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与忌讳有关
进到主屋，娘子也就放开了染卿尘，站在染卿尘身后对着上座的卫老太太福了一福，卫老太太便挥手让她退出屋去。
染卿尘上前给卫老太太请安，眼睛快速地扫了一眼老太太的神色：老太太看到她，面上没一丝表情，看来是有些不高兴，但应该也不是很严重，因为并没有对她横眉冷目。
染卿尘心下稍定，请安起身时扫了一眼四周，并未看见月静，卫才太太身后也仅跟着个宋婆子，如今这屋里除了跟自己进来的青黛，并没有其他丫头与闲杂人员。
染卿尘看在眼中，心中微动，看来待会儿老太太要说的事，并不方便让太多的人知晓。
不过这会儿染卿尘脸上自然不会露出一丝不平常的神色，她看向老太太开口道：“老太太，孙媳午饭后小睡了一会儿，不想醒得有些迟，知道老太太唤孙媳时，孙媳又重新梳流过，便来得有些晚了，还请老太太恕罪。”
“孙媳这都还未管家，身体就这么易乏，若今后偌大一家子的事儿都交给你管，你岂不更累！”卫老太太眉微皱，“我知你从前在家时懒散管了，但如今已是嫁进卫府，就该让自己严谨起来，否则你如何受得了管家的辛苦。”
“是，孙媳知错。”染卿尘欠了欠身子，然后又对着老太太道了谢：“谢谢老太太对孙媳的关爱。”
老太太摆了摆手：“这次就算了，不过今后可不许再如今懒怠，否则我定会罚你。”
“是。”染卿尘心叹，这世族大家的规矩就是多，不过，为了卫立轩，为了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适应了。
卫老太太并没有纠住这事怪罪自己，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另有事让卫老太太更在意的？染卿尘这会儿心里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儿，反而把心提得更高了些。
她朝卫老太太开口道：“不知道老太太唤孙媳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问完，也没有其他什么人可察颜观色，只有探卫老太太的，便抬眼又看向卫老太太。
卫老太太此时眉又微皱起来，取了茶盅吃了一口茶后，然后看向染卿尘。
“孙媳这段时间调养着身子，身体应该没什么事吧？”卫老太太开口道，这话听起来象是挺关心她的，不过，染卿尘怎么感觉这话中有话。
“是，孙媳身子很好，多谢老太太关心。”染卿尘中规中矩的道。
“那就好。”卫老太太点点头，望向她，“既是如此，孙媳打算什么时候让我抱上曾孙呀？”
染卿尘没敢直接应话，这要孩子先不说她自己的意愿，这孩子也不是说要就能有的，更何况如今卫立轩的身体还在调养，她可不敢这时候要孩子，若是生出个畸形儿可怎么办？只是这一切，卫老太太并不知道。
本来嘛，夫妻俩的事他们自己知道就好了，没必要这种事也要告诉长辈，可偏偏这长辈对抱孙有绝对的过问权力。
“回老太太，我们正在努力。”说完，染卿尘脸色有点囧，因为她发觉这话听起来有点邪恶，让人联想翩翩。
“孙媳嫁入卫府也有半年了，可肚子里却什么消息也没有，就怕身子有哪不对劲的，不如请太医来给你把所脉？”卫老太太正色道。
“多谢老太太，孙媳身子一向很好。”被当成是传宗接代工具去做检查，染卿尘心里有些不舒服。
“孙媳也别嫌我着急，我这也是担心你，你想，轩儿以后会是家主，那他要有继承人就显得尤为重要，这子嗣如今他是一个都还没有，若是你能怀上，那就是长子嫡孙，将来继承爵位就名正言顺得多，可别将来象轩儿这样，上头有庶长兄，老惦记着他的位置。”
现在就差国公爷这房的子息还没有动静，卫老太太心头亦是着急。
暗叹一声，染卿尘轻声道：“孙媳知道老太太的用心。”
“你们小夫妻两恩爱，我也知道，可听说你这小日子来的时候，还让轩儿进屋？”卫老太太又厉声道，“这女人小日子来的时候，爷们都是要避讳的，难道这规矩你不知道？”
染卿尘一听，顿时明白，今日卫老太太叫她来的原因了，之前的一番话不过是提个醒，毕竟她才到半年，这身子有没有消息，也不是非常着急的事，这话题不过是个引子罢了，重点在这后头呢！
看来，还真是有人把她房里的事讲出来了，真是月静？
“孙媳有劝过夫君。”染卿尘道，“可夫君并不听孙媳的。”
