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巫山仙子

第四章 巫山仙子

朱亚淇见这老婆婆陡然拦在身前,说些不干不净的话,还以为她是个傻老太太,当下温言道:“老婆婆,你要用饭,还是迷路了?”那老婆婆嘿嘿冷笑,道:“你欺我老了么。我虽老了,眼也不瞎,耳也不聋,我吃饱喝足只是为找儿媳妇,你就随我去罢。”朱亚淇本以为她是个傻子,哪知头脑清醒,似是常人,当下道:“我为何要做你的儿媳妇?”

那老婆婆睁着眼睛,眼里闪烁寒茫,惊讶问道:“你做我儿媳妇,从此就有钱花有饭吃啊。”朱亚淇呸道:“有钱有饭又有什么了不起,你当我稀罕么!”那老婆婆口中“啧啧”作声,围着朱亚淇转了一圈。二人又不好走,又不好问,只得傻傻看着。

那老婆婆抬起头来,脸上全是迷惑神态,问道:“这个傻丫头,女子不要钱,不要衣服,不用饭,还有别的可做么?”话中之意似是女子有钱有衣有饭就可不必做其他事了。

朱亚淇格格笑道:“老婆婆,你还是回房休息罢。我跟你说,你往北走走,北边可能有你要找的那种只要钱衣的女子作你儿媳妇罢。”那老婆婆摇摇头,道:“我不往北走了,这些年走得实在累了。我看你生得俊,就随我走罢,我儿子可不错那,他肯陪我玩哩。”

朱亚淇叹了口气,抬头对李莫言说道:“好可怜的老婆婆,我们进去罢。”正抬腿欲行时,那老婆婆怒道:“我不要你可怜,我只要你做我儿媳妇,跟我走罢。”说罢,怪手一翻,向朱亚淇手腕抓来,疾若闪电,迅捷无比。朱亚淇大吃一惊,那知这老婆婆身怀武功,当下未来得及抵挡,欲退时已退不开身,眼看那手就抓了过来。

李莫言其时站在朱亚淇身旁,见那老婆婆陡出怪手,势子又急,当下不及思索,探出右手二指,径去点那老婆婆手上“劳宫”穴。他手中剑已在慈悲庵芦苇丛中失却,但此刻内功深厚无匹,随意使出无心之招来亦是非同小可。

那老婆婆口中“噫”了一声,伸回手来,不再出手,喝道:“你是何人?”朱亚淇见李莫言出手相救,恩都来不及谢,躲到他身后,兀自发抖。

李莫言见这老婆婆疯癫似有病,说话行事却无恙,心下大起疑云,这老婆婆出手难道真的只为找儿媳妇那般简单,因此沉吟不答。

那老婆婆见他不答,脸色甚是平静,双眼微睁,似是陷入无限思虑,当下又问道:“你为什么要阻我儿媳妇回家?”李莫言心道:“什么儿媳妇,人家又没答应,你自说自话,这么老了也不怕羞。”

那老婆婆见他出手凌厉,随便一站神平气和,当真不敢小瞧,见他还不说话,还当他暗运真气,准备爆起一击,当下嘿嘿坏笑,退了一步,道:“我见你生的老实,哪知坏心眼倒不少,欺负我老婆子么。你不说话,我也知道,这位俊姐儿必是你的妹子,你这般维护。也好,我就跟你商量,事成了,咱也就成了亲家,可好?”

李莫言心道:“这老婆婆确实有些疯癫,瞎说瞎讲。”当下气道:“我不是她哥哥。”那老婆婆闻言微微发呆,想了一会,脸上竟然如少女般娇笑,道:“小哥,这我可猜到了。想必你是她的夫君,故此舍不得罢。”

朱亚淇听得清楚,但心有余悸,不敢开口强辩。李莫言怒道;“这更是胡说八道了。我与这位姑娘只是朋友,虽你是个前辈,却也不许你如此胡说。”那老婆婆道:“哦,那可就奇了。我带你朋友去享福,你怎地阻止于我。你看你朋友都急的脸红了,嘿嘿,她也想见我那乖儿子么?”

朱亚淇实是被那老婆婆吓得脸色发红,听她如此胡说,气道:“我死也不作你儿媳妇,你趁早死了心罢。”那老婆婆并不生气,对朱亚淇慈祥一笑,朱亚淇并不理她,扭过脸去。

那老婆婆叹道:“好生容易寻到如此艳丽丫头,堪配我的乖儿,怎能就此舍弃?”对李莫言苦苦哀求道:“这位小哥,请你体谅老身为寻儿媳妇已经身缠疾病,痛苦不堪的份上,别再阻饶于我,好不好啊?”

