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身抗命
第一章孤身抗命
东北,赫拉满族自治县。
城郊的山野里,一处古色古香的宅园。
时值冬日,一株株苍翠的松柏散落在白雪皑皑的山冈上,使得此处的世界显得肃穆、幽静、雅致。
宅园大门口,矗立了两根艺术造型的石柱。右边的石柱上,刻写了三个秀美的篆体大字:驸马园。
远处,县城里高大的楼群隐约可见。
“过小年喽!过小年喽……”一群男孩儿们穿了新衣,拿了鞭炮跑了出来。接下来,在一阵喧闹声中,一串鞭炮“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几个“二踢脚”随着窜上了天。
几个女孩儿们手里拿了红红的气球,远远地捂了耳朵看着热闹。
宅园正房。
这是一间满族居住风格的大房子。南北两条大炕摆设了林林总总的衣物被褥,西墙居中处摆放着醒目的祖宗板。
祖宗板上方,挂了一张身穿清前时代官员服装的人物肖像。肖像上的人物神情飘逸,雍容大度。看上去令人肃然起敬。
房子里,男女老少十几个人穿了满族服装,正在准备用萨满仪式祭祖。一个中年妇女像是主持人,正在忙忙碌碌地指挥着。
“金力其格,你站在这儿!”一位中年妇女喊着身边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汉,用手指了指祖宗像前的位置。
被称作金力其格的男人没有穿民族服装,而是穿了一件西服。在皆是民族服装的人群里,显得鹤立鸡群。
“费拉,我还没换衣服哪!”金力其格指了指身上的西装,不好意思地说道。
“时辰到了,来不及了!”费拉着急地说。
“那我就不换了。”金力其格说完,按照费拉的指示站在了前边。
后面的人群按照次序一个一个地站好了。
满族音乐响了起来。祭祖仪式开始了。
仪式到了最后的礼节。费用手持香火,口中大声地向着祖宗说道:“驸马祖宗,你的第六代嫡孙女儿费拉和夫婿金力其格率全族十九口家人向你焚香叩拜。托祖上的荫福,我们一家人丁繁盛,百业兴旺。我婿金力其格,官至赫拉县委组织部部长。你的第七代嫡孙儿已去美国留学。谨望我祖托佑后人,使我驸马园添福增寿。再拜!”
人们再次人磕头。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滴滴滴”的小汽车喇叭声。
一个小男孩在后面推开门缝看了一下,忙转过头来冲着费拉大叫一声:“大姨,来了一辆‘大奔驰’!”
听到小男孩这样说,金力其格慌忙站起来,对妻子费拉说:“一定是他,我不见。你就说我不在家!”说完,撩起门帘钻进侧室里。
一辆豪华的大奔驰车开进了驸马园门口,停在了正房门外。
车门打开,下来一位身穿名牌服装,神色傲慢的中年男人。
费拉打开了房门,看见这位中年男子便热情地喊到:“呼拉贝特老弟,是你呀!欢迎欢迎,快请进屋。”
呼拉贝特也热情地喊了一声“嫂子”,然后便急忙问:“我大哥在家吗?”
“呵,你大哥那人,你还不知道?天天忙工作,不找家啊!”
“这……再忙也得回家过小年,祭祖宗啊!”呼拉贝特牛皮哄哄地摇晃着脑袋进了屋子,没等让座,就一屁股坐在红木椅上。
看到这副情景,屋子里的人躲避开了。
“老弟,嫂子恭喜你呀!”费拉滑稽做了个喜庆的手势。
“恭喜?喜从何来?”呼拉贝特问道。
“你不是要当副县长吗?什么时候上任啊?”费拉倒了一杯水,放在呼拉贝特面前。
呼拉贝特摇了摇头,掏出手绢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说:“别提了,我就为这事找我大哥来了。”
“怎么,有坎儿?”费拉奇怪地问。
“听说组织部门不大同意。”
“组织部门?”费拉立时一怔,“这……不会是你大哥吧?”
“我大哥有啥说的;就是有个别‘小人’,想整我呗!”
“整你,得有个理由吧!”
呼拉贝特赌着气说:“啥理由?就是有人看我搞房地产开发挣了几个钱,眼气呗!说我什么行贿……嘿!现在做买卖,哪有不送礼的啊!”
