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篇 第七章 斥 候
亚雷特现在面临两难的抉择。他可以选择不去理会风精灵的警告,跟领队承认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猜想,不足采信。就算真的有路盗袭击,他也只要管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好,因为就如拉伦兹所说的,他并不是商队雇用的兵。只是一旦路盗真的来袭,商队的伤亡或损失可能会很惨重,到时他的良心能接受吗?但如果他坚持路盗一定会来袭,一旦营区内作好准备,路盗就可能会知难而退,到时亚雷特却还是必须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
到底我该怎么做呢?就像是祈求神谕一般,亚雷特伸手摸了一下头上的额饰。
“这是只属于你的东西。”
耳边响起尤西莉的声音。这么一来,亚雷特的情绪就逐渐冷静下来了。他想起那个黑暗诡异、有关“夜狐狸”的梦。他就是因为梦,才会去到风之顶,也才会展开这场前途未知的旅程。比起风精灵的信息,他更信任梦中所展示的预兆。
“风精灵神露佩塔,请给我坚定的信心,让我相信你展示的讯息都有其深意。”亚雷特在内心暗自祷告。他正在自我说服自己是带有特别使命的人,应该伴有天意相助。
领队出声催促亚雷特赶快做决定。亚雷特镇静下来,以坚定的语气表明立场∶“我相信路盗今晚会袭击这里。”
“看来你对自己读风的结果是很有信心,那我就相信你吧。”领队看看四周,“小兄弟你就先保持警戒,等到对方接近到一定程度——大约还剩十五分钟就会抵达的时候再通知我们,我会叫所有人进入备战状态。”亚雷特点点头。领队又说∶“抱歉了,这样做可能会打草惊蛇而让路盗们撤退,到时你的立场会很为难。不过做这决定的是我,由我来帮你扛下,就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亚雷特惊讶于领队的气度,正想讲几句敬佩和感激的话,拉伦兹却抢先说∶“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如果我们先将斥候都解决了,接下来夜狐狸们得不到回报,就会中止袭击吧。”
“你知道斥候在哪里吗?”
“不知道。”拉伦兹拍拍亚雷特的肩膀,“但这位小兄弟知道。”
领队考量了一下后说:“慢着,就算将斥候全部干掉,也不保证夜狐狸就会停止袭击。”
“那你要怎么对付夜狐狸?全部人守在营帐旁,等着他们从树林里面出来?既然我们能掌握敌人的动向,应该要埋伏在树林内偷袭才对。”拉伦兹提出自认为最有效的战术,不过领队觉得不太可能实行。
“如果要埋伏就不能让半个斥候跑掉。不过你能同时干掉叁个斥候吗?”
“我们可以偷偷地分别干掉那叁个警卫,”拉伦兹像是想到了方法,“只要找件事情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就行了。更何况,就算是跑了一两个斥候,顶多就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有防备,也不会比老板你刚才所讲的情况更差吧。”
“先干掉他们的斥候,可能会激怒他们,到时不好收场。”
“老板,”拉伦兹语带挑。“你要嘛就干脆投降,送上买路钱;要嘛就大干一场,拼个你死我活。怎么婆婆妈妈的还帮对方设想余地?”
