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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日头不那么烈时,落凡驾马离开。
一路披星戴月,终于在凌晨赶至皇宫,回了永和宫,匆忙换了一身宽松的夜行衣,顺便做一回蒙面女侠——这一身行头,都是在燕云山庄讨得的。
乘着明亮月『色』,落凡行至赵氏的翊坤宫,『摸』索到她的寝殿。
银光透过窗户在殿内洒下一片斑白,落凡看到榻上安睡的女子,眼眸一紧,『逼』近过去,也不知怎地,赵氏竟也被吵醒,慵懒妩媚的睡音带着一些不满,“谁呀?”
待赵氏睁眼,看到一个蒙面人眼带煞气地盯着自己,她倒也没惊慌,反而轻笑两声,声媚入骨,“原来是妹妹回来啦?怎么,妹妹还要跟姐姐玩游戏不成?”
落凡讶然,随即眸『色』一凛,“少装蒜!看招!”她竟学起了武侠小说里的那些大侠。
只是,她手落在赵氏白皙的脖颈处时,赵氏也没有反抗,反而一双媚眼及其纯洁无辜地看着她,“妹妹这是怎么了?姐姐有什么地方让你不高兴了?”赵氏柔腻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委屈,直听的人心神俱散,“轻点,妹妹弄疼姐姐了。”
赵氏的反应让落凡颇为无语,实在拿不准赵氏到底是有意如此,还是真的不会武功。
“妹妹……”赵氏哀怨地轻唤了声,好似,对情郎的温声软语。
想到此,落凡心中一阵恶心,缩手扭头而去。
所以,她自然是看不见赵氏在离开后坐起,一双含情媚眼里,闪烁着阴狠怨毒。
落凡回到永和宫,换下衣服收拾好,便回到榻上休息,她如今这副身子,实不堪如此奔波。
一夜好眠无梦,直至清晨。
春燕如往常般进寝殿打扫,一眼就瞧见榻上多了个人,开始还吓她一跳,待她壮着胆子走近一瞧,才看清是落凡,她好似高兴地差点喊出声来,又强迫着压住自己的声音,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找到小包子,告诉他娘娘回来了。
小包子自然也是高兴得很,不过听说娘娘还未醒,想着这些日子必定累坏娘娘了,也嘱咐着春燕不要去打扰娘娘,等她自个儿醒来就好。
直到日上竿头,落凡才睁开了『迷』『迷』糊糊的眼,仍是睡眼惺忪。
恍恍惚惚间,还以为仍在燕云山庄呢。
落凡坐起身来,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然后下榻,换了那一身水青『色』的裙衫。
殿内放着梳洗用品,好似每天都这样准备着的,落凡梳洗一番后才走了出去。
正殿内,小包子和春燕正忙活着,看到落凡出来,两人齐齐跪了下去,“娘娘万福。”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落凡有些无语。
她扶起小包子和春燕,小包子还好,只是有些激动,未料到那春燕竟然红了眼眶,“娘娘一走就是好多天,奴才们担心着娘娘,如今见着娘娘安然无恙地回来,奴才们高兴呢。”
落凡神『色』微微肃然,“你们都听说什么了?”
春燕和小包子对视一眼,小包子说,“那天,那天沧州大战,早已传遍天下,还有娘娘大哥的事,奴才们也都听说了,还望娘娘节哀顺变,顾好自个儿的身子。”
落凡微愣了一下,传遍天下?看来是别有用心啊……不过既然都传遍天下了,龙泽禹也该知道,他竟忍着没去燕云山庄看自己,倒着实奇怪。
“传得可真快啊……”落凡叹了句。
小包子瞧着落凡的神『色』,好似也不是那般伤悲,便催促着,“娘娘,该用膳了。”顺便给春燕递了个眼『色』,春燕立刻下去准备午膳。
“娘娘,您先坐着歇会儿吧。”小包子扶着落凡往上座走去,一边低声说,“宫中一切如常,娘娘放心,还有,王爷忙于要事,忽略了娘娘,还请娘娘体谅。”
“嗯。”落凡点点头,只要没发生什么事就好,他忽略自己,她还巴不得呢。“珏儿呢?怎么不见他?”
