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三章阳光下的军装
再说“新红”基金案的风波过去,冯家落马。
诈骗八亿不是小事儿,这案子后来公开过堂审讯,当庭判死了公司几名经理和财务,作为替罪羊以谢天下,没提冯太子的事儿。冯小勇那厮被软禁在北京郊区秘密地点,公开场合没再露面。不办了这窝兔崽子zheng治/局里一帮老人儿都忍不了,可是公开办他我dang朝廷陪着他都丢不起这个人。冯少若干年后放出来,灰头土脸滚去新加坡,在海外买房置地,继续为祸一方水土百姓。
因为楚瑜涉案的缘故,这事对楚家打击也不小,不管怎样处理,从严亦或从宽,无论如何都是楚怀智政治晚节上抹不去的一道污点,颜面无光。儿子没教育好,最终坑的是各家的老子。你姓楚的把别人的家底都翻了,自家人犯事能逃得掉?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
楚瑜自个儿算是倾家荡产,把钱财全赔了,积极上缴归还赃款得以从轻处理。
楚瑜经这一次挫折,整个人变了很多;人并没有成长得比先前聪明通透,性格却比以前忧郁消沉了。他爸和他弟都不认他了、懒得搭理他,楚瑜于是一人儿低调跑到南方,继续倒腾买卖,跟一群朋友瞎混。楚珣暗地里瞄一只眼,在京城遥控着他哥的情况,盯着。楚瑜的生意规模排场远不及往日四九城时的风光,这意味着将来即便再出事也不会是大事,天上凤凰掉下来变成一只走地鸡,总之再翻不出多大风浪。
楚总长提前两年就退了。他原本还可以往上再进一级,很有希望接替贺诚那个部长位置,却自己向上面透露了退意,以身体原因为由请辞。
楚怀智升中将军衔,调任国防大学校长、某军事研究所所长之类的文职,不再手握大权执掌重兵,身上担子一下子卸掉,轻松多了。这人闲散病发作,每天就在那间明亮宽敞的校长办公室里,养养花,种种草,鱼缸里再养一丛鲜亮水草、两只绿油油的小龟。隔三差五在军事期刊上发表几篇论亚太地区新战略论我军新型作战思想之类的分析文章,仿佛重拾当年一名青年才俊远驻边疆时期笔杆子下的激情与风︶骚,两鬓生出新的黑发。
圈内人私下也都有说法态度,楚怀智这人是心里自有一套,识时务,知大局。
所谓树大招风,名高引谤,楚家小二有那么几年风头太劲,又有怀璧之才,位置极为特殊,搁在哪都会有人不放心。重用,怕光芒太盛;不重用,又怕这人出国跑了,去给别家主子效命。楚怀智适时把兵权抛掉,为上面排忧解难,急流勇退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遮掩锋芒,其实是保全身后两个儿子。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这道理谁都懂得,然而身居高位之人能不留恋官场显赫、一朝撒手归隐山水之间,真不是一般人能放得下。
当然,这些皆是后话。
金秋时节,天空碧蓝如洗。湛蓝色的帷幕映衬着古城的红墙黄瓦,天的尽头无比纯净。
这天,楚珣把自个儿盥洗干净,穿戴整齐,拉着他家传武,去了一个地方。
俩人一起去了长安街上某家银行,楚珣当初在那地儿开了贵宾单间,带保险柜的秘密房间。
镶嵌大理石的地下通道,深邃,幽长,灯光浓淡相宜。两个人一路走向隧道尽头,皮鞋踏出一地心情的节奏。一眼望去,灯火通明处,就是这条路的终点,就是归处。
楚珣将房门反锁,密闭的小房间里,仔细按下十六位密码,核对指纹、眼膜,保险柜门机关“啪”得弹开。浓郁、肃穆、深沉的绿色,扑进眼眶……
传武眼眶一下子热了,说不出话。
楚珣蹲身在保险柜前,回头看传武,笑了,眉眼间浮现极其单纯的得意。他把人带到这座地下宝库,仿佛就是向他的二武展示他多年来千方百计珍藏至今的、最宝贵的一笔财富;他的青春,他的忠诚。
十几套不同年份、季节的军装,平平整整,安安静静,躺在地下,等待能够见光的那一天。
楚珣像个小孩儿似的,把每一套拿出来,兴奋地在自己身前比着,给传武展示……
楚珣站起身,在小房间里,解开西装纽扣。
再扯开衬衫,从肩头剥掉,然后是裤子……
传武静静看着楚珣脱衣,喉头突然发哽,有一种窒息感,心灵悸动。楚珣脱到几乎全/裸,白皙光滑,灯下一尊完美的雕塑,天花板四角的灯光在身上各处交/射出光影。楚珣那时表情十分庄重,肃然,不含一丝轻佻,从柜里拿出一套秋冬制式的正装。
楚珣埋头认真地穿军装。
传武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两人低垂着眼,沉默无声,静悄悄的房间里只听得到衣料裹住身体的摩擦声与两人的心跳。传武手指偶尔碰到楚珣胸口,两块很好看的肌肉下方胸沟与小腹相连的地方。两人都是喉结轻抖,热血涌动……
楚珣一抬胳膊,传武为他捋平肋下的褶皱;楚珣低头系纽扣,传武帮他打上墨绿色领带,手掌覆上去,把衣褶烫平。
“帅吗?像回事儿吗?”
