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悸动
第5章悸动(本章免费)
离开南司月后,云出很尽职地跑到二少爷那里报到当差去了。
南之闲正临窗画着听雨轩外的修竹,身后竹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然后便是一个响亮的声音叫道,“二少爷好!”
南之闲没有回头,手腕浅浅地勾着竹叶的轮廓,淡声问,“是老管家让你来的?”
“是,我叫小云。”云出忙忙地回答。
南之闲‘嗯’了一下,兀自作画不已。
云出在他身后站得腰酸腿痛,站到日落西山、肚里饿得咕咕叫,南之闲终于顿笔,站直身子,久久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云出撇了撇嘴,暗自腹诽道,“丫的一自恋狂……”
还没想完,南之闲突然伸出手去,抓起桌面上的宣纸,揉捏成一团。
他花了一下午时间所做的图,转眼变成了废纸团。
云出眨眨眼,有点惋惜地‘诶’了声。南之闲终于抬眸仔细地看向她,他看得很认真也很平和,似乎平易近人的样子。
可是云出知道,自己的影子只映在他的眼眸里,可没进他的心里去。
这位二少爷,看上去很好相处很好说话,其实心性儿很高,谁都不放在心上。
果然,南之闲瞧了瞧云出此刻普普通通的装扮,不置评价,挥手和气地吩咐道,“天晚了,你下去用餐吧,明天再过来听差。”
云出巴之不得,甩袖打了个千,然后屁颠屁颠地退了出去。
南之闲并没有把一个小厮的离开当一回事,云出还没走远,他已经蹲了下来,捡起自己丢在地上的纸团,缓缓地展开。
满是褶皱的宣纸上,一簇栩栩如生的修竹翠墨如滴。旁边写着一句毫不相干的题词。
云破月出。
云破月出。
这四个字,便是寻找夜后的线索。
南之闲这次肯回家住着,多半原因,便是因为那次夜观星象,发现了南家与这位夜后之间难解难分的纠葛。
这段纠葛,将会给南家、给夜氏王朝带来一场不可知的浩劫。
流转千年的预言,传说中夜氏王族命定的皇后,夜氏开国皇帝夜玄大帝最心爱的女人,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云出回去的时候,一点也不惊奇地看到唐三吊儿郎当地躺在横梁上,嘎嘣嘎嘣地磕着核桃。
只是这番市井味十足的行为,由唐三做来,竟然也优美风雅得让人齿痒。
美人果然做什么都有优势。
可惜云出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她顺手拿起鸡毛掸,朝唐三晃荡晃荡的长腿戳了过去,“丫的给我滚下来!”
唐三笑着躲开她的施虐,翻身从另一侧翩然落下。
“难道你今晚还打算赖在这里?”云出冷着脸问。
“没办法,我申请的活动资金还没有批下来嘛。”唐三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两眼泪光闪闪道,“你也知道,户部那些人,个个都小气得很……”
“我、不、知、道。”云出没好气地打断他,将大门拉开,手臂一引,下逐客令,“我不介意你出去露宿街头。”
“别这样嘛,且不说我们还在谈生意,就算生意不成,好歹也有情义在吧。”唐三笑眯眯地坐到了床上,腿一缩,大喇喇地盘了上去。
“情义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云出冲他冷笑,道,“再说了,情义能赚钱吗?”
不能赚钱的东西,要之何用?
唐三也不争,他支起一只手肘,索性斜倚在床上,一双秀美晶眸似睁未睁地看着云出,随口问道:“你与那么多男子周旋过,难道就没有谁让你动过心生过情?”
“你与那么多男子周旋过,难道就没有谁让你动过心生过情?”
云出听问,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憾然道,“我又不想吃亏,干嘛要动心动情?”
在云出的观察里,所有动过心的女子,最后都或多或少地吃过男人的亏。
譬如说——
莺莺或者母亲。
而她云出,断然不会做吃亏的事情。
唐三哈哈大笑,以对待小妹妹的语气交代她,“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让女人吃亏的。这世上还有很多好男人。你听过千年前的灭神之役没有?那一役后,夜氏开国皇帝夜玄,为了缅怀一个女人终身空悬后位,这样的男人,会让女人吃亏吗?”
