现场。小贩拉着官员报不平,“大人,你可得为我作主啊,这些瓷器是我全部家当,如今被你们碎了,谁来赔我的损失啊!”
官员一把推开小贩,气道:“放肆!难道你想让我赔不成?”
“也不关我的事啊,后面的人推的我,我又不小心撞上这位官爷,说起来应该是他来赔。”我指了指身后的士兵。自眼角的余光,我看见哈拉汗抬眼朝士兵扫去,那名士兵忙抱拳行礼,低声解释道:“大人,属下只是轻轻一推,没想到夫人……”哈拉汗抬手制止了他,不悦的朝我看来,他相信士兵比相信我的成份更多一些,似乎在怀疑我是不是有意生事。反正周围人这么多,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事情闹得越大对我越有利。我趁机说道:“算了,不就是一堆瓷器吗?我来赔。我们木兰府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我赔!”没等我把话说完,哈拉汗突然打断我的话,并把一袋子钱抛给小贩,小贩忙不迭的打开钱袋来看,眼睛顿时笑成了弯月。哈拉汗解决完此事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扯出人群。趁没有引起更大骚乱,他动作粗暴的推着我远离现场。“放开我!”他的手象铁钳般扣着我手腕,痛得不行,仿佛快被他捏断了。
“你若想找麻烦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看了左右一眼,冷道:“看紧她,别再让她生事!”
蕃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内不带任何感情,冷冷的眼神直令人生畏,跟以前的蕃王相比,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蕃王前后有这么大的变化?我相信蕃王之所以带走我绝不是因为喜欢,也许他想报复我,想在报复中寻找快感吧。这样一想,心头越发不安,只觉得浑身阵阵发寒。
这个人,他想怎么对复我呢?不久,他们雇了辆马车把我关了进去,一行人继续赶路。六月天孩子的脸,之前天空还是晴空万里的,转眼云头就上来了,不多时,雨点劈哩叭啦的掉落下来。他们正在找落脚的地方,外面的雨再大对我也没什么影晌,可惜手腕被绳子牢牢捆住,实在叫人沮丧。车帘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突然,有人挑开帘子钻了上来,浑身是雨的蕃王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正擦着脸上的水。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管闭目养神,暗自想着对策。
看哈拉汗行走的路线似乎是朝着京城的方向去的,他若想带我入京,那我逃跑的机会就多了许多,而且被人知道我被劫持后果对他极为不利,他一定明白这一点。所以,相信他也不会冒那么大风险,把我这个炸药包随时带在身边。
“大人,我们在附近找了几间房子,不如先在那里歇息一晚明早在赶路。”守卫在外面报告。
一刻钟之后,马车停了下来,守卫举着雨伞接蕃王下车,我跟着后面下了车,抬头四望,附近多数是大庄园,偶而有几户普通农家零星的坐落四周,这一带好象什么时候来过,有点面熟……没等我看清楚,就被守卫推进屋。里面有个士兵在跟蕃王介绍情况,“……属下已经打听过了,这户人家常年没有人住,主院那边只有少量人在看守,这里虽是他们的产业,但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所以护院的下人以低价租给我们先用着……”
蕃王微微颌首,“多给他们点银子,先让兄弟们用了晚膳,天黑之后出发。”
亲卫队撤出屋子分散到其它各房休息,屋里只剩下我和蕃王两个人,气氛顷刻间变得紧张压抑起来。蕃王不说话我是绝不先开口的,兀自望着窗外出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蕃王用干布擦着随身弯刀,慢悠悠的问道:“是谁帮你们逃出雅尔的?”
“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常安这个人你又不是不认识。”我淡淡的答道。
“我是问另一个人,凭常安的人马根本不可能带你们离开雅尔,那个人是谁?”他声音轻轻的,却透着不容轻视的意昧。他故意在我面前把弯刀擦的逞亮,莫非用来威胁我不成?我不怕他杀人,却怕与他单独相处的紧迫与窒息。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淡然道:“如果另有其人,蕃王大人会不知道?在雅尔的地界,有谁敢跟您做对呢?”
