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索(上)

三、线索(上)

这是B市郊区偏远山里的一个小村,村落不大,只有十来栋砖房,围墙都是利用山上石块垒成的。

周围都是山,山上树不多,低矮的灌木倒是随处可见,只有山下才有点稍微高大的植物。

村子建在半山腰上,一条小马路只修到村口。村里的路就很不像样,狭窄弯曲坎坷不平,走几步就要被露出地面的石头绊一下。

此刻,大概也就是中午1点多的样子,无论是小马路还是村里的小路,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站在小路上,还能看到村口的小马路上正停着一辆越野车,往远处望,小马路蜿蜒着伸出不远,便消失在树丛中,不知拐到哪边的山脚去了。

村里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人烟,小路上和院落里都长满了杂草,各家的门户或敞或掩,有的门上挂着锁,但也锈迹斑斑。屋里蛛网灰尘到处可见。

看来这村子已经被废弃了有一段时间了,村民们大概都被动迁到山外条件较好的地方去了,在这种荒山里,能种粮食的地也少得可怜,一点都不利于实现小康,所以被政府动迁出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迁出去的人渐渐很少回来,外面的人又没有兴趣进来,远离大路,地处偏僻,发生什么事也几乎没有人能知道,结果这里就成了策划罪案的好地方,隐密性极佳,几乎可以完全隔绝外界的干扰。

如果不是没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来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这里真能算得上摆脱城市喧嚣、修身养性的一个去处。

丁宝忽隐忽现在村里转了一圈,脸上也蒙了一块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布,整个人衣衫不整,到处缩头探脑乱瞅,却也没再发现村里还有别人存在,连那个叫香宜的姓杨小姑娘,也全无踪影。

再度确认村里已无他人之后,丁宝心事重重,又返回到刚才的房子里。

地上还是横七竖八躺着那几个人,只不过此刻都没了生息。看着满屋子的死人,谁都不会有好心情,但是丁宝此刻没有心思考虑身边环境是否有益身心健康,在几具尸体间忙忙碌碌地查找蛛丝马迹。

五个人身上都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倒是从老王身上翻出一个手机,看看自己放在公文包里的手机已然被拆的七零八落,丁宝的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下愤愤地打开老王的手机,查看里面的通讯簿。

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从眼前滑过,却是看不出丝毫一点头绪。

忽然,一个名字从眼前滑过,丁宝心中怦然一动,倒回来仔细看了几遍。

再打开通话记录,看了看打出、接进的电话,心里有了计较。于是动手打扫现场,几具尸体当然是按照老王生前的主意,丢到山沟里,草草掩埋了事。

收拾好自己的证件等物,身上脏兮兮地却找不到清洗的水源,丁宝只好自认倒霉,置停在村口的越野车于不顾,扬长而去。

……

和中国的多数大城市一样,B市的街角花园、过街天桥、地下通道里,也随处可见一些神神道道的中年汉子、老年男女,或蹲或坐,或轻闭双目一脸悠然,或故作神秘,向眼前走过的行人一边抛媚眼,一边作摇头叹息或点头赞赏之状。

面前一般都铺张纸或布,上面大多在中间画个阴阳八卦,旁边大书一些“麻衣神相”、“周易算命”、“婚姻爱情,事业财运,教育求学,健康疾厄,趋吉避凶”等等字样。

城西北,一座叫“四通”的立交桥下,马路上车流穿梭,旁边的花园里,小径上人来人往。

像往常一样,老陈头坐在小径旁边的长椅上闭目养神,这是他的老地盘。此刻,他正两手微合,轻轻搭放在大腿上,身子靠着椅背,双目似阖似张,满脸的悠然自得之状,似乎浑然不受身边来来往往人群的影响。

身边,却放了块四四方方的纸牌,上面用毛笔书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布衣神相”!

正偷偷眯着眼打量身边走过的身材火辣的女郎,却有人突然煞风景地在耳边大叫:“大仙,给俺卜上一卦!”

似乎颇为耳熟,但一时心中不豫,不及细想,陈“大仙”扭头看去,心头却是一跳。

丁宝脸白手净,头发湿乎乎地一缕缕贴在头上,看上去倒也算得上眉清目秀,但一身衣服却是皱巴巴地处处泥渍,像是被人扔进泥坑之后,又跳上去踩过数回。如此鲜亮而又个性的穿着,引得路人无不侧目,更有不少女郎掩嘴投笑,频频回头张望。

此刻,那块陈“大仙”的吃饭招牌正在丁宝手中夸张地上下舞动,带来凉风阵阵,吹得他一脸的惬意爽快,对路人的眼光浑然不觉。

鼻子里闷哼一声,陈老头一张老脸拉得好长,翻着白眼对他不屑一顾:“我看你是太岁临头,祸事不远!”

“然也,然也。”丁宝却是脸皮甚厚,挡得住明枪暗箭,嬉皮笑脸地拉长了音调大拍马屁:“大仙果然是大仙,虽然说的未必全中,却也相差不远矣,所以小子特来求大仙指点迷津。”

被气得直翻白眼,陈老头一把抢回自己的招牌,站起身来快步就走,丁宝却是不慌不忙,笑嘻嘻地尾随而去。

两人在胡同小巷中左拐右绕,最后来到一片低矮破烂的平房中间,陈老头自顾自地走到一处门前,开锁进屋,丁宝随身闪入,一把将门带上。

房间不大,只有**个平方,墙壁上灰迹处处,墙角里蛛网半挂,墙上不少地方的白灰已然脱落,露出青灰色的砖墙。

屋里却是乱七八糟堆了不少东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桌椅床柜半样不少,更兼不少半新不旧的杂志小报,零落散在被褥之间。

丁宝此时站在床前,双手抓着一本杂志,正两眼放光,盯着封面上的惹火女郎大流口水,嘴里更是啧啧有声。陈老头老脸通红,扑将上来把书抢走,口中兀自叫道:“此乃老夫铺床垫脚之物,臭小子不得胡思乱想!”

