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她睡得这么无忧无虑,好似什么都不担心,就连对他这恶名昭彰的主子也不怕。穆敬禾想着,黑眸中不自觉浮现的笑意,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除了树上啁啾的鸟声、叶片随风摆动的沙沙声,他耳里听到的唯一声音,就是她发出的轻微鼾声。

他的视线缓缓从她脸上移开,想到府内的静谧,脸上不由得浮上冷意。

以往这定北王府有多少客人上门,人潮络绎不绝,每天闹哄哄的,可现在呢?

皇亲国戚、名门贵胄,甚至是民间百姓对他都避之唯恐不及,连父皇、宫中嫔妃及皇室兄弟亦然,只有母后及大皇兄不畏他人目光前来关切。

大皇兄的耳伤已经无碍,但父皇所谓的调查却不见任何进展,母后及大皇兄还刻意召见这次奉皇命调查的何大庆大人,但他守口如瓶,什么也不敢透露。

哼!他冷笑,何大庆之女何雨妍对他倾心在皇室间众所周知,何大庆先前更是狗腿频抱,这次倒闪得比任何人都快。

等着吧!他不会服输的,在宫里也有属于他的势力,他绝绝对对不会在这场宫廷恶斗中败下阵来!

「嗯……」熟睡中的竹南萱突然嘤咛一声,随即打了一个好大的哈欠,张开了眼眸。

她愣愣看着立在她身前的高大身影,但眼睛没聚焦,看不出是谁。

她再次眨眨眼,就见到穆敬禾那张冷死人不偿命的俊颜,她立即要起身,却忘了被褥包裹着她,脚一动又软麻,完全使不了力,悲剧了!

软脚的她没站起身还整个人往右边摔,「啊啊啊!」

她边叫边从阶梯跌跌撞撞的滚下去,差点没跌个狗吃屎,而武功高强的穆敬禾居然连动也没动一下,喂不是该来个英雄救美吗!

早早就过来书房前关切的郭总管跟秦嬷嬷恰巧看到这一幕。

秦嬷嬷见她狼狈的侧躺在地,手脚跟被褥纠缠,挣扎的起不了身,这蠢样让她不忍卒睹外,还羞愧的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她怎么会找这个娃儿来?

郭总管则是傻眼,再直觉的看向主子。

穆敬禾正专注的看着她,她终于坐正了,一头乱发,一张睡得粉红的俏脸横眉倒竖、龇牙咧嘴,一双手甚至偷偷的藏在裙下搓揉着左右脚。他知道她的脚因姿势不良又发麻了,这样要忍住痛又要挤出笑容的表情他常看见,一次又一次,滑稽又可笑,但她从来不懂得记取教训……呵。

爷在笑吗?!郭总管惊愕的看到那深幽黑眸里一闪而过的笑意,爷似乎察觉到他怔愕的目光,黑眸射向他,却只见一片冷绝。

他急忙行礼,但心里仍震惊于那一抹破天荒的笑。

穆敬禾挑眉再看向竹南萱,注意到她直视的目光有着小小的控诉,是怪他没出手拉她一把?胆子真的很大嘛。他冷睇向她,丢下「回房伺候」四个字,随即跨步离去。

「是,爷。」呿!没血没泪没人性!还不会怜香惜玉,好歹她也长得倾国倾城,竟然让她像颗肉球般滚下楼梯!她扁起嘴,不忘再揉揉又麻又疼的脚。

秦嬷嬷则一边行礼一边急着去帮她站起身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别说了,快让她跟上前去伺候吧。」郭总管连忙催促。

竹南萱一边点头,一边跳了跳,向前歪歪斜斜的走了几步,直到脚不麻了,才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

这种歪斜的走路姿态,让秦嬷嬷羞惭的都要气疯了,「她像个姑娘吗?!」

但郭总管却替她说话,「实在不怪那丫头,天才刚亮呢!爷也愈睡愈少,大夫开的安眠汤药又不愿意喝,一定要随时随地都得保持警戒,爷实在太辛苦了。」

两人叹了口气,相偕离开。

竹南萱在拉着裙子奔跑间,才发现天空根本还没全亮,有半边还灰蒙蒙的,可见璀亮的星辰呢。

早晨的空气冰凉得沁入心肺,她整个冷到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好惨,她吃得少,现在连睡也不行,是要不要让人活啊?!

