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怎奈心软

第十章 怎奈心软

李莫言见四大神龙再不自恃武功横来,着实欢喜,放下一颗心来,心想反正李克用在自己手中,什么时候杀掉也不迟。扭脸望去,却见窗外门外涌现无数兵士,手执弓箭,已是瞄准了自己与那二女。

朱亚淇二人大吃一惊,哪料得有人会来,双剑提起挡在身前,留神这些兵士。哪知这些兵士陡然见到朱亚淇扭头过来,容颜如画,艳丽非凡,一个个吃惊不已,呆呆瞅着她。一兵大口将口水咽到肚里,又有一兵啊一声叫,手中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李存勖道:“父王,孩儿来晚了。”见李莫言一脸怒气,手中快剑离李克用咽喉不远,忙道:“安大郎,你怎地犯上作乱?这二位姑娘又是何人?”

李莫言冷笑道:“我可不叫什么安大郎,我是李存孝的儿子李莫言,今日来杀李克用这老贼为我爹爹报仇。”

李存勖闻言,脸色瞬时间变了三变,先惊后喜,由喜转忧,随即将剑收起,上得前来,温言说道:“李莫言,你原该叫我声大伯的。你可知道,父王误杀存孝十三弟后,一个多月茶不思饭不想,每日里只是苦**佛经赎罪,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何尝真的要杀你爹,真正害你爹的多一半归在那李存信康君利手上,一半倒在你爹自己手上。”李莫言奇道;“这话是怎生说?”

李存勖见他似有些松动,却不敢逼他过急,缓缓说道:“你爹爹立下许多汗马功劳,自以为劳苦功高,便不将人放在眼中,与同僚相恶,虐待属下,得罪了很多人,埋下无穷祸端。六弟李存信,九弟康君利与他素有相悖,一日得探子密报说存孝与朱全忠私通,一怒之下不加详查便禀告了父王。父王当时正为一事生气,当下不问青红皂白,便下命将你爹处死,满以为众将军大臣会与你爹讨个人情,父王便顺坡下驴责骂一番了事就是。哪知这些人素来知道父王脾气怪异,猜不透他心思,不敢求情,是以假戏真作,害你爹惨死。你自己说说,可不是你爹自己一半罪过,李存信康君利分一半么?”李莫言怒道:“如此,李克用倒是一点错都没有的啦?”

李存勖听他当面叫出李克用的大名来,皱了皱眉头,忍怒说道:“这倒也不是。后来父王多方打听,才知道那消息乃是假的,白白损了最得意的儿子,便似老了二十年一般,如今成这个模样,兼病症缠身,我这做儿子的也是难受得紧。你当父王乐意杀存孝么,他苦苦将存孝从少年培养长大成人,教他学文习武成材,喜欢还来不及如何肯下杀心?”

李莫言一言不发听他说完,一时间呆在那里,突地道:“不管如何,终是他杀了我爹,这却不错。”想起方才李克用拒不认错,心中更是有气,道:“他方才还甚是以杀我爹有理,还不该杀么?”李存勖叹道:“父王早生死意,说出那般话来定是逼你杀他,他好去九泉之下亲自向你爹认错。”

李莫言心中微微一动,回头见李克用蜷缩身子,老泪纵横,一只眼睛更见凄楚可怜。李克用见他看来,昂然道:“你杀了我罢,我早也不想活了。你爹爹是我儿子中最看重的一个,教他读书习武,便当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哪知误听谗言,大错至斯,唉!”

李莫言听得父亲之死是因为得罪人甚多而无人求情时心中已有松动,现下见李克用苍老可怜模样,心中不忍,再也狠不下心,动不了手。突地想到当年李存信康君利追杀李义叔叔之事,说不定就有李克用父子参与,须得探探他口风,口中说道:“那你为何又谴人追杀于我,还有我可怜的李义叔叔夫妻俩?”

