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古币商(2)
两个古币商,多少年来就这样倒腾着这片古老土地上的钱币,从汉、魏晋时期的和田马钱、龟兹“汉龟二体钱”(钱币中铸有汉文、龟兹文两种文字)、察合台汗国钱、17世纪后期的准噶尔“普尔钱”,以及贵霜、波斯、拜占庭等古老王朝的钱币,都在他们手中汇聚,然后“流通”到各地。
一枚库车出土的古钱,一般经过这样几个环节到达广州、北京的钱市。先是一个农民翻地挖柴(或偷偷到古城遗址挖掘)时,一坎土曼刨出来,有时一枚,有时数枚或一堆。接着是听到消息的肉孜阿訇,连夜骑摩托车下去,找到挖柴的人。往往去晚了钱币已经到另一个钱贩子手里,也可能一夜之间转了三次手,从一个村庄倒卖到另一个村庄,价钱也翻了几个跟头,肉孜只好多花钱买回来。不管多贵买来,肉孜都会再加上*一个自己满意的数字,卖给别人,这部分是利润,他一般不让人。
然后是小兰。她一般每星期去一趟肉孜家,肉孜有了新货也会及时打电话给她。小兰看过钱币的种类、品相后,马上打电话给在广州做事的丈夫,丈夫报给她那边的价位。小兰一般不跟肉孜讨价,他们合作了十几年,早熟悉对方的脾气,她觉得价格合适就立马成交。顶多五天后,这些古币便通过邮政快件,到达广州钱市。
这个过程中赚得最少的是那个挖柴的人,虽然他只投入了一点儿力气,还是意外之财,但这一坎土曼刨出来的,或许是他一生唯一的一次好运气。若卖到几千块钱,就足以改变他一家人的生活。可是,他仅卖了几十块钱,够买一只羊腿,只改善了一家人一天的生活。不过这已经让他非常满意了。
赚得最多的,要算最终拥有这些钱币的那个人。一枚钱经过无数人的手,价格肯定高得不能再高。他买回来,再往上标一个更高的价,摆在自己的珍藏柜里。他加的这部分或许已经超过所有经手者赚的钱数总和。这样的钱,不是孤品也是世存无几,定多高的价都由拥有者说了算。最好的绝品最后都是有价无市,不管有没有人要,能否卖出去,拥有者都会把他增加的那部分算进自己的利润财产中。这是真正的懂钱人,要的只是一个有无限扩张可能的钱数,而不是可以拿在手中的一叠纸币。到了这时,一枚古钱又跟它未出土时一样--深埋在一个人手里。
许多年前--20世纪的七八十年代,新疆红钱在东南亚、港台卖到天价时,在南疆库车这样的老城镇上,它仅作为破铜烂铁被废品站收购,大部分被维吾尔族敲工当原料,烧熔敲打成铜勺、铜盆、铜壶。那些如今早已少见的和田马钱、骆驼钱,唐代库车制币局打造的元字钱、清代的突其施钱……成批成批倒进炉中熔了,当人们知道它的价值时,已经很难找到。十几年前还在孩子手中当玩具乱扔的古铜币,像一个季节的杏子一样,落得干干净净,说没有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