“切,一个后位而已,值几个钱。”云出哂然,“虚名!”
除了空悬后位,夜玄大帝不一样妃嫔众多、儿女成群,这样的人,算什么痴情啊,八成那个女子也是被他出卖的,所以他心存内疚,这才做出一副姿态给世人看。
唐三仍然倚靠在床上,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饶有兴趣的瞧着愤愤然的云出,眉宇之间,甚至有种淡淡的、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宠溺。
“你太偏激了,以后可嫁不出去。”他轻笑,索性放松手肘,整个人都躺在了床上,然后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如果是我心爱的女人,我就不会让她吃一点苦受一点伤。你啊,也得相信你以后的相公。”说着,他扭过头,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对了,其实我这次包下你之所以花了那么多钱,是因为——顺便也帮你赎身了。莺莺,你早已自由了。这事一了,你不用再跟别人周旋了。”
所以,不要再对世人如此不信,找一个良人,成一门姻缘吧。
“谁让你赎身了!你还不如把钱给我呢!”云出又是一阵肉疼,想到面前这个败家子把白花花的银子全部给了青楼,直恨得牙痒痒,也忘记了催他从自己的床上起来。
唐三好笑地看着她的反应:似乎在她的意识里,钱可比自由重要得多。
从来没见过这么爱财的女孩。
但是,不讨厌,只觉得好玩。想一直这样纵容她、看着她做张做智的表情。
其实唐三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总是想逗她呢?
云出越想越心疼,疼得热血澎湃。她索性从桌上倒了一杯凉茶,仰头咕噜一下喝尽了,然后伸手抹了抹唇,将衣摆捋上来,打个结,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床边。
唐三仰躺在床上,手臂枕在脑后,细长妩媚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上面的她。
“你给我起来!”云出把对银子的哀悼,也一并发在这个败家子身上了。
肯花那么多钱在这个已经不存在的莺莺身上,却始终不肯付她订金,你说气人不气人?
眼见着云出的五爪魔山就要朝自己抓过来,唐三突然有了玩兴,反攻为守地拉过她的手,一用力,云出趔趄了一下,直接往他身上扑过来。唐三却极快地闪开了,待她跌在床板上后,他反剪过她的双手,笑吟吟地压在后面,在她耳边轻叹道,“干嘛这么生气?难道莺莺姑娘想过一辈子千人枕万人尝的日子?”
如果这是她的志向,他倒真是多管闲事了。
“不准叫我莺莺,谁他妈是莺莺了!”云出被制,郁闷得口不择言,嚷嚷道。
“不准叫我莺莺,谁他妈是莺莺了!”云出被制,郁闷得口不择言,嚷嚷道。
唐三怔了怔,玉色的眸子射出危险的异芒,“你不是莺莺,那你是谁?”
他说话一直是不正不经、装模作样或者吊儿郎当,突然一本正经地问话,竟让人有种透体的寒气。虽悦耳却森然。
云出激灵了一下,很快回神,她立马收起自己的怒气,堆出一脸的笑容,费力地扭过头,嘿嘿笑道,“玩笑话嘛,当什么真?”
唐三踌躇着,压制她双手的力道一点也没有松懈。
“大爷……你弄痛人家的手啦”云出泫然欲泣、嗲嗲地提醒他
唐三黑线满布:丫的变脸变得太快了。
反而可疑。
“大爷……”云出又苦苦哀求着,小小地脸柔顺娇媚,菱形的唇撅着,大眼睛也乜斜着,还真有点风情。
“说起来,你这个花魁已经被我包下了,是不是应该让我尝一尝花魁的手段呢?”唐三终于松开她,把她翻过来,凑近她的耳唇,淫笑道。
云出被他绵糯淫荡的声音激得一身鸡皮疙瘩,面上娇笑不止,心中却愤懑不已,“男人,你的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
“让奴家来服侍大爷吧。”她说着,弓起身来,软绵绵的手抚着唐三的脸颊,指甲轻刮着他的下巴。这种小小的调情动作果然娴熟得很。
唐三心中已有怀疑,此刻也有点迷惑了。
她此刻的表现,也确实像一个久经风尘的青楼花魁,可是之前的模样,偏偏又如一个不经事的小女孩。
他心中有事,也就没有注意云出的行为,亦没有留意到,那只小手已经顺着他的脸颊、他的脖子,滑到了他微敞的衣领中……
极好的皮肤。
云出本想算计他,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句。
唐三的肤质看上去比寻常男子细腻白皙一些,溢着陶瓷的光泽,仿佛吹弹可破。可是入手的感觉却一点也不柔腻,反而有种硬硬的质感,透过肌理,可是按压到下面蕴满力量的韧带,蓬勃有力,好像会呼吸一样,随时都要跳出手心。
一摸便知是经常习武之人。
心中留恋着,手下的动作不免慢了些,待云出悠悠地滑到他的昏睡穴时,唐三早已查出了异样。
想点穴?
