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人家烟火

第一百三十章 人家烟火

皇上抽空也会到闲景宫去一次,情到深处,他也会唤她,“成君,成君”

她『迷』离着双眼看他,依旧挺拔英俊的轮廓,却有了一根白发。她初进宫时,他方二十五,刚刚被爹爹扶上王位,一切尚青葱。恍惚间,他已三十七,她亦三十二。

有的时候,谁爱谁并不是最重要的,一辈子就只有这么长,等不到那一个人,或许也可以和另外的人携手走过一辈子。

平淡的陪伴,有什么不好?人间烟火终究是锅下的那几把柴火。

“娘亲,你为何不让春江姐姐嫁给萧大人做妾?春江姐姐昨夜一个人在门口哭了很久的。。。。。。。”安然扯住霍成君宽大的衣袖摇了摇。

很明显,昨晚她和春江谈话时,这个小东西在旁边装睡偷听。

她弯起手指在女儿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笑:“因为萧大人只喜欢萧夫人啊。一世一双人,他心里没有别人的立足之地了。”她已经给扶风带去了伤痕,何必再加一条?

“可是,可是,春江姐姐喜欢他不就好了吗?”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她笑弯了眉,但还是耐心的解释道:“感情这种东西最好便是两情相悦。若是一方给的多了,那便是自讨苦吃。春江最好嫁给一个爱她疼她的人做妻子,而不是给自己爱的人做小妾。一辈子只能远远看着他的背影,有什么好?”

小孩子的联想力实在很丰富,安然歪歪小脑袋:“那,皇上和额娘是两情相悦,还是一个喜欢另一个啊?”

“呃。。。。。。,都不爱。娘亲和皇上两人是相互厌恨的。”她想了想,还是选择对女儿实话实说。虽然她不知道这么说准不准确。

安然一如既往的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为什么还在一起呢?而且每次皇上来了,娘亲都会开心很久。”

“呃。。。。。。”她失笑,无奈的看了一眼趴在软榻边上的小姑娘,对着天空默默暗叹,轻轻的阖上眼睛,感受着春日里的暖风拂过肌肤,丝丝滑滑的:“爱恨就在一线间,谁又分得清呢。。。。。。。”

这个话题对于刚刚七岁的小安然来说确实有些深奥。

偏头想想,不懂。

眨巴眨巴眼睛,还是不懂。

最终她放弃自己探索知识,还是问娘亲吧。

抬头摇摇娘亲的手臂,却没有反应。平稳的呼吸声轻轻的传来,噢~娘亲已经在榻上睡着了。

安然瘪瘪嘴,决定不打搅她的午睡。手脚并用,小胳膊小短腿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爬上软榻。缩在母亲身边,一点一点往里面挪。

睡的『迷』『迷』糊糊的霍成君感到身边有个软乎乎的小身子在不停的往自己怀里拱,轻轻的扬起嘴角,侧身给女儿让出来一些地方,又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免得她掉下去。

手有一下没一下在女儿背上轻轻拍着,恍惚间听见小丫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估『摸』着她快睡了,成君这才轻轻的呢喃一声,抱着女儿软软的小身子沉沉睡过去。

眼前母女二人就挤在一张榻上睡着,一只金黄的大猫在软榻的脚边团成一团,眯着眼睛一边打瞌睡,一边守着主子和小主子。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笔直的明黄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远远看着自己的妻,搂着女儿,熟睡的容颜一片安静祥和。柔和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身上,斑斑驳驳,像是跳跃的金子,那么宁静和煦。

他一时心动,忍不住想要加入这柔和的画境中。忽然,榻上的小安然一个翻身,他身形一僵,停在原地不敢动。只见小丫头往母亲温暖熟悉的怀里又拱了拱,咕哝一声,又睡过去了。

将刚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还是不打扰吧。

一阵清风吹来,满树的翠绿叶子相互碰触着“哗哗”作响,男人慢慢的靠在背后的树干上,看着面前的画面,目光浅浅。不知不觉间,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神爵三年,屠耆单于朝汉,试图叫协议再延期。席间,霍成君穿着大红絮丝嵌金大蟒袍坐在刘询身旁,宽袖大襟阔领,端庄又不失温婉。

薄胥堂已经被那块铀矿辐『射』折磨的血『色』尽失,两颊深深的凹陷进去,『毛』发也变的稀疏,没了当年『迷』『惑』她要生要死的面容。听说小绯历经万般艰难保住胎儿,却生下来一个怪物,硕大的头颅,八只手脚,蜷缩着如同一只丑恶的狼蛛。