“奇怪的是,你们逃跑的那天,噶尔丹也离开了雅尔,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不过我知道一定是他在背后帮助你们……”蕃王把弯刀往桌上一插,抬眼静静的看着我的反应。“能让噶尔丹出手相助的人必定有其渊源,如果你们不认识他怎么可能舍命助你,我甚至想,噶尔丹那位同名的夫人是否就是你呢?”
我眼皮突的一跳,蕃王好厉害啊,居然一猜就猜到了正点上,真是小看他了!他此次前来京城是与大清谋求联盟的,如果他把这件事透露给皇上,那事情就麻烦了。不光我和廷璐遭秧,恐怕连常安也会牵连进来,以皇上那么聪明的人肯定难逃他的法眼。我一时没有回答,蕃王也不催就这样静静的等着。
糟了,原以为噶尔丹助我们逃跑的事做得天衣无缝,不会有人知道,偏偏忽略了哈拉汗这个人……他只要跟皇上一对词,皇上立刻就会查觉我们有所隐瞒,老天,这个人的存在简直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没错,我是准噶尔部的夫人,但那只是名义上的夫人,我跟噶尔丹之间早断了联系。至于他为什么也选同一天离开,巧合而已,有什么稀奇?”我故作轻松的说道。这下轮到蕃王疑惑了,“噶尔丹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夫人跟别人成亲,而且他居然没有为难你?不可理解。”
“我们之间的故事没必要一一解释给你听,总之,我们救过他的命,他也救过我们的命,所有的恩怨就此抵消,从此我们各走各的路互不防碍。”我面不改色的编着借口,蕃王似乎信以为真,默不作声的细细思忖。“如果他还当我是准噶尔的夫人,早在雅尔,他就动手杀你了,还能心平气和的陪你喝酒?你实在多虑了。”
蕃王略略点了个头,“不是噶尔丹……那我还真小看那个叫常安的家伙了,居然能把你从我眼皮底下带走。”
“常安称得上我们大清第一勇士,这不足为奇。”
这时,有个下人猫着腰,小心翼翼的进来奉茶,等人离去,蕃王才又开口道:“噶尔丹真是愚蠢之极,走南闯北的男子汉竟然把夫人拱手让人,我若是他,绝不会让你这样舒舒服服的生活下去!我要让你尝尝背叛我是什么下场,就象缨宁!”
“你把缨宁怎么样了?”
“她很好,再过几个月将诞下我哈拉汗的子肆,然后,更加痛苦的活着。她想死,想解脱,没那么容易,我要让背叛我的人生不如死!”他把弯刀拔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不要同情别人,接下来就要轮到你了……”
面色苍白的我极淡的笑了一下,毫不卑怯的轻道:“我不喜欢别人为我作主,除了皇上,没有人能决定我的死活!”说话的功夫,下人将饭菜端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摆在桌上,退去。
“想试试看吗?”他不甘示弱的嘲笑,“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不是很宝贝廷璐吗?我要让你亲眼目睹廷璐是怎么痛苦死去的!”他笑得份外阴险又志在必得。我不由担心他会不会真的去对付廷璐,廷璐还不知道他在这里的事,万一真着了他的道……后果不堪设想!见我脸色微变,蕃王得意的冷笑,“现在才知道害怕,已经晚了。”说着,拿刀朝我刺来,我一惊,下意识的向后躲闪,唰的一下手腕处的绳索被刀割断。他把刀放在桌子上,命令道:“用膳吧。”
雨依旧不停的下着,凉爽的风席卷室内,吹得我的心拨凉拨凉的。晚膳过后,蕃王把亲卫队重新集结,“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大清官员还在驿馆里等着,要尽快赶回去。”
“那夫人呢?”其中一位守卫问道。蕃王略一沉吟,“夫人暂时留在这里,伊万,你负责照顾夫人,七日后我们在通州关卡以西十里处汇合。”叫伊万的士兵抱拳称是。“记住,虽说这里人烟稀少但仍要小心戒备,不要让夫人离开房间半步,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她在这里的事。”“属下明白。”
