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剑外忽传收蓟北(15)

第十章 剑外忽传收蓟北(15)

在浓浓的黑暗中,我睁开眼睛躺在床上,脑子又活跃起来。我考虑着放假后怎样把这个家搬回家乡去,怎样将勉强存留的两石谷卖掉作旅费,走陆路还是走水路。如此种种都得有个切实可行的计划,母亲和妹妹都好办,唯有这三寸金莲的老祖宗颇费思量。倒是我手头有多的钱也无所谓,偏偏是一个钱要掰开当两个钱用。同时,我又不免想到回乡后我自己的打算。“家庭负担”恰同“如来佛”的手掌死死地捏住了我,怎么跳也跳不出他的掌心。这样翻来复去,不觉破窗里已漏进了朦胧的曙光。寒夜过去,辛苦的白天又开始了。

一个学期的教学已接近尾声,我对这所学校作出了较大的贡献。上起课来全力以赴,不考虑份内份外,也不要求增加工资。与我同事的胡老师是当地人,年纪轻轻,自由散漫,甚至可以说吊儿郎当,时不时以约会、走亲戚、喝喜酒、生病为理由请假。因此,我经常为那位姓胡的老师代课,至少为他分担了一半的工作量。学校领导对我满意,一再挽留我在“洞井”长期执教,我婉言谢绝了。

我怎能@留在这儿呢?我承认,自己很爱这个地方:优美的环境,淳朴的民情,诚实憨厚的学生,这儿也柴方水便。我深知学生敬爱我、依恋我、需要我。可是,耳旁总有一个声音在向我召唤:“归来吧,远方的游子,你该回来看看你的故乡了。她备受欺凌的身体等待你去抚慰;她还在流血的伤口等待你去擦拭;那断垣残壁,那荒芜了的菜园等待你去打理;更有你长眠在家乡的亲人......”

是的,我该收拾行装了。当我还在雪峰山上流亡的时候,我曾翘首苍天,含泪相询:“飘零的女儿呵,何日再定归期?”

现在,苦苦盼望重返家园的一天就要到来,我怎能不归心似箭?

期终考试圆满地结束了,我最后一次为学生看完了试卷,作好了鉴定,填写了每一份通知书。我在这所学校兢兢业业地工作了半年,能问心无愧地将学生的学习、品行向每位家长作一次全面的可喜的汇报了。可是,我的学生却再也不需要我的心血和笔墨了。人将去,情长留,孩子们天真烂漫的身影,永远铭刻在年轻老师的心目之中。

四口之家苦省苦攒在八石谷里扣下两石作盘缠,这谷子由学生寥少柏的母亲买了去。那天,母子俩送谷钱给我的时候,都流露出无限感激和惜别之情。少柏这孩子也够重感情的,我送了他们好远,他还舍不得离开,哽咽着喊了声:“老师”,眼泪流了出来。为了安慰他,总想给他点什么作为纪念,可我左思右想实在找不出一星半点有价值的东西,仅将一本逃难前购于家乡的《尺牍》给了他。这样一本书算不了什么,没办法,聊胜于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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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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