旁边突有一人道:“这位老婆婆,这男女之情便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非要强抢别家女子,要知强扭的瓜儿不甜,又何苦来哉?”

李莫言望向那人,却见是一二十多岁年纪的布衣青年,更是认识,失声叫道:“柴大哥。”

那青年对李莫言与朱亚淇抱拳施礼,笑道:“原来是李兄弟,多日不见,你来了这偏僻荒野做什么。”来人正是丐帮帮主柴坚。

李莫言听到“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时,情不自禁想到田晶,心下更不迟疑,对那老婆婆说道:“老婆婆,您年纪大了,何不舒服在家中安度晚年。您儿子既大,让他自己找寻心爱的女子也罢了。”

那老婆婆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精光大盛,道:“我不管,谁要阻了老身与儿媳妇回家,便去死罢。”说完,右手探出,绕开李莫言,径去抓向柴坚。柴坚嘿的冷笑,陡出右手,立掌挥出,击向老婆婆前胸,掌风激荡,甚有威势。

那老婆婆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自忖不能与之抗衡,只得退了几步,怒道:“啊哈,敢情几位哥儿功夫都不含糊啊,今日老身倒要瞧瞧,儿媳妇到底是不是我家的?”当下合身欺近,戳向柴坚手心“合宫穴”。柴坚大喝一声,右手倒翻而出,从肘后拍出,又是一掌,横横拍向那老婆婆。

那老婆婆表情甚是古怪,拐杖堪堪戳到柴坚手心穴位时硬生生又退了几大步,喝道:“好小子,你们存心是不让老身带走儿媳妇了,太可恶了。好让你们知道我‘巫山仙子’的厉害。哼哼,对付你两个小毛头也不用这拐杖,单手就收拾了你们。今日既见佳妇,便不杀生,嘿嘿。”柴坚与李莫言听闻“巫山仙子”,相视欲笑,均想:“这等老妪,也是仙子么?世上可有这般老的仙子”

一旁朱亚淇听入耳中,吃了一惊,道:“敢是西湖孤山梅花庵许老师太的师姐‘巫山仙子’,世居‘巫山十二峰’的‘神女峰’。”那老婆婆“巫山仙子”冷笑道:“儿媳妇见识到广,不错,这多年了,还有人记得我这个老婆子,哎,岁月不饶人哪。”

朱亚淇面色大变,上前施礼道:“原来是师伯,弟子是许老师太座下二弟子,家师久来未见师伯,心里想**得紧,也常常提到师伯呢。”

“巫山仙子”闻言一动,眯起眼来,又打量了她一遭,笑道:“原来不是外人,更妙,更妙。你叫什么名字?”朱亚淇忙道:“弟子朱亚淇。”“巫山仙子”笑道:“好孩子,既不是外人,便听了师伯的话,随我回山嫁我儿罢。”朱亚淇听到这话,还当她是自己师伯便好商量,哪知她一心认定是自己儿媳妇,便是师侄也不放过,当下道:“师伯,不是弟子不答应您。只是弟子既未与令儿见过,怎能就此成亲?”

“巫山仙子”笑道:“原来你是害羞,哈哈,哎,老了老了,越发不能体会少女心情了。我实告诉你说,日后见过,你就欢喜了。我儿可是男子中的极品,你们日久必会生情,走罢,走罢。”朱亚淇摇头道:“便是师傅在此,弟子也不敢听命。”“巫山仙子”怒道:“好啊,不听师傅的话,自然不把师伯放眼里拉。今日还要师伯动手么?”朱亚淇退到一旁,低垂眼皮,再不说话。

“巫山仙子”哈哈大笑,道:“许师妹养得好徒儿啊,嘿嘿。”说话之际,身子一闪,袭向朱亚淇。朱亚淇正低头沉思,似是不防。李莫言,柴坚二人均是大急,急忙跃前保护朱亚淇。哪知“巫山仙子”早已打定主意,声东击西,这边作势抓朱亚淇,见李莫言,柴坚二人齐来阻挡,嘿嘿冷笑,已跃到朱亚淇身侧,伸臂飞出条丝绸缠住她手腕,道:“乖弟子,随我走罢。”朱亚淇吓得面无人色,只觉这老婆婆面色慈祥,所言所行莫不骇人。