但心里念归念,她仍是急急的奔回厅堂,闪过居中的山水屏风,咚咚咚的进了寝房,穆敬禾已经立在床前等着她。

「奴、奴婢来了!」她微喘着气吸了吸鼻子,再替他换穿衣衫,用力的踮起脚尖为他翻妥衣领,再顺了顺衣袍,最后咚咚咚的拿来衣带在腰间系妥。

她忙忙碌碌的来回奔跑,还得打水给他漱口洗脸,明明人高马大、有手有脚,却什么都要她做,日复一日,他应该看得出来因身高问题,有些事她伺候起来是格外吃力,但主尊奴卑,他才不在乎咧!

想着想着,她拍衣服的手劲大了点,嘴巴若有似无的嘟囔,她却浑然不觉。

两人靠得极近,穆敬禾不自觉的看她,只见那用力拍顺他袍服的小手好似带了点随兴及不满,那张红唇似乎在喃喃低语,过去的纪小密利落沉静,中规中矩,主仆间的界线极为清楚,但她很不一样,做的是奴婢的活儿,却没有当奴才的自觉。

「在念什么?」他忍不住问。

竹南萱一僵,她有发出声音吗?她蹙眉的抬头看他,「没说啥啊,爷不是讨厌多嘴的人?」

「本王以为你早忘了这件事。」他冷嗤。

她莞尔一笑,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有时奴婢话多是故意耍宝,想逗爷笑,生活总不要太严肃嘛,是不是?」

他定定的看着她,知道她还没说完。「还有呢?」

「爷很孤独吧?老是一个人,皇后跟太子只来过两次,之后再没人拜访,爷怎么也不出门?今天就出去走走,好不好?」她是很懂得把握机会提建言的。

「说完没?」

「没耶,爷若放下一些事,就能走出去,就不会孤独——」喔喔,那张俊脸绷紧了,还目露凶光,她呵呵一笑,聪明的闭嘴,看来,他今天还是不出王府。

这个男人不出府,是因为打胜仗没被表扬还成了谋反分子,颜面扫地,所以当起宅男吧?但这有点像懦夫,是男人就应该面对它、正视它,才能解决它嘛。

没错,她得想个法子让他出府去,不然时间愈拖愈久,他不只食欲不振,还会得忧郁症甚至躁郁症,伺候起来肯定比现在要难上千倍万倍。

在她思绪不断时,穆敬禾已走到铜镜前,撩袍坐下。

她站到他身后为他梳发,他的头发很黑很多,发质极好,他也有一张愈看愈帅的脸,老天爷对他很好,细细雕琢过他的五官,龙眉凤目,双眸深邃如海,薄唇形状极好,这个长相在现代要上国际时尚型男杂志的封面,肯定没问题……

又开始神游了?从铜镜中,穆敬禾看着她一边梳发一边恍神。

他应该要斥责她的心不在焉,但他没有,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能对她一再容忍。

除了偶而会露出一些蠢样或做出一些蠢事外,她其实也很会偷懒,但很有技巧,让人不觉得她在偷懒,他想原因该是出在她那认真的脸庞吧,就连恍神时刻,那双眼眸仍会不自觉的透露真实的情绪,让人无法苛责。

此刻,她那双明亮的瞳眸就透露出她的欣赏,很显然,他的皮相她是喜欢的,这比起京城闺秀偷偷凝眸的倾心目光,还比较不让他困扰。

还有,有她在身边,他似乎也没必要分秒警戒,生活难得如此简单,她的佣懒让他似乎也跟着轻松自在起来。

穆敬禾没有发现,他盯着她的时间愈来愈长了。

穆敬禾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间是长或短,对粗线条的竹南萱来说毫无感觉,她只是很庆幸,当一个贴身丫鬟并非得将所有的时间绕着主子打转。

每天除了三餐及伺候沐浴外,她还得打扫主子的寝房、厅堂及书房,光这三个地方就要耗一整个上午,她得将每扇窗户打开让阳光进入,擦擦洗洗,床单更是要天天换,但换上前,一定要先将床单放在阳光下晒,等到床单暖和了、干燥了才能铺上,外人感觉她事情很多,其实,她磨磨蹭蹭、混水摸鱼,总能摸到下午去。

整体说来,因为可以偷懒,当穆敬禾这个恶王爷的贴身丫鬟才不算太辛苦,而午膳过后的时段,更是她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阳光灿烂的午后,蝉鸣唧唧,穆敬禾吃了几口饭就当用完午膳,进到书房看书,竹南萱则拿着羽扇一上一下的替他搧风,此刻虽然凉风徐徐,但气温还是略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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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王家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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