唐三心中暗笑,索性撑起上身,任由她绵软的小手在穴道周围肆无忌惮地游走。
而身下,她的表情,敬业得相当了得:媚眼如丝,贝齿轻咬下唇,嘴中还哼哼出声。如果现在是任意一个定力稍差的男子,只怕早被迷得魂授色予、不能自已了。
云出的手指按在了他的睡穴上。
唐三的眼中滑过戏谑。
在她按下去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奇怪:如果云出真的任由他为所欲为,就说明她真是莺莺。可……自己大概也会失望吧。此刻她的行为分明是不寻常的,他应该抓住她的手腕,严刑拷打才对。可是为什么心中却没来由地高兴起来?多矛盾的心理。难道是离宫太久,所以有点分泌失调了?
……云出收起笑容,把昏倒在自己身上的唐三用力地推到一侧,然后坐起身,拍拍手,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口中发狠道,“想占老娘的便宜,哼,想得美!”
唐三纹丝未动,依旧睡得很熟。
云出本想用腿将他踹下床,哪知唐三重得可以,云出使出了全身力气,脚下的力道却像施在棉花上,硬是把这个大活人踹不下去。
她直累得气喘吁吁,到了最后,她索性放弃了,最后又愤愤地踢了唐三一脚。
唐三这次动了动,咕噜一翻,面向云出,继续昏睡。反倒把云出吓得够呛。
“算了算了,就将就一晚上吧。”云出终于放弃把唐三丢到门外的打算,抱膝坐在唐三的旁边。
这一折腾,睡意全消,云出闲着没事,一手支颌,斜躺在他旁边,细细地打量起他来。
老实说,不说话的唐三真的吸引人,一张柔润的鹅蛋脸,下巴很尖,比起女人有过之而无及。睫毛很长,睁着的时候不觉得,此刻睡着了,才发现它扇子般密密麻麻排在眼睫上。在鼻翼处投下阴影。很无辜很可爱。
“先搜搜看,你有没有把玉佩放在身上。”这样发了一会呆,云出终于决定干正事。
现在情况有变,那一万两不赚就不赚了,把母亲留下的玉佩给找出来,然后跑路、闪人!
她重新把手伸进唐三的衣襟,这一次就不心猿意马了,左摸摸又掏掏,可是里里外外都翻遍了,还是找不到。
怎么办?
这种情况,如果不发生点什么,他一定会怀疑。到时候一拍两散,搞不好他会杀她泄愤,那玉佩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回来了。
趁着他睡觉把他制住,严刑拷打?
这个方法云出不是没想过,可也只是想一想,就放弃了。
她很清楚,自己这种三脚猫的功夫,在面对真正的高手时,便是以卵击石。
唐三是高手,毋、庸、置、疑。
“对不住了。我也不是想占你便宜。实在你情非得已,你逼我的。”云出一发狠,还是决定将骗局进行到底。
她俯下身,贴近唐三的脖子,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既然有了欢爱,总应该留点欢爱的痕迹吧。
柔软的唇舌吸吮咬噬着他白皙的肌肤,没多一会,便留下一团暧昧的红印。
唐三的身体微微僵了僵,很快又松开了。
少女柔润的气息在脖子间浅呼慢吸,这种羽毛般奇妙的感觉,对此刻装蒜的唐三来说,远比方才云出故意摆出的风情更致命。
他竟然天杀的有了反应!