李莫言见朱亚淇遭擒,不知为何心下大急,欺到“巫山仙子”面前,劈面就是一掌,说道:“放了朱姑娘罢。”“巫山仙子”见李莫言随手击来一掌,无声无息已到面前,大吃一惊,道:“你是少林弟子么?怎会耍这‘般若掌’?”退了一步,却将朱亚淇点了穴道放到身后。

李莫言凝劲不发,心道:“我这是什么‘般若掌’了?”口中说道:“非是少林弟子,便不会耍这‘般若掌’么?”说罢,又是一掌拍出,虎虎生风。他自不知般若掌威力几何,如何使法,否则也不敢称自己随意所发之掌为般若掌。“巫山仙子”伸手搭上他手臂,便要使擒拿手断他手臼,口中说道:“你不是少林弟子,怎学的‘般若掌’,难道是偷学不成?”

李莫言听到偷学二字,忽地想起师叔祖秦若珊当日就是如此斥责自己,想到她心中又痛了起来,堪堪走神,已见“巫山仙子”手搭上自己手臂,吃了一惊,心道:“这老婆子有些本事,不动声色已抓到我手臂。”

他一时为这“巫山仙子”所趁,却不手脚忙乱,运真气凝与臂上,若触即发。“巫山仙子”方要用力,哪知他臂上已加真气,突觉一股大力撞来,手再拿捏不稳,便要脱开他手臂,使劲握住时,李莫言左手伸出手指,点向“巫山仙子”掌缘“阳谷”穴,曼妙异常,却快若流星。

“巫山仙子”讶道:“咦,晋中郝家的千夫指。你到底是何派弟子,内功不错么。”说话时,手已缩了回来。李莫言未使“痴痴掌”的功夫,只是看这巫山仙子行止信手而发,见她手臂回收甚慢,便伸手指点她穴道。只是他内功高绝,随便一掌一指都蕴涵极大劲力,巫山仙子便以为是享誉江湖的般若掌,千夫指之流。她见李莫言劲力到时,甚觉压迫,匆忙出手倒失了先机,当下换了掌法,或抓或挠,或点或拍,死死缠住李莫言上三路,极尽幻化之能事,如蜂采蜜,如叶落地,飘忽闪烁,你当是实招是它偏是虚招,是虚招时又可化为实招。

李莫言却不理她,也不出奇招狠招,只是见招拆招,觉这“巫山仙子”年纪虽然甚老,招数却甚是精湛,自己与之相斗虽然不甚艰难,但不得不小心应付。“巫山仙子”却心下暗道:“这年轻人如此年龄,便有如此修为,实属不易。若不出狠招,今日可讨不了媳妇回家了。”眼见自己为他掌力迫住,已被他劲力笼罩,心里更是吃惊,叹道:“好娃儿,好内功。”又道:“你年轻,我老迈,今日不用拐杖也不行的了。”说罢,将那拐杖交到右手,使个花样,那杖尾却先扫向李莫言。

李莫言左手夺这拐杖,使的却是“缘木求鱼”;右手斩向“巫山仙子”执杖之手。“巫山仙子”不敢怠慢,为他抓住拐杖可就糟糕,百忙之中,运劲一推,那拐杖夹着呼呼风声,戳向李莫言前胸,若是戳上,便是个透明窟窿。李莫言暗运真气,右臂向上便撩,以竖劲对她横劲,“巫山仙子”拿不稳当,那拐杖给李莫言手臂所抗,竖立起来。“巫山仙子”见机奇快,将杖端猛得甩出,击向他面门,杖尾顺劲落了下来仍为她抄在手里,杖尾变杖端,杖端变杖尾已是一瞬间之事,旁人只看不清楚。李莫言侧身躲过,留神她的杖法,心下细细记了。二人就此战到一处。

这客栈中客人听外面吵嚷不休,又见有人打架,一传十,十传百,纷纷出门来看,有的赞李莫言功夫好,有的骂李莫言欺负“巫山仙子”老太婆年老体衰。朱亚淇心中暗道:“你们懂些什么,老实看就是了。”又见师伯出杖便如出剑一般,使的正是师传剑法“姑苏剑法”,但使到好处,自觉师傅也是不如,对这师伯不由得另眼相看。自唐以来,剑法端妙者多半是南人,既取南方钟灵毓秀之态,再加南人心志聪明,长期积淀,剑法自是愈来愈强,流传至今,便形成“姑苏剑法”,一时为世人共见,但使者多哉,使得好者只是朱亚淇师门而已。便如天下人人会写字,写的好的从古至今不过是钟王柳赵寥寥数人耳。

