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双重身份
夏天,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因为这是一个美女们肉隐肉现的时节,炙热的阳光使我们身陷火炉,但同时也让我们如沐春光,这是美女们单薄的衣着给我们带来的春光。
而此时此刻让我更是感到无比幸福,因为最为灿烂的春光正洒落在一个小小的茶寮之中,而偏偏我就是这个茶寮中的店小二。
“小娃儿,再来两个馒头!”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嚷道,嘴里因为还嚼着没吃完的馒头卤蛋,声音有些模糊。
“行,您老稍候。”我敷衍道。
“小崽子,酒没了,快再来一壶,不,来一坛。”一个虬髯客进来还不到一柱香已灌了不少黄汤。
“行,您老稍候。”我再次敷衍道。
“我说小杉哥,再来一碟卤蛋。”一个中年文士向我招呼道。他是住在附近的文先生,一个穷书生,经常赊些酒钱。
“你等等,没看我忙着。”我不耐烦道。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穷书生没钱就以教我识几个烂字,吟几句破诗抵帐,这会还喘上了。
“哪天你真金白银来,我只伺候你一个。”我不顶他几句,他还找不着北了。
“小哥,结帐。”一个清脆如黄莺般的声音让我身子酥了一半,
“姐姐,马上来。”我发出内心最为诚挚的回应,相信每一个有耳朵的人都可以清楚听出我声音中的兴奋之情。
“诶,我说小兔崽子,酒还没来呢,凑到小娘撇那干啥。”
“对,还有我的馒头,小小的娃儿,就想着娘们了。”
“哈哈”小茶棚里暴出一阵无理的粗笑。
别以为我是一个没什么见识,见了美女就发骚的土包子,虽然十六年以来我没有出过这茶寮方圆几十里,但迎来送往的各色人物不计其数,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地皮流氓,每天在这茶寮进进出出的少说也有上百人。
这绝不是胡乱吹嘘,这个茶寮正处于官道之侧,赶路的人早上出了宁波府西门,走上四五十里,一般已经是正午时分了,这时是人困马疲,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诶,想打个尖住个店,您就请进吧!什么?您想再往前赶赶,当然可以,不过到下一个小镇余姚还有七八十里地呢。总而言之,我们这茶寮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个遍,至于什么是人和,说得当然是我这召之即来挥之际去的小二哥呗。
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我们这个小小的茶寮总是客人川流不息,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自然是不乏美女的,江湖上的胭脂马,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甚至温柔乡的姐儿们,那是在你眼前来来往往,让你的眼睛应接不暇,艳福无边。
“乱花渐欲迷人眼”,想必说得就是这情景了。
但是今天的这位姑娘的的确确是与众不同的,小巧挺直的鼻子,红润欲滴的唇,如神仙勾勒出来的柔美脸蛋,颀长而秀美的颈项,看上去就像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春月为作眉上彀,秋水为作眼中波。起来呵手画双鸦,醉脸轻匀衬眼霞。真态香生谁画得,玉如纤手嗅梅花。”我不记得这是哪位伟大诗人的名句了,但是用来形容眼前的美人真是可谓合适到了极至。好个绝代一佳人,美色如洛妃啊!而且她的美丽很特殊,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那是什么呢,对!就是一种轻松。本来我招呼客人都已经有些腰酸背痛了。嘿!这位姐姐一进来还就全好了。现在美人姐姐说要结帐,我当然是火急火燎,拍马赶到了。
只是她身边坐着的年轻公子让人不爽,虽然一张脸还算凑合,无知少女可能会说是英俊吧,一身行头也马虎过得去,势利小人大概会阿谀是高贵吧,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摇来摇去,难道这就算是风度翩翩了?儿戏!不过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一头微微有些发黄的头发,用一根带子随便那么一束,还真有些霸气。
不过随着那两个大汉的疯言疯语,这黄毛小子有些坐不住了,嘴角向上一拉,原本温柔的眼神也渐渐犀利起来。
好啊!在我的地头想发威,本来这小子与漂亮姐姐看样子已走得颇近,再让他来个英雄救美,那我岂不是希望全无,虽然也许可能大概我本来就没有那么一丁点儿希望,但是就这么眼睁睁看他在我面前进一步敲开美娇娘的心扉,决不容许。
这时我离那黄毛小子不过一丈,看着手中提着的那壶热老酒,我忽然灵机一动。嘿嘿!再让我走近一点,手中的这壶热老酒就要你还没成英“熊”,就先变成落水狗,一步、两步、三步,好咧,好戏开罗喽!咦,这是什么?一股巨大的推力忽然迎面而来,脚下一个不稳,人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去,但是手中的酒壶仍然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向那黄毛小子飞去,同时我腰板一紧,双膝微曲,一个马步止住去势,在姐姐面前我怎能失态。
再看那酒壶已然飞到那公子身前。好啊,妙计得逞!