蕃王抬头朝我看来,我低垂着眼皮,装出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慢悠悠的喝着茶,其实耳朵早就竖得老高,正认真听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蕃王似乎还有未说完的话,但看了半晌,什么也没说,冷漠的披上油衣说道:“出发吧。”率先走出屋,一半护卫跟了出去。另一半护卫留下一人在门口值班,其它人则各回各位休息去了。我手捧着热茶来到门口,望着漫天的雨帘发呆,方才听他们的交谈,我终于明白今日与哈拉汗的相遇纯粹出于偶然,哈拉汗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而我和廷璐事先没有接到他抵京消息的原因,则是因为地方官员失去了哈拉汗的影踪不敢如实上报,只能等哈拉汗回去,才能报奏上司。再者,通常这类接待外邦来客的事都是礼部官员的差事,没有我们的人,所以迟迟没有得到消息。
唉,在这个朝代,传递信息和获取信息的方法实在太落后了,害得我好被动。
哈拉汗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是个极其危险的潜在隐患,他随时有可能跟皇上说一些对我们不利的事,那事情可就麻烦大了!我要想办法逃走,把这件事及早告诉廷璐常安他们才是。但是,蕃王留下的这些守卫也不是寻常人物,他们怕我生事,用油布将几个窗口全部糊上,又用木条封住,只留门口供人进出。如此一来,他们只要留一个人在门外看守,就可以牢牢将我看住。
蕃王走后,他们没有再将我绑起来,依然按夫人的礼节以礼相待。
我一个人在屋里心急火撩的走来走去,如困兽般。外面的雨也小多了,都出来大半天了,再不回来廷璐一定会担心死的,或许这会儿已经意识到我失踪了吧?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象是什么东西栽到地上,随即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下人鬼鬼崇崇的猫进来。一看到他,我忽尔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大对劲,负责给我们烧水做饭的下人怎么敢冒然进来,外面的守卫居然没有阻拦?
外面静悄悄的,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我警惕的看着他,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你是谁?”
接下来的情形让我吃了一惊,他突然双膝跪地叩起头来,“主子,我是德子。让您受惊了!”
德子?我疑惑的看着他,心里头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先起来说话。”
“是,我是福伯的侄子,负责看守这座庄子的。今儿下人告诉说外围的几间民舍被人占了,我就扮成下人的样子过来察看动静,不想,原来主子在这里……”听德子说了几句,我明白了,想不到哈拉汗寻落脚处竟然寻到我的庄子里,难怪之前总觉得有点熟悉。“主子,外面的人我已经把他们迷倒了,马车也套好了,趁他们没醒来,快跟小子离开这儿吧。”
太好了,正愁没办法逃走呢,转眼就有了出路。我马上摆摆手,迫不及待的来到外头,门口的守卫被人打昏倒在地上。德子把马车拉过来,扶我上车。此时周围漆黑一片,因为阴天没有月亮,再加上刚下了雨道路处处积水仅凭目力根本无法辨认道路,德子只能靠灯笼的微弱光线冒险前行。
“德子,我们多久能赶回京城?”我焦急的问。
“三四个时辰吧,放心吧,等他们醒了我们早脱险了。”德子大喝一声,纵马跑起来。多亏遇到德子,我终于平安到了家,后半夜廷璐也回来了,他寻我未果,连夜回京准备报官再做打算,结果一到家发现我就在家中。我把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更多担心的是怕哈拉汗把噶尔丹的事透露给皇上。廷璐说等天亮后找常安说一声,让他心里好有个底。为了防备哈拉汗的人上门寻事,廷璐把男丁们全部招呼起来值岗,这天晚上我和他都没睡好,天刚蒙蒙亮,便打发人给常安送信。
常安早在我们之前就接到了哈拉汗抵京的消息,他听说我们回来了,马上赶了过来。“廷璐,木兰,我已经在木兰府周围布了暗哨,安全方面你们尽管放心。”当他得知我昨晚曾被哈拉汗抓走的事,吃了一惊,“这厮也太无法无天了,他若在京城生事,我寻个理由先拿了他,再奏请皇上处置。”
我们正在府中谈话,小史匆匆赶来报告:“主子,宫里的小顺子公公来了。”我和廷璐不安的对视了一眼,走到厅外,等在院子里的小顺子忙打千行礼,“小顺子给张大人张夫人请安。皇上有旨,请两位进宫。”
“可有什么事?”