小包子忙道,“前儿皇上身子大好,一时兴起带了六皇子去狩猎,大概明后天才回。”
落凡感叹地点点头,“珏儿是个苦命的孩子,不过如今有父亲疼着,吃那些苦也算值了。”
小包子眼光一闪,低下头,没有答落凡的话。
……
午睡后,赵氏来了永和宫,一如往常地妹妹长妹妹短的,还说了些劝慰的话,倒也只字未提凌晨时的事。
落凡于场面上应和着她,还谢谢她的关心。
她想,人要变虚伪果然是很容易的,瞧现在的她就知道了。
只是赵氏不提昨夜的事,就更让她相信此女不简单,而且一定有什么大阴谋!只是她想不出,龙舒翰也可恶地不告诉她!
送走赵氏后,差不多黄昏,落凡便动身去了长公主那,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长公主看到她时,很是开心,自然也没少得了数落她几句,好长时间没来看姑姑,自然该是被数落的!但是长公主好似不知道沧州一战的事,自然也没有说“节哀顺变”之类的话,这让落凡舒坦不少——本来就没什么哀的嘛!
不过瞧着长公主现下模样和她当日离开时差不多,也让落凡放了心。
在长公主那用了晚膳后,歇息了片刻,她估『摸』着百里尘和缇络也该来了,就找了个借口跟长公主告辞了。
见落凡走远后,丁忠叹道,“落姑娘还是避着公子呢。”
长公主说,“当年受了那么些伤,本来心里就有刺,尘儿那小子还不知避嫌地到哪儿都带上那丫头,凡丫头不忌讳才怪呢。”
丁忠一时无语,长公主明明很喜欢缇络小姑娘的嘛,这会儿子又不高兴人家了。
“长公主,您这样说我家公子可就不对了。”风舟不满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长公主微微转脸就瞧见风舟不爽的表情,笑骂道,“你这混小子,就知道一味维护他,难怪他不知长进。”
风舟一脸笑嘻嘻地在长公主旁边坐下,嬉皮笑脸道,“我家公子是天下第一举世无双的完美好男人,我不维护他维护谁啊。”
长公主一脸怪异地瞅着他,“他有这么好?不过老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该不会是喜欢尘儿,才觉得他这么好吧?”
听了长公主这似认真似玩笑的话,丁忠差点喷口水,风舟差点被口水呛死!
“长公主,不带这么损人的!”风舟一脸的小委屈,那小眼神——怨念啊……悔断肠子不该说那话啊!
公子啊,为了维护你的形象,风舟我连自己最珍视的名节可都搭进去了!您要是不送我一个大美人安慰我,都对不住我这么维护你!
……
回到永和宫后,落凡过了一天清净的日子,没有任何人打扰,也没有任何琐事烦忧。她想着,如果永远都过着这样舒坦的日子,其实皇宫,也不错,好歹在这里,还有人陪她说说话;在凡尘岛,她更多的时候是自言自语,就怕哪天失去说话的能力。
这天下午,落凡和往常一样去长公主那里,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往后的日子,每每想起这一天发生的事,她都忍不住想要骂死自己!
大概是天气太过炎热,让人心神恍惚,小院里有长公主的笑声传来,落凡也未觉得奇怪,只是好奇长公主为何这般高兴。当她前脚踏进木门时,才发现百里尘和缇络也在,看缇络僵住的体态,大概是她正手舞足蹈地讲着趣事,逗老太太开心呢。
百里尘看到她,心里微恼:昨夜明明姑姑和风舟都说落凡有事今日不来,非让他下午来,他也想着老是晚上来影响姑姑休息不好,才应了他们……谁知道,竟是这两人的诡计!
“丫头,快过来。”长公主一脸笑咪咪地召唤着她。
“落姐姐,”是缇络明快又脆生生的声音,“缇络正在讲故事呢,你也过来一起听,看缇络讲得好不好……”
落凡心中有些许尴尬……不过,人都已经来了,大家都等着她,她若还要执意回避,就显得太过矫情了。她温和一笑,漫步走过去,笑着说,“哪里需要我来评判好与不好?能把姑姑逗得这么开心,普天之下大概也就你一人了。”
“真的吗?”缇络高兴地问。
“落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落凡笑意盈盈地看着缇络,却一直回避与百里尘的对视。
长公主指着一旁的石凳,高兴地说,“丫头,过来这里,跟姑姑坐,咱们一起听缇络讲故事。”
“好啊……”落凡笑应着,坐下时才有些懊恼,这个位置,正好跟百里尘正对着,姑姑真是!