正自满心欢喜,就觉得那黄毛小子的手不知怎么动了一动,去势甚急的酒壶已稳稳落入他手中。这家伙还真是皮厚,这么烫的酒壶拿在手里也没什么感觉。接着他放下酒壶后又将手高高举起,袖口绣着的金龙在阳光照耀下,刺眼夺目。
手举这么高干什么!示威啊!
这时刚才尤自疯言疯语的两个大汉忽然忙不迭叫道“小二哥,付帐,不用找了”,一边说一边立马拖着庞大的身躯猥琐而逃。
我还杵在原地不明所以,那黄毛小子已经转头道:“小二哥,马步不错,结帐了。”我迎上他的目光,发现满是揶揄之色,我想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只传出一些模糊的“咿呀”声,接着就呆呆看着姐姐被他牵起手两人飘然离去,痴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我的心头莫明的一阵空虚和失落。也许这种神仙眷侣的生活是我永远不可企及的。
店里只剩下文先生还在对付最后一个卤蛋,失落无比的我将气都撒到了他头上,“别吃了,吃死你!”
“小杉哥,呵呵,这是生谁的气呢?也罢,看你心情不好,我就将就一下少吃点,再来四个卤蛋,四个馒头。嘿,小杉哥,你别瞪着我啊。对了,今天我还没有教你**诗,你看虽然都已经是七月天了,可天气仍然爽快宜人,仿佛阳春三月一般。那就教你一首衬景的《江南春》如何?‘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好诗好诗,杜牧真是无愧于小诗仙之美名啊。”
送走了文先生,已经是太阳西下,在柜上眯着眼趴了一天的掌柜老徐也活了过来,“小杉,关门了。”
“是的,老徐。”
我收拾了一下铺子,就走进了茶寮的后堂,也就是老徐和我住的地方。
每当太阳西下踏入后堂的时候,我总有一种神奇的感觉,因为在那一刻我将变成另外一个人。
老徐一如既往坐在了自己的房中,只是此时的他已经全无了白天的委靡不振,在光线并不充足的房中,他的一双眼睛显得格外闪闪有神,一脸的皱纹也因为睁大的双眼少了许多。等到我坐到他的对面,便问道:“怎么样?”
“嗯,今天没什么特别的,倒是铺外过去了三拨人马,每拨两三个人,看样子都是些江湖客,骑着马,似乎有什么急事。”
老徐对我地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到底是三个还是两个,每拨是几个?”
“这倒没有细看,好像是第一拨两个,第二拨三个,第三拨三个吧?”我有些不敢肯定。
“每一拨都是三个。继续说!”
听老徐的声音有些生气,这家伙还真是较真。
“还有店里来的大都是些普通过客,稍微有些可疑的就是进到店后光着膀子的大汉,看他样子似乎很怕热,但是进来出去时都穿上了一件厚皮背心,我去查了查他放过袋子的椅子,上面是些盐渍,应该是个卖私盐的,因为直接将盐包扛在背上蛰得慌,所以虽然他很怕热,但是出去时不得不穿上厚皮背心。”说道这里我稍微顿了一下,希望老徐夸我几句,但他仍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自己讨了个没趣。
“还有就是那个虬髯客,言语粗鄙,还带着一把刀,应该是个江湖人,是本地口音。不是宁波的黑虎门,就是余姚的大刀会了,这一带就这么两个帮派,应该不会错的。不过说到这个虬髯客还有那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就得说说那黄头发的小子了,也不知是什么门路,一伸手就把这两个疯言疯语的人给吓跑了,照理说一个卖私盐的和一个江湖人没什么太多的交集,但是那黄头发的小子伸伸手就把这俩个不同道上的五大三粗的家伙吓跑了,着实有些奇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拿起杯子润了润嗓子。
“那个小姑娘呢?”老徐突然问道。
忽然听到老徐提到漂亮姐姐,我心头一热,“蛮漂亮的!”
