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亲爱的,请不要逼我11 秦放(1)

一、亲爱的,请不要逼我11 秦放(1)

11秦放

表常常不知不觉就停了,仿佛一个凝固过程,并且是不受你控制的。爷爷把这块表摘下来,拿表带碰了碰他的胳膊,咕噜了一声。他就接过来戴上了。

哈呀,戴上你爷爷的表了,老秦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二婶就说,爸您这表怎么藏起来的,咱家那幅仇英的画您要也藏起来,现在得值多少钱啊。二叔说,抄走的好东西多了,还都给你还回来呀。二婶说,爸,启芳不一直想拿他那块白金的欧米茄跟你换么,哎哟,啧,你看这表多好,好好戴着啊秦放,这是爷爷的宝贝。爷爷已经走出去了,咣地把门摔上,走了。二婶吐舌头,母亲笑了。秦放给表上弦。慢着点儿哟,二婶说,别崩了。

我爷爷的表是哪儿来的呀,那会儿我说。奶奶就说,你爷爷不在院里呢么,你问他去。我爷爷不说呀,奶奶,你知道我爷爷在战场上杀敌的事儿吗。奶奶就笑,嘿,杀敌,嘿,奶奶说,你爷爷吃完干粮,爬战壕边上刷牙,一颗炮弹呼嗵就飞战壕里了。那后来呢,我就问。奶奶就比划着说,那炮弹呼嗵就。我们听见院里瓦盆碎了,奶奶就不说了,我走出来,看见爷爷在捏着一朵雄花给南瓜花授粉,院中间碎了个花盆

“哪儿啊,”二婶说,“什么借给他小姨子了。老三他们单位分那房实际是租出去了,每月光租金就这个数。大哥,你得管管这个事。”

“是不是啊。”母亲说。

“他们的事,我不管。老人糊涂。”老秦说,“该吱声的时候,从来都不吱声,不懂得维护老大的地位。就连这么点事都。无能,没本事。现在让我管,我能管得了么?”

等他们走了,母亲才说:“那会儿妈没了,不是谁也不提过来跟爸住?咱就过来了。好,老三就搬进那三居室去了。原先的平房,老四说公司用,你也不说话,他就占上当仓库了。呀。”

于是老秦沙沙地扫瓜子皮。“无能!”他一边扫地一边说,“从来不知道维护老大地位。小子,你得争气!那年考上,你不知道,那可真提气。老子全指这个活呢。你以为呢。”

“行行行,又来了。”母亲说。啊行行行,秦放说。

那时候在公司,大伙常一起加班,晚了就睡办公室。刘瑶常来捣蛋,这时卫曙光就开始反常。没几个月陈里扬来了,一年后胡岩也来了。他们做的是建筑级的中央空调,确切说是项目设计、总包和运维。公司背后有一家更有实力的机构。依仗着祖国的繁荣昌盛和哥儿几个的努力,公司肆无忌惮地膨胀起来。

那年六月正在外地出差的卫曙光来电话说,不跑就没机会了。秦放将信将疑。算上他几年攒的钱,还差一点。思虑再三,秦放对左飚说,想从公司借十二万。左飚说你怎么不早吱声,立刻签了字。秦放就把股票全解了。之后没几天国有股减持开始,秦放才觉得后怕。他把债还清,特意在下午三点多去领毕业证学位证。他没想到还是看见熟人了,老房(色色小说端着大茶缸跟方大坛子聊着,往实验室走,他们都没看见他。出了系馆还是很热,他看见有穿黑蓝相间学位袍的在照相。帮她照相的会是谁呢。有面包的香气。面包车上摆着热乎乎的黄油面包,铁架在骄阳下闪着光。他买了两个。最顶上金黄的是最好吃的。树影下的路是黑色的,经过那个食堂,经过那座石桥,那些路朝四面蔓延好像流水一样,走过那片树林,再往前就是那几栋上了年头的红砖宿舍楼了,他能记得那些路。整七年了,他想,你骑车走过这些路,走了很多次,你知道这是片古老的园子,你还很年轻,外面还有很多条路等着你,这就够了,你知道年轻就是活在选择之中。年轻就是可以活在未来啊,他想。他靠着桥栏往下看,水流过来,迎着太阳发出闪光。可水是不会发光的,只是现在它这么流过来,就能发出光了,还有点晃眼呢。一年在这七年里头算是很短的一段,可这一年里,他不再是老费屁股后头的学徒,不是书呆子、孤僻。早上他还在公司忙着,待会儿还得回去,有人喊他“秦总”、“经理”、甚至“老秦”。还有机会接触女人。弟兄几个偶尔出去放松放松,唱唱歌推推背,不过他一直不要特服。倒不是陶醉于高尚的人格幻想,他怕得性病。我就看他,老秦说,迟早得来这么一次!看吧,去年年中,小叔就来了一次,梅毒,离了,现在还在治。说这事的时候,老秦和母亲都没回避他,因为他成年了。他已习惯了这种成年人的感觉。在过于直截了当的现实面前,美越发暴露其虚无的本质,像个弱不禁风的影子。现在面包吃完了,他把空塑料袋团起来塞进兜里,沿着桥栏慢慢地走了。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十三春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十三春
上一章下一章

一、亲爱的,请不要逼我11 秦放(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