“这事儿……县里领导怎么说?”费拉拿来一盒烟,递给呼拉贝特。
“人家新上任的县委书记都说了:这是诬陷,不算啥事,不影响提拔……”呼拉贝特一边撕着烟盒,一边摇着头说。
“新上任的县委书记?”费拉一眨眼睛,随即想了起来,“呃,你是说塔拉克呀!有他为你做主,那就没事了。”
“可……这些人告状告到了市委组织部。这不……市委组织部说要调查调查。”
“市委组织部拦着……那,可就没有办法了。”费拉无奈地摇了摇头。
听到这儿,呼拉贝特咬了咬嘴唇,然后以极快地动作拉开了随身带的皮包,随后将两捆厚厚的百元大票放在了茶几上。
“嫂子,一点意思,给我大哥……”呼拉贝特脸上显现出一副伪装的慷慨神情。
“哟?”费拉急忙推回去:“老弟,你这是……”
“嫂子,别误会。”呼拉贝特摆了摆手,解释说:“这是托我大哥办事的钱。请他为我跑一趟市委组织部,把这份人情送上去。”
费拉用手轻轻掂了掂两捆票子,然后伸出两个指头说:“老弟,如果我没猜错,这可是二十万元哪!”
“嫂子好眼力。”呼拉贝特树了树大拇指,夸赞地说。
“一个副县长,用得了这么多?”费拉悄声地问。
“邻县被提拔的几个人,都是这个价。”呼拉贝特喝了一口水,将水杯狠狠地往茶几上一摔。
“这事?”费拉的脑袋顿时摇得像货郎鼓,“你大哥……恐怕不能做呀。”
“嫂子,我就知道你会推辞。可是……”呼拉贝特压低了声音,哀求说:“嫂子,为了这个位置,我费心拔力地熬了20多年了。这一关你总得让我闯过去吧。煮熟的鸭子,咱不能让它飞了呀!”
“这……”费拉显得有些同情,可是仍然犹豫不决。
“嫂子啊,你知道我当副县长之后,县委书记让我负责什么事情吗?”呼拉贝特挤了挤眼睛,神秘地问道。
“塔拉克……他许你什么愿了?”
“他说,一旦我上了任,就让我负责全县的房地产开发。”
“房地产开发?”费拉的眼睛一亮,“这可是个肥缺啊!”
“嗨,再肥不能忘记嫂子啊!”呼拉贝特一拍胸脯,用手朝窗户外指了指,说:“只要我上了任,你这‘驸马园’就是我的重点开发项目。我让开发商往这儿投上几千万,这儿就变成一座金山啦!”
“啊!那太好了……”费拉情不自禁地乐了。“那,我做做你大哥的工作。”
“拜托嫂子了!我走了。”呼拉贝特高兴地抱了抱拳,走出了门。
“费拉啊,你怎么上了他的圈套了?”金力其格从屋子里走出来,冲着费拉气得敲起了茶几。
“圈套?什么圈套?”
金力其格指着二十万元钱说:“告诉你,这钱我若是收了,就是受贿;如果我把它送到市委组织部,就是行贿。两条罪状合在一起,我就成了行贿受贿四十万的分子了。你想要我命啊?”
“别吓唬人。”费拉不以为然地说:“现在不都时兴这样吗?再说,这钱也不是揣在我们自己的腰包里。”
“那也不行!”
“哎,你就当帮他一个忙吧!以后他负责开发,我们还得求人家哪!”
“算了算了!”金力其格瞪了妻子一眼,说:“你除了开发,还知道啥呀?告诉你,呼拉贝特提拔的事,我压根儿就没有同意。”
“什么?你真得没同意?”费拉不理解地瞪大了眼睛。
“对!”金力其格强调地说道:“是塔拉克趁我不在家时,领着常委们偷着讨论的。现在,人家是用钱堵我的嘴来了。”
“喂,这就怪了?”费拉顿时拉下了脸。她看着金力其格,不满意地说:“人家县委书记同意的事儿,你打哪门子‘横炮’呀!?”
“这事儿你别管。”
“什么别管?”费拉的声音提高了:“我早就听说,你和塔拉克总是闹矛盾。今天我警告你:过去的事情就算了。现在,人家可是新上任的县委书记,身边溜须拍马的人多得很。你要是再和人家捣乱,小心让人家弄下来!”
“他干了违犯原则的事情,我总不能与他同流合污吧!”
“什么叫同流合污?现在哪儿不是‘一把手’说了算?”费拉指着金力其格的脑门说:“金力,今天我可是提醒你了。以后你真要倒了霉,可别怪我没有……”
这时,电话铃响了。
费拉气愤地按了免提键,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金力部长家吗?”
“是你的副部长,金萍儿。”费拉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金力其格凑近电话,对着扩音器问:“萍儿,什么事?”
