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席间妙事
众人见他并无前日之威严,今天又是贺寿,便不再拘谨,只一会,便口称祝寿之辞,进长寿美言,把李克用美得甚是开心。众人交情好的,坐到一桌的也互相聊了起来。
众人吃喝交谈正欢快时,一人站了起来,手捧酒杯走到李克用面前,道:“大王,李袭及敬你一杯,但愿大王你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顺便呢,还有些话儿说。”李克用笑道:“袭及啊,你与我可不必客气,这些年要不是你的计谋,我李家哪能如此日见威盛啊。有什么话说罢,也不必拘礼。来,我跟你喝了就是。”说罢,二人碰了酒杯,各自饮干。
李莫言知晓这李袭及是李克用手下第一谋士,确实计谋出众,追诸葛,赶孙子,只不知与舅舅邓苦秋相比如何。却听李袭及言道:“大王,属下思虑甚久,终于想出了富国强兵的道理,大王来听听可使不使得?”李克用哈哈大笑,道:“有什么话快说罢,可别婆婆妈妈的。”一只独眼放出精光,只等李袭及出口。
李袭及环顾众人说道:“希望大王尊崇德礼,爱护部下与百姓,尽量节俭以减轻百姓负担,外边坚守以保境安民,同时练兵整顿军队,鼓励劳作生产。自古以来都是平乱时期用武将,治国安邦用文臣。稳定赋税,规范法令,赏罚分明,那部下就没有强横之人乱政乱军;亲近正直人,那众人便不再担心被人诽谤诬陷。如此实施清明之政,则不求富而国家自然富足,不求安而国家自然平安。”
李克用听到这里,十分开心,甚是激动,道:“你说得不错啊,当年我就是错杀了不少人啊。唉!存勖,这些话你也要记得,千万不可忘记。”李存勖道:“李叔叔的话,我定记得。”
李克用点点头,命人赏了李袭及五十两金子,道:“如果大家都如袭及一般出谋献策,何愁天下不是我们李家的啊!”众人为他手说,均是神情激昂,只觉扫平中原也没什么了不起,指日可待一般。
李存信上前说道:“众位将士有计献计,有勇出战,群策群力,定将契丹与朱全忠打败。”众人纷纷点头。李存信又道:“只是爹爹病久缠身,身体不便,否则亲自披挂上阵,岂不震煞敌胆。依孩儿看来,爹爹目今最须就是将身体养好,日后不愁没有皇帝做。”李克用微微一笑,道:“人的命乃是天定,如若老天收我时,我又如何强求?存信,你这番孝心爹爹收下了。”李存信面露得意之色,坐回席去。
突地一兵士上前道:“启秉大王,淮南的杨行密派人前来偷看大王给大王作画,被我们抓到了。”李克用“哼”了一声道:“淮南杨行密,我也知道他。这人胆小的很,定是看我势力庞大,前来偷画我像以后备作奉承。也好,来啊,我今日高兴,去叫他派来的画师来,给我画像纪**五十二岁大寿。哎,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哪天突然走了,也要留下个画像罢。”忽又笑着对左右说道:“我瞎一只眼这是实情,不妨召他们来画一画,看看他们怎么画我。”
李存勖道:“爹爹可别说晦气话。”却不敢违背李克用的话,离席叫了亲兵过来,去叫了那几个画师来。不多不少,一共三个,全是淮南城里的名画师。其时中原北地经年战乱,百姓苦不堪言,哪有心情吟诗作画,而江北江南却是富足有余,是以出名的画家诗人均散布在江南左近。
李克用站到场子中央,道:“来画。”扶膝喝斥道:“杨行密派你们来这偷着给我画像,那你们肯定是优秀的画工了。如若今天画不好我,台阶下就是你们的丧身之地!如若画得好,便赏百两黄金。”画工们本以为被李克用抓住再也活不成了,见他只是命令作画十分高兴,叩拜后便开始准备。