“不对。”
“对,的确不应该说是蛮漂亮,而是很漂亮!”我狠狠点了一下头,严肃纠正道,心里有些奇怪老徐什么时候眼光也变得跟我一样有水准了。
“唉呦”头上一阵疼痛,老徐冷不丁给了我一个暴栗,“干什么!”我愤愤地瞪着老徐。
“我没有问你她长得怎么样,而是问你她是干什么的。”老徐严厉地看着我。
“这个”光顾着欣赏无边地秀色,其他的我还真没注意。
老徐摇着头叹出一口气,“算了,一个小姑娘就把你弄地晕头转向。听好了,她虽然穿着简单,但是身上的衣料竟能靠着走路时激起的微风翩翩而起,绝对是上好的布料,特别是走出茶寮的那一刻,头上的簪子竟然募得璀璨夺目,那应该是西域商人所说的钻石了,据说没有上千两黄金是拿不下来的。”
“她家这么有钱?”我吐了吐舌头。
老徐继续道:“而且她腰间别着一把粉色小弓,包袱中有硬物突起,应该是箭枝了,这小姑娘不简单啊!”
“那她和那个黄头发小子是什么关系呢?”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徐瞪了我一眼,“她和那小子的关系逃不出亲兄妹,表兄妹,师兄妹,恋人四种,至于是哪一种我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什么?”
“那就是她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与你有关系!”
“老徐!”我真地有些生气了。
老徐看着我气鼓鼓的样子,眼神渐渐柔和起来,温声道:“杉儿,你听我的话,像她这样的大户小姐,而且相貌出众,身边又有了金龙帮的重要人物,又是一表人才,我们身为普通人想法还是实际一点,你就当作了一个梦吧。”
我闻言吃了一惊,“那黄头发小子是金龙帮的?可他们不是在长江一带活动吗?”
老徐叹了一口气,“那小子的确是金龙帮的,他袖口的金龙你看到了吧,金龙帮的帮众袖口都有金龙标识,金龙帮靠私盐起家,本来是只在长江一带,前几年趁着兵祸一起,朝廷无力兼顾盐业,他们更是大肆扩张,已经将触角伸到江南各处,而且还开始插足纺织、珠宝、药材等多种行业,在他们的帮主方云天带领下金龙帮如日中天。方云天听说过吧,据说不仅武艺超群而且智深如海,是个枭雄似的人物。关于金龙帮的消息上头要我们多打探,知道了吗?”
我吐了吐舌头,“怪不得他只举了举手,卖私盐的和跑江湖的都怕了他,原来是看到了他袖口的金龙啊,我还以为有什么武功只要一举手就能伤敌与十步之外呢?想不到我的情敌这么有来头。”
“杉儿,我已经说过让你忘了那小姑娘,而且你今天擅用武功,很可能招来祸事,出风头是我们做线人的一个大忌,你还记得线人十忌吗?”
“不得打听上线,不得”我如数家珍的背了出来。
“记得就好!”老徐严厉地道。
看老徐有些生气,我得讨好一下他,便道:“老徐,你教的马步还真管用,我刚走近那黄头发小子,一股怪力就把我推开了,但这马步一用还就站住了,要不就糗大了。”
老徐一点也不吃我的这一套,“好什么好,丢人总比丢命好。况且我教你的只是军中打基础的扎马和罗汉刀法,对上一流高手,你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他身边有什么怪力可能是听了那两个人出言不逊而自然散发出来的真气,他意不在你,懂吗?”
“哦。”虽然心里认同了老徐的想法,但是嘴上仍然是满不在乎的口气。
老徐明显对我的态度很不满意,但不仅不呵斥我,反而温声道:“杉儿,我从军三十年,然后就到这里当线人,那时生活没有奔头又一把年纪,心想就就在这混日子等死吧,但是自从十年前在附近一棵杉树旁捡到你,感觉就不一样了,人有干劲多了,心情也好多了,如今我已经快六十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但也应该有十五六了吧,我们爷俩在这平平安安过些日子不好吗?是咱们的为了图个安生咱们可以给人家,不是咱们的更加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好吗?”
“是。”望着把我一手带大的老徐,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姐姐忘掉。“吃软不吃硬”真不知是我得优点还是缺点,我摸着英俊的脸庞无奈的发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