李存勖听到这里,早已放下心来,心道:“李莫言啊李莫言,你毕竟年轻心软,这下也好,倒饶了我爹爹一命。”似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说道:“这全是六弟九弟搞的鬼,他与你家有仇,自然谎称是奉父王之命才敢下手追杀你们,斩草除根素来是他的本事。”

李莫言心道:“果是李存信康君利二人与我爹私下有仇,乘机作祟,这李存信端的可恶,且看日后大哥如何收拾他。”心里一动,只觉数年来苦思报仇,到如今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李存信固然杀不到,李克用这里也下不了手,当真是无计可施。

李存勖见他如此,心下大喜,脸上却惨然道:“存孝兄弟死后,我不忍他尸身为人糟践,便将他葬到晋阳城西百里处龙山之上,你何时去祭奠他?”

李莫言垂下手中剑,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泣道:“爹爹,莫怪孩儿不孝,只是这李克用老弱无能,我若就此将他杀了可不是男儿风范……”说到这里,已说不下去,心道:“这仇是没法子报了,晋阳城也待不下去,还是早些离去的好。”看李克用模样时心早软了,只恨自己耳朵是棉花作的,一听就软,当即说道:“李克用你就这般活着罢,我也不来杀你,要你终日悔恨中过活。”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李存勖喝道:“放他出去。”心道:“现在你不杀爹爹,我也卖个好处给你,你当我没敌意,便自然大意,稍时再谴兵马追拿于你,刺杀爹爹的罪过可没这么简单。”众兵士或是惧于李存孝当年的威风,或是惊恐李莫言手中的快剑,纷纷让开门,以放他出去。

朱亚淇二女一言不发看场中情形,见李莫言如此就走,也不免奇怪,却不犹豫,双剑又奔李克用刺去。

李存勖冷笑道:“你两位姑娘不在闺房刺绣,跑这干什么来?”任百里见李莫言就此走了,只觉压力顿失,使个眼色,二弟董其泰,三弟万刃寒攻了上去。

李克用心神稍微宁定,道:“存勖,这姑娘是老相好朱老儿的丫头,可不许放她走了。”李存勖看着朱亚淇正发怔时,突听爹爹吩咐,赶忙应声,率兵守在门口。想求爹爹饶过此佳人时却怕惹爹爹生气,但若就叫爹爹手下将之格杀,却又不忍,站在兵士前面左右为难,恍惚间又望向她。他本是年近四十之人,多年来争杀战阵,对女色已不执着,但今日见此绝色竟也动了心。

李克用见李莫言即将出门,突地道:“莫言孩儿,你如今往何处去?”李莫言听他叫得恳切,不敢再留,道:“你莫管我。”回头见李克用垂头不语,众兵士与李存勖守在门口,二老正大战二女。这屋子本来狭小,兵士愈进愈多,二女便施展不出武艺,抵挡不住,边打边退,甚是狼狈。

李莫言出了门,心中哀痛,突地一动,心道:“若不是我,这女郎定已杀了李克用逃脱,可没如此故事,现下既然被李克用手下困住,我救她们还是不救?”当下心里一动,正欲回头时,突闻“啊”得一声惨叫,似是女子发出。李莫言一凛,心道:“莫不是朱家姑娘为兵士所伤。”急走回来,甫进门时见一老者方从另一女子胸口拔了长刀出来,鲜血喷出,那女子眼见是活不了的了。

朱亚淇见状大惊失色,叫道:“碧珠,碧珠。”想救那女子时为董其泰快掌缠住,一时间脱不了身,众兵士也不懂怜香惜玉,都想借机在李克用面前立功,均是狰狞相逼。

李莫言心里暗暗惭愧,心道:“方才若不是我多事,这二位姑娘多半已杀了李克用,我也报了杀父之仇,她们也早逃命去了。现下累得一女惨死,这……这。”心中惭愧,忍不住动了侠义心肠,便对李克用说道:“我为这两位姑娘讨个人情,你不要尽数杀了她们罢。”

李存勖见他突然折回,还为二女求情,道:“这二女是朱全忠老贼的手下,若不擒杀岂不教他小看于我么?”朱亚淇白他一眼,恨道:“谁要你来作好人?碧珠已为李克用所杀,今日我非杀了这李克用不可。”扬起手中利剑,向李克用冲去,却被万刃寒挥刀挡住。