这个破规矩，在女人流血受难的时候，要求女人要积极地把丈夫推到别的女人身边，不仅得不到安慰，还要自己给自己割一道伤口放血。
这事若在以前她可能会做，只是做了之后，爷们就别想再滚她的床了。
但现在，想都别想，除非丈夫自己主动去做，当然，做了之后也别想再上她的床。
染卿尘已是打算同卫立轩过一辈子，所以她决定多费点心神和精力，让卫立轩彻底断了收通房纳小妾的想法。
目前为止，卫立轩的表现还是很令人满意，只是他对这些通房妾室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还只是窥见一斑，虽然那第一个月时他都没有要通房，可是并不意味着他以后就会拒绝要通房。
染卿尘虽然暗中心念已经百转，但也不过就是一霎间的事情，她看了卫老太太一眼，心思便又转回了眼下的处境，现下可不能让老太太把这顶坏规矩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她可不想明晃晃地当靶子给人批斗。
“你们夫妻俩现在的感情是如胶似漆，我知道若这时候放个通房丫头到你们房里，也不通情理，可到底这时候让爷们进屋是忌讳，这事你不能纵容轩儿。”卫老太太严肃地道。
“是，孙媳回去定与夫君商量，让夫君好好考虑这事。”染卿尘道，这可是实话，不过商量的内容可是怎么应付卫老太太。
别人家的媳妇是有婆婆严管，而她很幸运，得了个好婆婆，不过老天还是公平的，又给她安排个太婆婆来管教她。
“还有，小夫妻俩恩恩爱爱，这是好事，但也别做得让人看了眼红妒忌的，然后没规没矩地自个儿到我这儿来告状。”卫老太太意有所指地道。
“是，孙媳记住了。”染卿尘听言一怔，却也应道。
看这情形，卫老太太并不想责怪自己，但对自己的行为还是不满意的，还有，她最后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难道不是月静告的状，是谁？自己主动来找老太太的？眼看这一两日，自己的小日子又要来了，那人还真会挑时间啊。
另外，卫老太太话中也透露，为了子嗣，这通房丫头是迟早要放进来的，如今不放，是因为她嫁进卫府的时间还短。
不行，这事一定要让卫立轩来表个态才行，只有爷们的主意坚决了，她才好计划下一步。
卫老太太又训斥了她几句，让她要把管家的事学起来，然后才让她退出去。
待送走染卿尘，宋婆子就道：“奴婢以为老太太叫五少奶奶来，是想要责罚她的，没想老太太心好，只训斥了几句。”
卫老太太道：“我罚她有何用，轩儿要进她的屋，她拦也拦不住，轩儿如今对他正情浓之时，我又何必做恶人，让轩儿与我置气。等他们情淡了，别说拦了，就是求着也是不会进去。”说着，就叹了一口气，这男人都是一个样，疼你的时候，你就是宝，烦你的时候，你就是根草。
宋婆子瞧卫老太太伤感的样子，赶紧转了另一个话题，“老太太，您怎么不跟五少奶奶说是谁来告的状呢？”
“哼！”卫老太太冷哼道：“若是自己屋里的人有问题，她都不知道，那这个当家人的人选我可要重新考虑了。”
“就怕五少奶奶心软！”宋婆子叹道。
“心软？心软那她就自己尝恶果子去。”卫老太太语气里没有一丝的同情，“一个丫头这样的小角色都处理不了，如何面对府上这些豺狼虎豹。”
宋婆子默然，不知是在同情五少奶奶，还是在为那丫头的结局悲哀。
……
……
染卿尘从宁安苑退出来的时候，心里一直在叹息，这平静的日子算是结束了。
她没有上轿子，只让婆子们抬着空轿远远跟着，与青黛一同走在回清风阁的路上。
“奶奶，你说主动到老太太里的会是谁？”青黛已忍不住出声道，“她的目的是什么？想害奶奶吗？”
染卿尘淡淡地一笑：“害人倒不至于，不过是看着五少爷年少英俊，温柔多情，又位尊如同皇子，心动而已。”
青黛一听，立即明白过来，“她是想让少爷收了房。”说完，又觉得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说这事实在好羞人，就又马上捂住了嘴，脸上露出一抹羞意。
染卿尘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跟了我也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也知道你是个忠心的，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的性子与做事的风格。今个儿的事你也听到了，老太太在爷的房里要安排通房，那是迟早的事，既然你是我身边的人，我就想先问问你，今后有个什么打算？到老太太跟前问话时，我心里也有个底。”
