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翠绿的囊袋以绮织做成,绣着瑰丽的金色花纹,看起来雅丽而别致,她不禁好奇,「这香囊是谁送的?」问是这麽问,她却明白严非玺可不是会随便系上香囊的人,一定是他喜爱的人送的,他才会特地佩戴。

水兰儿看向苏曼睩,眼里有着疑惑,怎麽瞧她都不觉得苏曼睩会送香囊给严非玺呀!

严非玺喜爱地摸着香囊,笑而不语,只是茶眸也望向苏曼睩,答案很明显。

觉得他们的眼神很诡异,苏曼睩蹙眉。

水兰儿忍不住开口,「苏姑娘,你知道送香囊的含义吗?」

含义?苏曼睩一阳。

见苏曼睩这模样,水兰儿就知她不懂。她掩笑地轻咳一声,装作没看到严非玺投来的警告,坏心地开口,「在我们东北,送男子香囊就是心仪这个男人,愿意嫁他为妻,就等着他来迎娶。」然後她指着达远衣带上佩戴的香囊——那是她送的。

什、什麽?!

苏曼睩睁大眼,快步走向严非玺,要拿回他腰间的香囊。「还我!」

「不要!」严非玺闪过,拿起香囊藏在怀里。「这是你送我的!」

「什麽我送你的!」苏曼睩气极,这种瞎话他也说得出口。「明明就是你抢走的!」老天,当时她竟要将香囊送给红发男人……苏曼睩整个窘了。

她根本不知道在东北香囊竟是另有含义的,要是知道她根本不会送人,更不会让他拿走!

「严非玺,抱香囊还给我!」顾不得旁边有人,还有什麽不理他、冷淡对待的准则——即使她的冷淡对他的厚脸皮毫无作用——总之,苏曼睩什麽都忘了,她现在只想把香囊抢回来。

「不要,你都送我了就是我的!」他强辞夺理。

「我根本没送你!还来!」苏曼睩追着他。

「不管,在我身上就是我的。」他任她追,俊庞尽是张狂的笑容,尤其见她对他生气了,严非玺整个好满足。

「不然你让我亲一下。」他指着嘴巴,像个痞子混混。「我就考虑要不要把香囊还你。」

苏曼睩的回答是抬腿用力一踢。

「噢——」

这次踢中的不是小腿骨,而是某人的胯下……

最後苏曼睩还是没把香囊讨回来,因为某个被「重击」的男人哭丧着脸,委屈可怜地嚷嚷。

「我都被你伤成这样了,拿你一个香囊当作补偿不为过吧?」

话是能这麽说的吗?

可是苏曼睩也听过男人的「那里」很脆弱,她又踢得那麽狠,他好像真的很痛。

就算觉得严非玺活该,苏曼睩心里还是小小歉疚了一下,最後就没把香囊拿回来了。

反正她又不是东北人,那香囊是他拿走的,又不是她送他的,所以香囊的含义什麽的,根本不算数——苏曼睩这麽告诉自己,因此对严非玺别在衣带的香囊视而不见。

严非玺才不管苏曼睩怎麽想,反正只要她不把香囊拿走就好了——虽然她那一踢真的很狠,回想起来他还是心有余悸。

不过这麽凶悍的她,他也喜欢。

摸着衣带间的香囊,严非玺弯着唇,对前方围着篝火跳舞的南夷少女没兴趣,侧首盯着他心仪的姑娘。

她今天穿着青蓝色的小袄罗裙,别着雕花银簪,小脸略施薄粉,熠熠火光映照在她脸上,长长的眼睫,双瞳翦水,勾动他的心。

她就像白色木槿花,乍看平凡,却愈看愈有味道。

「曼睩。」他忍不住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柔而缠绵。「你真好看。」让他怎麽也瞧不厌。

