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云出

第3章 云出

第3章云出(本章免费)

江南多雨。

从三月开始,南方便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每日晴好的时间不过中午一刻,早晚都是湿润昏黄的天道。

云出从雨幕里冲进绣楼,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又捋起裙子的下摆,用手一拧,哗啦啦,拧出了一摊水来。

站在绣楼旁边的龟奴见状,赶紧走上来,一掌拍在云出的后脑勺上,“你把门槛弄湿了,呆会若是客人又跌倒了,看不仔细你的皮!”

云出吐吐舌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将裙摆打了一个结,不申辩也不停留,一溜烟地窜了进去。

龟奴看着那个小巧的背影转眼消失在绣楼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笑着摇头:不明白这个小丫头是怎么取得阁里最受欢迎的红牌姑娘——莺莺小姐的另眼相看,莺莺小姐硬是从一个农妇手里将她买来,从此宠幸非常。云出也甚是伶俐,很快和阁里的人打成一片,颇讨人喜欢。她又仗着小姐的宠爱,在逍遥阁里横冲直撞,整日跑进跑出,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云出迅疾地跑过过道,又经过几个骂骂咧咧的客人身侧,跳过花圆里的沟渠,没几下便跑到了莺莺小姐的闺房。

“怎么样?”莺莺一见到她,满脸堆笑,赶紧迎了上去,殷勤地奉上一杯热茶。、

云出也不客气,接过茶杯,大喇喇地往太师椅上一躺,脚翘到桌面上,脚尖兀自一颤一颤的,抖得不亦乐乎.

"事情如何?张公子答应了吗?"莺莺也坐到云出的对面,急急地问.

"收钱办事,我收了你的钱,如果不把事情摆平了,又怎么对得起我云出这个金字招牌."小丫头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盈香满鼻的清茶,眼眸微抬,轻描淡写道:"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今晚?"莺莺踌躇了一番,为难道:"今晚鸨妈已经为我约好了一位贵客,听说是京城来的,来头还不小.你看,能不能改成明晚?"

"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张公子今晚带你私奔.改期只怕是不行的."云出小脸一皱,想了想,豁出去道:"算了,我也不能白收你这一千两银子.今晚的事情我帮你顶了,就当买一送一,不额外收费了."

莺莺双目水润光光,感激地瞧着她.

云出倒觉得不太好意思了,她将双腿从桌子上放下来,坐端正了,很认真地问道:"我再问你一件事,你真的非姓张的混蛋不嫁么?"

莺莺使劲地点了点头.

云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她当然不能告诉莺莺,自己是怎么逼得那个姓张的书生和她私奔的:自从莺莺找到她,收了那一千两委托费后,云出着实地下了一番功夫.

她先接近那个始乱终弃的穷酸秀才,假装有钱人家的落难小姐这才诱得他上钩.然后以聘礼为理由逼着他去借高利贷.那张秀才打着小算盘,指望着以后用老婆丰盛的嫁妆还债.哪知聘礼给了,新娘子去失踪了,他急着跑路,这才想起从前的旧情人,也就是这位莺莺小姐了.

由此才有此私奔一说.

无论使用什么卑劣手段,反正云出完成了任务,她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只望那个张秀才从今以后,能珍惜眼前人吧。

莺莺又收拾打扮了一番,将体己的首饰钱财拢了,放在一个包裹里,正要走人,云出忽而站起来,思忖了片刻,道,“如果你信我,把私房钱先放在我这里,等你们成亲后,我再给你们送过去。”

张秀才的品性实在不敢恭维,云出还是觉得留一手好些。

莺莺却不以为意地笑笑,美丽的脸上满是光辉,“我既决定和他在一起了,当然就不能再耍心计了,从今以后,我的什么都是他的,何况区区钱财,云姑娘,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想用一生赌这一次,你由着我吧。”

云出眨眨眼,无言以对。

她还是觉得这个张秀才不是什么好鸟,他当初摄于自己的名声对盈盈始乱终弃的时候,莺莺就应该知道了他的本质才对。

为什么还是如此执迷于他,愿意这么冒险地将自己全全部部地交出去?