青黛听了染卿尘此话，先是愣了一下，半晌都未回话。
染卿尘也不催她，让她自个儿好好想想，反正不管青黛什么答案，但想要成为通房，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其实在心里她对青黛的期望还挺高，心里还真不希望青黛的答案令她失望。
“奴婢一切都听大姑娘的。”犹豫半晌之后，青黛咬着下唇，低声说道。
“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只当我们主仆闲聊了。”看到青黛的犹疑，染卿尘便轻笑道。
“奴婢……奴婢只想尽心地在奶奶跟前伺候着，没有旁的心思！”青黛咬着嘴唇，终于说了出来。
“如你这般模样，被爷瞧上了，许是今后还能提个位分什么的……”这青黛的姿色在四婢里也是拔尖儿的。
“奴婢从没有这份心思！”青黛脸上变了色，“奴婢只想尽心伺候着奶奶，一切都由奶奶做主！”
“为什么？”
“奴婢身份低微、粗手粗脚的不敢有这份妄想。”青黛连忙道，“而且，奴婢不想因为贪图这份富贵与荣华把性命都丢了。”
染卿尘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方道：“如若你真是这个想法，到了年龄我自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不过你确定要做如此决定，将来不会后悔？”
青黛连忙道：“奴婢绝无假话，奴婢宁可粗茶淡饭，也不想被人捏死。”说完，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对劲，又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奶奶，奴婢不是说被你捏死！”
染卿尘听得啼笑皆非，“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青黛连连嗯着点头。
“即使如此，我便将你这份心记下了！”染卿尘此话说出口，青黛立即松了一口气。
染卿尘继续道：“我有心让你把这院子的事全部管起来，等将来你嫁了人，我也不想放你出去，要你做我的管事妈妈，如何？”
“好，好，奶奶可说定了。”青黛一听到可以留在染卿尘身边侍侯着，便顾不得说她嫁人的羞意，高兴地道。
染卿尘亦十分满意，如若不是猜到一些青黛的心思，她是不会开这个口的，就如朱砂，那份心思揣了那么多年，心心念念，在自己从密阳城的回来后似乎变得更近于偏执了……
回到清风阁时，朱砂与月静都已回来了。
看那朱砂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怪，不过，她每次从兄嫂处回来都是不太高兴，所以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反而是被卫老太太叫去的月静一脸的平静，倒让人多看了两眼。
卫老太太叫染卿尘去，是为了何事，除了当时在场的人，没有人知道。
染卿尘回来后并没有令人追查此事，这人是谁，她心中有数，虽然这院子里有心思的人不只一两个，但有胆有条件去做的不外乎这么些人。
染卿尘决定先在卫立轩身上费些精力。
杜绝今后这些事的发生，一劳永逸的关键，还在于卫立轩这里。
她想与卫立轩好好谈谈这事，她不想再用算计去试探他，就象他说的，有什么事，跟他说，他会解决。
对于府上中馈之事，她目前没有打算插手，这国公府的水有多深，她目前还探不着底，她不想做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事，她决定先从管理枫林苑开始。
如今这枫林苑并无多生事端。吕嬷嬷上次被罚了一顿杖责之后倒也不敢多生事端，又瞧着五少奶奶并没有将自己管事嬷嬷的位子换掉，而吕嬷嬷本身又是一心为卫立轩好，所以这枫林苑在她的监管下，一切井然有序。
若她要要把这枫林苑内属于她这个主母该有的权利一抓好，就必须要掌经济大权，这才是最至关重要的。
