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侵略阴影下的新北大(1931-1937)(10)
再看12月20日(星期五):
下午重到大学,只有周祖谟一人来上课!谈到四点。
这样的课当然讲不下去了。但长远地看,胡适服膺的易卜生主义——「你要想有益于社会,最好的法子莫如把你自己这块材料铸造成器」——毕竟也自有其颠扑不破的真理在。周祖谟后来在南北朝音韵学与史学方面都有极高的造诣,学术上的贡献很大。至于那些「将来要杀他的人」,恐怕大多数是被自己义愤的火焰吞没了。这真是20世纪中国最大的悲剧。那些藏在地下的少数人也确有他们煽火的本领。胡适在12月12日的《日记》中写道:
孟真说我近日脾气不好!其实我这几天的失望比前二十天更大。青年人没有知识,没有领袖,单靠捏造谣言来维持一种浮动的局面,是可痛心的。
今天城内各校传说日本兵到清华,打伤了几个学生,死了一个。城外各校则传说师大前天死了一个女生,并说死在协和医院!城里造城外的谣言,城外造城里的谣言!可怜!
城里城外互造谣言以「维持一种浮动的局面」,自是「一二.九」学生运动中的实况,因《胡适日记》而保存了下来,但胡适的理解则完全错误。他限于「五四」学生运动的经验,以为学运的领袖都是公开站出来领导,如傅斯年、罗家伦、段锡朋、罗隆基等皆是明证。「一二.九」没有「五四」型的学生领袖,是因为它的「领袖」是「真人不露相」的地下组织。城里城外互造谣言以保持运动的热度不下降,其实正是出于「领袖」的暗中策划。「一二.九」在北大的最后高氵朝发生在12月31日下午蒋梦麟校长所召开的全体学生大会。据胡适贴存的剪报,这次到会的学生有六百人,空气十分紧张。下面是《胡适日记》关于这次大会的简单记述:
十点梦麟电话邀去谈话。各校长都到。昨天北大学生代表会议决二事:南下请愿,反对提前放假。我们今天议决,由北大校长下午召开学生会,看结果如何,再定政策。(中略)
三点赶到北大三院,刚开会。梦麟先生先报告,次请我说话。我刚起立,即有几个学生江之源等大声「嘘」我,我从容把大衣脱下,上台说话。说了半点钟,我提议请校长测验公意,以二事付表决:一月四日提前放假,如不放假,一月四日复课。江之源等又大呼噪,说这是谈话会^H小说,不是学生会。我告诉他们:这是最大的全体学生会,我们要问问全体学生的意见。如果多数学生不赞成昨天的代表会决议,代表应该反省,应该复议他们的决议。如果少数人把持不许同学多数有个表示的机会,这种把持是不会持久的,将来必要被打倒的。我请梦麟把问题写在黑板上,先表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