“县委书记塔拉克到部里来了。他催促我们抓紧上报呼拉贝特的考核材料。”金萍儿说。
金力其格立刻生气了:“我说过了。我不同意。”
金萍儿显得为难地在电话里说:“塔拉克……他都生气了。”
金力其格听到这儿却毫不在乎,镇定地说:“我去处理。”
电话断了。
金力其格郑重地对妻子说了一句:“把这些钱退回去!”然后,穿好大衣,走出门去。
院落里停了一辆黑色奥迪轿车。金力其格上车,用钥匙扭开了车子的发动机。
看到丈夫的所作所为,费拉气得脸皮青了。她拿起二十万元的钱包冲到院落里,“啪”的一声砸在黑色奥迪的前盖上,朝着车上的金力其格大骂了一声:“你个傻比!”
车里,金力其格严肃的神情。
车轮转动,黑色奥迪车开走了。
一辆黑色轿车开进了县委大院里。
办公大楼门口,挂了一块用汉、满双语书写的“中国赫拉满族自治县委员会”的大牌子。
车轮停止了转动。车里钻出了失望的呼拉贝特。
这时,一个胖胖的男人,正在部下的前呼后拥中从办公楼里走出来。
呼拉贝特急忙迎上去:“塔拉克书记,你要出去?”
塔拉克看到呼拉贝特,立刻冲部下挥挥手说:“大家稍等一会儿。”
部下们听到这儿,马上围住了呼拉贝特的豪华车,羡慕地欣赏起来。
两个人走到一个角落谈了起来。
“东西送去了?”
“唉!我给了他老婆。可是……刚才他老婆却又给我退回来了。”
“这个金力其格……”塔拉克看了看呼拉贝特,一脸疑惑地说道:“我本想一箭双雕,把他烩到咱们这一口锅里来。他怎么给我来个‘油盐不进’哪?”
“我看他呀,就是那个倔样:不知深浅、不懂好赖……”
“嗯,看来,他是不肯与我合作啊。”塔拉克点了点头,像是得出了某种结论。
“那,我这事怎么办?”呼拉贝特摊开双手,神情急得如同火上了房。
“老弟啊,”塔拉克拍了拍呼拉贝特的肩膀说:“你的事情,金力其格是指望不上了。咱们另找一个人吧!”
“另找人?”呼拉贝特一脸迷茫地问:“他是县委组织部长啊。除了他,谁还能帮我们的忙?”
“让他的副部长金萍儿出面!”
“金萍儿,那个大美人?”呼拉贝特淫秽地一笑:“她可是金力其格的心上人啊!”
“心上人?哈……”塔拉克一阵冷笑,然后不无得意地说道:“让他的心上人在他心里扎上一刀,岂不更令人快哉!”
“她……能听咱们的?”呼拉贝特一脸的问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诱之下,必出叛逆!”塔拉克说完这句话,脸上显出一副阴险的表情,“金力其格,你真要逼我下手啊!”
县委组织部办公室里,副部长金萍儿正在忙碌着。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金萍儿按了免提键,话筒里传出了县委书记塔拉克的声音:“喂,是萍儿部长吗?”
金萍儿听出了是塔拉克,立刻抄起听筒,恭敬地回答道:“书记,是我。萍儿!”
“萍儿,你听好。明天,刚刚主持市委工作的老市长要来咱们县搞调查研究,我要你代表县委汇报组织工作。”
金萍儿不解地说:“书记,这应当是金力部长的事情啊!”
“金力?他不是要去省委组织部开座谈会吗?”电话里,塔拉克的命令口气不容置疑,“萍儿,这是组织对你的一次考验,不要让我失望呵!”
“这……”金萍儿刚要分辨,对方把电话撂了。
此时,金力其格气呼呼地走进了办公室。
“金力部长,你来了。”金萍儿说着,急忙拿起了一份材料。
金力其格一声不吭,默默地坐在了沙发上。
可是,当金萍儿把材料递给他,他看到材料标题上写的“关于提拔呼拉贝特的考核材料”几个大字时,气愤地一拍沙发,质问金萍儿说:“谁让你们写的?”
金萍儿立刻解释道:“部长,县委常委会已经研究通过了,我们……”
“卑鄙无耻!”金力其格大叫一声,把材料一下子摔到桌子上,然后,拿来粗重的钢笔,在材料顶头画了一个大大的“╳”。
金萍儿看到金力其格失常的举动,吃惊地张大了嘴。半天,终于喊了一声:“部长!你疯啦?”
金力其格毫不在乎金萍儿的惊讶。他“唿”地一下站了起来,气愤得转身走出了屋子。
“金力部长!金力部长……”金萍儿追出门去。
走廊里,金力其格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关紧了。
金萍儿刚刚要敲金力其格办公室的门,自己的办公室里响起了电话铃声。
金萍儿跑回自己的办公室,急忙拿起了电话听筒。
“萍儿部长吗?我是市委组织部干部处,姓张。”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哦,是张处长?”金萍儿惊喜地喊了一声,接着改变了称呼:“张姐,你好吗?找我有什么事儿?”