楚珣不确定,低声问,站得呗儿直,像接受检阅。
传武拿过硬壳军帽,双手给楚珣戴上,戴端正:“嗯,好看。”
“恁这样可俊了。”
两人都是一身硬朗笔挺的军服,互相为对方整理领口,正帽徽。传武盯着楚珣的肩章,多瞄了几眼。
楚珣露齿一乐,一歪头:“服气吧?”
霍传武嘴角一耸,哼。换做别人,他心里肯定不服,才三十出头,肩膀上的星花都排不开了,眼瞅着快赶上jun委里那群老家伙,逆天么。可眼前这人,是楚珣,牛逼顶天了也是霍家的媳妇……
两人各自身着军装,脚蹬锃亮黑皮鞋,肩并着肩,器宇轩昂,风度翩翩,走在长安街上,踏着一地秋收的金黄,身后是两行挺拔潇洒的影子。
n这是任务。
而且他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的二武确实没办法给爷下个崽儿。
这也算是一种天命难违吧。
……
贺诚和韦约翰站在窗口,悄然看着两个年轻人在楼下凑头低语。
楚珣脸上阴着,嘴唇微微撅起,低声发出一连串牢骚。
霍传武头上扣着大檐帽,目光温和,也不说话,伸出一指,按在楚珣眉心纠结的地方,描摹着原先有小红痣的位置,揉了揉,把眉头揉开。
楚珣笑出来。
韦约翰指间夹着雪茄,眼神深邃,淡淡道:“挺好。”
贺诚:“这小子像不像你当年?还有脾气的,整天跟我顶。”
韦约翰哈哈一笑:“我这老身子骨的,确实老了,不提当年了!有这两个小子接班,都比我厉害。”
楼下的一对男孩,肩并着肩,迈步走出大院,一双背影看起来无比和谐、宁静。浓绿色的军装沐浴在阳光里,人影在视线尽头慢慢融为一体……
那天,韦约翰告别贺诚那老家伙,独自驱车到北京饭店。
位于长安街上毗邻tian安/门的北京饭店,百年历史的老店,大堂和走廊布置颇具年代特色,宜古宜今,透着低调的奢华。
韦约翰缓缓迈上楼梯,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停下,掏出钥匙,打开门。
他在这间饭店有个房间,是贺诚专门为他安排,包下来的,租期超过二十年。二十年来,这间屋就一直给“大菠萝”预留,即使韦约翰可能一整年都没机会来北京一趟。他有限的若干次前来北京与贺老总秘密接头,就是在北京饭店这处房间内,多年来一直掩人耳目,暗渡陈仓,没让美国特工察觉。
窗帘掀起,窗户打开,阴暗的房间重新灌满鲜润醒鼻的空气,阳光洒满床铺。
这房间韦老爷子并没有真正地住过,一天都没有,没有过机会。
大床上并排摆着两沓军装,绿色浓郁,布料厚重,二十年前已经过时的陈旧款式,却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帽檐上国徽依然闪亮。
其中的一摞衣服上,压着当年之人用过的小手枪,摆了一枚精致的椭圆形小相框,半个手掌大。相框里一帧黑白小相,照片里的人身着军装年轻英俊,眼神明亮,有着那个时代人特有的单纯正直,年华正茂。眉目清秀的一张脸,竟然有那么两分神似现在的楚珣,像极了楚珣穿军装的气质风度。
韦约翰夹着烟卷,唇边浮出笑容,眼底一片从容淡然,仿佛看尽人世悲欢、血光中的浪漫。
他拾起属于自己的那顶军帽,夹在手臂下面,深深凝视眼前一沓叠好的军服、军帽,与相中人平静对视,然后一抬右手。
敬礼。
……
----《保镖》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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