心跳一滞,差点穿帮。
云出并未注意到那一瞬的异常,抬起头来,得意地欣赏着自己杰作:恩,还是蛮像的,不过,光只是脖子只怕过不了关。
她眯着眼瞧了瞧唐三的脸,又将视线缓缓地向下,越过他宽宽的肩膀,到紧窄的腰身,到笔直的双腿……
然后,色迷迷的魔爪毫不客气地伸到了他的腰带上。
唐三只觉得腰间一凉:衣服被人捋了上去!
云出把他的上衣捋到胸口,然后歪着头,用极欣赏的眼光,看着面前这片白皙有力的肌肤。然后,她曲起手指,在上面弹了弹,指腹带着滑腻的触感从小腹处一直游到胸前,停在右边那个红色的小点点上。
唐三再次屏住了呼吸,有点哭笑不得。
他确实因势利导,假装自己被云出点了穴,看看她有什么举动。
之前翻找玉佩,他尚能理解,那此刻她又在做什么?
趁着他睡觉,对她上下其手,占尽便宜?
天知道他要费多大的劲才把那一阵阵海潮般的反应生生的逼压下去。
这样也就罢了,小丫头竟然食髓知味,越来越放肆!
她难道不知道,对于男人而言,有些部位,是不能动的吗?
譬如,她此刻捏在手里的东西。
云出却浑然不觉,像发现一个绝好的玩具,捏一捏,揪一揪,弹一弹,再自个儿傻呵呵地乐一乐。
看着小红粒的变化,她乐不可支。当然,云出也懂得分寸,并不会太过分,玩够本了也就收手了。
而在她手下的唐三几乎忍得患内伤。
云出的手刚移开,他还没来得及松气呢,小丫头已经低下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在他的肚子和小腹上一顿乱吸,啪啦啪啦留了一堆红印。然后,她伸手弄乱了他剩下的衣服以及他的头发,又把自己的衣服脱得只剩下单衣,发髻解开,零乱地披在脸前。
现场再造完毕。
唐三被刺激得想起来把她压到身下,云出却已抽身,啪啦一声跳下床,鼓着腮帮子将床边的蜡烛吹灭,尔后又啪啦啪啦地爬到床上,躺到了唐三身边。
这一系列动作结束后,唐三也略略平静了。
暗夜寂静。
身边肇事的女孩很快进入梦乡,一点心事重重的征兆都没有。
好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她睡觉的兴致。
坦然得过分。
对于经常失眠的人来说——譬如唐三本人——这简直是挑衅!
今天只怕更难睡着了。
他苦笑,身体的反应还在其次,心中嘈杂的悸动更让他觉得莫名其妙,脑中似乎思绪万分又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乖乖地躺在云出旁边,在夜色里倾听着她动静不小的呼噜声,努力压住一阵阵袭来的欲望。
他其实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如果她真是莺莺,那么,她只是一个名声大点的青楼女子而已。如果她不是莺莺,那这个人断然不能继续留在这个世上。
唐三不是禁欲的人,更不是胆小谨慎的人。
事实上,从接掌宫主这一职之后,他便被世人称为历来最率性最不顾礼法的掌门人了。
何况一个不痛不痒的女子。
可是他不想动她。
知道云出已经睡熟,唐三缓缓地睁开眼,侧着身,在近处静静地看着同样侧身面对着自己、全无睡相的小丫头。
那嘟起的、菱形的小嘴即使在黑暗里,也晶莹得诱人犯罪。
“你到底是谁?”他自语,一直风情万种的眼眸突然凛冽,犀利如刀片,让世事无所遁形。
云出这一觉睡得无比爽快,醒来的时候阳光普照大地,外面鸟语花香,盛世太平。
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扭过头:唐三已经醒了,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云出反应迅速,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大眼睛一眯,咧嘴调笑道,“爷,昨晚被伺候得舒服不舒服?”
“昨晚有发生过什么吗?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唐三笑眯眯地瞧着她,问。
云出处乱不惊,脸上笑容不减,“爷说笑了,昨晚若是没发生什么,爷身上这斑斑点点,难道是鬼做的?”
“是啊,小鬼做的。”唐三丢下一句,不想继续和她乱掰,冷不丁问道,“莺莺是你的真名吗?”