“皇上现在接见新疆蕃王,午膳时还要设宴款待那位蕃王,所以命两位也出席陪同。”
听了小顺子的话,我心里略略放了心,廷璐问道:“除了我们,还有谁去呀?”小顺子扳着指头数了数,一些主要的王公大臣,太子阿哥都到场外,廷玉也在。廷璐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们一会儿就出发。”
“得咧,那小的去通知其它人了。”小顺子行礼离去。常安开口道:“你们去吧,这时候露个面兴许是好事,让蕃王知道你们在大清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准他们就不敢乱来了。”
“是啊,躲不是问题,不如面对面的打擂台!咱得想法子煞煞他的威风!”廷璐拉着我回屋更衣,不久,我换了一袭崭新衣裙,廷璐也穿上了四品朝服和凉帽,一起朝皇宫出发,为保险起见,常安在后面送了我们一程。款待蕃王的宴席设在御花园,我们赶到时,园子里已聚集了不少王公大臣在陪着皇上游园聊天,笑声不断。很快,我看见了陪在皇身边的哈拉汗,他身后跟着那位副将兼护卫桑,身穿少数民族服饰的他们在满园朝服的人群中很是醒目。在大清皇帝面前,身为一蕃之王的哈拉汗依然保持着几分倨傲,话语不多,脸上端着客气的笑,听着左右大臣们谈笑。一看到他在,我不由的停下脚步,很不愿走过去,仿佛前方潜伏着什么令人生畏的东西。
廷璐拉了我一把,领着我从人群中间穿过,径自来到皇上跟前。我们的出现打断了正在谈话的两个人,皇上和哈拉汗齐扭头朝我们看来,皇上脸上漾笑的朝我们看来,眼神中透着几许宠爱的眸光,“廷璐,木兰,你们来了。”自眼角的余光,我注意到哈拉汗脸色微变,吃惊又意外的灼灼目光直朝我射来,见我平安无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双深蛰的黑眸变得更加深沉了。
“臣廷璐叩见皇上。”
“木兰见过皇上。”我们一一行礼起身。皇上笑呵呵的上前,一左一右拉起我们,冲哈拉汗笑道:“这两个是朕的宝贝,逗趣又讨喜,这样的场合不能少了他们呀!”我调转视线迎上哈拉汗的目光,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平静的表情后面正酝酿着隐隐的怒气,当皇上望过去时,他硬冷的面庞缓缓勾出一抹淡笑,“久违了,两位。有皇上的庇护,你们的福气用之不尽啊。”令人费解的眸光在我身上转了几转,竟使我没有勇气与其对视。
面对哈拉汗,廷璐的口气就没那么客气了,“说的是,守在皇上身边沐浴恩泽自然有福气,就算有什么小麻烦也能化危为安。”
廷璐的话语中若有所指,皇上似乎感觉到我们之间的气氛有点不谐调,遂笑道:“好了,那边的宴席置办的差不多了,都随朕入席吧。”说罢,领着朝臣们朝前边走去。廷璐跟其它大臣们纷纷跟了上去,我看见惠妃和德妃她们也在,准备过去跟她们攀谈。谁知哈拉汗随皇上离去,他身边的桑却没有动步,扭头朝我望来,一动不动的等着什么。等人群走的七七八八了,意外的,他迈步朝我这边走来。此人对哈拉汗极其忠诚,不会想在这里对付我吧?我屏住呼吸直看着他走到面前,不甘示弱的轻笑:“怎么,你又想用什么卑劣的手段对付我吗?如果我是你,不会笨到在这里动手。”