离晚膳还有一些时间，从卫老太太那出来时，卫老太太也说了，今日晚膳各自在自己的小院里使用。
因此，染卿尘干脆让青黛拿来她根本对账好的报表。
准备开战了，她还是用些心思的好。
既然打算随在卫立轩身后，那她就必须在卫府站稳脚跟，她就要把五少奶奶的位置坐正坐稳了，别一个被人不满了，她就得乖乖地俯首听命。
这报表青黛是根据染卿尘的要求整理出来的，可惜少了电脑，要不然用财务软件来做就更快更全面更能一目了然。
如今青黛俨然一名现代会计，却比现代会计责任小得多，不用做两套帐，只要如实反应财务状况就好了。
青黛每个月都按要求查帐对帐，编制报表，可这几个月来，染卿尘从来就没过问过，如今主动问起，就知道染卿尘这是要结束悠闲时光了。
枫林苑的账目很简单，因为枫林苑并未脱离国公府单独过日子，所以这帐上走的，只有一样，那就是卫立轩的支出，主要是迎来送往，交际应酬。
染卿尘看了一眼支出汇总，这每年，卫立轩都要花掉一、两万两的银子。令染卿尘嗟舌，直呼卫立轩这个败家仔。
他的俸禄根本就不够如此支出，那他挪用的是哪部分的钱？
叫青黛来问，方知这钱的来源全是卫立轩名下的铺子赚来的。
而这些铺子全都是交给文管家来打理，这文管家目前打理的是国公府的铺子庄子，加上卫立轩名下的铺子庄子。
看来，文管家与卫立轩的关系不一般。
上次去密阳城时，染卿尘就有感觉，文管家是卫立轩的人，直接听命于卫立轩，对其他老少爷们那只是表面上的应付而已。
这么说，整个国公府其实早在卫立轩的控制之下，所以对于家主之位，他根本就不用急，早已是落入囊中了，就看什么时候收网而已。
而现在对卫立轩来讲，最紧要的是保全好他自己，不能大意，这性命要是没了，一切就都是假的了。
染卿尘低头沉思着，那么接下来，是不是会有下毒暗杀之类的事呢，因为卫立轩快要行冠礼了，若到时国公爷想要将卸下爵位，卫立轩是完全够年纪承袭了的。
染卿尘想着，眼神已游离在帐册报告之外，入了神。
“奶奶，王氏姐妹身边的丫鬟过来送信，说两位姑娘多日没有见到您，十分想念，问您晚膳过后有没有时间，是否方便她们过来拜访！”朱砂进来，恭敬地道。
“晚上？奶奶，这可应了一句话：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看位两王姑娘是想趁少爷刚用完膳，想看看少爷！”跟在朱砂身后进来的芳草冷冷的讽刺了一句，这王氏姐妹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避也避不开！”染卿尘坦然地道，卫立轩对王若华的态度她是看在眼里的，别说是有什么好感，现在对她们姐妹俩的客套都少了很多。
不是完全无视，而是刻意的疏远和冷淡，当然还有一丝不容易让人察觉厌恶情绪。对于这种情况，染卿尘欢喜之余有些奇怪。
“让她回两位王姑娘，就说晚膳过后我会恭迎她们大驾光临！”染卿尘淡淡的吩咐，朱砂笑笑立刻下去传话了。
“奶奶，您说她们过来做什么？每次来又不主动说话，就是吃！”芳草在染卿尘身边时间长了，对染卿尘也是越发的亲近了。
“总会说的，你去交代黄芪让她多做些点心小吃，咱们就让她们好好地吃饱！”染卿尘淡淡的。
“是，奶奶！”芳草笑着退下去了。
“奶奶，奴婢看这对王氏姐妹，分明是莲夫人故意放来恶心奶奶的。”青黛道，“听二门上的婆子说，这王大姑娘每日在少爷回枫林苑的路上来回散步，然后装作与少爷偶然撞见，那一副含情默默娇羞的样子，别提有多撩人了。”
怪道卫立轩看见王大姑娘会有厌恶的感觉，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原来是这样，染卿尘心道。
这王大姑娘是用错办法了，卫立轩自己扮假扮了好几年，早就腻味透了，看到王大姑娘这种假假的样子，岂能不让他恶心。
那王二姑娘倒还令人印象不错。可惜也是别有居心之人，不能成为朋友。
她又想起密阳城主的女儿，韦曼曼，一个爽利颇有英气的女子，还有那豪气大方神秘的金小姐，这些都是很优秀的女子，遗憾的是她们都喜欢上了她的丈夫……
“我们爷也太人见人爱……”染卿尘语带不满地道。
话未说完，立即就听到一道好听的男声接口道：“听夫人的话，似乎对为夫很有意见？”
紧接着卫立轩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