“尘儿,愣着做什么,还不给丫头斟茶!想渴死她啊?”长公主佯作愠恼地训斥道。
百里尘无奈,只得亲自斟茶递给落凡,落凡倒也没有拒绝,笑呵呵地接过又递给缇络,“缇络讲故事这么辛苦,应该先给她润润嗓子。”
缇络急忙摆手,“不怕,我这儿还有茶水呢……”她低头一看,茶杯已空。
“缇络,你想拂落姐姐的面子吗?”落凡佯作不高兴。
缇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百里尘,又看看长公主,不得不心中哀嚎:为何要为难我一个小姑娘嘛!无奈之下,只得借『尿』遁逃走,“我,我内急,你们继续,继续!”说罢,逃也似的跑开。
长公主很是满意地笑着说,“真是个懂事的丫头……我也累了,你们年轻人聊着吧,丁忠,风舟,扶我去歇息!”
本来,风舟已对落凡绝望,并不想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好叫落凡再次伤公子的心,可他经不住长公主眼神的恐吓,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
长公主站起身,忽觉阳光刺目,一阵头晕目眩,黑暗袭来,身子一软就要摔下去。
“姑姑……”
“长公主……”
还好风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长公主,百里尘立刻抱起长公主回到室内,阴着脸吩咐道,“请太医。”
一旁的缇络也已看见,连忙进屋去帮忙。
百里尘将长公主放好,此刻也顾不得许多,立刻说道,“落凡,你快看看。”
落凡傻眼……除了解毒,她几乎什么都看不懂!
见落凡不动,百里尘有些气恼,禁不住拔高声音喝道,“还愣着做什么!”
落凡冷不丁地竟被这一生吼吓得一哆嗦,只好尝试着……她刚一坐下,号上长公主的脉,脉搏微弱几不可察……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中毒的迹象……那,那也只可能是老人家会得的急症了,她哪里懂啊!
“怎么样了?”百里尘也知刚才语气重了些,稍稍放和了声音。
落凡也是心中着急,早已慌了神,加上她本就不懂这等高深医术,她一下子就脱口而出,“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谁知道!”百里尘气急,不可抑制地吼了出来!
落凡也急了,站起来瞪着百里尘,怒喝道,“我本来就不懂!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还是不懂!”
百里尘虽然爱极了她,可这不代表被她伤过数次后,心中没有怨言!此番落凡脾气躁了,他心内积攒的气也一起爆发了!“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如果杀了你可以让姑姑醒过来,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本只是盛怒之下的气话,却惊了众人。
落凡所有的气在那一刻消散,只是看着百里尘,那安静的眼神看得人心慌。
一瞬气怒,一瞬伤心。
一瞬,恩断情绝!
话一出口,百里尘已是后悔不已,连看落凡的勇气也没有了。
丁忠看不下去了,苍老着声音道,“老奴知道两位都是公主至亲之人,只是两位再怎么争吵,也于事无补,大家还是心平气和地等太医吧。”
落凡转过身不想再想这些事……她安安静静地回想着,过去电视里,那些医生是如何急救的……可她心里『乱』糟糟的,越是努力的回忆,越是想不起来!
百里尘也懊恼着,回魂丹确是良『药』,可他只有三粒,就算再炼制,也需要时间……该怎么办才好!
缇络想着,要是二哥在就好了,一定能救回姑姑的。
落凡突然睁眼,她想起那个老头,他好像有点本事,都可以治好龙泽禹的绝症,应该也能治好姑姑吧?可是,该怎样才能见到他呢?
上次,上次是昏睡时见到的……昏睡,昏睡……
落凡一咬牙,上了榻躺在长公主内侧,握着长公主的手然后点了自己的睡『穴』,霎时睡了过去。
“落姐姐?”
“落姑娘?”
众人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能安慰地想,她自有她的用意。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很。
他们什么也不能做,除了静静地守护着长公主。
百里尘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无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亲的人倒在面前,却无能为力!