这种感情,云出不懂,更加不能理解。

不过,她一向尊重别人的决定,何况她和莺莺之间,本只是雇主与被雇主的关系。

“无论如何,小心点吧。”云出有点不安,又叹了口气,嘱咐道。

莺莺点点头,换上云出来时穿的衣服,化了妆,然后低头疾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门口就传来了龟奴的招呼声,“云出,你家小姐又要你出门啊,等会可有大雨,仔细点别又把门槛弄湿了——”

她走了。

从此以后,和心上人浪迹天涯了。

云出听着,呈菱形的小嘴弯成一个可爱的弧度,她从桌上端起茶杯,用杯盖拂了拂,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姿势惬意闲适,搁在桌面上的脚再次簌簌地抖得欢快。

——还是先睡一觉吧,今天晚上,还要应付一个京城来的大色鬼……

南国。

临平茶楼。

雨下得猝不及防,路人纷纷找地儿避雨,茶馆临街,正处街市的繁华地段,进茶馆躲雨的行人也尤其多些。涌进来的人流,让这座高两层、装修古朴雅致的茶馆人声鼎沸。

二楼雅间已经坐满了人,大厅里的散席也已经订得八九。掌柜的站在柜台后笑得合不拢嘴,拿着一把算盘,啪啦啪啦打个不停。

又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孩踩着雨点跑了进来——南国风俗开放,女子抛头露面并不稀奇,不过,那些都是小户人家的女孩,大家闺秀还是秉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传统,不常外出。

可是江南所有的钟灵毓秀,恰恰集中在这些小家碧玉身上。她们个个细眉修目、清秀飞扬,进门便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声音软软的又脆脆的,像外面敲打在荷叶上的雨点儿。直打到人的心坎上去。

这群少女足有六个人,大厅里的散座是分开的,且要与别人拼席。

店小二指了许多地方,她们都摇头不喜——女孩子喜聚不喜散,大概是希望能坐在一起。店小二也不是不明白,蹙眉想了一会,试探道,“楼上倒还有一个雅间,只一个客人。他自个儿包了下来,但是位置是够诸位姑娘坐的,要不,你们去与那个客人商量商量?”

姑娘们簇拥着上了楼,到了店小二所说的、第二个临窗雅间前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胆大的姑娘上前敲了敲镂花的竹门,娇声问道,“公子,能进来吗?”

店小二已经提前说过,包厢的人是名男子。

只不过,在说起‘男子’两字时,店小二的表情极是古怪。

姑娘们并未太介意,只当那店小二生意太忙导致脸部抽搐。

竹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里面的人站在门口,笑如春风,声亦如春风,“有什么我能帮到你们吗?”

簇拥在外面的少女统统石化。

只觉得馨香满面,面前的景致美得一塌糊涂。

包厢里的公子——确确实实是公子,因着他一身绣着翠竹的长衫将他的身形勾得修长笔挺,腰线极好,窄而有力,明显不是女人的腰——那张脸也分明不是女人的脸,即便它真的很美,秀美如画,下巴尖尖,两道潋水修目蕴波含情,眉毛不粗不细,恰恰好地熨帖着。鼻子很挺,流畅到厚薄相宜的唇上,唇角轻扬,噙着一抹若有还无的微笑。

不知是有情还是无情。

她们顿时明白了店小二那无以言转的表情:面前的公子,分明美过女子,将本就盛产美人的江南佳丽,毫不留情地比了下去。

“有什么我能帮到你们?”见少女不做声,男子又追问了一句。

“……那个,是这样的,底下座位不够……”还是那个胆大的姑娘忸怩地回答了问题,却不知怎么,说着说着,脸颊飞霞顿布。

男子不等她说完,已经明了她们的要求,他微微颌首,侧身让开道,“进来一起坐吧,我一个人喝茶也无聊得很。”

姑娘们大喜过望,手揪着衣摆,矜持又雀跃地鱼贯而入。

待她们坐好,男子又招手要了一些茶水小点招待这群不速之客。他挨个为她们斟满茶,态度始终和暖如风,脸上那抹摸不透的笑容一直没有散过。斟茶的动作也尤其优美,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种不可形容的从容与韵律。

他一定是位修养极好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捧着他斟的香茶,圆脸大胆的姑娘笑吟吟地问。

“唐三。”男子微笑,眉眼弯弯,和蔼可爱。

唐三是一个绝好的同伴。

且不说自身已经长得如此赏心悦目了,同他说话也是一种享受,他很善于倾听,也懂得很多东西,女孩们咿咿呀呀的话题,哪怕是东城的八卦,北城的针绣,他都能很耐心和和气地听完,然后再不经意地提出一两句中肯的意见。

他去过很多地方。

旁征博引的时候,他偶尔会提及,“那年我在波斯见过相同的绣品……”

“前年在蘅芜,也出现过此类情况……”