云出眼珠儿乱转,不急着回答,反而娇滴滴地反问他,“那唐三是爷的真名吗?”
如果他的名字也是假的,她就想法子推掉这个问题,免得露馅。
“是真名。”岂知唐三很自然地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云出撇撇嘴:真名?谁信!
“难道你是家里的第三子?你父母可真逗,连名字都懒得起。”她堆着笑,顺势绕开话题。
“是师傅的第三个弟子,我没有父母。”唐三仍然自自然然地回答着,相当之配合。
云出怔了怔,哂笑数声。
“现在轮到你回答了。”唐三兴味地瞧着她,见她大大的眼珠子转得越发勤快了,心中好笑,又带着隐忧。
她在心虚什么?
“名字就是一代号嘛,做我们这行,本来就有很多代号的,不分真假。”云出含含糊糊地解释了一句,然后翻身,从床上蹦下来,踢踢腿,伸伸胳膊,精神抖擞地喊声口号,“早睡早起!努力工作!努力赚钱!”
唐三本想挑她的毛病,被这句口号一激,差点呛住。他咳嗽了几声,方笑问,“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女孩子家,还是找一个好夫君嫁人才是正经事。”
“差矣差矣,钱能通神钱乃万能,比男人实用得多。你可以把钱当男人使,难道能把男人能钱使吗?”云出豪气万分地宣告道,“赚钱,方为人生在世的第一要义!”
“你真能把钱当男人使?”唐三眨眨眼,有点猥亵地反问道。
云出瞪了他一眼,心领神会地驳道,“你不知道这世上除了青楼外,也有相公馆吗?”
唐三怔住,随即头上飘出三根黑线。
一大清早,这是什么话题?
“不过,人都是有父母的,就算他们很早离开了你,你也不能说自己没有父母。”云出很利索地把自己收拾好,临走前,又扭头纠正他的话。
唐三没有做声,坐在床上,神情却静了下来。
从云出的角度望过去,恰恰好能看到他的侧脸,睫垂下,光影流转,秀美的模样,像一个被触到伤心事却兀自倔强清冷的孩子。
云出的一只脚本已经踏出了房门,见状轻叹一声,折回来,蹲在他的面前,轻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从没见过他们?”
唐三抬头看着她,不以为意地重复方才的论调,“我没有父母,只有师傅,我是师傅的第三个弟子。”
云出撅了撅嘴,做出一个鄙视的表情。
这么大个人了,还和自己的父母赌气,真是——幼稚!
可是如此幼稚的唐三,又让云出有点放心不下。
她在心中又鄙视了自己一下,索性坐到了床沿边,谆谆善诱道,“你不能这样想的,人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会没有父母呢?就算他们自小不要你了,说不定是有原因的呢。哪个女人吃饱了没事干怀胎十月生个小孩下来再把它扔掉?——男人倒是有可能,反正他们不用吃苦,嘿咻嘿咻几下就行——咳咳,言归正传,在你没弄清楚原因之前,不要提前恨上了,说不定以后就重逢了,解释解释后发现是误会,然后冰释前嫌,一家人和和乐乐,尽享天伦,多好。”
云出啰啰嗦嗦地说了一通,说完后甚感自得,觉得自己很伟大很善良。
唐三藐视了她一眼。
云出自个儿也觉得没趣,歪头想了想,豁出去道,“其实我也没见过父亲,母亲说,他把她吃干抹净后就闪得无影无踪了。不过,我倒不恨他。”
“你不知道你父亲是谁?”唐三诧异地问。
“就知道他姓云,喏,你上次偷的我的玉佩,就是他留给我们母女两唯一的东西了。”云出巴巴地望着他,说。
唐三曲指磨着下巴,浅思,有点弄不清她的真假。
“他这样始乱终弃,你不恨他?”
