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略施手段

第十章 略施手段

李莫言只在晋阳训了十几日,胡大勇等部闻听北路杨周城受契丹围攻吃紧,便开往杨周。这日到了杨周,守城将军说契丹兵已被打退,在几十里外扎营眈眈相视。胡大勇道:“杀敌务尽,怎许异族在我卧榻旁酣睡?”自请了军令,带同五千兵马出城迎战契丹兵。哪知契丹兵躲得甚远,这日竟没寻到,天黑时众兵士在一土冈上歇息。早有人报了城中田将军,田将军闻言大喜,速速增了一万五千兵马来此与胡大勇会合,以吓契丹之胆,田将军亲在土冈上督战,土冈下着人巡逻。

众兵士奔波甚是辛苦,除巡逻的兵外早早睡着。李莫言睡到三更时,猛听北边喊声震天,大惊之下,冲出帐篷往北望去,但见火把冲天,数不尽的契丹兵冲杀过来,似是早有埋伏。这边汉兵虽睡得熟,也都醒了过来。初时均是吃惊害怕,慢慢静下心来,握紧兵刃,只等交战。

胡大勇身披铠甲冲出帐篷,翻身上马,大声喝道:“契丹狗兵趁我睡着来攻,咱们给他些颜色看看。”就见一小兵老远跑来,道:“田将军有命,命胡大勇部只管冲向契丹兵右翼便可,别的事不须管。”胡大勇道:“知道了。”喊道:“弟兄们,随我来,且看谁杀的契丹狗多?”吆喝一声,向来犯之兵右翼冲了下去。众兵见他勇猛,恐惧之心顿去,均想:“契丹兵也是人,我也是人,且看谁厉害些?”纷纷执刀抡枪冲了下去。

李莫言自是亲兵副队长,哪有不随之理,轻巧跟在胡大勇身边,倒执一柄三尺长剑。胡大勇见他与自己不即不离,大是奇怪,心道:“安大郎跑得倒快,追上我的马儿了。”转瞬与契丹人遭遇,李莫言看他们相貌,也不过粗犷壮健些,与己差不太多,回头正看自己弟兄上没上来时,冷不防一只冷箭射到,直奔李莫言面门。李莫言闻得风声,侧头闪过,那箭飞了过去,插到地上,后劲不衰,箭羽晃动。李莫言回头看时,又一柄矛刺了过来,那使矛之人嘴里呜哇乱叫,眼中凶光直冒。李莫言左臂挡开他矛,一把抄住,右手剑顺矛杆砍了下去,直斩他双手十指。那人吓得傻了,松手也不是,夺矛也不是,愣在那里。李莫言原不想伤他性命,夺下那矛,扔在地上。那人突得醒转,大叫一声,扑到他身前就是一拳,李莫言侧身闪过,那人却被李莫言身后的兵士一刀剖了肚子,肠子流了满地,登时气绝。李莫言只为他叫疼,心中道:“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战阵之上可别留情。”

李莫言见胡大勇冲得甚急,只得冲过去护在他身边。但想我不伤他,他总要伤我,不如缴了他们兵器,是以上前或擒拿,或点穴,只打下契丹兵的兵器,并不害他性命。倒便宜身后的同部兄弟,不遇反抗,就杀尽手无寸铁之兵。李莫言随胡大勇冲来冲去,偶尔冲得急了,进了契丹部阵地,也是如虎入羊群,犯者不犯者均仆。李莫言杀到兴处,突得长啸一声,声音洪亮激昂,直入云天,良久方消。众契丹兵士惧其气势,纷纷避之。

契丹本是偷袭而来,眼见偷袭不成,又遭对方三处攻击,对方勇猛善战,不敢顽抗,或战或逃。到得天明时,契丹大败,田将军部大胜,杀了五千契丹兵,俘虏了倒有四千多人。

胡大勇大胜归来,坐下尚未得闲喘息,突听田将军召见,还当是因自己勇猛而大夸且赞,当下乐呵呵的来到田将军面前,道:“田将军唤属下么?”也不行礼,擦了擦鬓边汗水,甚是得意。田将军也不怪他,道:“胡大勇,我问你,昨夜你马前马后的那骁勇将军是谁,东西南北,任意冲杀,好生厉害?胡大勇想了半响,方喃喃道:“是安大郎。田将军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是亲兵副队长安大郎,他……他武艺如此高超。”