不是他一点都不懂急救之术,而是他也明白,姑姑这个年纪,极容易发生意外,尤其作为医者的落凡也束手无策,遑论他。
……
梦里,落凡只见周身一片黑漆漆,什么也没有,这样置身于黑暗让她害怕至极,她只能大喊着,“老头,老头……大叔,大叔……你出来啊……救命啊……”
一片光亮,自头顶照来。
落凡有些不适应地用手遮了眼,可待她移开手后,除了一片光亮,什么也看不到,正待她又要大喊时,厚重的声音缓缓响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阳寿已尽,你且回去吧。”
声音落,一道强劲的气流袭来,几乎将落凡打飞……
落凡陡然惊醒,坐了起来,一身冷汗湿了白裳。
“落姐姐,你怎么了?”是缇络担忧的声音。
落凡满面湿意,分不清是汗是泪,她看了眼缇络,最后目光落在长公主身上,想起老头的话,突然就伤心地大哭了……
她这一哭,慌了几人的神,还不及劝慰什么,室外阵阵脚步声传来,该是太医来了。只是这阵势,好像有点大。
跟着脚步一起传进来的,是龙泽康怒气的呵斥,“姑姑还没死呢!哭什么丧!”待他看到落凡,又是一阵气怒!“姑姑都没死!你穿什么孝服!别在这儿瞎碍眼!真晦气!——太医,快点过去瞧瞧。”
“是!”为首的正是当年那位义正言辞训斥落凡的花白胡子王太医,他瞧见落凡,也没什么好脸子,“娘娘,还请让开。”
此番时刻,虽然知道姑姑她……可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自然立刻退开,从榻上下来,瞧见龙泽康时,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看到他身后的龙舒珏时,脸『色』才稍缓了些。
龙泽康这才看见站在一旁的百里尘,脸『色』立刻阴沉,“你在这儿做什么!”
百里尘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冷漠地说,“与你无关!”
“你!”龙泽康几乎怒火冲天,这个百里尘跟落凡,这天底下只有他们两个胆敢藐视皇威!可恶可恶!转眼,看到缇络,眼眸一眯,目光若冷电,“你又是谁?”
缇络被问得心惊,她虽然不懂政事,可她也明白,一个异国公主堂而皇之地出没于他的皇宫,确实,不是什么小事……她不能说实话,却又不知该如何撒谎!
正在为难之际,百里尘站在他身前,傲然俯视着龙泽康,冷冷道,“与你无关!”
龙泽康目光更冷,忽然笑得阴冷,“如此姿『色』,还不如朕的公主!”他看了眼落凡,笑得更是狠戾,“这就是你当年倾心的大将军!哼,无知的女人!”
落凡脸『色』一白,当年,他也是这样嘲讽自己:无知的女人!
她是够无知的。
百里尘看了落凡一眼,看到她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心痛不已……他当年,究竟是怎样伤害过她?……也难怪,她再不肯相信自己的真心。
丁忠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皇上,长公主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龙泽康怒瞪着他,死奴才!也敢跟朕提要求!
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一会儿后,几个太医全部跪了下来,颓然道,“皇上,长公主,薨了。”
龙泽康瞪大了眼睛,瞬间,屋子里跪了一地人,除了落凡和百里尘,缇络和风舟,一时间,哭泣声绵绵不绝。
落凡转过脸去,哭得伤心;和长公主相处了这么些日子,缇络很喜欢这个老太太,乍一经历生死离别,也哭得伤心不已。
百里尘静默地站在那,久久沉默。
龙泽康难过地闭上眼,他不是不明白,姑姑她……尤其这几年,姑姑身子又不好,好在,她也没受到什么病痛折磨。
跪在最前面的丁忠,却忽然转过身来,对落凡说道,“落姑娘,长公主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和尘公子能和好如初,切莫让长公主失望啊……”
屋子里的人听到丁忠这话,都觉得他实在是罪无可恕,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倒是落凡听出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儿有问题。
百里尘心下叹息,好个忠心的奴才!
丁忠又转过去,正对着长公主的遗体,磕了几个头,最后一次,却再没能起来。
王太医眼尖,看到地上有血迹,忙回禀道,“皇上,丁公公他,殉主了。”
龙泽康愣了一下,疲累地摆了摆手,“罢了,也难为他忠心为主了,就让他给姑姑陪葬吧。——落凡,既然你与姑姑亲近,她的后事就交由你来办了,若是有任何差池,朕决不饶你!”说完,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只是一会儿工夫,屋子里又只有落凡和缇络的哭泣声。
百里尘静静出声道,“姑姑喜静,不喜欢被人打扰,她这一生最喜欢的地方,仍是她的公主府,所以,就将姑姑葬在公主府的后院好了。”
落凡哪里懂这些,听着百里尘发话,自是只有点头的份!