丁宝连连点头,口中一迭声地应道:“不错不错,这般好物事,正当铺在身下,垫在脚边,以便时时赏鉴,梦中邀伴。”

当下气得额头青筋直跳,陈老头再不言语,走到床尾,弯下身来,伸手在床下摸索半天,似乎抓到什么把手,连扳两下,随即起身。但听得“嘎嘎”数响,整张床竟缓缓向下沉去,露出四面光滑石壁!

不待陈老头发话,丁宝早已趴在床上,将散在床上的杂志小报胡乱抓在手中,陈老头吹胡瞪眼,却也无可奈何,盘腿坐在床角。

无声无息,连人带床沉下数丈,又听“嘎嘎”两响,终于停住不动。右侧石壁之上,挨着床沿露出一个洞口,差不多一人多高,里面黑乎乎看不清深浅。

陈老头举步跨下床去,走进洞口,伸手在壁上摩挲几下,顿时洞里一片光明,洞壁上竟安装了不少节能灯管!

丁宝飞也似抢进洞里,被眼前情景惊得差点下巴掉在地上,眼睛瞪得铜玲也似,指着灯管连声怪叫:“老头!何时换了这般俗物?以前的夜明珠呢?”

在洞口扳动机关,将床铺升上去,陈老头没好气地说道:“这怎算得俗物?那些夜明珠每在某人来过之后,便总要少上几颗。诱人犯罪,才称得上俗物。即是俗物,自当收起,免得污人双眼。”

饶是脸皮厚过城墙,此刻也不禁泛出些血色,丁宝讪笑几声,不敢再说话。

闷头往前走了五六米,进入一个宽敞的密室之中,室中却是空荡荡的,只有一榻一几,一柜一椅。

丁宝毫不客气,大大咧咧往榻上就躺,说道:“老陈,我一直都很好奇,不知你们当初是怎么在这地下建起这么坚固的密室,又能在四壁铺上这厚达半尺的石板的?”

听得他这么问,陈老头颇为自豪:“祖师爷一身所学瀚如烟海,天文地理奇门医相无一不精,此等小工程,自然难不倒他老人家……”正待好好炫耀一番,却听得一声悠悠长叹。

“可惜啊……”丁宝一脸憾然:“后世门人学艺不精,只得沿街算命……”

话音一落,便见陈老头张牙舞爪,正要扑上来拼命。

丁宝赶紧叫道:“有人会用搜魂手!”

正自火冒三丈,陈老头口中叫道:“管你什么手,今日先让你尝尝老夫我摘星手的厉害……等等……刚才你说什么?”

“搜—魂—手!”

“错骨分筋搜魂手??”

“不错!”

陈老头脸色大变,慢慢坐回椅中,口中将那几个字反复**了几遍,沉吟半晌,抬头看着丁宝问道:“你确认没错?”

丁宝一改嬉笑态度,满脸严肃,肯定地点头:“他知道‘江湖’。”

捋着山羊胡子,有些愁眉不展,陈老头缓缓地说道:“六十多年未现‘江湖’,竟然又出现了!?”

丁宝有些好奇:“六十多年?不是说已经失传了吗?”

“跟失传也差不多。”陈老头叹一口气,教导着眼前的无知青年:“《奇功绝艺谱》上的绝学,的确已经失传了不少,这搜魂手却属于不是‘失传’的‘失传’。”

看到眼前听众有些泛迷糊,陈老头顿一顿,继续解释:“因为它是被禁传的!”

丁宝悚然而惊,因为他知道,列入《奇功绝艺谱》的,都是“江湖”中人要费尽心机薪火传承的绝学,“禁传”这个词万不可能与这些奇功绝艺挂钩。

看着丁宝一脸疑惑,陈老头犹豫了一下,心想:“事情由他而起,自然有权了解此事。”

于是解惑释疑,讲出一番典故:

“六十多年前,异族入侵,时国力残弱,各方内战不休,敌寇趁虚而入,屠戮百姓,欠下不少血债。‘江湖’虽有铁律,不得在世俗面前显露江湖身手,但国运唯艰,民族兴亡,悬于一线……”

丁宝插了一句:“所以,‘江湖’黑白两道首次携手,全体打破铁律,介入战事。”

“不错。”**及往事,陈老头一脸缅怀:“‘江湖’精英尽出,或明或暗,或直上战场,或游猎敌后,或卫护我方大将,或刺杀敌方大酋,更与扶桑忍者、黑龙会高手拼得你死我活,总算为这如画江山和亿万百姓付出一番心力。”

丁宝也是悠然神往:“这些在江湖中早已口耳相传,不过每次想到这段历史,仍令人襟怀激荡。”

“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经此一战,‘江湖’之中,无论黑白,都已损失惨重,许多绝学也就此失传。”陈老头一阵叹息:“《奇功绝艺谱》上,在战前尚有217种存世,战后却只剩下不到90种……”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密室中半晌没有声音。

“幸亏你身上的这门功夫还没有失传。”陈老头叹道,“不然,各位先人肯定会很失望。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让我遇到你,我还真要以为它也已归在那失传绝艺之列了。”

丁宝揉揉鼻子,无奈地笑笑,问道:“那‘搜魂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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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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