领队面带愠色地质问拉伦兹∶“拼个你死我活?你知道要死多少弟兄吗?这些路盗就怕商队瞧不起他们,杀他们斥候,正好给他们下马威的借口。更何况你恐怕连怎么吸引斥候的注意力都还没想到吧?”说到这里,领队忽然住口,眼睛直瞧着前方。
亚雷特和拉伦兹沿着领队的视线望去,看到披着淡紫色披风、身穿黑色装束的少女从黑暗中逐渐浮现身影,左手还捧着竖琴,脚步声轻柔得几乎听不见。真有点像幽灵呢,亚雷特心中暗想。
“这件事我可以帮上忙。”尤西莉说。
三个人一时之间还会意不出来她是指哪一件事。
尤西莉像是睡不着似的,漫步到营区外围,坐在一棵倾倒的树干上,弹着竖琴开始低声吟唱。她的声音低沉回绕,很难听懂她在唱什么,竖琴声也弹得似有似无。旁人看来,也许会认为这是一个睡不着的吟游诗人,趁着苍白的月夜唱几首思乡哀愁的曲调,感受一下陶醉的气氛。
同一时间,在营区外树木的阴影下,亚雷特正倾听歌声听得出神,只是呆呆的隔着树丛盯着尤西莉看,直到有人用力摇晃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该做的事。他拿出两团小布块塞进耳朵里,尤西莉的低回的歌声一下子就沉寂到几乎听不见,好像从遥远的彼岸飘送来的片断细语。
亚雷特和拉伦兹,以及另一个略为壮硕,名叫瓦顿的兵,沿着树林的边缘大剌剌前进,毫不在意会被斥候发现,并且逐渐接近亚雷特所感应到的斥候所在位置。叁人队伍由亚雷特领头,拉伦兹跟在他后面,而瓦顿则背着一个装满了某样东西的大布袋殿后。不消一时,叁个人已经来到尤西莉正面的树林中,也是斥候分布的区域。
亚雷特在一棵树下停步,拍了拍拉伦兹的肩膀,同时示意瓦顿将布袋放下。拉伦兹点点头继续向前走,亚雷特和瓦顿则在原地对着那个大布袋比手画脚,好像在讨论什么东西。忽然亚雷特感觉到一股阴冷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令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就在亚雷特停留的树顶上,有个人正在向下张望,就是那叁个斥候之一。他觉得很奇怪,底下这两个人为什么搬了个大布袋来?他远远就看见他们走过来了,所以有充分的余裕屏住气息躲藏好,丝毫不用担心会被下面的人发现。从营区前面传来的歌声此时继续阵阵流入耳朵,令他心痒难耐,很想专注地听那曲调就好,但身为斥候的职责又让他非得搞清楚他们在干什么不可。正当他内心里两种想法正在彼此争长时,陡然背后一凉,一只冰冷的飞镖刺入他的后心。
纵然自己以为躲藏得很隐密,但当别人已经知道你在上面的时候,树木和枝叶又能提供多少遮蔽的效果呢?
斥候摇摇摆摆地从树上摔下来,就跌在那个大布袋上头。出乎意料地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因为布袋里装满了棉花,所以斥候也没增加更多的伤痕。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很幸运——瓦顿随即用左手捂住他的口鼻,右手则持匕首将他的喉管顺势割开。亚雷特紧张地望向另两个斥候所在的位置,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很快他就可以确认,另外那两个斥候并没有改变自己的位置。他们显然根本没注意到这边上演的杀人场景。
这就是清除斥候的计画。整个计画单纯的可笑,而其中的关键,正是尤西莉所唱的神曲调。亚雷特刚才也亲身体验过,那首曲调的吸引力简直可以用“诱惑”来形容了,甚至吸引旁人专注心神去分辨其中每一个音符,而忘了其他所有事情。另两个斥候虽然知道亚雷特他们进了树林,却并不在意他们在树林里干嘛,因为亚雷特这些人还“不够近”,就无法吸引斥候们的注意力。
很快的亚雷特叁人就将斥候都解决了。第二个斥候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脸部朝下,在瓦顿用匕首刺进他的延髓之后,身体还剧烈地摆动一阵,吓了亚雷特一大跳。幸好第叁个斥候实在是不够尽责,也为此他随即付出了代价。
尤西莉看见亚雷特叁人从树林中走出来后,心意一转将曲调带向结尾,直到整首歌曲唱完才停止歌声。他们叁人也扯下塞耳朵的布块。拉伦兹兴奋地问道∶“你这首歌还真有效!是什么歌啊?”
尤西莉露出微笑∶“讲的恐怖一点,可以称为摄魂曲。但其实和催眠曲也没差多少。”
“哇塞,在哪里学的?”
“这个嘛…”尤西莉偏着头做思考状,“我也是向别人学的,不是很清楚。”
拉伦兹和亚雷特不由得皱起眉头。不想说就别说嘛,何必装模作样?这时领队出声招呼,于是叁个人朝领队的方向走过去,尤西莉则自个儿回篷车睡觉去了。亚雷特不禁想着∶我到底是和什么样的一个女孩在旅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