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靖国之降
靖都外的十里亭边种植着大片清幽的竹林,狭长的竹、挺立的竹枝,沙沙的响声、深静的绿意,为着炎热的夏日染上了沁人的清凉。
十里亭,歩非、平遥、宇锋、宇息四人绕席而坐,静静品茗,仿若四人在靖都端侯府初见时的情景。
寂静,宇息淡淡发话:“不知歩公约我等前来有何贵干?”琥珀色的眸静静地注视着歩非,竟显得异常温柔。
歩非潇洒一笑,道:“前几日辰王修书给侯爷的时候不就说明了是请侯爷前来谈判的吗?”
“谈……判……”宇息将这两个字拖得极为缓慢,似是在细细品味其的涵义,又似是带着些许讥诮的冷嘲。他轻轻抿了口茶,慢慢分析道:“辰、安两国的大军已驻扎在靖都外,随时可以攻城,而靖都内兵力明显不足,难以与辰、安两国的大军相抗衡,整个靖都可以说是辰王的囊之物了,不知靖都还有什么值得辰王派两位与本侯谈判的?”
歩非倏然抬眸望着宇息,眸的光彩宛若天之上七彩的华光,瞬间夺走了万物的光彩,他一字一句道:“辰王希望靖军能不战而降。”
“哈哈哈……”宇锋听完后张狂大笑,片刻,他敛了笑声,道:“不战而降?真是天大的笑话!歩非,本侯现在就明着告诉你,即使知道必败,我靖军也不会轻易认输的,就算靖国只剩下最后一个士兵,他也必然抵抗到底!”
歩非目光扫了扫宇锋,又回归到宇息身上,“端侯也这么认为吗?”
宇息温雅地笑道:“这正是本侯的想法。”
“即使知道必败,拼了这十二万将士的性命也不愿投降?”
“正是。”
平遥嗤笑道:“真是愚蠢,明知必败,还要硬拼吗?”
宇锋讥讽道:“你一个小女懂什么?军人自有军人的尊严,这种赤胆忠心岂是你能理解的?”
平遥冷笑道:“本宫确实不能理解,本宫看到的,只是你叫他们去送死!”
凉亭的气氛顿时降到冰点,一片死寂,在这炎炎夏日顿时生出骇人的寒意,仿如连空气都凝结了,僵硬在原地。
歩非打破沉默,道:“端侯,在下有一个问题请教。”
“歩公请讲。”
“端侯身怀盖世之才,却甘愿屈居靖王之下,为他治理靖国、处理邦交,甚至假装身噬心草之毒,以消除靖王的猜忌。端侯如此效忠于靖王,这是为何?”
宇息答道:“本侯忠于的并非靖王,而是忠于靖国,为靖国的黎民百姓。”
歩非散漫地笑了笑,道:“忠于靖国?在下相信侯爷应该很清楚,靖国不过是南朝皇室的附属侯国,并非一个独立的国家,而靖国王室也应当效忠皇室,这才是真正的忠。而靖王起兵讨伐皇帝,如今陆瑾已攻占帝都多时,如何还能算忠?说起来,整个靖国都是叛国,靖王是叛臣,侯爷如此死守着靖国,又算哪门忠呢?”
宇息怔忪片刻,琥珀色的眸微微转深,面上浮现少许沉思之色。
歩非继续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端侯这般才智过人的名士,当兼顾的不是靖国一国的百姓,而是放眼天下,关注整个南朝百姓的疾苦。如今,群雄并立,烽烟四起,整个南朝民生潦倒,只有结束这频繁的战乱,一统江山,百姓才能过上安稳的日。而放眼三国,最有希望一统江山的便是辰王,为何端侯不能为天下苍生考虑,助辰王一臂之力呢?”
