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唯一的水(3)
居麻郑重地告诉我,他跟嫂子一直等到四月才洗澡。我听了默默无语。后来才知道是玩笑话。怎么可能一直不洗呢?痒都痒死了。
我强忍住洗澡的念头也是因为痒的原因,想想看:抹了+激情小说一身的泡沫却只有一碗水给你浇……这种澡洗了肯定更痒。于是身上发痒时就挠挠着对付,挠不到的地方就靠在柱子上蹭。居麻快笑死我了,说李娟跟牛一样。
还好,我发现,痒到了一定程度后,再往下也就慢慢不痒了。
水脏也罢,少也罢,无论如何,我们这边好歹还有点水,北面三十多公里处的牧场连更糟的水还都没有呢!
十二月中旬居麻在轮休的一天里去帮北面的亲戚挖地窝子。骑马两小时的路程,真够远的。可再远不也在同一片大地上吗,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居麻说,那里基本上就没有雪!
原来那边地势过于平坦舒展,起风时,少有可阻拦雪的起伏处。那边的牧人只好雇汽车从更北面的乌伦古河里砍下冰块运来。那样的冰,一袋子五十来斤,却得掏二十块钱……人勉勉强强还能生活,那么牲畜呢?牲畜们实在太可怜了,只能啃食草根处拦截的一星半点的残雪(人工没法收集)。每吃下一点点雪,得吞进大量的沙土。
居麻说这样的旱情是以往年份里较少见的。
我们雇车搬家过来时,也从乌河里砍了七八袋冰块来。在非常冷或非常忙碌的日子里,就不出去背雪了,直接化冰块。尽管我和嫂子(那时加玛已经走了)每天努力找雪,大家也非常节省,但最后的冰也即将用完。已经十二月底了,还是没下雪。
居麻放羊非常辛苦,好几次放羊回家,爬到沙窝子北面的沙丘上就再也走不动了似的。下得马来,一屁股坐到沙堆上平摊开两条腿,又捶又打,大约冻僵了。我无从安慰,只能说:“没事,再有一天就该休息了,该轮到新什别克放羊了。”他叹道:“休息啥?坐在家里也不好,没事干,就知道喝茶,水也不多……”听着心酸。
一天早上,居麻骑马到牧场西面巡查了一圈,回来后告诉我们,那边沙梁处的雪厚一些,让我和嫂子忙完当天的家务活后,去那里多装几袋子。等他轮休时赶骆驼过去驮回来。
于是那天中午,我和嫂子挟着六只巨大的编织袋出发了。我们穿过一大片平坦的荒野,渐渐进入那片沙丘地带,大约走了两三公里。果然,沙丘迎风处有许多完整、硬瓷的雪地,最厚处有五公分!我乐坏了,这得装多少雪啊!真想分给北面的邻居几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