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的诱惑(10)

白大褂的诱惑(10)

在我们的惯常思维里,总是将天使视为生命守护之神,医生、护士就被誉为身着白大褂的天使,由此规定了“白衣天使”的职业使命,那就是护佑生命,抗拒死亡,也就是说,有了白衣天使的存在,人们可以幸福地永生。很显然,这份理解是天真的,不仅夸大了天使的美丽,也美化了我们心中膜拜的上帝,似乎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人们恋生惧死的愿望。殊不知,他还掌管着天堂和地狱,考核德行,依据人间功孽,分送人们升天堂、下地狱才是上帝的本份(某种意义上讲,上帝就是死神的别称)。因此,残酷的现实是“生老病死的大趋势不可改变”,无论现代医学如何地发达、精致,人间的白衣天使分明是假天使,他们可以运用现代医学的成果与死神周旋,但最终无法彻底消灭疾苦,阻断死亡,真的天使是一些身穿黑袍的隐形人(他们是死神的接待员),如同尼可拉斯-凯奇饰演的塞斯,他的使命恰恰是迎接人们迈向死亡(天堂或地狱)。他们通常住在图书馆里,偶尔给人朗读海明威的小说,教人珍惜每一寸生活中的美好时光,影片中那本反复出现的《不散的宴席》(海明威著)其实是一个反讽,它的真实的启谕是“天底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不过,《天使之城》中的天使被人们赋予了另一项重要的使命,那就是见证医生的职业精神,考核他们是否忠于职守,竭尽全力去挽救病患的生命,虽然我们无法彻底战胜死神,但绝不轻言放弃,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尽百倍的努力。

影片的女主人公玛姬大夫(梅格莱恩饰演)就是一位纯粹、天真的人,对待爱情,对待职业皆如此,她相信只要技术成熟,操作娴熟,就一定能起死回生,因此,当她成功地完成心脏手术转身离开之后,手术病人突发心律失常而夭亡的逆转无法接受,陷入深深地自责,甚至自卑,她无法面对病人的家属,因为,她相信自己的技术,预测并承诺过手术的结局,她无法理解“我没有做错,但无法救活”,反复地感叹“手术室那么大,我却那么渺小”,一再诘问“为什么一切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面对病人家属,依然无限愧疚,一再表白:“很抱歉,我没能把他救过来”(在中国,这样的坦率很可能引发医患暴力冲突或医闹事件,而美国的病人家属只是默默地接受现实,亲友之间相拥而泣)直到天使塞斯的现身,证明就在现场,告知她一切努力都尽到了(无过错死亡),她还无法自拔。正是因为她的无端的自责唤起了天使的爱,与她一起讨论死亡,体验每一刻真实的感受。其实,生命必然归于死亡,片首的小女孩因为高烧而被天使接走,对白中提及“睡衣”、“不要告诉妈*妈”,都在揭示着生命的无常(偶然),不过,无常的镜头里是温暖的天际。塞斯要为她准备一副纸翅膀,让她有一份天使的感觉,孩子反而很坦然,“不能飞翔,要翅膀干什么?”,我们一切关于死亡的掩饰都是一副“纸翅膀”,因为我们无端地恐惧、我们抗拒,如果我们能像小女孩一样直面死亡,所有的“纸翅膀”都是送别的“千纸鹤”。生命的顽强与鲜活也是一种偶然,影片中被玛姬大夫百般照料的另一位病人(乐观、放纵的水手)凭着“无知无畏”逃出医院,还逾越玛姬的预言,重新回到冲浪极限运动之中,去纵情生活。

最让纯情党观众难以接受的是片尾玛姬大夫的死讯,纷纷诅咒编剧与导演的“恶毒”,违背了他们心中“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夙愿,也违拗一切爱情童话的套路“王子与公主紧紧相拥,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还原了一个真实的上帝,嫉妒、冷酷,他显然无法接受塞斯的下凡(少了一个称职的部属),也应了《红楼梦》中跛足道人的“好了哲学”,世间哪有永恒的幸福,不死的爱情。同样,也不会有永恒的健康,不老的生命。我们能流连的是瞬间的高峰体验,片刻的心灵相遇,奋不顾身的快乐经历。塞斯明白了——总是“快”,才有“乐”,相反,身心永恒的天使总是忧郁的——这就是上帝的“歪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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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巨塔:电影中的生死、疾苦与救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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