“他只是不要我了,又没有打我骂我杀了我,我干嘛要恨他?”云出眼神儿一瞟,挺无所谓地回答道,“人啊,不要强求别人太多。也不要强求自己太多。”
自由自在,恣意潇洒。
多好。
“你倒想得开。”唐三突然微笑,那双秋水双瞳,像柔而无形的风一样,盈盈地歇在云出身上。唇角的弧度更是美妙得让云出说不出话来,她心跳又慢了一拍,只觉眼前缤纷摇落,华光满目,她费力地吞了吞口水,方能回神。
“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如果觉得于心不忍,就赶紧把我老爹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品还给我吧。”云出伸出手去,巴巴地瞧着他道。
“说了这么一大圈,你无非就想把玉佩要回去,对不对?”唐三重新嬉皮笑脸起来,他抱着手臂、很自作聪明地下了个结论,“好险,差点上当。”
云出的额头飘过三条黑线。
“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我根本就不恨自己的父母,平白无故,连见都没见过的人,哪来的恨意——不过是陌路不识而已。”他笑嘻嘻地补充道,“白浪费你的好意了。”
云出闻言,瞪了他一眼,然后呲牙咧嘴地站起来,“你消遣老娘!”
他方才故作忧悒的神情,那么惹人怜爱,害得她把自个儿的老底都亮给他看了!
越想越气愤,那人此刻偏偏又摆着一张欠揍的笑脸,云出终于忍无可忍,一个狼扑过去,压倒唐三!
唐三猝不及防,竟然真的被她压到了身下。云出也没料到会出现这个局面,中途想收住,却被自己的惯性弄得手足无措,八爪鱼一样趴到唐三身上,说起来,倒不知谁比谁更狼狈。
气息相闻,这样贴近了,云出突然发觉:其实唐三挺香的,有种烟雾飘渺的感觉,像很小很小的时候,牵着母亲的手,爬到山腰的那个深深的庙里时,佛堂里逸出的味道。
极淡极轻又极干净,昨晚那样肌肤相亲,反而没有注意。
正怔忪着,她眼角一瞟:唐三脸上的笑容已经敛起,睁着那双漂亮柳叶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
“咳咳,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老娘不追究了。”云出被他这样瞧着,心中莫名慌乱起来,假假地咳嗽了两声,手臂撑在唐三两侧,就要爬起来。
可是,她刚刚动了动,唐三被压在床上的手臂突然抬起来,迅雷不及掩耳的,环住了她的肩。他的头抬了起来,俊美无铸的容颜在她的瞳仁里放大、定格……
云出的嘴唇微微一湿。
她怔了怔,心中又是一沉:嘴巴被咬住了!
啃噬、厮磨、柔润清凉的触觉一个劲地抵着她的牙。
她脑中一片空白,咬紧牙关,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
电光石火之后,她猛地张开口,也咬了下去,而后受惊地坐了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
云出的齿缝里留着淡淡的铁锈味,传说中血的气息。
而对面的唐三,薄润的唇瓣上殷红若滴,花一样,润润的、肿肿的,比起此刻凶神恶煞的云出,更像一个柔弱的受害者。
他的眼中没有戏谑,波光盈然,荡漾若水。那是种很奇怪的迷茫,他突袭了她,他亲了她,他竟然比她还迷茫!
云出顿时怒不可遏。
“你——你——”她指着他的鼻子,想骂点什么难听的话,可是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心跳得太快,脸绯红绯红,口齿就要不清。
唐三却极快回神,玉白的脸也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红晕,他偏过头,故作冷淡地丢下一句,“我们昨晚什么都做过了,本大爷亲你一下怎么了,啰嗦什么。你不是要去开工吗?时间不早了,还不赶紧去?”
“我——你——”云出被他的话堵得肺都要气炸了,可又不能自个儿拆穿昨晚的事情只是她设计出来的,白白地吃了个哑巴亏。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还不快走?”唐三突然凶了她一句,挥手催促道。
云出郁闷地从床上蹦下来,跌跌脚,一扭头,便冲了出去。
这样的速度,与其说愤怒,不如说是落荒而逃。
她刚一离开,后面的门便被唐三合上了,‘砰’地一响,大得地动天摇,也是说不出地外强中干。
两人都莫名其妙地气愤且慌张,云出急走了很远,摸摸脸,还是红得厉害,心跳得要窒息。
屋里的唐三,则已经平缓了情绪,信手拈起桌上的茶杯,放在掌心旋转啊旋转,平日里喜笑无常的眼,雾气浓浓,迷茫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