“你最好不要说出那件事,免得自找麻烦。”他冷道。
“这种威胁的话才是我要对你说的,你才怕我找蕃王的麻烦。”我一语道破他的心思,冷笑,“知道我怎么回来的吗?这还要谢谢你呢,找地方找到了我的庄子,现在你应该关心那些人是不是还活着。”我轻哼一声,抬步欲走。桑疾手按住我的肩,“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我停下脚步,挑眉看着他,慢条丝理的答道:“很简单,你应该能猜得到。如果换成你,你怎么做我就会怎么做,处理掉十几人不是什么难事吧?”昨晚临走前我让德子派人把那些被迷倒的士兵们脱光衣服全部绑起来丢进菜窖,先饿上他们几天,对付人的手段有的是,杀人我是不会做的,只是要让他们吃点苦头,菜窖上方只留出一个小洞口,谁敢探头就让守在外面的下人抡一铁锹。我们说话的时候,庄子那边正处于热闹当口,一群下人围在菜窖口争当抡铁锹的人。桑对付敌人从不留活口,听了我的话,误以为我把他们全杀了,额头暴起青筋,冷冷的瞪着我,咬牙道:“他们都是跟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若不是蕃王,我一定杀了你。”
“我可不是被吓大的,我就在这儿,项上人头随时等你来取。”
“木兰!”就在我们针锋相对之间,有人叫着我的名字走过来。廷玉来晚了,一到园子就看见了我们,他看了桑一眼,伸手拍拍我肩头,“怎么还在这儿呢,走,皇上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我点点头,冷若冰霜的脸马上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叫了声二哥,然后跟着他一起过去了。恰好另一头,廷璐见我迟迟没有出现,不放心的跑出来看,正好看见廷玉领着我过来,在我们身后不远处就是面色阴沉的桑。
“怎么才来?”廷璐低声问。
“刚刚正跟桑打擂台呢,正热闹的时候二哥到了。”我笑眯眯地说。廷璐看了后面一眼,“你没事吧,以后不要单独跟他们在一起,就算在宫里,也难保他们不弄点事儿出来。”
我点点头,就在这时,廷璐和廷玉齐朝旁边看去,落在后面的桑赶上来,大步流星的超过我们走了过去。廷璐乐了,“你说什么了,看把他气得都拉成一张马脸了。”
我咯咯的笑:“我告诉他,那帮手下已经被我全处理掉了,一句就把他惹毛了。”廷玉奇怪的看看我,又看看廷璐,从中听出了什么,咳了一声,无奈又无笑的问道:“我又错过什么好戏了吧?”我和廷璐齐声答道:“没错!”廷玉笑着拍了我们一把,“行了,等回了家再说给我听,先过去吧。”
一进入宴席区,宫女便迎上来引我们入座,廷璐他们去了皇上那边,我则在宫女的引导下来到唯一的女客桌前。惠妃德妃她们齐招呼我入座。我给娘娘们请了安,便挨着惠妃身旁坐下。皇上那张桌上有廷玉和廷璐陪同,相邻的蕃王那桌只有两人却也摆了同样丰盛的一桌。就在我落座的时候,桑正跟蕃王小声说着什么,蕃王扭头朝这边望来。我故意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热络的跟娘娘们谈天,全然不去注意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