一人见甚有厚利,生怕别人抢了去,又自恃画艺高超,跑到场子上,支开画板,铺上宣纸,狼毫笔略蘸淡墨,看了看李克用面貌,画了起来,画一时看一时,一丝不苟,甚是认真。只花了一盏茶时分,道:“大王,小的画好了。”说罢,叫亲兵拿上去给李克用看。李克用不看则已,一看大怒,道:“你讥讽我独眼么?来啊,给我把他杀了。哼!”那画师尚不知犯了何处忌讳,已被人拖了下去斩了。
李莫言远远望到那纸上确是照李克用本相画的,便连胡须画得也是茎茎有数,心道:“画师自以为与本人一般模样便告完成,可犯了李克用忌讳,激怒了他,迁怒于画师也不无道理。”
又一人被叫上前,命他画像,那人想了想,才画了起来,画毕,叫人呈给李克用看,李克用怒道:“你画的可不是我,却是谄媚讨好我。来人,一样杀了。”李莫言见那画像被扔到地上,仔细一看,原是个威武的将军,双目炯炯有神,心知这画师拍马屁,将李克用画成无残将军,将独眼掩饰,却仍气恼了李克用,心道这李克用可真是不好伺候。
第三个画师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师,见前两个都没画好,吓得直打哆嗦,腿肚子转筋,竟不敢上前。李莫言走到他身边,道:“去罢,给大王画像原是你的福气。”低声嘱咐道:“你将他画成射箭之势,眯起一只眼,又未拍马屁,又画到好处,定没罪过。”那人听了方才松了口气,上前依李莫言所说画了起来。不一时,呈了画上去。
李克用看了看,大喜,道:“来人,赏他五十两金子,下去罢。”亲兵将他带下去。
李克用慢慢走到李莫言身前,道:“安大郎,你可聪明得紧哪。”李莫言心头一惊,知道他看了出来,是自己出的主意,那画师才侥幸未死,道:“大王文治武功,均为人上,大郎只是顺大王心意出的主意而已。”
李克用看了他半响,道:“少年出英雄,此话原是不假,你若再苗条些,倒像我一个儿子的媳妇。”李莫言心里一动,道:“不知像谁?”李克用道:“我的十三子李存孝,他妻邓小云,你眉目与她颇为相似。”李莫言道:“哦?那李存孝现下在哪?邓小云又在何处?”
李克用叹口气道:“众人都知他已经死了,你还不知道么?当年我犯下弥天大错,现下想挽回已是不行了。哎!”走回桌旁,喝了几口酒,竟与众人告别,口道身体不适,回屋休歇。任百里等甚是衷心,不敢稍有离开,齐跟了进去。
李存信冷冷笑道:“哪里来的小子,什么都不知道,竟也受邀来这大王寿宴。”李莫言闻言脸上变色,欲要发作,看了看他身边李欢,忽地淡淡一笑,终忍了下来。
众人边喝酒边聊天。田晶见李莫言与爹爹总是相距不远,知晓他与众人不熟,只以爹爹最亲。缓步绕过田青争,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安将军,你后天有空闲么?”
李莫言正心事重重时,突听她在耳边问出此言,不知什么意思,扭头见她浅笑盈盈,早将那夜之事忘个干净。他本是有愧于田晶,见她以大小姐之身不气自己反而温言相呵,哪能再好意思拒绝,当下不及思索,便道:“自然有空,有事么?”
田晶面逸春花,道:“后天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你来我家用饭聊天罢。”李莫言自知这中秋节是家人团圆的好日子,想到今生再难与舅舅家人相聚,又想到这个日子自己一个孤身男子去田晶家似是不妥,到底如何不妥却说不上来。田晶见他仿佛犹豫难决,道;“你还是来得好,一人孤单寂寞不如大家一起开心。”脸上作出千般恳求之状。
李莫言见她眼中情意无限,且又婉言相求,早不再思虑,眉头一展,说道:“如此便答应你。”一旁田青争全听到耳中,欲说什么却觉不说更好。田晶站了回去,似是开心万分。
众人在李存勖陪同下喝了会酒聊了会天,便纷纷回府。李莫言走在回营的路上,心道:“李克用现下体弱多病,正是我下手的好时机。今日他作寿,防卫自然森严,待明后日必然疏忽,便去刺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