苏曼睩捧着酒杯,沉默地喝着酒,当作没听见他的话。

她比较好奇的是这个酒。

喝起来略甜,没有酒的呛辣,也不是用花酿成的,尝起来却润口,让人忍不住喝了一口又一口。

见她一双眼直盯着木杯里的酒,一边喝还一边思索,严非玺就知道她是在想这酒是用什麽酿成的。

唉,这酒都比他吸引人。

严非玺心里无奈,怕她喝太多,赶紧道:「这酒是用小米酿成的,是南夷特产的酒,别喝太多,後劲很强的。」

「南夷特产?」苏曼睩终於将目光转向他,「除了南夷外,别的地方都没有这酒吗?」

「没有,这酿酒的方法可是南夷的秘方,只有他们族里的酿酒师傅知道,不外传的。」

不外传呀……苏曼睩失望了。南方大多是花酿成的酒,若这南夷的酒能带到南方,利润一定不错。

严非玺可兄不得她失望的模样,「你若想在南方卖这酒,我可以问问达远,看他们愿不愿意和苏家合作,将酒卖给你。」

「真的?」听他这麽说,苏曼睩眼睛发亮了。

「嗯。」严非玺发现他特爱这样子的她,耀眼又动人,让他真想将她搂进怀里,狠狠亲住那张小嘴。

不过他要真这麽做,眼前的姑娘定会愤怒地甩他一巴掌。

没办法,他只得忍下心头挠痒的慾望,凝视她的茶眸里是满满的宠溺,「曼睩,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达成。」

苏曼睩一愣,不自在地回避他的目光,抿着唇,略硬地冷哼。「那我要你离我远一点呢?」

「这可不行。」严非玺摇头,捂着胸口可怜地望着她,「看不到你我会心痛的,你舍得让我心痛而死吗?」

这人……苏曼睩咬着唇,实在受不了他的无赖,只能继续当作没听见他的话。

可她不理他,他却不依不饶。

「曼睩,曼睩……别不理我,曼睩。」

吵死了!

苏曼睩忍不住瞪他。「闭嘴。」

「哦。」严非玺只得委屈地闭上嘴巴,只是眼里逗弄的笑意是那麽明显,让苏曼睩看得一肚子火。

可恶,他就是有本事让她失去冷静。

苏曼睩恼怒地转头,闷闷地喝着酒,看着绕着篝火跳舞的南夷少女。

今晚是水兰儿嫁给达远的日子,按照南夷族的传统,南夷及笄的姑娘在这一天会穿上南夷的传统服饰,戴着小花帽,对着篝火跳着祝福的舞蹈。

这时,吹奏的曲调转为轻快,跳舞的少女拿下腰带上的香囊,含羞带怯地走向四周。

其中一名娇俏姑娘走到严非玺面前,将香囊递给他,羞红着脸,期待地望着他。

严非玺微微笑着,看了苏曼睩一眼,才对娇俏姑娘道:「对不起,我有心仪的姑娘了。」

娇俏姑娘失望了,也看到严非玺身上的香囊,只得落寞离开,而站在四周,也打算将香囊给严非玺的姑娘们也都失望叹息了。

苏曼睩将一切都看进眼里,没说什麽,仍是安静地喝着酒。

过一会儿,她看到今晚的新娘一身雪白,头戴华丽的银冠相银饰,捧着白色的丁香花,侧坐在马上,由人牵着马儿,带着新娘走向新郎。

那雪白的嫁衣代表要将纯洁的自己献给迎娶的丈夫。

苏曼睩不禁恍惚,想到那时她坐在花轿里,穿着亲手绣缝的嫁衣,期待再次看到那个吹埙的男人……那个人将是她的夫君。

她盼望喜悦,可一切的期盼都在新婚夜时粉碎。

看到新郎抱下坐在马上的新娘时,苏曼睩垂下眸,眨去眼里的酸涩,略急地喝着酒。

只是心里的酸苦却怎麽也压抑不下,让她手里的酒喝得愈急,一杯又一杯。

然後,她听到震耳的惊喊声。

抬眸,却见严非玺拿着新娘抛出的丁香花,扬着俊美笑容,宛如天神般走向她,单跪在她面前。

「曼睩,给你。」他将丁香花捧到她面前。

苏曼睩看着丁香花,知道在南夷习俗里,拿到新娘手里丁香花的男子,会将花送给心爱的姑娘,希望心爱的姑娘能成为他的妻。

妻?