女孩子先是叽叽喳喳,后来全部安静下来,手拖腮,排排坐,干净秀气的眼睛全部直直地盯着唐三,不肯放过他的一个表情、一个音符。

这样不知不觉,竟过了一下午时间。

当夕阳的余晖洒进来时,唐三终于停住了他娓娓动人的讲述,望了望天外的时辰。

姑娘们的心悬了起来,从未有过的依依不舍让她们面色戚戚。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只怕要先走一步了。这里已经结账,你们可以在此多做一会或者再叫点其它的点心。”果然,他彬彬有礼地告辞。

“听口音,唐公子似乎不是本地人……”眼见着他要离开,圆脸姑娘赶紧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

“今日刚到贵地。”唐三淡淡地答了,退后翩然地行了一礼,敛身退走。

余下一群春心波动的少女,怅然地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还是那个圆脸姑娘率先站了起来,自告奋勇道,“我去看看唐公子住哪里,以后我们也好请回他。”

“是的是的,我们不能白白地吃人家的东西,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的。”马上有人附和着。

于是圆脸姑娘代表大家,去‘看看’唐公子住在那里。她跑下楼,在街上张望了半天,终于看到唐三一尾消失在拐角的衣枚。圆脸姑娘提起裙子,绕过街心积攒的小水洼,一路尾随,眼见了离他越来越近,她正考虑着要不要放慢脚步,肩膀突然撞到了一个人,紧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蛮横地勾住她的下巴。一个不怀好意、猥琐至极的声音在耳侧响道,“姑娘这么匆匆忙忙,是不是赶着会情郎啊?”

圆脸姑娘心中咯噔一下,扭头望去:果然是一个二流子打扮的年轻男人,三角眼、酒糟鼻,嘴形倒是挺好看的,微微嘟着时像一个菱形,但此刻更显得下流淫荡。

“你干什么?!”少女骇然质问。

“不干什么,只是天色已晚,为着姑娘的安全考虑,与其独身会情郎,不如和本大爷一起玩玩算了。”‘色男人’笑眯眯地凑了过来,一张可憎的脸几乎贴上她的。

圆脸姑娘咽了咽口水,然后使劲地推开他,扯着嗓子喊道,“唐公子,救命啊!!!”

前面的唐三闻言困惑地转过头来。

圆脸姑娘一面使劲地朝唐三挥手,另一只手则毫不留情地抓向那个小色狼,抓散了他的发髻,抓画了他的脸,两只腿也不闲着,一下狠一下地朝‘小色狼’身上招呼着。

‘小色狼’猝不及防,肚子被结结实实地踢了几下,疼得额头沁出冷汗来。

至于吗?不过是勾着下巴说几句风凉话而已,犯得着这么苦大仇深吗?

伪装成纨绔子弟的云出很郁闷:她本以为,通常女孩子家遇到这种事,应该含羞带怯地跑开,哪料到如此之凶悍。

是谁说调戏良家妇女是一个轻松活?!采花贼也不容易啊不容易

云出捂着肚子,忍受着女孩的拳打脚踢,低头朝后偷觑了一下:那些个在后面跟踪的打手们已经悄悄地离开了。他们应该相信她就是本城最浪荡的陈大少爷了。

算了,还是息事宁人,闪人要紧。

时间不多,她还要赶回去应付莺莺那位‘京城来的贵客’。

只可惜,她想闪人,被调戏的那个人却不肯放她走。

云出的衣领被女孩揪住,紧接着,那个石破天惊的声音一阵一阵如山呼海啸般波袭而去。

唐公子——救命——

唐公子——救命——

唐公子——救命——

云出的耳膜嗡嗡作响,额上多了几条冷泠泠的黑线。

旁边指指点点的人群并不知情:她此时才是正儿八经的受害者啊!

她正考虑要不要使用武力摆脱这个女人,前面那位‘唐公子’已经转了回来,云出还没看清他的长相,手腕已被他捏住了。

“唐公子,他调戏我。”女孩一见到唐三,立刻放弃了对云出的凌虐,两手扒拉着唐三的胳膊,楚楚可怜地控诉着。

云出见状不好:有了强出头的,只怕不容易脱身。

当即不再迟疑,手腕一翻,将自己学艺不精的十八般武艺全部使了出来。唐三本只是应个景,并没打算多管闲事,哪知这位看上去酒色无度的公子哥甚是滑溜,握在掌中的手腕泥鳅一样,眼见着就要滑开,鼻尖突然扫过一阵淡淡的香气——那香气并非女子身上的香粉,也不属于一个庸俗的公子哥,而是少女身上天然的体香——他目光如电,很快扫到‘他’光滑细腻的颈脖,以及在额发遮掩下的、晶莹小巧的耳垂。

竟是女子?!