“萍儿,呼拉贝特的考核材料,你们可以上报了。”
“这……这……”金萍儿一下子语塞了。
“哎,我听说金力其格不大同意,是不是啊?”
“呃……”金萍儿仍然难以回答。
“好吧,萍儿,别为难……”张处长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们的常务副部长老惠和你讲话。”
“萍儿啊,你好吗?我是老惠。”电话里换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惠部长,你好!”金萍儿客气地说道。
“萍儿啊,有几句话,我们不便于对金力其格说。先告诉你吧!”
听到这儿,金萍儿一楞,接着急忙说:“惠部长,你说吧!我可以转达。”
“萍儿,你知道呼拉贝特的特殊背景吗?”
“特殊背景?”
“萍儿,”电话里的声音压低了,“他是咱们老市长新娶小媳妇的侄子。”
“是吗?!”金萍儿一下子惊愕了。
“还有,昨天晚上老市长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一下子免除了50个局级干部的职务。其中就包括那个查办呼拉贝特案子的包明。”
“包明,市纪委的那个副书记?”金萍儿问道。
“对,就是他。”电话里的惠副部长说到这儿,有意识地敲了敲话筒,像是一语双关地说:“萍儿,今天不过是给你透露点儿信息,请你策略地提醒一下金力其格……”
金萍儿听到这儿,大彻大悟似地点了点头。
金力其格办公室。
屋子里烟雾迷漫。金力其格板了一张愁苦的脸,痛苦地陷在沙发里。
屋门的把手突然慢慢地自动转了起来,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金萍儿端了一杯茶水走了进来。
她把水放在金力其格旁边的茶几上,然后将面朝院子的小气窗打开。
烟雾呼呼地顺着气窗散了出去。
金力其格神情麻木,一只手慢慢地顺着烟盒摸着,不知不觉地把一支烟抽了出来。
金萍儿马上拿来打火机,为他点燃了。
“萍儿,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部长,”金萍儿和颜悦色地解释说:“我也知道很多人对提拔呼拉贝特有意见。可是,市纪委查了半年没有任何结论。这不该影响他的提拔啊。”
“为什么没有结论?是有人插手干扰调查。”
“嗯……那倒很有可能。”说到这儿,金萍儿突然凑近了金力其格的脸,小声地说:“部长,你知道吗?昨天老市长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一下子免掉了50个局级干部。”
“哦?”金力其格意外地皱了一下眉头,接着自言自语地说道:“刚刚主持市委工作,就大开杀戒,也太急了点儿吧!”
“市纪委的包明副书记,就因为调查了呼拉贝特问题,被免掉了!”
“哼,这纯粹是打击报复。要是我,就去省纪委告他。”金力其格不服气地说道。
“哎呀,……部长,听我一句话好吗?”看到金力其格的神情,金萍儿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种既像是乞求又像是关切的神情:“呼拉贝特的事,我看咱们就得给他办了。唉,办了吧;部长,求你了!”
“萍儿,”金力其格顿时一脸疑团:“你怎么了,呼拉贝特是你家亲戚?”
“不是不是。”金萍儿连连摇头,随后又着急地说“可是,我想,这件事我们应该办。而且应该马上就办!”
“萍儿,你这是……”金力其格的表情突然严肃了。
金萍儿此时也收起了笑容,辩解说:“部长,我觉得,你……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很危险!这……难道你没感觉出来吗?”
“危险?”金力其格一下子站了起来。
“部长,难道你不知道……”金萍儿心急如焚地对金力其格说:“老市长对市直机关的干部开刀之后,下一步就该对县区班子下手了!”
“那又怎么样?”
“你知不知道这个呼拉贝特的背景?”
“背景?”金力其格摇了摇头。
“唉!他是老市长新娶小老婆的侄子呀……”
“呵呵……原来如此啊!”金力其格满不在乎地惨然一笑。
“人家塔拉克为了讨好老市长,已经把人情送出去了。你干嘛还在这儿拦着呀?你想往人家枪口上撞?”
“哈哈哈……”金力其格自信地笑了笑,说:“他们还能为这事儿报复我?”
“你以为他们不会。”金萍儿急得跺起了脚,“包明不就是个例子吗!”
“我看,他们还不至于这么下作。”金力其格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是组织部部长,不过是坚持了自己应该坚持的原则。我就不信,像呼拉贝特这种人能当上的副县长!”
