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晦
高和和放声痛哭,手脚挣扎。
林以青没有带过孩子,根本无从下手,余光中陆战勋安之若素,她只得又一轮的轻哄,也不知是孩子哭声引起的还是因为他站在一边,林以青觉得有些心浮气躁,孩子骨头沉,何况还扭来扭去的,抱久了有些吃不消,她便坐到了花池台,让小男孩儿坐到她腿上,还与他摇鼓玩。可这回不好使了!他哭的大汗淋漓,声音跟拉锯似得带着节奏。
连三伏天都不怎么出汗的林以青愣是被他哭出了汗意。她也不再犹豫,抬起头对陆战勋说:“他应该是饿的,你该抱回去喂他吃晚饭。”
闻言,陆战勋拎起地上的大购物袋来到她跟前:“可能是,我来抱吧。”
林以青双手托着小男孩儿的腋下,可孩子愣是不去,踢打着小短腿,哇呜哇呜的搂住了她脖子避之无恐不及的样子。
“……………”林以青愁住了,她直直地看着陆战勋,希望他强行夺走!
而他似乎很茫然不解,眼神一变,像是恍然大悟,对她流露出些许请求神色:“看来他有些依赖你,你好人做到底,送他到我家吧。”明明冒昧轻率,有些强人所难的话,自他口中而出是那么坦然。
这样非常不好,林以青抗拒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可陆战勋垂着眼站在那浑然不觉,沉默的拿湿巾给小男孩抹了抹鼻子,孩子不领情,仰着脖子哭,露出几颗小白牙,手紧紧抓住她的衣领,小腿儿还顺着她身体往上爬了爬,阳光下,脑门布满汗珠………
之后她抱着孩子,他拎着袋子一起走的时候,她在想,为何不出口直接拒绝,她本不是心软之人。
那孩子在林以青走路过程中抽抽噎噎的,她木然的移动着脚步,脑子有些许的混乱,又有些恼火。
“他叫高和和,是我堂姐的儿子,我姐和姐夫是新闻工作者,前天下午我姐夫在叙利亚失去联系,我姐申请着要飞过去。”
陆战勋的话在林以青心里投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泛起了一圈圈波纹。她不由得凝目看怀里的小男孩儿,他的眼睛本就不大,又因为哭的太久都快睁不开了,可那湿漉漉的眼眶里的瞳仁很黑,现在情绪有所缓解,灵活的东看西看,像是天生有一种敏锐,扑捉着周围各式各样的信息。
林以青轻声问“他多大了?”
“一周多一点,刚学会走,但还不会说话。”陆战勋瞧了眼林以青,笑着唤着高和和:“和和,叫阿姨。”
可能听到在叫他,小男孩的视线瞥向他的‘好舅舅’,可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又将目光匆匆的望向远方的树叶,只见那碎碎的金光自缝隙间流出,很闪很闪,有白色的飞行物穿行而过,这引起他极大的兴趣,唔唔唔的指着。
林以青回头看过后一字一字的告诉他:“白鸽,那是白鸽。”
啊,啊。高和和只会用简单的感叹词做交流,林以青猜想他是在重复她的话。
她看着台阶抱稳了高和和进了门楼。
童杭家是第29栋全楼有33层,陆战勋住的是第7栋楼,一共十二层,他在六层,好在也有电梯。
终于到了目的地。陆战勋的房子向阳,一进去客厅宽敞明亮,经过一白天的阳光照射整个屋子暖呼呼的。很简单的一套米白色布艺沙发,前面放着云纹石方形茶几,电视挺大的,占据了半面电视墙,没有过多装饰物,只有三排酒架,简洁整齐,非常干净。外面连接一个大阳台,摆了咖啡桌,还有一把长靠椅,看起来很舒服。
林以青抱着高和和来到沙发上前,本想放下孩子告辞,陆战勋打了声招呼就头也没抬的直接进了厨房。她一时无法‘功成身退’,跟高和和大眼对小眼。
陌生的地方,她内心不是拘谨而是渐渐袭上来的忧虑,真是不想什么就偏来什么。陆战勋来回忙着,有水声,火声,锅碗瓢盆工作的声音,好像是在做饭。
林以青淡淡苦笑,赶鸭子上架就是她这样的。
期间陆战勋也出来过,但没来客厅,而是去了里面屋子。林以青视线随着他转动,企盼他能看过来,她好有话说。
高和和这时候活泛了,身子一拱一拱的溜下了她的膝盖,然后一步三摇的走了两步,紧张的林以青一直在旁边张开手虚护着,以防他摔倒。
陆战勋洗完脸换了衬衫出来时就看到眼前鸡妈妈护幼崽的一幕,他能感到那女孩子的细心和稳妥,可能高和和也感觉到了,才短短时间内对她依赖有加。
她想走,他还不能放她离开,高和和闹腾起来让人吃不消,两个人对付他总比一个人强。陆战勋这么想着便轻笑着又直奔厨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这种感觉不错。
家里吃的不少,但适合高和和还是面条吧,又快又好做。他将胡萝卜黄瓜肉都切成了小丁,又打了两个鸡蛋备用。
在国外留学过的大多都会做几个菜,陆战勋觉得并不难。两个炉灶,一个煮面条,一个炒卤菜。
