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黄雀在后(二)
外面却是阒无人声。
赵昌蹙了下眉头,狐疑的瞧了一眼依旧恨恨的盯着自己的李静文,冷笑一声揪住李静文的头发用力一扯,迫使李静文柔软的脖颈弯曲成一个可怕的形状,恶狠狠的道: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一起来了?”
不会是陈清和也一块来了吧?可也不对呀,明明自己方才特意兜了个圈,绕了好大一段路,等确定身后并没有人跟着,才带着李静文来到秦家老宅——因秦父秦母故去,李静文又到临河县暂住,如今这偌大的宅子也就几个粗使仆人守着罢了,并不虞被人发现——
而且就自己瞧着,陈清和平日里自来以正人君子自居,又对这个小姨子看重的紧,方才看她如此狼狈,无论如何也会冲出来阻止,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可除了陈清和之外,实在想不出李静文还会带什么人来。
越想心里越发毛,终是决定,还是往外面看一看,等没人了,自然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心意已决,随手拿了条毛巾塞上李静文的嘴,然后拉开门栓,手中大刀也同时举起,却在看清立在庭院里那个人影时怔了一下,旋即声音喜悦至极:
“钟大爷,竟然是你吗——”
虽然不知道这位钟大爷具体名字叫什么,便是来历也神秘的紧,却不妨碍赵昌明白,对方绝对是有大能为的,认识他这才多长时间啊,自己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说句不好听的,钟大爷的话,连衙门口那里都好使!
说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也不为过。且为人还大方的紧,不过是帮着做些跑腿送信之类的小活计,便有丰厚的报酬可拿。
人又仗义,不是钟大爷的手下帮忙,自己怎么能人不知鬼不觉的就把陈毓弄走卖了!
这么多天没见到人了,还以为钟大爷已经离开了呢,却不料前儿个接到口信,让自己来清丰县见他。
赵昌看向中年汉子的眼神除了满满的崇拜之情外还很是受宠若惊——要说钟大爷果然神了——
钟大爷眼皮高着呢,自己也是一个偶然机会才见到他,只是钟大爷的存在感太强大了,即便是一面之缘,却足够赵昌记忆犹新。
本来两人约定的地方是另外一个所在,再说时间还早着,无论如何没料到钟大爷竟会屈身驾临来见自己,还这么准的摸到了这里。
因为身体大半藏在阴影中,赵昌并没有瞧见钟大爷眼睛中的杀机并一缕狐疑——
早就隐隐意识到这次做的这件大生意应该会有危险,却是挡不住那丰厚报酬的诱惑——真是做成了,不独这辈子,便是下辈子的钱也够花了。
本想着做完这件大生意就金盆洗手,却没料到,竟然会平地起波澜——
从前几天起就觉得情形不对,昨日里更是得到消息,整个大周朝都数得上号的六扇门人正在向这一带云集。更有自己的眼线报上来,还有人去临河县调查过自己。
听了这消息,当时就唬了一跳——钱固然要紧,可性命却是更要紧。钱没了可以再挣,要是命没了,钱再多又有什么用?
却还抱着一线希望,想去见见当初联络自己做下这起拍花子案的人,却没料到那人早已杳无音讯,甚至那人的姓名全是假的。
到了这时候怎么不明白,这件拍花子案定然是牵涉到了不得的人,而因为那个神秘的指使者始终隐在幕后,自己反而成了最危险的人。
能惊动那么多大人物,自己这次怕是九死一生。为了自保,自然要消除掉所有潜在的可能威胁,而赵昌正是要除去的最后一个,慎重起见,自己就亲自来了,却没想到,会有意外发生——
方才看见赵昌挟了个女子到了这么一个大院落中,心里便有了计较——
两人相处的情形,明显有什么隐情,正好借来做成一桩完美无缺的jian杀案。
而方才被yu望烧昏了头脑的赵昌无疑正是最放松的时候,出手的话,定然能一击必杀。却不料自己刚要动手,对方却一下察觉!
真是见了鬼了——
正是因为直觉这次接手的生意不一般,才想多雇些人把水搅浑,到时候没什么意外发生,自己就当花个小钱买平安,若然真有个什么,这些小鱼小虾米也够官府忙活一阵的,等官府察觉不对,自己早遁出千里之外。
当然,但凡被选中搅混水的,并不可太聪明,不然,说不好不但利用不了,反而会坏事。而赵昌这样的地痞无赖自己见得多了,聪明没多少,却是贪心的紧,随便花几个小钱就能搞定。
怎么这会儿却是机灵的紧?是他深藏不露,还是有什么高人相助?
那边赵昌却是跟见了财神爷似的,不独随手把手里的大刀给扔了,还一脸兴奋的又是作揖又是拍胸脯:
“大爷有什么事派人知会我一声就行了,怎么敢劳动大爷亲自跑了来?”
似是又想起什么,神神秘秘的往房间里一指:
“对了,我今儿个弄了个尤物来,绝对是个处,大爷要不要先尝尝?”
虽然有些心疼,可也明白到了眼前这般处境,李静文是绝对不能留在自己身边了,但看她那想杀人的眼神,怕是自己要了她的身子,也不能让她低头。
虽然这会儿也是憋得难受,可要是借这个娘们儿伺候的钟大爷高兴了,自己以后可就发了。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美女不会有?