看到金力其格脸上那副神情,金萍儿露出了一副茫然的神色。她无奈地站立起来,又气又恨说了一句:“部长啊,看来我是说服不了你了。那……你就等着让人家赶下台吧!”说完,便捂了双眼哭着跑了出去。
看到金萍儿的举动,金力其格反倒一下子楞住了。
赫拉县界河。
一条大河,分开了市县地界。
大桥头上,悬挂了一条横幅标语:“欢迎您到赫拉县来!”
标语下,塔拉克抽着烟,不断地冲着桥上张望着,像是等待一位重要人物。
一个部下指了指远处,提醒他:“书记,是不是那辆黑奥迪?”
塔拉克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黑色奥迪车开上了桥,迎着镜头驶过来。
塔拉克急忙上前迎接。
黑色奥迪车慢慢停下来。车上走下一位风度不凡的老干部。
“老市长!”塔拉克喊了一声,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老市长微笑着说:“干嘛跑这么远的路来接我啊?在家等着就行了。”
“哪里哪里?”塔拉克谦恭地点了点头:“老市长刚刚主持市委工作就到我们赫拉县来,是对我们的厚爱啊!我不来远迎,岂不失礼?”
老市长一边与其他人握手,一边打趣地说:“你这个塔拉克,说道就是多;其实,我这也是回老家嘛,用不着这么客气。”
老市长与塔拉克上了一辆车。他们坐在后座上,亲切地交谈着。
“老市长,听说你刚刚调整了一大批干部?”塔拉克问了一句。
“没有办法啊!”老市长摇了摇头,“有些人啊,仗着自己是老市委书记提拔的,工作上不听你摆弄,处处与你分心眼……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一次常委会,就撤掉了50多名局级干部,你的魄力令我们部下钦佩啊!”
“怎么,你有想法?”老市长转过头来问塔拉克。
塔拉克凑到老市长面前,悄悄地说:“我想把金力其格干掉!”
老市长听了这句话,觉得有些意外:“怎么,他不配合你?”
塔拉克叹了一口气,说:“岂止是不配合,简直是处处与我作对!”
老市长问:“他哪儿得罪你了?”
“其实,我们个人之间倒没啥……只是,在工作上,他根本不把我放到眼里。”
“不把你放到眼里?能吗……”老市长听到这儿,反问了一句;接着缓缓地说道:“塔拉克啊,你对县里的干部,调整谁我都没意见。惟独这个金力其格,咱们得慎重点儿……赫拉县委组织部是省委组织部树立的一面旗帜;他上任之后,已经为上级推荐了五名省部级干部、八名市厅级干部了……连你我都是人家推荐上来的。我们整他……不好吧!”
说完,老市长眯上了眼睛。
“老市长,敢情你没有看见他那个凶巴巴的样子啊!”塔拉克气愤地往后座上一仰,告状说:“别的不说,就拿呼拉贝特提拔的事儿来说吧,我已经明确指示他,马上去市委组织部做工作。可……他不但不去。连考核材料都不让萍儿报。后来,我暗示他,这是咱们老市长的意思,可他还是顶着。你看……”
老市长听塔拉克这样一说,脸上显出了恼怒的样子。
“也许就是因为他推荐过我们,才敢这样与我们作对!”塔拉克察言观色,不失时机地进着谗言,“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当年他推荐我们,是为了党的事业;现在,他不配合工作,我们调整他,也是为了党的事业啊”
“嗯……”老市长脸色沉重,像是在考虑这件事情了。
“老市长,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是没法儿和他一块儿干了!”塔拉克看了看老市长的表情;当即向对方将了一军:“要不,你把我从赫拉县调走吧!”
老市长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慢慢地说道:“塔拉克啊,你刚刚当县委书记,不要感情用事嘛。如果你非要调整他不可;我们可以商量个办法。嗯……怎么调他呢?让他去县人大,当副主任?”
“不!”塔拉克顿时摇起了头:“人大是权力机关,他要是利用职权天天给你找麻烦,还不如不调他呢?”
“你的意思……”
“让他去县政协,当个副主席算了。”
“这……他不能同意吧。”
“我想学你的办法,事先不征求意见,强行调动……嘿,他是组织部部长,天天要求别人服从组织安排;这一次,让他先带个头儿吧!”
老市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这件事儿啊,你不能出面。”
“我不出面,谁能做?”
“找市委组织部,让他们运作。”
“市委组织部?”听到这儿,塔拉克立刻皱起了眉头,“听说,那位部长可挺‘疙’呀。万一他挡了我的横?”
“哎,做做工作嘛!”
“做工作?”
此时,老市长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塔拉克面前捻了捻……
塔拉克看到这儿,笑了笑说:“这年头,提拔干部要‘进贡’,调整干部也得‘进贡’;敢情这组织部门也这么黑呀!”
老市长拍了拍塔拉克的手,说:“这不怨组织部门黑,只怨你办的这件事儿太黑了!”