万刃寒自幼苦练刀法,在江湖上闯荡数年,遍访使刀名家,刀法俨然有天下第一之实,后寄身于李克用篱下拜为四大神龙,一手“快刀七十二斩”刀法少有对手,便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提起使刀的名家来,首当其冲便要提他。他招重力沉,快时若雷电,重时若巨石,忽慢忽快。朱亚淇为他缠住,保命已难,何况刺杀李克用?一个不留神,为他快刀掠过胳膊,虽未伤筋动骨,却是剖开了袖子,割伤了胳膊,露出雪白藕臂,鲜血顺臂流出,一红一白,煞是刺眼。朱亚淇又羞又怒之下,左手捏住右臂袖子,也顾不得剑招,狠命拼杀。

李莫言看着甚是纳闷:“我为家仇,尚能放下生死,见李克用老迈便不杀他,怎地这朱姑娘便如疯子一般只要杀了李克用?她爹爹朱温也死了么?”见她如此模样,心头一动,不由得为她求情:“她同伴已然死了,就放她一条活路吧,只教她以后不敢再来就是。”

李克用长长叹了口气,点头道:“既是你为她们求情,存勖,便放她走罢。只是莫再来了,我这里以后定必防卫森严,再来也讨不了便宜。回去告诉你爹,在战场上明刀明枪得干,少来这偷鸡摸狗之事。”

朱亚淇已醒悟过来,见势不妙,杀李克用已非所能,目下只求脱身而已,也生退意,见状说道:“如此今日便饶了你们两个大小狗,杀我碧珠之仇本姑娘改日再报。”瞪了李莫言一眼,收剑将那女子尸身抱在怀中冲出门去,李莫言随即垂下头来,跟着出了门。李克用似要止他,终没说出话来。

李存勖喝道:“传下令去,全城搜捕这二人。”又道:“将战死的弟兄毁容挂在城门口处,只称是来刺杀大王的刺客被围杀,速去办理。”李克用似是陷入无限遐思,并未听到。

李莫言一口气狂奔出那屋来,跃出王府围墙,扑翻在地,痛哭起来。哭了半响,猛觉不对,抬头望去,却见一人立在路边,冷冷望着他哭。待他抬起头来时,突地闷声不响右足一点跃了过来,提剑就刺。李莫言魂不守舍,大意之下粹不及防,差点中招,好在心随意动,意随心生,偶有不对,已直直后跃一丈有余,惊道:“朱姑娘,是你?”

那人正是朱亚淇,手中持剑,恨恨说道:“若不是你,今日李克用早被我杀死了,碧珠也不会白白死了。”说到这里便欲哭了出来。

李莫言心中有愧,讪讪说道:“我……,在下。”朱亚淇嘿嘿冷笑道:“你什么……你替碧珠还命来。”抬手就是一剑,平平削向李莫言大好头颅。

李莫言见她大怒之下,出手更见凌厉,剑还未到身前,已觉冷冷寒气,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又退一步。朱亚淇见他躲开更是大怒,提剑又砍又劈,连出二十一剑,见仍砍不到他,就有些下气不接上气。她原本就剧斗一场,受了轻伤,现下又含失友之痛,心中哀愤,出招只是憋一口气而已,既见无功,便生弥顿之态。

李莫言见再退已退到路边胡同石墙之上,不能再退,眼见分明,侧身躲过,左手拿住她右臂,右手轻轻拍向她手中利剑,朱亚淇拿捏不住,那剑划起一道寒光落到十数丈外,右臂已为李莫言所拿,伤处正巧为他所触,“哎哟”叫了一声。

李莫言说道:“朱姑娘……”朱亚淇并不说话,左臂挥起,左手上扬,啪啪打了李莫言两记耳光。她出手之际只是怒气,满以为李莫言会轻松闪避,哪知他并未躲开,吃了一惊之下,第三掌就再打不下去,气道:“你不是本事很大么?怎么这都躲不开?”

李莫言脸蛋为她掌击,顿时生红,只觉**,但觉左手拿住朱亚淇右臂处,柔腻光滑,借胡同口高墙里灯笼之光,看得清楚,正是方才朱亚淇右臂衣袖为万刃寒所划破之处,现下既未捏紧衣袖,早已露出一段血红雪白手臂,虽是黑夜,但为光所映,却仍是清晰,一时怔住,便忘了朱亚淇掌脸之痛。朱亚淇见他痴痴盯着自己手臂,伤口处愈疼,又羞又气,左手扬起,又要打他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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