这般愚蠢的模样,也能算计自己?中年汉子的戒心终于慢慢淡去,至于说高人,自问凭自己现在的本事,跟踪自己却能不被发现的人也就那么两三个罢了——却是完全忘了,他那三个兄弟的反跟踪术却是差的紧……
看中年汉子不说话,赵昌以为对方应该是默认了,转身屁颠屁颠儿的就要领着对方往房间里而去。
却不防刚转身,后面的大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拾起方才赵昌丢在地上的大刀,朝着赵昌后心扎去——
待会儿“拿着”赵昌的手掐死里面那女人,再把大刀递到女人手里,嗯,完美。
却不防赵昌“嗷”的一声,身形猛的蹦了起来,汉子手里的刀收势不及,竟是正好从裤裆处扎了过去。
等赵昌反应过来,好险没痛的晕过去,却是下面的命根子被扎了个正着,仓促间回头瞧去,正好对上中年汉子冰冷的没有一丝情绪的眸子。
到了这时候就是再傻,赵昌也明白发生什么了,只觉宛若坠身冰窟,捂着下身拼命的就想往近在咫尺的房间里冲,却不防汉子脸上厉色一现——
今天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第一次失手也就罢了,第二次竟然又被躲开,到了这时候,汉子早后悔的不行,干嘛心血来潮要亲自走这一遭。
心绪浮躁之下,也顾不得布置什么完美的杀人现场,竟是不讲究章法的反手一刀,赵昌的两条腿顿时被齐齐切断——
心里实在发慌,还是赶紧杀了赵昌离开!
“啊!”赵昌惨叫着在地上不停打滚,蜿蜒的身体在地上留下一道血印——这会儿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地狱的滋味儿,眼泪鼻涕更是糊了一脸都是,“钟大爷,钟大爷,你饶了我——”
汉子却是举起刀,就要朝赵昌胸前插下,不防一声轻笑却忽然在身后响起:
“哎哟,老伙计,今儿个这性子可是有些急啊,我记得你杀人不是最讲究的吗,啧啧啧,瞧瞧现在这模样,怎么就那么难看呢!”
中年汉子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手里的刀一下定在了那里,下一刻一脚把鬼哭狼嚎的赵昌给踢开,耳听得“嗵”的一声响,好巧不巧,竟是直接滚进了屋子,满不在乎的吩咐道:
“杀了他。”
自己也借这一踢之力,身形陡的跃起——
既然跟踪自己来到这里,对方定然也能察觉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眼下就赌对方会不会相信自己方才的话——
对方的意思,分明并不想赵昌死,若是被自己引导,以为房间里还有自己的兄弟,就必然得分神,到时候自己也就有了一线生机。
却不想一阵钻心的痛随之传来,紧接着一只左脚一下飞出,汉子跃起的身形一下从空中跌落,却是没哼一声,强忍剧痛用力一柱大刀就站了起来,正好看见一张火红的狐狸面具,顿时一个没忍住惊道:
“是你?!”
竟然是客栈里那个一脸蠢样的八代单传的汉子!
而现在对方依旧是笑嘻嘻一副蠢蠢的无害的模样,却是让汉子没来由一阵心惊肉跳,当下强忍了断脚的剧痛道:
“你到底是谁?我郑宏出道这么些年,自问也认得些六扇门的兄弟——”
“我们六扇门的人什么时候和你这样的人渣是兄弟了?”却被徐恒一下打断,朝地上用力吐了口唾沫,叉着腰得意洋洋的冲郑宏道,“老伙计,我就说过,早晚有一天,要让你栽在我手里!”
这贱贱的语气,怎么就那么熟悉呢?郑宏眼睛忽然一寒:
“你是那个自称千面狐狸的小子?”
“什么自称!”徐恒骄傲的一挺胸脯,“连你这么个狡猾的孙子都骗过去了,老子当然就是千面狐狸!”
说完又贱兮兮的“哈”的一笑:
“对了,忘了问你,今儿怎么会没有认出本狐狸呢?”
说着,又特意扶了扶脸上的狐狸面具——
“老子可是直接把招牌都给亮出来了!”
“果然是天要亡我。”那郑宏叹了口气,神情黯淡,脚下的鲜血更是早已流了满地都是,“竟然碰见了你——也罢,便是告诉你又如何?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你这人不管如何掩饰外貌,却总是为了不辜负狐狸的美名,弄成一副骚包的模样,还有从不离身的那臭香囊——”
狐狸吗,自然是要有狐臭的,变化成人了,自然就需要用香囊来掩盖,而且味儿道怎么浓烈怎么来。
徐恒彻底愣住了——最了解你的人果然是敌人。没想到自己的恶趣味竟成了对方识破自己的破绽。
忽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亏得这会儿抓住这个郑宏了,不然逮着时机,郑宏怕是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自己!
亏自己听陈毓说香囊掉到城门处了还大发雷霆!还有自己乱糟糟的妆容,脸上的狐狸面具……这么一想,小陈毓于自己的意义可不仅仅是福星,分明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啊!
正自愣怔,郑宏忽然一抬手,手中大刀化成一道寒芒朝着徐恒当胸刺来,同时强忍剧痛,身形一跃——
并不指望能伤到徐恒,只要有一丝逃命的机会就行。
徐恒漫不经心的一偏头,抬头看向堪堪够着围墙的郑宏,慢吞吞道:
“三,二,一,掉——”
话音一落,郑宏的身形果然“咚”的一声就从上面摔落尘埃。
徐恒摇头晃脑的上前,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拽出根绳子,边把一脸不敢置信的郑宏给捆起来边笑嘻嘻的道:
“我可是狐狸,自来只有我骗别人的,没有别人骗我的道理。”
还有房间里的人……
一念未必,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