两个人会意地笑了起来。
市委大院。
宽敞的大门口。侧面挂了“北辽市委员会”的牌子。
临近春节,大院里一派喜庆的景象。欢乐的锣鼓唢呐声中,一队高跷秧歌正在表演着。几名工作人员站在楼台上,正在悬挂“欢渡春节”的红灯笼。
一辆黑色轿车驶过了门口。它绕过秧歌队,停在了院子里划定的停车线内。
车内,出现了塔拉克、呼拉贝特与金萍儿。呼拉贝特开车。塔拉克与金萍儿坐在车的后座上。
“萍儿,先打个电话。”塔拉克吩咐道。
金萍儿立刻打开了手机:“喂,张处长吗?我们县委书记到了。他想和部长谈个事。麻烦你安排一下。”
“啊呀,部长今天太忙了。”电话里传出了女人的声音:“你们……十点以后再来。好吗?”
“你告诉她,我们是从县里长途跋涉赶来的。”呼拉贝特气呼呼地在前面喊着。
“算了算了。”塔拉克摆了摆了手,“我和萍儿上去看看吧。……喂,拿一张票!”
呼拉贝特急忙打开自己的皮包,从里边掏出一张印了“购物券”大字的票子递给金萍儿。
市委大楼走廊里。
金萍儿领着塔拉克来到一间小屋子门前,门牌上标示:“市委组织部干部处处长室”。
金萍儿推开门,顺口喊了一声“张姐!”
“萍儿,进来进来。”被称为张姐的干部处长热情地邀请金萍儿进屋。
进了屋子,金萍儿介绍了塔拉克,然后把那张“购物券”塞过去,说:“过年了,我们书记一点儿小意思。”
“哦……不好意思。”张处长接过购物券,看到上面印了“壹仟元”的面值,顿时笑开了,说:“部长今天真得很忙呀。有不少来访的事情都推给常务副部长老惠了。”
“可是,我们书记的事儿很着急呀!你看……”金萍儿一边看着塔拉克,一边央求说。
“这样吧,”张处长低头想了想,“我去安排一下。”
张处长走了出去,塔拉克贪婪地看了金萍儿一眼,赞许地说:“萍儿,你的攻关能力不错啊!”
“哦,都是女同志,见面好说话呀!”金萍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接着又问:“你不认识她吗?她可是干部处老处长了。”
“呵呵,我是从宣传口干上来的。组织这条线,我还真不熟悉……”塔拉克解释说。
两人正说话,张处长回来了。她着急地看了塔拉克一眼,招了招手说:“快来!”
大楼的走廊尽头,出现了一扇装修豪华的门。门牌上标示:“市委组织部部长室”。
张处长推开了门,说声“请进”,塔拉克便立刻走了进去。
进了屋子,是候客室。这里坐了几个等待召见的干部。他们看上去神情浮躁,像是等得不耐烦了。
“这边!”张处长冲着内室的门指了指。
塔拉克会意地点点头,伸手推开了内室的门。
写字台上,一双抖动的手在卷宗上拂来拂去。
塔拉克的走近了写字台前。
“你们的报告我看了。你们……非要动他不可?”写字台后传来低沉的询问声。
“是的。”塔拉克的声音。
“那,谁来接替他?”
“副部长金萍儿。”
“萍儿?她……”低沉的声音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一双手也抖动地更加厉害了“你知道吗?金力其格,他是全省组织系统的一面大旗啊!”
“这一切,全靠部长费心!”塔拉克说着,把自己的手伸进胯下的皮包里,拿出了两个厚厚的红包放在写字台上。
“好吧!”低沉的声音答应了。可是,此时撂在写字台上那双手突然将两个红包一推,说:“这个,我不能收,请拿回去!”
“部长别嫌少,这是县委班子的一点儿心意。这次赫拉县的人事调整,还要仰仗部长关照!”塔拉克说完,身子一躬,退了出来。
“不送了。”
那双抖动的手打开了红包,红包里露出了巨额钞票。
车里,金萍儿坐在后座上等待县委书记回来。
忽然,坐在前面座上的呼拉贝特转过身来问她:“萍儿,知道县太爷的皮包里装了什么?”
“购物券吧?”金萍儿猜测着说。
“哈……那是钱,20万!”
“20万?”
“当然了!骗你是小狗子。”
“呀!”金萍儿马上惊讶了:“你们哪儿来那么多钱,卖血得的?”
呼拉贝特笑了,灰谐地回答说:“傻妹妹,这你就不明白了。这种钱,我会白送吗?哼,用不上半年,我就把它捞回来!”
金萍儿说:“捞?你要贪污受贿?”