唐三经过刹那的愕然,心生戏谑,手顺着云出的挣扎松开来,又极快速地从她腰上掠了过去。

云出得以解脱,赶紧脚底抹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见那个跌跌撞撞的影子撞倒行人若干、渐行渐远,唐三摊开手掌,掌心安放着一枚晶莹欲滴的翠玉。玉色纯净剔透,一看便知非凡品。

而且,既然她这样贴身放着,应该也是极重要的东西。

唐三又很快合起了手掌,指腹摩挲着玉面上的凸痕,细细一查,发现是一个字。

云。

一个‘云’字。

不及唐三细忖,圆脸女孩已经千恩万谢地缠了上来,唐三如哥哥般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这七个字如有魔力一般,女孩双目发怔、恹恹地站了一会,竟真的转身走了回去。

唐三拍拍衣襟,就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样,把玩着那枚翠玉,一脚踏进了南国最大的绣楼。

今晚,他约见了此处最富盛名的花魁。

莺莺小姐。

云出落荒而逃。

跑了好远,扭头见无人追出,方拍了拍胸口,暗自把唐三的人品污蔑了一番。

多管闲事,也不知道她才是那个备受欺凌的弱女子。

她伸手摸了摸热辣辣的脸,触手便是一串血珠:脸上被抓了几道划痕。

造孽啊。

本只是兴起,在晚上的事儿之前,装扮成陈府的那个败家子把寄放在他家密室的玉取回来,今晚的事情结束后,她是一定要跑路的。哪知行迹露了点马脚,被陈府的家丁打手一直盯梢,没奈何,只得‘临时’找为小姐演一场戏。

演戏而已,何必那么卖力?

云出又摸了摸其它疼痛的部位,自认倒霉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车熟路地找到绣楼的后门,从茅草堆里的狗洞钻了进去。

唐三终于见到这位声名在外的莺莺小姐。

其实,也不能说是‘见到’。他与她之间,兀自隔着一层飘摇繁复的帷幔。

帷幔后的影子窈窕曼妙,影影绰绰,有点花魁的意思了。

“却不知公子远道而来,莺莺能为公子做什么?”声音也好听,如黄莺入林,婉转悦耳。

这样的声音唱歌时,大概也是天籁吧。

“我希望姑娘出面,招待我的一个朋友,我的那个朋友生性冷淡了些——”唐三回答了一半,突然顿住了。

他又闻到了那股香气。

莺莺的闺房里本燃着一股极浓的麝香,所以刚进来那一会他并未注意,此刻静下来,那股香气便尤其凛冽了。并不是很浓,但是极轻极锐,像冰川吹来的那一缕风,刺穿世俗的味道,高洁遗世。

唐三对气味本极敏感,何况,它实在特殊了些。

刚才那个浪荡公子,竟然就是这位莺莺姑娘?

他突然对这位花魁兴趣浓浓,心念微转之际,他从袖里滑出那枚翠玉,装作漫不经心地拿在手里,举在灯火璀璨的半空中。

云出本想例行公事地推脱一番,将这个人打发走,拒绝的话刚到嘴边,眼睛已经瞥见了那抹光亮。

她已经发现了那块玉丢了,着实伤心懊恼了一番,本想冲回去寻找的,因秉承职业精神,才硬生生地克制自己留在这里,替莺莺打发这位客人。

“是你?!”帷幔被掀开,气势汹汹地云出冲了出来,狠狠地瞪了这个多管闲事的人一眼,玉手一伸,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神秘婉约,“还给我!”

唐三恍若未闻,仍然把玉举在半空中,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还给我!”云出顾不上其它,飞扑上去,就要来硬的。

唐三脚步微滑,躲开她的袭击,然后趁着云出扑下的姿势,反手剪住她的双手,将她压在桌上,他也不客气地欺近她的背,凑在耳际浅笑道,“怎么莺莺姑娘有调戏良家妇女的癖好?”