……
翊坤宫,灯火重重。
柔媚的女子跪坐在榻上替龙泽康『揉』着太阳『穴』,在他耳畔吹气如兰,媚音勾人,“皇上,臣妾听说戎国的公主在皇宫出现了。”
“嗯。”龙泽康懒懒地应着。
“堂堂异国公主随意出入我们的皇宫,终归是不好的,不若将她请进宫来,以贵宾之礼相待,如何?”
“好。”龙泽康答应地很是干脆。
“臣妾还听说,公主与落妹妹交好,不如就叫她住在永和宫,让落妹妹照顾她,行不行啊,皇上?”
一听到落凡,龙泽康眼里就是嫌弃,可赵氏轻咬着他的耳垂,吐气勾魂,龙泽康早已安奈不住心中/欲/火,翻身就将赵氏压倒,“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烛火明暗相接,墙上映着交/缠的身影,殿内粗喘连连,盈满糜烂之气。
只是翻/云fu/雨时,赵氏脸上,竟是一脸的厌恶。
*
两天后,落凡正准备就寝,就听人传话,赵贵妃来了。
落凡不知她此时来又有什么事,仍是拖着疲惫的身子迎接去了。
自然,赵氏找她,婉转地表达了要缇络进宫的意思,自然她也柔柔腻腻地说了一番厉害……若不是缇络光明正大地进宫,很有可能引起两国的误会,甚而可能再起战『乱』,何况,赵氏还特别说明,为了确保缇络的安全,皇上的意思是让公主住进永和宫。
此一番话下来,落凡真是无可反驳,只能答应着试一试……毕竟之前缇络自己提过想要在皇宫里逛一逛,被百里尘驳回了。
次日清晨,落凡依了百里尘的意思,就在这一日将长公主下葬。
于情于理,龙泽康和百官都该来,甚至有百官为长公主扶棺的道理,可这一天,却静悄悄的,没有人来,除了百里尘和落凡几人。
长公主被葬在公主府后院的一个凉亭之下,据百里尘说,长公主的丈夫也葬在这里……
当凉亭的地板盖上时,“轰然”声响,墓碑矗立。
几人在亭前跪下,磕头。
风舟将怀中丁忠的骨灰撒在凉亭四周,生生世世都守护长公主。
看着丁忠的骨灰吹散在风里,落凡苦涩地说,“原来人死,真不过尘烟……”她心想着:今日还有他们为姑姑送行,他日她离世时,又是谁来送自己呢?这样一想,竟是心头悲凉——她大概,只能提前一点时间,找个山洞,静静地睡去好了……也许很多年后,又有人误落凡尘,会于机缘巧合下,找到山洞,找到她的尸骨,如果他们善良些的话,就把自己葬了,或者一把火把自己烧了,将她的骨灰撒向四海吧……
这样一想,更是伤心难耐,泪落无声。
“落姐姐,别伤心了。”缇络以为落凡为长公主伤心着,自个儿还带着哭腔抹着泪,却也不忘劝慰她。
落凡微微一笑,笑得那般,远离尘世,“不伤心了。”
百里尘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这些日子,落凡心事重重,而且话中有话……尤其这会儿,她一身素服,素颜无妆,发髻上也攒着小百花,神『色』寂寥的面上挂着两行清泪,沐浴在阳光下,让百里尘有种错觉,她好似是个虚无的存在,好像太阳一照,她都会烟消云散,化作尘土……甚至,只是一缕青烟消散人间。
这种错觉让他极为害怕,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想牢牢地看着她,以免一个眨眼,她就消失了。
落凡抬眸,看到百里尘极为痛惜的眼神,也难以为之所动,她轻声说,“百里公子,商量件事,成吗?”
她清凉的声音好似在云中雾里,让人听得不真切,但话语又着实在耳畔驻留。百里尘有些担心,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压下心中所想,问道,“什么事?”