田将军先怒后喜道:“我果真没有看错人,还不叫他来见。”胡大勇见田将军不骂,心下已开心十分,忙出去叫李莫言。李莫言正和众弟兄谈论方才战事,听胡大勇来报,也不知田将军唤自己何事,进得帐来,见一人正来回走动,见他进来,喜道:“大郎还好么?”李莫言再不敢称之为田伯父,忙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安大郎参见田将军。”田将军一把拉起他来,打量半响,笑道:“可莫多礼了,晶儿想**你得紧哪。”李莫言听后脸上一红。田将军又道:“你这般英雄,他只教你作个亲兵队长太可惜了,哎,往日里又不知埋没了多少将材呢。”李莫言听他说得满脸通红,心道:“我算什么英雄了,稍稍有些武艺之人,战阵之上也是如此罢。”当下也不支声。

田将军道:”我昨夜指挥众将,独见你啸傲驰骋,伤敌无算,端的厉害,可真开了眼界。想来不让昔日十三太保罢。”李莫言见他拿自己与先父比较,又惊又喜,羞道:“在下只是尽了本分,保护胡将军。”田将军道:“如今也不能叫你保护他,我升你为参将,与胡大勇平级,以后为大王杀敌掠城,自有你的好处。”李莫言忙道:“不瞒田将军,属下既不懂操练兵马,也不知计谋杀敌,如何作得将军?”田将军哈哈大笑,说道:“你这人如此实在。天底下又有哪人生来就会做将军,便是我也是从兵卫做起。也不必提我,当年刘备卖草鞋,张飞卖肉,日后才做的皇帝,将军;而昔日的十三太保李存孝将军初时何尝懂得领军布阵,擒敌杀贼,还不是学的。想当年,我随李将军驰骋沙场,傲气冲天,是何等的威风。而如今,只我一个尚在出力。”说到这里,田将军脸上意兴豪飞之态变成老迈愚顿,眼中也没了神气。李莫言心中一凛,心下寻思:“难不成田将军是当年爹爹的部下么?”当下只好说道:“那就多谢田将军,属下必不负将军重托。”田将军挥手道:“不必客气。”

李莫言施礼退了,回到帐中,早有田将军的亲兵献上崭新参将铠甲,佩刀,平日里一帮好友与胡大勇得知,纷纷前来贺喜。李莫言苦笑道:“也不必当真,我这将军能做几日?”素来与李莫言交好的的一个大个子林汝成笑道:“安将军可不必说笑,依了我的说法,你福泽绵长,若有心做一辈子大元帅都使得呢。”李莫言摇摇头,问胡大勇道:“胡将军……”还未说完,胡大勇已拦住他道:“大郎,可莫叫我胡将军拉,哈哈,你若高兴就叫我声胡大哥,我就知足拉。”李莫言也知升了官无须客气,便道:“胡大哥,这将军可是田将军封的,咱自己心里清楚可不会打仗,日后只愁打了败仗该如何交代?”

胡大勇笑道:“放心罢,大郎。我是个大老粗,平日里打仗也攒了些经验,你若不嫌弃,闲暇时倒可以跟你唠叨唠叨。再者,你看这是什么?”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李莫言接到手看时,却是“孙子兵法”,喜道:“胡大哥,大郎素日读书就晓得孙子这个人很了不起,他著的这本兵法被古今将帅推崇备至。”胡大勇笑道:“可不是么。我为了读懂,还跟随军参谋识了些字,可头疼死我了。你既然识字,又聪明,便拿去看罢,兴许对你有莫大用处呢。”李莫言也不推辞,当下谢过。

契丹兵大败之余,再不敢在杨周城外百里之内扎营,远远的在契丹国南边小城共京城外扎营驻军,与杨周城相距一百二十里,虽不进逼,却不回城,显然有南侵之意。

李莫言每日里参读《孙子兵法》,受益颇丰。这一日看到“釜底抽薪”,眼前突地一亮。他读这书已读了些时日,翻来覆去也读了三四遍,至今日突地有了灵感,出了帐篷,望着自己营中的粮草营呆了半响,忽地大笑。

旁边军校不知何事,上来凑趣,道:“安将军因何发笑?”李莫言笑道:“我有了破敌的计较,只不知使不使得。快快备马,我去找田将军商议一番。”早有人牵了马出来,李莫言上马一阵风似来到田将军帐前,急冲冲闯了进去。田将军见他进来,也不吃惊,笑道:“大郎啊,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李莫言奇道:“找我?”田将军点点头,神色肃穆说道:“大王亲来督战,力逼契丹兵马退回共京城去。现下到看你们这些儿郎本事的时候了。”李莫言闻言,说道:“是李克用来了?”田将军听他叫出李克用大名,嘘了嘘,轻声说道:“可莫再这般称呼大王,小心叫人听了去。”李莫言知他关怀自己,点了点头。