“贪污受贿?”呼拉贝特哈哈一乐,眼睛看着走出楼门口的塔拉克说:“嘿!组织部门的干部这么贪,提拔的干部不捞才怪哪?”
在呼拉贝特咒语般的结论之后,镜头上出现了那张高大的写字台。写字台上一双抖动的手,正在一张一张数着那一沓厚厚的钞票。
突然,写字台上的一部电话的铃声响了起来。
那双抖动的手慌忙将钞票塞进了抽屉。然后,一只手伸去按了电话机上的免提键。
“喂,部长吗?我是金力其格。”电话里的声音非常清晰。
“呵,是金力啊,省委组织部的会议开完了?”
“是啊,省委组织部老部长做了一次重要讲话。我把讲话精神向你汇报一下吧!”
“老部长还没有退休?”低沉的声音问道。
“没有没有。”金力其格在电话里回答,然后问:“部长,我可以去你的办公室吗?”
“金力啊,我现在很忙。你找老惠汇报吧。”
一辆大吉普车,顶着满车残雪开进了市委大院。
金力其格下了车,急匆匆奔入了大楼。
走廊里,出现了标志着“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办公室。
金力其格推门而入,张嘴喊了一声“惠部长你好!”
坐在办公桌前的惠副部长正在接待客人。
看到金力其格进了屋子,客人立刻站起来告辞。
金力其格抱歉地说了声“对不起”,便直爽地坐在了沙发上。
惠副部长送走了客人,便回头问金力其格:“听说,省委组织部老部长不退了?”
金力其格点了点头说:“是的。”
惠副部长坐回办公桌前,像是有些失望地说了一句:“哦,这次不退,也不会干多长时间了;毕竟五十九岁,人老了!”
金力其格没有注意对方的神情,打开笔记本便说:“惠部长,这次省委组织部虽然开的是县区组织工作会议,内容却很重要啊。”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惠副部长说了个:“请”,门外便进来了一个胖子男人。
胖子男人进屋便喊:“惠部长,你要的材料我送来了。”说完,他看了金力其格一眼,便将一个鼓得厚厚的信封放在了办公桌上。
“喂,我来介绍一下。”惠副部长看见胖子男人很是高兴。他眉飞色舞对金力其格说:“这是市里刚刚提拔的‘重化’公司新总裁老裴。”接着,又换位介绍说:“老裴,这是赫拉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金力其格。”
“久仰久仰。”胖子男人拱了拱手对金力其格说:“你是有名的伯乐啊!”
“‘重化’公司新总裁?”金力其格的脸上立刻打了问号:“那个达世华呢?退了?”
“呵呵,你说的是原任总裁?他提前退二线了!”胖子男人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冲惠副部长说:“你们忙,我告辞了。”
惠副部长送胖子男人出了门,刚刚坐下,门铃又响了。
惠副部长一个“请”字之后,一个瘦高个子走进了屋子。
“哦,是孙总!”惠副部长急忙下座恭迎。
孙总朝惠副部长扬了扬手,然后说:“你要的考核材料我送来了。”
说完,他把一个厚厚的、很洋气的信封往桌子上一放,说:“写得不好,请批评指正。”
惠副部长又照例把金力其格介绍给孙总说:“喂,这是赫拉县委常委……”
“是金力其格吧?早闻大名,幸会幸会!”孙总说着便自我介绍,“我是外贸公司刚刚上任的总经理。本人姓孙,喊我老孙吧!”
“哟?”金力其格惊讶了,“外贸公司的总经理也换人了!那个金老总呢?”
“你说的是金财吧?他提前退二线了。”孙总回答了一句,然后热情地说:“惠部长,中午咱们一块儿和金力部长吃顿饭吧,我买单。”
“呵呵,谢谢。中午我还有事。”惠副部长谢绝了。
“那,我们就后会有期了。”说完,孙总退了出去。
将客人送出了门,金力其格刚刚要汇报,电话铃又响了。
电话中的人说:“惠部长,你几时过来?就等待你开席了!”
惠副部长说了个“稍等”,然后放下电话对金力其格说:“看看,我今天太忙了。实在没有时间听汇报。这样吧,你把材料放这儿,我有时间再看。”
金力其格听惠副部长这样说,只好知趣地站了起来,把装有材料的信封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告辞了。
惠副部长送走了金力其格,悄悄关上门,打开了桌子上的几个材料袋。
在那个很洋气的信封中,夹了一沓美元。
在“重化”公司的信封里,夹了一沓厚厚的人民币。
金力其格的材料袋里只有文件,分文没有。
惠副部长把美元和人民币从信封里抽出来,放到铁柜的抽屉里,锁好。
看了看金力其格的材料,他冷笑了一声,然后顺手把材料扯碎,扔在废纸篓里。
雪野。
皑皑白雪铺盖的山林中,一条黑色的柏油路向远方伸展开去。
一辆豪华奔驰轿车驶了过来。
车上。呼拉贝特点燃了一支烟,然后转过头去问后座上的塔拉克:“书记,咱们在哪儿吃饭呀!”
