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跪在雨中
太后回宫安顿好后,便想起韩夫人跟她说的事来,于是她便叫宫女金盏再去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况。金盏来到紫微殿,她想着可以问一个人,那个便是梦昙。梦昙作为紫微殿秦王政的贴身宫女,而金盏作为永乐宫太后的贴身侍女,她们以前就有很多来往。
“金盏姐姐,好久不见。”梦昙走下紫微殿前的云梯,与站在云梯下面的金盏相见。
“梦昙妹妹,好久不见,我今天是奉太后之命来调查一件事情,我想你在日日在紫微殿应该比较清楚这件事情。”金盏说。
“什么事情?”梦昙轻声问。
“有关白夫人和长安君那件事情,太后想了解一下。”金盏说。
“金盏姐姐,那件事情,我只清楚宫内的,对外宫外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梦昙说。
这时,刚好秋棠的贴身宫女路过这里,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于是她自作主张地过来说道:“姐姐,关于那件事,我刚好知道一些。”
“锦葵,你怎么也来紫微殿呢?”金盏不禁问道。
“郑夫人在这里教导白夫人礼仪呢,夫人刚刚吩咐我回去看看公子,我看公子好好的便又回来了。”锦葵说。
金盏说:“这样吧,你们都跟我去一趟永乐宫,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太后。”
锦葵说:“姐姐,那我上去请示一下郑夫人吧。”
金盏说:“不必了,白夫人也在里面不太方便,是太后要查这件事情,跟郑夫人没关系,知情的都必须如实相告。”金盏做事向来就如太后一般强硬。
于是梦昙与锦葵便跟着金盏去了永乐宫。
“拜见太后。”她们两个齐齐跪于太后面前。
“听金盏说你们两个知道白夫人和长安君的事,是怎么回事呢?”太后问道。
于是锦葵便说:“回太后,相邦大寿那天,婢女无意间在相邦府的湖边见到长安君和白夫人拥抱在一起。但是郑夫人却不让婢女说这件事,陛下应该也不知道这件事。”
太后说道:“是吗?可是哀家却听说他们是在平安府闹出事情来的。”
这时,梦昙说道:“回太后,这次闹出事情不是上次相邦府那次的事了,相邦大寿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次的事才发生不到十天。婢女不清楚到底在宫外发生了什么,但是婢女猜想白夫人已经是第二次出宫了,恰好第二次被陛下发现了。”
太后没想到这个白夫人这么放肆,心里不禁来气了,“这白夫人也太无视大秦王宫宫规了,太不把大秦君王的尊严当回事了,看来哀家不在这宫中这一年里,这宫里已经不成方圆了。”虽然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但是她绝不允许别人这么做。
这时,梦昙龃龉了一下,说:“太后,还有一件事,婢女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太后说。
于是梦昙说:“白夫人进宫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不愿侍寝,知道这次在宫外闹出事,被陛下发现了以后,陛下盛怒之下才强行要了夫人的。”
“有这等事?”太后感到时分惊诧与愤怒,她在宫中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说过不想侍寝的,于是她便笑道,“看来,还真是个贞洁烈女呢。哼,大王无论是至高无上的地位还是学识能力还是长相都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她能侍寝是她的福气,居然还不愿意?还要用强!”太后越说越生气,她最痛恨这种烈女了。
梦昙和栀子心里都极其赞同太后这番话。
梦昙和锦葵退下后,太后便在盘算着如何收理这个妖精,于是,她便对金盏说:“金盏,你再去一趟紫微殿,去传那白夫人过来觐见。”
于是金盏便带着太后的谕旨来到紫微殿。此时,栀子正跟着清在学各种跪拜大礼,听到太后的谕旨,她们便都过来接旨。
“太后谕旨,宣白夫人即刻前往觐见。”
栀子也很想去拜见太后,她还有话想跟太后谈,于是栀子对秋棠说:“秋棠姊,清,我今天就只能学到这儿了。”正好,她可以摆脱这无聊的礼仪。
可是清却说:“夫人先去觐见太后,回来之后接着学,清会在这儿恭候夫人。”
金盏便笑道:“清,不如你陪夫人一起去永乐宫吧,你可以顺便教导她如何觐见太后呢。”
栀子本来想拒绝,接过清却立即答道:“姑娘所言极是。”
其实栀子不知道,清以前就是永乐宫中的人。
于是,她们一起走了,留下秋棠在紫微殿等着秦王政回来。
栀子来到太后面前,用她刚刚学的跪拜礼仪行了一个恭敬的跪拜大礼:“臣妾拜见太后。”
太后按捺着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平身。”
栀子直起身子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太后,欣赏着这位同样来自赵国的美妇人。
太后问道:“听说你是从赵国来的?”