田将军说道:“当年那契丹大王耶律阿保机曾答应大王共同讨伐朱温,哪知到了后来,那耶律阿保机背了大王与朱温结盟,这下自然气坏大王。近年来契丹又屡屡南侵,夺我中原土地,大王一气之下,前来督战,定要好好给他个教训,不敢小瞧了我家军马。”李莫言道:“大郎来此就是有了计谋,只请田将军定夺。”

田将军先奇后笑,道:“我早知你聪明,既说想到了计谋,定是不错。”李莫言谦笑道:“只等田将军点头呢。”田将军笑道:“你且说来听听。”

李莫言将心中所想缓缓道出,只听得田将军拍案叫绝,说道:“大郎,你有胆有谋,聪明至斯,倒还让我小看了。此计只须配上你的高强武功,定然得成。咱这就禀明大王去。”

此番计划,实乃关系数万人马生死大事,如若此计成功,定叫契丹短时内不能恢复元气,如若失败,李克用就要损失甚多兵马。田将军不敢自作主张,因此要请示李克用。

李莫言与田将军商议妥当,上马直奔中军大帐,面见李克用,陈述此计。众将军听了,无不骇然。

一将挺身而出,大声说道:”启禀父王,存信以为此计不妥。“李莫言听得存信,心为之怒,血液沸腾起来,想到父仇,又想到李义叔叔为他追杀惨死,侧目看去,见此人面白无须,四十多岁年纪,脸上浮现青气,眉间眼角似含了杀气,长身玉立,倒颇有将风。就听上座有人说道:”存信,有何不妥?”

李莫言偷眼望去,见上面帅案之前端坐一个瘦干小老头,只剩了一只眼睛,衣衫华丽,与相貌极不相配,却是悍气十足,正是李克用,不禁又气又怒,抬眼望去,却见四大神龙中的任百里未在身边相护,也不知有何埋伏,不敢就此刺杀于他,只得忍气吞声,冒充安将军到底。低头想了一回:“李存信倒还活着,那康君利不知在何处苟活?”

李存信重重哼了一声,瞪了一眼李莫言,道:”父王,这安大郎实未立过寸功,却舔居将军之职。此番又耍小聪明,自以为得计,殊不知轻易冒进最易中了敌人埋伏,此计嘛,嘿嘿,存信不敢恭维。”

李克用摇了摇头,道:“存信,为父素来教你等不可以大将之位将别人看得低了,亦不可以自己才智将别人想得弱了。尔不知位有高下之分,人却没有,聪明之辈,便是街头乞儿也有发迹之时,岂不闻薛仁贵与王宝钗苦度寒窑一戏么?”

李莫言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这李克用果然有两下子,便是用人也是高超得紧。”实对李克用有些顾虑,但见李存信如此看低自己再压不住火头,越众而出,朗声说道:“属下之计,堪可行之。属下愿立下军令状来,若不成功,就请军法伺候。”

李存信冷笑两声,道:“安将军,你怎敢如此狂傲?本将军的话你就听不进去么?”李莫言冷冷看他一眼,李存信但觉其内射出两道精光,似利刀刺进自己心肺,不由得一阵冷,再看时却见他双眼晶莹如玉,似有神似无神,仿佛方才那精光非他所射,思虑半响,不知何为。眼看他立下军令状,走出大门,又恨又妒。

李克用微微一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此子颇有当年十三之威风。”众将听他提及李存孝,均是一凛,李存信打个寒战,不敢多待,走出帐来。

过了一日,到得晚间,李莫言亲挑了七八名身高体健,粗懂武功的军士,林汝成也在其内,又叫了胡大勇,钟是群两名校卫,带上硫磺,白磷等引火之物,骑快马悄悄掩至契丹大营十里外,只堪堪避过巡逻契丹士兵的眼线,下了马藏在一处树林中,又叫一人回去报信,只叫田将军带人马停在此处,方不被契丹士兵发现,只等火起就大军齐攻。田将军自去吩咐不提,李莫言等人一直待到三更天,胡大勇就已挨不住,急道:“大郎,你葫芦里卖什么药啊。既带了引火的物事,不若我们就冲过去,点了他们帐篷,烧死这些狗兵。”李莫言微微一笑,说道:“胡大哥,可莫着急,现在可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胡大勇只得埋怨往肚子里发,又忍了些时候,听李莫言说道:“四更初五更未至,正是时刻,各位随我来。”当前冲出林子,悄声往契丹大营行去。