宇息只是垂眸静静思考着,并不言语,也没有任何表示。
凉亭沉寂了片刻后,歩非的嗓音再次传来,如溪水涤过鹅卵石般,柔韧而隐藏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况且,端侯方才说死守靖国为的是靖国的黎民百姓,这与端侯如今的做法却是完全相悖的。明知靖都守不住,还要令士兵死守,如此做法岂不是徒增杀戮?这些士兵难道就不是靖国的黎民百姓?况且,倘若靖军死守,辰、安两国大军强行攻破靖都,只怕免不了在靖都内烧杀抢掠,靖都内的老百姓必然死伤无数。难道,这就是端侯所说的为了靖国的黎民百姓?”
宇息瞬间变得苍白,片刻,他自嘲地笑了笑,道:“歩公,本侯承认你口才很好,也承认你说的这些也的确有道理,这些,本侯几乎从来没有想过。”
歩非微微笑道:“在下可以保证,倘若靖军投降,辰王不会伤害靖国百姓分毫。不知端侯对在下的提议有何看法呢?”
“不会伤害靖国百姓分毫……”宇息轻轻念叨着,面上的神色依旧温雅柔和,波澜不兴,心头却早已千回百转,忽然,他莞尔一笑,“这件事,短时间内难以断决,可否容本侯思考几日,再行决定?到时结果如何,本侯会修书通知公。”
“好。”
离别前,宇息忽然低低地唤了一声,“倾城公主……”
平遥淡淡地瞥了宇息一眼,脸上漫起一层雍雅清华的浅笑,“端侯还有什么话要和本宫说吗?”
宇息望着眼前女完美得无懈可击的笑容,心里不由得泛起阵阵悲凉,为何……为何他与她之间总是这般疏远,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难道就只能这样吗?
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只是,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可能,还是任自己一点点陷下去,直到……无法自拔,可笑的是他竟甘之如饴!他给自己画地为牢,身陷囹圄,却无法冲破心灵的禁锢。也许,从很早很早以前,他就一直撑着一片荷站在千湖畔躲雨,而那场雨似乎从未停下……
平遥见宇息愣愣地看着她,沉默不语,重复道:“端侯还有什么话要和本宫说吗?”
“没有。”宇息微笑着摇摇头,一如初见时的风华,使人如沐春风。
“那就告辞了!”拱手拜别后,歩非、平遥二人并肩而去。
“公主!”宇息再一次唤道,声音显得急切而悲凉。
平遥顿住脚步,回眸笑道:“侯爷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青芜公主的事,我不是故意……”
“不必再说了。”平遥打断宇息的话,苍白地笑了笑,微微低垂的羽睫覆在白皙的皮肤上,恍如嵌在雪地里的一枚弯月,萦一脉浅浅的忧伤,“王姐的事,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了……”是我不好。
倘若不是她狠心,王姐根本不必远嫁靖国,也不会有后来的凌辱和悲剧,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
而宇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对待人质和战俘,他的做法,无可厚非。
也许……在靖国那一死,已是王姐最好的结局了,毕竟那时自己已冒险前去救她,毕竟那时自己还没来得及做出放弃她的举动,那样的话,即便是死……也是含着欣慰死去,再不必面临身世的悲苦和人生的苦难。
一切的爱与恨,悲与痛终是尘埃落定……
她死去的时候,一定是带着欣慰与幸福死去的吧?
回辰国军营的路上。
平遥问道:“这样,一场谈判就算完了?”
“完了。”
“你有把握吗?”
歩非摇头笑道:“决定权在宇息手上,我如何能断决?只是,我相信,如宇息这般通透之人,必然是一点就通。关于靖军降或是战的决定……但愿他没有辜负我的一番期望……”
靖都端侯府,宇息的书房内。
“三哥,今日歩非在十里亭所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你说……我究竟该如何断决呢?”
宇锋道:“四弟,无论你怎么决定,做哥哥的都支持你!”
“多谢三哥了!”宇息回眸笑了笑,随即,眸光移向桌案上摆放的书信,“那就降吧,不是为了所谓的忠臣的虚名,而是为了这靖国十二万将士和……天下苍生……”
七月五日,靖王亲自率百官于靖都迎辰王进城,献靖国王印。靖国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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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