朱亚淇凝神看他二人打斗,忽地笑道:“师伯,你怎地连他也打不过?他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呢。”“巫山仙子”方与李莫言斗到五十回合,不敢分心,虽听到朱亚淇耻笑,但不在意,心里想道:“你既是我门中弟子,想必功夫再好也强不过师妹去。师妹当年就打不赢我,何况这多年过去。我不管你胡说八道,只是出招就是。”此刻自己将那拐杖使开,李莫言似是进不了她身旁,只在一旁或躲或闪,接招少出招也不迅。当下得意十分,以为自己赢面颇大,忍不住说道:“娃儿,你内功深厚,武艺驳杂,倒是个少年高手。只不过功夫若博,便不精不纯,如此怎能练到上乘武功。”

李莫言心中恨道:“你七八十岁的年纪,又手使兵刃,欺负我手无寸铁,还出言不逊,奚落于我,当真可恶,就不知晓我在默记你的杖法,不教你难堪么?”转个**头,竟不再躲,这边杖尾拍了下来,身子微晃,距“巫山仙子”近时,突伸左臂,轻巧拍向她肩头。“巫山仙子”正占先机,突又失去,心中大骇,当下退了一步,将杖横横削向莫言李腰间。哪知李莫言一招得手,再不停息,便如影子一般粘到“巫山仙子”身前,飘飘悠悠,便如足不点地一般。

李莫言使出“痴痴掌”,配上师传轻功,瞻之在前,忽之在右,如魂魄一般游移不定,双掌或拍或拿,或捏或戳,“巫山仙子”身子远远没他灵活,陡见他变招,正欲讽刺,哪知这身法从未见过,欲找李莫言正脸时都找不到,随他转也不好,就地出招也是不妥,只得将拐杖抡开,立意硬生生抗住李莫言的掌势,哪知被李莫言转得方向不清,脑中空明一片,突觉颈后一麻,就此酸软无力。李莫言正拍到她“大椎”穴,但想她没有恶意,只是发痴,呆了一呆,便蓄劲不发,退到朱亚淇身旁,抱拳说道:“老前辈承让。”

“巫山仙子”情知他已擒住自己,只是含劲未吐,若吐出内劲,自己早就经脉俱断,呜呼哀哉了,知他有意容让,又见他取胜不骄,仍十分恭顺,叹了口气,道:“哎,老东西不中用喽。少年人,你是何门何派,这掌法真叫个稀奇。”李莫言道:“前辈既然见问,在下便说与前辈知道,在下师出昆仑山‘玄清派’。”“巫山仙子”听了,脸露恭敬之色,心道:“原来是名门高徒”。口上却道:“你这掌法机变无双,千奇百怪,只是劲力稍嫌不足,如有天生神力或内功更强者当可破之。”

李莫言听她话中之意似是仍不认输,变着方的挑衅自己,心想:“我与你激斗既不吃力,傻傻费了气力何为?!”方才他出“痴痴掌”时只用了三分内力,是以“巫山仙子”以为他内功非强。李莫言却不着恼,解开朱亚淇被封穴道,道:“朱姑娘可没受伤罢。”朱亚淇轻轻说道:“可谢谢你拉,又救我一次。”李莫言道:“朱姑娘太客气了,和我不须如此。”朱亚淇嫣然一笑,道:“也是。”

李莫言回头对巫山仙子道:“老前辈,你今日不寻儿媳妇了罢?”巫山仙子闻言脸色大变,浑身大震,将那拐杖抛到半空然后接住,突如发疯一般向店外柳树击去,左劈右斩,含带内劲,却似与生死之敌相搏一般。众人见这老太婆突发起疯来,甚以为戏,谈笑观望。

巫山仙子舞了良久,忽似全身脱力一般,坐到地上,口中吟哦不停,突又站起身道:“我的孩儿,你……你便活了罢,我给你找儿媳妇去。你先走了,却留下为娘在世上受苦。早知如此,为娘的宁要你活着,为娘替你去死。”**叨片刻,突又哈哈大笑,将右手拐杖交到左手,笑道:“儿啊儿,为娘去给你找儿媳妇去。”说了两句,默默向南行去,就此隐与苍苍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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