契丹兵自有巡逻之人,一来以为在自己城池外扎营没什么担忧,有所托大,二来巡逻之人到三更时最是精神抖擞,双眼冒光,既过了四更,又累又困,偷懒睡觉固然不敢,却是昏昏不知所处。李莫言等人不到半个时辰,来至契丹大营东北方,两个巡逻的契丹人见有数条黑影窜来,齐用汉话说道:“什么人?”李莫言欺上近前,伸指点了二人“香甜穴”,那两兵当下倒地,昏睡不醒。

胡大勇,钟是真等人莫不惊讶,相视一眼,齐道:“这是什么法术?”李莫言一笑,低声道:“稍后再做解释,各位随我来,看我做什么便也学做。”说完来至契丹营外鹿角栅栏时,轻轻一纵,翻身而入正巧一契丹兵见到,上前问道:“你是何人,怎不走正门?”李莫言却听不懂他契丹语,当下更不说话,上前就要擒他。那兵身手颇也敏捷,扬刀就砍,李莫言勾住他手腕,使出空手入白刃的手段,轻轻一勾,那刀就到了手中,手下更不停留,刀把打到那兵头部,那兵哼了一声,晕了过去。李莫言回到栅栏边,接应众人。胡大勇等既无轻身功夫,当下也只得肩抗踩背之法一一爬了过去。

几人猫在原地,林汝成道:“那高高的是什么东西?”李莫言顺他指向看去,可不正是粮草堆,当下大喜,心道:“孙子兵法上说‘行军打仗,粮草先行”,果然没有骗人。这契丹兵将粮草放到营后腹地,也被我猜到。”说道:“随我来烧粮草。”见左近无兵巡逻,跃上近前,打着火折子,引着硫磺白磷,扔到那粮草堆上。众人有样学样,纷纷将四周所见之粮草燃起。

李莫言一时童心大起,见四周马圈里不少马草,顺手拿了些点着的枯草,扔到马圈,将马圈大开,马儿见火一惊之下,又受火炙之痛,齐声嘶叫,又跳又挣,见圈门大开,纷纷冲了出去。李莫言又点着些军士帐篷。时有微风,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李莫言四处一闹一点,那火终烧得旺了。只见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火苗冲天四五丈高,远远便能望到。那粮草莫不是些枯草干粮,引火易燃之物,顿时烧得噼里啪啦乱响,又有乱马冲营,一些耳目清净的契丹兵在营中便能听到,出来看时不禁吓得目瞪口呆,还道是自己人失火燃着了粮草,其时人响马嘶,好不热闹,营中乱成一锅粥,胡大勇等乘机杀人。

李莫言看着不忍,却不便拦阻,只在一旁观看。胡大勇杀得性起,骂道:“他娘的,都不穿衣服,也不拿兵器,这样杀来,也没甚么意思。”见李莫言静观,奇道:“好生进了他们营里,还不杀些狗兵出气?”李莫言摇头道:“我们汉人是人,契丹人也是人,何必自相残杀。”胡大勇冷笑道:“你不杀他,他自来杀你。”

田将军远远望见火势冲天,大喜过望,道:“大郎大功告成。”当下吩咐众将士,带齐二万兵马,从契丹营十里外冲杀而来。契丹营中又乱,其兵又在梦中惊醒,毫无防备,一方有意而来,一方无甚准备,相形见绌,田将军大军几兵不血刃,便将契丹大营夷为平地,契丹兵在梦中被杀死,烧死的不计其数,单投诚就有一万二千人。田将军等大胜而归。契丹侥幸逃生的几位将军逃回共京,尚未平静,只疑天兵下凡,不然那后营大火怎生着起。

回城路上,田将军就满口夸赞李莫言不停。李莫言想起舅舅邓苦秋,心道:“舅舅身为契丹国的军师,此番大败必然大怒。依着他的脾性乖张,狠辣阴毒,若不狠狠报复才怪。只是他无情,我无义。两军对垒更讲不上干系,日后小心便是了。”回到城中,李克用闻听大胜归来,契丹兵从此回到共京城短些时日是不敢再出的了,开心十分,大宴众将,且亲自见了李莫言,将那军令状烧毁,又赏了李莫言一盒宝贝。李存信见众将又说又笑,直将李莫言夸到天上,又惊又怒,竟不与之同席而坐。

李莫言见他阴狠脸孔,说不出的开心,思虑先杀李存信再杀李克用报仇之后速离此是非之地,当下心平气和,与众将军吃喝谈笑。抽空打开那盒时,却见里面乃是一只肥大人参,看盒子形状依稀却是当年自己欲抢上贡给李克用的千年人参的那只,心头思潮起伏,暗想:“真是造化弄人。当年我为抢这人参,差点丢了性命,现下李克用却将他赏了给我,当真是夺之不易得之容易,世间事就是如此没有道理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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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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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略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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