“你选地方吧。”塔拉克回答了一句,然后又问金萍儿:“萍儿想吃什么呀?”
“呵呵,书记定吧。”金萍儿腼腆地笑了笑。
“萍儿啊,今天你立了大功,咱们借机会吃他呼拉贝特一顿。嘿,他有钱,咱们不吃白不吃。”
“那我们就去霍林发新开的欢乐园吧。那是全北辽市最豪华的酒店了。”金萍儿说。
“霍林发,他不是药业公司老板吗?怎么又开起酒店来了?”塔拉克问。
“书记啊,敢情你不知道哇。这霍林发把药业公司交给两个儿子了。他自己在山沟里开个酒店,本来是养老休闲弄着玩儿的。可是,这老头儿一玩儿不要紧,一年就挣了两千万。现在,他那地方不提前预定还吃不上哪。太他妈的火啦!”
“这个霍林发,真是个能人!”金萍儿羡慕地说。
“哼,什么能人?”塔拉克不满地说:“不过是用了银行的钱,鼓了自己的腰包。咱们的钱啊,都让这些私营企业主挣走了!”
一条僻静的山坳里,出现一片秀丽的庄园。
庄园入口处,写了“欢乐园”三个大字。下面落款是“霍林发题。”
“这霍林发,还是个文人哪!”金萍儿透过车窗,一边欣赏着这几个大字,一边喃喃地说道。
欢乐园宽敞的院落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汽车。
三个人下车,保安人员和服务小姐迎了上来。
在一个悠静的包间里,三个人坐下。呼拉贝特拿过了菜单,开始熟练地点菜。
“喂,三份大鲍;三碗翅汤。一瓶炮台!”
“就这些?”服务员一边记录一边问。
“剩下的,书记点……”呼拉贝特说着,把菜单递给了塔拉克。
“权力交给女士。”塔拉克顺手把菜单给了金萍儿。
趁金萍儿看菜单,呼拉贝特问:“书记,要不要让霍林发出来见见面?那人在社会上交际很广,他很给朋友面子的。”
“哈……”塔拉克摆摆手说:“罢了罢了。这个霍林发,我早就认识他。”
霍林发办公室。
偌大办公室里,栽种了一盆盆名贵花卉。头发花白的霍林发,正在手持喷壶向花儿浇水。
门铃儿叮咚叮咚响了两下。他喊了一声“请进”,一个保安小伙子悄悄走了进来。
“霍大爷,来了一位新客人。”
“谁?”
“赫拉县委书记,塔拉克。”
听到这个名字,霍林发拿壶的手儿轻轻一抖,接着问:“是他?和谁一起来的?”
“呼拉贝特,还有一个女的。”
“在哪个包房?”
“十三号包房。……霍大爷,你见他吗?”
“不见!”霍林发一皱眉头,拒绝了。
保安退了出去。
霍林发放下喷壶,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子。
他突然拿过一个遥控器,调整了一下键盘上的数据;然后冲着身后的监视器一指,塔拉克包房里的情景出现了──
塔拉克举起酒杯,兴奋地对两个部下说:“二位,今天你们陪我办成了一件大事;本书记非常感谢,来,让我敬你们一杯!”
“书记大哥,不必客气!以后有用小弟的地方,本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呼拉贝特说完,将杯中酒一干而净。
“谢谢书记。”金萍儿费力地喝了半杯。
“不行不行,你也要干!”塔拉克抓住了金萍儿的手,不依不饶地说。
此时,呼拉贝特的手偷偷按了一下腰带上别的手机。手机铃声立刻哗哗地响了起来。
“对不起。”呼拉贝特拿起手机假装看了看,马上站起来,假模假样地拱手说道:“书记大哥,有个商界的朋友也在这儿吃饭。我过去看一眼,一会儿就过来,抱歉抱歉!”
“走吧走吧!”塔拉克挥了挥手。
“萍儿,替我陪好书记大哥。”说完,他看了金萍儿一眼,溜了出去。
酒后的塔拉克看着呼拉贝特走了,一双眼睛盯住了萍儿那张红润的脸。
“书记……”萍儿被盯得不好意思了,害羞地低下了头。
塔拉克此时像是有些忘乎所以,突然伸过手去,抓紧了金萍儿的胳膊。
“书记,你……”金萍儿慌忙地躲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