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水芙蓉 木兰花(一)

第257章 水芙蓉 木兰花(一)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我曾跪在佛前乞求,愿上苍垂怜赐他一颗能够感知温暖的人心。然后,他的左胸渐渐开出了殷红的蓓蕾,而那个人的名字成为了他此生唯一的颜色。

他睡着了,单手托腮靠在椅背上。

我冲思尧作了个“嘘”声,然后轻手轻脚拉着他出去。

思尧今年五岁,眉目间颇有几分毓缡的影子。他自小聪敏,勤勉知礼,三岁入学,日有所长,众臣对这位太子也大大称贤。

左胸的伤口隐隐作痛,我忍不住皱眉。不想这小动作却被思尧看在眼里,那握着我的手微微紧了紧。炽烈的阳光射将下来,很快就沁出一层薄汗,腻腻的。

“父皇知道吗?”

我点点头。

“那他为什么不来看你?”

“他很忙。”

“可是母后病了!”思尧抿唇看我,然后慢慢低下头去。

他不知道,在我左胸离心脏两寸远的地方,赫然蜿蜒着一道狰狞的疤痕。五年前,它差点要了我的命。虽说后来死里逃生,但自此落下了病根,身体也变得很差,大约是拖不过年末了。

“母后,我恨她。”

跪安转身的那一刻,思尧轻轻地说了这么几个字。

我知道他是在指风初染。

还是两年前他刚上书房的时候,玩心重,一下学就跟着几位世子伴读瞎胡闹。偏有一回,他安安分分呆在书斋里,瞧见我来,慌忙把手上的东西藏到身后。

“拿来!”

他起先不肯,被我一瞪,这才勉强依言。因为藏的急,画纸被捏得皱巴巴的,有些地方还沾了墨,黑乎乎地晕染开来。饶是如此,画中女子却依旧倾城。

“哪儿来的?!”我顿时沉了脸。

他结结巴巴是说御书房:“儿臣昨天瞧见父皇对着这画笑,所以,所以......”他把头垂了下去,又委屈又害怕:“儿臣从没见过父皇笑。母后,不要告诉父皇好不好?”

我没说话,只是重新收了画,然后拉着他出门。他的手很凉,甚至还在微微颤抖,快到安泰殿的时候,他却怎么也不肯走了。我一使劲,他被我强拽出好几步。

我的心软了软。我知道他自小就怕毓缡,可是有些事情,做错了就必须承担。

“思尧,去跟父皇认个错。”

他抿唇点了点头,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我以为毓缡凶他了,他说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又缄口不语。直到回了书斋,他才轻轻说了一句:“母后,原来父皇也是有情绪的......”

这以后,他渐渐变得乖顺,课业也用功许多。他再没提起那日之事,只是有时候看着我突然就沉默起来,然后有一天,他对我说:“母后,我恨她。”

那个时候,他就是现在这种表情,稚气而认真。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底是个孩子。长安,本宫是不是该庆幸思尧没有见过她?”

袁长安不置可否,把了脉,照例是几句老话,可脸色还是沉了下去。

五年前,他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时候就说过,多则**年,少则三两年,全看调理如何,如果方法得当,再延几年也不是不可能。

我没听他的话,因为我不想当药罐子,更不想利用毓缡的歉疚来博取同情和怜悯。我是个自负而任性的女人,而且不是个好病人。

袁长安问过我为什么,为什么明知无望,还要执着?

六宫虚置,世人只道帝后情深,殊不知她并非三千弱水中令他魂牵梦萦的那一瓢。

我曾跪在佛前乞求,愿上苍垂怜赐他一颗能够感知温暖的人心。然后,他的左胸渐渐开出了殷红的蓓蕾,而“风初染”三个字成为了他此生唯一的颜色。全部的喜怒哀乐、癫狂离醉,尽数源于那个女子。

我在他身边二十年,却抵不过她与他短短几月的时光。我当然不甘心,可是我没有办法,我阻止不了他的爱情,亦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们都是寂寞的人,所以,我选择了与他共同沉沦。

夏去秋来冬至。

我变得特别畏寒,精神也越来越差,有一次无故晕倒,终于被毓缡知晓真相。他长叹一声把我拥进怀里:对不起,芙蓉。

我开始吃药。药有好几种,用时用量不一,还苦得很,弄得我好几天食不知味。有时候实在堵得慌,就支开婢女偷偷把药倒进花盆,屡试不爽。后来想着反正喝了也是白喝,干脆倒了个一干二净。

于是,每天挖空心思盘算和实践成了我苦中作乐的工具。可惜还是被逮到了。我心虚地把空碗藏到身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

毓缡没说话,目光穿过我落到了不知名的某处,仿佛是在笑。我看不出他的情绪,只是之后,再没有人送药来。

今年的梅花开得特别好。我命人将贵妃椅搬到了廊下,然后裹着大耄窝了进去。入目是皑皑雪色,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闭上眼睛,我想起了多年前的春日。

那是一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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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恋千年:夭颜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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