她应该开心的,她应该得意的大笑的,可是,她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全身发寒。刘询用干燥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冰手,对她安慰一笑。

宴会中途,她离席,转弯遇到等候多时的右贤王,他告诉她,无恙很好,作为单于现在仅有的两个继承人之一,他绝对安全。

她拉开裙摆,缓缓在他面前跪下:“霍成君在此恳求右贤王万事助我儿一臂之力。”

右贤王扶起这个他曾经很厌恶的女人,道,既然我在此候着娘娘,那么娘娘安心便好。

回到席间,薄胥堂遥遥举起酒杯:“外臣恭贺娘娘子女孝顺,身体安康。”

她执杯上前,“我也敬单于子孙浓茂,长命百岁。”

他以仅有两人可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败在你这个老女人手上,我不甘心!万世大计毁在你手上,我更恨!为人,我要狠狠折磨你;做鬼,我也要死死缠着你!”

她笑的云淡风轻:“你知道么?其实这两年,我并不经常想起你。这个天地并不大,我没有想过去找你。今日重逢,我唯一的心愿是希望你,不幸福。”

霍成君在他的若有所思中大笑举杯:“来!劝君更尽一杯酒,从此薄郎是路人!!”

转身微笑。隔了这么久的岁月,终于将这些话亲口告诉了他,心中顿时如释重负,整个人舒畅已极。

最佳的报复不是仇恨,而是打心底发出的冷淡,何苦花力气去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她要让薄胥堂知道,任他翻江倒海,她再也不会回头望他一眼。

从此薄郎是路人。

五凤二年(公元前56年),呼韩邪单于派遣其弟等西袭屠耆单于屯于东方之兵,杀掠一万多人。屠耆单于闻知,亲自带领六万骑东击呼韩邪单于,行军千里,遇上了呼韩邪单于约四万兵众,接战起来。

屠耆单于兵败,『自杀』。屠耆少子右谷蠡王姑瞀楼头归奔汉朝。

那一年,皇上设宴接见投汉的屠耆少子姑瞀楼头,霍成君自然陪同在侧。

她有些激动的看着皇上,皇上对她轻轻一点头。既是她的孩子,不会位高权重,但少不了富贵荣华。他会许那孩子一世安康,也不枉她取名,无恙。

皇上给他封了候,封地在西北,有些偏远,不过总将军和他妹子还在我的手里,您想怎么弄?”他狭长的眼睛总是软软的眯着,像一只猫,只是偶尔也会闪过锐利的机锋。

小绯?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是清蒸好呢还是红烧好,随额娘高兴。”

“那就蒸了吧,红烧还废些油水。”她拉过已经长成风姿少年的无恙,“皇帝之心不可测,额娘虽想你念你,但还是希望你能在封地平平安安。没事就捎封信来,你舅舅那里也常常去看看,他很疼你的。。。。。。皇宫,待过几年安定了再来。”

过了两年,那只好吃懒做的金黄大豹子终于老老归去,皇上怕她触景伤情,将她安置在空废了多年的椒房殿,她还是没有名分,安然还是没有封号,但是宫里的妃子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的行礼,娘娘吉祥。

霍准成亲后,何元便来宫中在她身边做事,他说,我这条命是小姐捡回来的,她身边太多牛鬼蛇神,他说,小姐已精明了大半生,也辛苦了大半生,好不容易有个比较安定的日子,我想在她身边给她打*打下手也好,至少可以为她减轻一点。

霍成君四十岁时,皇上召她儿子回京,召她弟弟回京,聚集霍家、萧家大大小小几十人在昭台殿隆重的办了一场家宴,她看着身边的亲人们,手执酒杯:“我这一生不信佛,不信神,更不信老天!我一直坚信我可以凭着自己一双手拼出天地来!”

“但是,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回头看去,没有对错,只有命运。”

飘展的聖旗,雍容的幢幡,帝王由御辇而下,一步步走向那个云淡风轻的女人。那个女人心够狠够毒,只要她愿意,能够搅的天地变『色』;偏偏她又顾忌太多挂念太多,每次抉择都弄的她自己心如刀割,伤人伤神。

刘询突然有些怕,如果有一天她不在陪在身边,那么,他岂不是又一个人的站在权利的最高峰,形单影只,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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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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