落凡看了眼缇络,拉着她的手,说,“龙泽康已经知道缇络的身份了,于情于理,缇络任意出入皇宫都不是件太正常的事,所以他们的意思,是希望缇络进宫住段日子,直到戎国有使者迎接公主回国。”见百里尘神『色』未定,她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为了确保缇络的安全,她会跟我住在一起,我会保护好她的。”
百里尘心叹,他哪里是不信任落凡,只是皇宫里人心险恶,那些阴谋诡计根本就不是她能应付过来的——她也只是仗着一身高强武艺和百毒不侵的身体才能安然无恙至今……只是,此前他说了太过伤人伤心的话,他一直心有歉疚,所以不愿拂了落凡的意罢了,再加上,缇络此人,确实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放进宫中,最多不过用来威胁呼延子卿而已,但呼延子卿这般人物,又岂是寻常计谋就能奈何得了的!
见百里尘久久不做声,缇络也以为他不答应,忙道,“尘哥哥,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不会让落姐姐『操』心的,而且,我这么会讲故事,我可以让落姐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再像现在这样,总是不开心。”
缇络的话,真是说到百里尘心坎里去了,他若还是不答应,就太不近人情了。“好吧,我答应你,但是,万事小心!我会让风舟在附近守着的。”
“谢谢尘哥哥。”缇络开心得两眼弯弯。
……
落凡带缇络回宫时,正是小包子和春燕打扫寝殿的时候,他们一见到缇络,立刻来了精神,像是看外来物种般细细地打量着,好像要仔细看看,戎国人跟自己国家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咳咳……”落凡轻咳了两声,示意他们适可而止。瞧他们那眼神,若换做自己也会被吓一跳,何况缇络一小姑娘呢!得亏了缇络大人大量不与他们计较,不然她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小包子和春燕立刻回神,忙鞠躬一礼,装模作样道,“见过戎国公主。”
“别,别这样……”缇络慌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受不起。”
这话一出,小包子他们就知缇络是个和善的主,倒是落凡有些奇怪,好歹她也是戎国皇后的女儿,不会没见过宫人们给她行礼啊……
“公主可真是好脾气。”春燕笑着说。
缇络腼腆一笑,“姐姐别这样叫我,叫我名字吧,我叫缇络。”
“那可使不得,”小包子说,“在我们这儿啊,要是谁叫了公主的名字,指不定要受什么罚呢。”
缇络觉得奇怪,问道,“人的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吗?为什么不许叫公主的名字啊?”
小包子一时无语,这个公主,可真……真可爱啊。
“好了,”落凡适时出声,“缇络,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
“我不是跟落姐姐住一块吗?”缇络好奇道。
落凡有些为难,可是可以,但是,她难为情地笑了笑,“姐姐不是特别习惯跟别人一起住,不过你的房间正挨着我的,一有什么动静,姐姐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哦。”缇络点点头,不过眼睛里好像还是有一丝丝的失望。
“珏儿呢?”落凡想起还没见着龙舒珏呢。
“回娘娘,六皇子去御书房了。”春燕又补充了句,“皇上现在可喜欢六皇子了,这都是娘娘的功劳呢。”
落凡敷衍地“嗯”了一声,就带着缇络去看她的房间。路上,缇络问她,“珏儿是不是那天跟在皇上后面的少年啊?”
“是啊,珏儿是个很听话的好孩子。”
“他经常都可以见到皇上,那他是不是太子啊?”
“不是,他只是皇子而已。”缇络的话,稍稍点醒了落凡什么,落凡心里隐约有些担忧了。
“哦,在我们家,只有太子才能经常见到皇上的……像我和我二哥这样的,也只有在有庆典的时候才能远远地见到父亲一面的……”缇络的话中,有些许的哀凉。
……
缇络到永和宫不久,就以她活泼爽朗和善的『性』子,以及她讲故事的本事赢得了永和宫众人的心,包括现在鲜少『露』面的龙舒珏在偶然听到她的故事时,也会驻足停留,但也只是片刻停留就又去书房温习功课。
龙舒珏如此用功以及龙泽康对他的喜爱程度,倒真让落凡有些不安了。
这天傍晚,缇络正在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虽然是大家耳详能熟的故事,偏偏从缇络口里出来,又有了新的味道,让人捧腹不已。
她正手舞足蹈的讲着,“那牛郎躲在芦苇丛中,果然等到仙女们翩翩飘至,而且脱下了衣裳,跃入清水中。牛郎见那仙女们各个美丽非凡,一时『色』心大起,立刻将地上仙女们的衣服都捡了起来……”
“圣——旨——到——”尖细的魔音拖着嗓子从宫外很远处传来,一层一波传至永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