栀子以为太后也是找她来叙旧的,便忙高兴地说道:“是的,太后……”
这时,立在一旁的清忙打断她的话,说教道:“夫人,请说‘回太后’”。
太后很不满清来插话,说:“清,你先到一遍歇着去吧,现在不要插嘴管闲事。”
于是清听话地退下了,栀子想她怎么那么听太后的话,却一点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于是栀子接着说:“太后,我是从赵国来的,我家在邯郸,我叫白栀子,我的父亲是白世鸿。”栀子希望这些介绍能够让太后想起过去的事。
可太后却只是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是吗?”
于是栀子便只好直接说道:“太后,您还记得我们家吗?我们家三娘说您是她的表姐,还有陛下曾经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
这时,太后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你是想来跟本宫攀关系吗?想告诉本宫你们家曾经给本宫和大王恩惠吗?现在大王不是已经封你为夫人了吗?本宫想这足够回报你们家曾经的那点小恩小惠了吧。”
栀子没想到太后居然会讲出这样一段话来,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瞬间觉得自尊心受了伤害,心里很生气却又不能发作,于是她只能强忍着说:“不,太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跟您叙叙旧,谈谈过去的事,难道您不想念赵国吗?不想念故乡吗?不想念那边的亲人吗?”
太后冷笑了几声,说:“赵国?故乡?本宫为什么要想念那里?那里充斥着本宫的噩梦,本宫只想尽力把那些记忆从我脑海中抹掉,你还要本宫去想念那里!呵呵呵呵,我告诉你,不仅本宫不会想念那里,大王也不会想念那里,他应该比本宫更想忘了那里,本宫告诉你,他真的做到了,过去的十来年里,他真的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可能他现在想起来了吧,因为他居然把你从赵国带了过来。”
栀子听了,愣愣的。她没有想到,他们都那么痛恨赵国,痛恨那里的记忆,而自己,却是那么深深地眷恋着那一片故土,那片生养自己的故土,那片承载着自己青葱岁月的故土,还有那里的人。
栀子心想,既然这样,呆在这里也是尴尬,于是她便行了个礼说:“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可太后却说:“等等,本宫今天叫你来,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本宫有话要问你,你和成蛟是什么关系?”
栀子一听,更是惊诧,她万万没有想到太后居然会问这个,看来她是知道点什么了,于是栀子想了会儿说:“回太后,是朋友的关系。”
“朋友的关系?朋友的关系,你会偷偷跑出宫去与他私会?”
“没有,臣妾是偷偷跑出宫去,但不是去与成蛟私会的?”
“不是与成蛟私会,那是和谁私会?”
“臣妾不是为私会出宫的?”
“哼,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本宫,都是女人,本宫了解你的心思,可本宫却绝不容许你如此侮辱大王的尊严。本宫问你,大王哪一点不如成蛟?”
栀子急了,本来就不存在的事,被她这么一问,就像真的一样,栀子只是说:“不是这样的,根本就没有的事,更不存在比较。”
太后不耐烦了,说:“看来,不处罚你一下,你是不会说实话的。来人,带夫人去外面院子里的石子路上跪着,哀家要午休了,等你想清楚再来跟哀家解释吧。清,你负责盯着她。”
太后走了,金盏便请栀子到外面去,栀子想只要能结束这样的问话便好,到院子里去正和她心意。可当她来到院子里,看到那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还有那炎炎的烈日的时候,栀子心里便暗暗叫苦,但也没有办法,她只好跪下。
栀子端正地跪着,细小的膝盖生生地磕在石子上,很疼很疼,没过多久,栀子便坚持不了了。夏日的闷热,膝盖的生疼,栀子简直快虚脱了,她希望自己晕倒,晕倒了就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正在眩晕之间,潜意识里她突然感到有人在盯着她看,于是眯着眼睛向四周望了望,突然瞥见镂空的隔窗里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一闪而过,栀子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在这深宫中怎么会有男人呢。
此时是初夏,正是雨水最多的季节,突然间就变天了,黑云聚集起来,越发显得闷热。
不久后,大雨倾盆而下,清洗了闷热,但同时,又带来另一种灾难。豆大的雨滴密集地打在栀子的身上,雨水如瓢泼似的浇灌了她一身,雨水如帘子一般从她头上倾泻而下,她呼吸困难。她被雨水摧残着,犹如在雨中颤抖着的花儿,她终于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这时,一把伞遮在了她的头上,栀子不禁抬起头来,她希望她一抬头看见的便是秦王政,可是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脸,栀子本想问他是谁,可是他却好像发现有人走来,便放下伞匆匆走了,只不过他的背影还是被刚好走过来的金盏看瞥到了,金盏心里暗暗藏了这件事情。
秦王政下朝以后,因为突然而来的暴雨,他便没有直接回后宫,而是去了离朝宫较近的曲台宫,继续处理政务去了。此时他虽然还未亲政,没有决定权,但还可以参与。
大雨持续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小了点,当秦王政回到紫微殿后,秋棠把情况告诉了他,他立即去了永乐宫。
在永乐宫的院子里,远远地,他看见栀子倒在雨中。他甩掉手中的伞,跑过去将她抱起,他感受到她身上的冰冷。来不及思考其它,他马上带她回紫微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