高和和脚步不稳的奔向了有响动的地方,小小的人扶着厨房的推拉门好奇的向里面张望,只见他舅舅手里拿着勺子刺啦刺啦的来回拨弄着………他就伸长脖子看……
林以青站在高和和身边,见到陆战勋将鸡蛋炒碎,倒在一旁的盘子里,熟练的刷锅,热锅、倒油,炒肉丁,放调味品,修长的手握着铲柄来回翻动,动作优雅,神态自然,不慌不忙的放胡萝丁,过几分钟后是大小相等黄瓜丁,跟模子里印出一样的小正方形………吸油烟机的声动不大,可厨房里看不见任何烟雾,他的五官显得越发的鲜明具体,新换的衬衫袖子挽到了肘部,都说君子远庖厨,可眼下的他颀长挺拔的站在那,明明不协调,但却很温馨,琐碎的家务无损他一丝一毫的姿态。
陆战勋侧首看来,视线相交,满屋子的菜香飘入鼻端,他的眼睛就在她不远处,漆黑的眼眸深晦如海,直视过来,林以青瞬间警醒,她目光很自然的从他的脸到滑向锅里的菜:“看起来要好了,晚上有自习,我也该走了,等你端出饭来。”然后抱起高和和向沙发走去。
陆战勋垂着眼睛看鲜亮的菜色,这个时候色香味俱全,应该起锅,可高和和牙口太嫩,还是炒烂一些,他拿勺子接了水刷的泼进了锅,缓缓的将火调小。抬起头看着窗外排排立着的梧桐树,烟瘾犯了,要不是和和在,他想点一根。
也不知今晚怎么过,那小子要是不好好睡觉谁能哄的了?陆慧君把命根子托给他,这任务不轻,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要好好想想找个人帮忙才行。
高和和是呆不住的,不时的巡视着陆战勋的老窝,林以青禁锢他,他就撇嘴要哭。她是怕了,只好顺着他意。
就那么撞入了门虚掩的卧室。林以青想拉他出去都不行,他上身用力的往里探,整个人成了45度角好奇猫,林以青怕摔了他便松了力道随着惯性跟着往前走。
满屋子的气息,跟那天他衣服的味道一样。林以青再怎么冷静也还是个大姑娘,跑人家男人的卧室心里怎能不尴尬,他们都算不上熟,况且她还对他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一愣神的工夫高和和手开始翻开了,林以青回神,抿着唇不管他的挣扎和叫喊,用力抱住他往外走,匆匆一瞥间,还是概了全貌,听说喜欢白色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洁癖。
陆战勋的床和衣柜是原木色,床上用品全是白的…………………刚到门口,就碰见他立在那,微笑的看着她,眼睛里有一抹亮光。
林以青心一颤,竟无法与他的眼睛对视,跟被撞破做坏事一样,生了些许局促,这罕有的情绪之于她是如此的陌生,一时间胸口翻涌,但她尽量控制着语调坦然的说:“收拾好了?那你喂他吧。”
他堵在那,她抱着孩子在门内,两人对面站着,很近,近的陆战勋能清楚的瞧见她睫毛的轻微撩动。
“好--”陆战勋温和的说:“等我找一下手机你再走。”说完侧身礼貌的让林以青抱孩子出去。
林以青带着高和和与他擦肩而过,再次来到客厅沙发,她一瞬间想了好多…………陆战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帮我看一下那购物袋里有没有手机?
这话显然是对林以青说的。
林以青赶紧翻着地板上高和和的那些物品,翻了两遍,她确定后对里面的人回:“没有。”
陆战勋很快的走出来:“把你手机借我拨一下。”
林以青呼吸微顿,似乎在他跟前,她总是要面对他的一些突如其来,一时间她没有应声。
他淡淡的看过来,片刻后缓声的说:“可能落在了荷池边,我有个重要电话必须要找到手机,你帮我看一下孩子,我出去找找看,很快回来。”
见陆战勋拉开防盗门脚步迈出去了,林以青攥紧手指又松开,还是把诺基亚掏了出来,清冷的说:“先试试有没有在屋。”
陆战勋轻缓的瞥了她一眼,静默的站了一会儿才过来接她手机。他转过身便微眯起眼来,手指按着号码,本是温润的一双眼骤然锐利。很快,铃声不大,但绝对是在这座房子里。
陆战勋没有挂断的一路寻觅过去,是在主卫放脏衣服的竹篓里。
然后,林以青正式告辞,临走时对高和和拜拜,小男孩儿好像恋恋不舍的追到了门口,趴着门看她。林以青微笑的转身离去,她没有等电梯,直接走了一侧的楼梯。六楼嘛,不是很高,但关键是一种姿态。
陆战勋面无表情的站在防盗门处,又低头看高和和。那小子委屈的马上要哭一样,撇着嘴的望着早就失去的背影,非常不舍的样子。
有什么委屈不舍的,她是不愿意搭理你。陆战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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