她曾经是,曾经。

挥手拍掉他手里的丁香花,小脸沉静而苍白,眼神冰冷却脆弱,仿佛藏着深深的痛。

四周热闹的气氛霎时寂静。

苏曼睩不发一语,直接转身离开。

严非玺捡起地上的丁香花,毫不犹豫地追上去。

苏曼睩知道自己不该失态的,她不该破坏气氛,不该让过去影响她,不该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智。

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脑海是一幕幕凌乱刺痛的画面。

新婚夜,他说他根本不想娶她这个妻。

被他粗暴占有的那一夜,她浑身疼痛,却得不到他一丝怜惜,只有辱骂和轻视。

被休离的那一晚,她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後的笑话,被赶出严家,看着围观人的耻笑表情,听着碧落痛哭的声音……

她哭倒在莲姨怀里,碎着心,不懂地喃问,是否她上辈子欠了情债,这辈子才注定受伤?

她的泪在伤痛里流尽,心里却仍痛着,每一刻,每一夜,当她独自一人时,心就被剜割着,凌迟她的心魂。

想忘,不能忘。

想断,无法断。

想恨,恨不了。

苏曼睩,可否再没出息一点?

狼狈地跌在地上,苏曼睩痛苦地闭上眼,咬着唇,缩起身子,将脸埋进曲起的双膝。

严非玺跟在她身後,看她像个受伤的孩子,没有呜咽,没有哭声,只是寂然无声地,却让人无比心痛。

他走向她,蹲下身,伸手想碰她。「曼睩。」

「别碰我。」苏曼睩抬头,苍白的小脸没有泪,只有深深的倦累。「你说你对我动了心,爱上我了,是吗?」

严非玺没有收回手,仍是碰触她冰冷的脸颊。而她没推开他,乌瞳定定地看着他。在她的注视下,他点头。「对。」

「可我不要你的爱,也不要你对我好,因为你对我愈好、愈温柔,我的心就愈痛……」

她的唇瓣因激动而颤抖,可能是过多的酒让她紧锁的心房有一丝松懈,也可能是过多的痛楚让她彻底崩溃,让她不再忍耐,不再压抑。

她累了,彻底累了。

「你的笑、你的温柔都会让我想到过去的那个我……那个为了得到你一丝温情而卑微的我,为了得到你一个笑容而付出一切的我……再这样下去,我好怕,我怕我真的会想报复你。」

她是恨,是怨,可是她从不想要报复,因为……她仍是爱他。

那份爱潜藏在心底极深的地方,她一直不敢去碰触,也不敢承认。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重。她怕……怕有一天心里的恨超过了爱,她将会疯狂,会面目狰狞,会毁了所有。

她不要这样,她只想宁静过活,想忘了他,无爱也无恨。

为什麽他不成全她?为什麽要一直招惹她?为什麽要一直纠缠她?为什麽不放过她……

「没关系。」严非玺轻声开口,怜惜地将她拥进怀里,「想报复就报复吧,你可以尽情恨我、怨我,将你的愤怒、你的痛都发泄在我身上,我皮粗肉厚,承受得住的。所以……」抬起小脸,他心疼地看着她,「别把所有的悲痛和委屈都藏在心里,你的伤心是我给的,委屈是因我而起的,罪魁祸首是我,你可以打我,骂我,拿刀子砍我都行,就是别忍着,自己独自承受。」

苏曼睩咬唇,怔怔地望着他,泛红的眼瞳旁徨无依,此时的她已不再是精明的苏家大姑娘,而是为情受伤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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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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