云出闷声不语,手脚被制住,心中腹诽不已。

“公子说笑了,奴家哪里会调戏什么良家妇女,实在是这玉……”制下的女子突然变得柔顺起来,唐三望过去,‘莺莺’已挤出两滴泪来,“这玉是奴家的心上人给的定情信物,所以……所以……所以才会失常。”

“不用演戏了,你就是刚才那个人。”唐三觉得好笑,好整以暇地观摩她唱念俱佳的表演。

云出嘟嘟嘴,又别过脸去。

“你在想什么?”见她久不做声,唐三又问。

“我正在问候你爷爷。”云出扭头瞧了他一眼,巧笑倩兮,很优雅地回答道。

“姑娘太客气了。”唐三神色不动,力道并不松懈,仍然将她压得死死的,“本来对这趟差事并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姑娘这么能给人惊喜。那件事还是麻烦姑娘应承了吧。”

“应承什么,陪你朋友?”云出没好气地问。

“是。”唐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侧脸:小巧柔润的脸庞倔强地绷着,眼睛尤其大,忽闪忽闪,眼神飘忽不定,灵动慧黠,不知此时此刻打着什么主意,“以姑娘的手段,把一个男子勾引上床并不难吧?”

“我有什么好处?”职业习惯让她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

“我有什么好处?”职业习惯让她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

唐三闻言一笑,终于松开她,退后一步道,“一万两白银和这枚玉。”

“玉必须现在给我。”云出揉了揉压痛的肩膀,强烈要求道。

“事后一定完璧归赵。当然,如果你不答应或者不成功,我就不太确定它能不能完璧了。”唐三说着,将佩玉举高,指缝松开,好像随时都要摔下来。

“……求求你还给我,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云出突然眩然欲滴,声音甚至有点哽咽。

唐三怔了怔,随即哂笑道,“又来这一招?能不能换个新鲜玩意?”

可是,这小丫头哭起来的样子,真是无辜得造孽!

两人僵持了片刻,云出突然瞪了他一眼,眼中泪水未尽,脸上绽出笑来,“这样都骗不了你,算了。”

唐三一头黑线。

好险,差点上当。

刚才云出那副梨花带水的模样,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我见犹怜。他都要心软了。

这位莺莺姑娘,果然好玩。

只是长相只称得上清秀,虽然有一股古灵精怪的韵味,被评上花魁到底欠缺了点。大概是南国审美的偏差吧。

两人结束剑拔弩张的气场,坐下来开始心平气和地讨论细节,烛火下,云出突然发现:对面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竟生了一幅好皮囊。

老天果然瞎了狗眼。

“你说你朋友的名字叫什么?”

“南之闲。”

“先下订金。”

“事后全额付款。”

“哼。”云出摆出一幅‘我不相信你’的表情。

事后付款?拿什么保障?

骗鬼……鬼都不信!

“你没有选择。”唐三又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那块玉。

云出恨得牙痒痒。

“……成交!”

第二天,绣楼的花魁莺莺被京城神秘贵客包下一月的消息不胫而走。

茶楼街巷,到处都在谈论这位为红颜一掷千金的豪主到底什么来历。

南之闲饮茶时,旁桌的脚力汉子们正在大声争论这件事。他们谈起莺莺时,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实在惹人嫌。

茶水也太粗劣,所谓的最上品的龙井,成色还不及他用来擦洗茶具的废品。

他略略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

这一路信信地行,并不在乎路人或惊或艳的目光,南之闲姿态始终超凡脱俗,即便走在最熙熙攘攘的繁华街头,也似独成一个世界,红尘无碍,片埃不沾。

那些贪看美色的女子们,只觉一轮高不可攀的清月来了又去了,始终不敢上前搭讪。

他只能用来仰望,不可亵玩。

南之闲终于停在了一座极奢华的宅子前,门口两座石狮子面目狰狞,足有一人高,门楣高大,整石雕刻,门上‘南府’两次墨迹淋漓、跋扈倨傲,

南王府邸。

南氏家族。

整个王朝中,除了皇族夜氏外最尊贵的姓氏。

可惜当年权势赫赫的过往已经在上一代终结,如今的南家偏居在这南国之侧,虽然保留了世袭的南王称号,但已久不问朝事。

据说,这一届南王神秘寡淡,一向深居简出,即便是南府附近居住的人,也极少见过他的真面目。

又有传言道,南府并不是败落了,而是隐匿了,成为与夜氏王朝分庭抗礼的地下势力,而这位南王,更是上天入地第一阴险人物。

还有人说——南王,实际是位不能自理的残疾……

不过,传言都不重要,在南之闲眼中,它是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二世子!”他在门口没站多久,从府里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管家,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许久,然后老泪纵横,踉跄着跑过去,口中喊着他的称号,“二世子!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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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王妃冷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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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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