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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爵面前的沈白永远沉默以对。不说话,一张雪白的脸上漆黑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对方,就像是轻微的控诉和挑衅。
时间一闪而过,前尘往事纷至沓来。那时候霍爵还是个傻逼。他为了大学里的女朋友齐悦与盛宣大干一场,自己的酒吧被他砸得稀巴烂。到最后还是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霍爵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沈白,小姑娘在酒吧的包厢里庆祝自己的生日。别人告诉霍爵:还是电影学院的呢?陈少爷买的单。
从小到大,这种人霍爵见过不少。有几分姿色,家境普通,想着成名,稍有钱的男人就能把她们搞定。还电影学院呢?
于是事后霍爵给了这电影学院的lucy十万块钱。因为他发现这姑娘长得一般技术又差,不过是第一次。
后来才知道惹了祸端。二十岁的沈白拿着他给的十万块钱找了个私家侦探调查他,她在知道霍爵父亲的身份之后年纪轻轻就敢单枪匹马孤身一人闯进霍氏娱乐的顶层。
二十岁的时候,沈白对着一声戎马的霍爵父亲说道:“你儿子强、暴了我。”
整个过程,霍爵一点都不知情。他只知道结果,他被父亲罚跪在书房里,并且被打得差点残废,后来他剩下一口气让盛宣来接他走。而等霍爵挣扎着能从病床上起来时,他干的第一件事就去找沈白报仇。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小姑娘已经离开了布桑,无影无踪。
他妈的,霍爵咽下一口恶气,人生第一次觉得被别人打了一个闷棍。
这口恶气一直憋到现在,整整六年过去。霍爵几乎都要忘了他人生中有过这桩往事的时候,沈白出现在了他面前。而霍爵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对方。
即便如今,沈白沉默并且长发遮盖住大半张脸,但是霍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六年前的lucy,现在的沈白。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要滚就是现在。不然,我保证你会后悔。”霍爵的话冷静决然。
沈白深吸一口气,她的眼里有一些恨意也有一些绝望。她想,要不是没有任何办法,她怎么可能会来找他?会来找这样一个人渣?
她转过雪白无比的脸,瀑布一样的黑发轻轻扫过肩膀,她留给霍爵的只是背影,没有回答,沉默固执安静地依旧坐在那里。显然是不接受霍爵的提议。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底线。按照霍爵往常的性格,那就是别人打他一巴掌,他打断别人一条腿。现在肯放沈白一条生路已经是他压抑自己天性的决定。
然而,眼前这个人居然不知好歹还拒绝了。霍爵顿时觉得真的是日了狗了。
他怒极反笑,一条一条分析,甚至还拿着六年前的称呼来叫她:“lucy。这里是霍氏娱乐,你想必非常熟悉,六年前你连总裁室都去过。你明明知道我再见到你就不会放过你,你还要撞上来。说罢,处心积虑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白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霍爵看不到她的脸,却看到她耸动的肩膀。
她在哭?!霍爵心里那股烦躁和讽刺就越来越像汹涌的潮水。
他的耐心全部耗尽,甚至再也没有交谈的*。霍爵直接粗鲁地就将人一把拉了起来。
她的头发顺着他的力道滑到了他的臂膀上,有些痒又有些烦躁。霍爵胡乱扒拉开瀑布一样的黑发,就看到沈白有些微微颤抖的眼睛。她没有哭,她只是看上去有些害怕。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霍爵还没有开口的时候。沈白脸上表情就像是踩到了一坨屎一样,十分十分地厌恶。
然后她说:“别碰我!”
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却仿佛有千斤之力一把击中了霍爵的脑袋。霍爵吃了一鳖,心里更是恼怒不已。他“啪”一下就甩开了沈白,轻易地就将她甩到了墙角。
沈白的身子就像是风中颤抖的破布,轻易地就撞到了墙上。她雪白一片的脸上募然间滴下了两滴触目惊心的鲜血。看上去真是狼狈至极。
然而,即便是这样子,沈白还是没有多说话,她只是沉默地抹掉了脸上的血。然后直直地看了一眼霍爵。那一眼里面,包含了许多说不清的情绪,但是大多数还是恨。
霍爵想真是见鬼,他真后悔当初还给了十万块。
狭窄的化妆间一片沉默,霍爵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沈白过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开口:“你有个孩子。”
霍爵没有说话,或者说他没有反应过来。
“他叫回回,今年五岁。在斯里兰卡出生,今年年初被诊断为白血病,我这边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做过配型,没有一个吻合。我希望你能救救他。他是你儿子。”
这他妈的人生就像是一场戏。霍爵勾了勾唇角:“你骗谁呢?!”
沈白只是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脸色有一种麻木的平静。她只是一字一句地就像是一个只会复述的机器人一样:“我是o型血,那时候打掉孩子很有可能不能再怀孕。不然也不会是今天这样。”
霍爵一个字一个字消化沈白的话,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肯定是故事编多了,这会儿拿他当体验对象呢。他嗤之以鼻:“哪来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你说孩子是我的就是我的吗?你觉得我霍爵是替那些李公子陆公子养儿子的人么?”
听他这样一番话,沈白的脸色倒是平静,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轻轻一笑,仿佛她早就猜到这结果一样。
“我早知道你是个人渣。要不是为了回回,我怎么可能回来?”沈白冷漠并且麻木,看着霍爵的脸就像是看一件令人恶心的物件一样,她只是哼了一声,就拉开了化妆室的门。
门外一片寂静,显然是听到了里面不寻常的动静。然而很快的,就有人围上来,像是关心又像是八卦地问道:“许作家,你怎么流血了?”
可是很快的,霍爵也跟着出来。他脸色一片阴沉,不像是刚来片场的轻松模样,也不是往常好说话的纨绔子弟模样。他甚至阴沉地有些恐怖。
霍爵只是轻轻扫了一眼沈白,然后对着片场的人说道:“送她去医院。”
他这样的变化连导演都觉得奇怪,甚至连他都起身说:“我来我来。”
霍爵还是只看了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不一会儿场外就响起他跑车扬长而去的声音。
沈白的嘴角有一丝苦笑,她的拳头攥得死死的,就像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一样。
后来终于有人良心发现,将她送到了医院。医生一看,练练佩服她能忍这么久,她缝了两针,然后被安排在病床上休息。直到这个时候,沈白才感到满身满心的疲惫袭来。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沈白想,而她就注定要为自己六年前的愚蠢的决定付出一辈子的代价。
六年前,她不去那个酒吧多好,不接受某个追求者派对邀约多好,这样子她就不会遇到霍爵。
一段孽缘。
沈白躺在病床上,迟迟不能入睡。快到下午的时候,儿子回回给她打越洋电话。五岁的小孩子因为病痛的折磨早没有了孩童的生气,只是轻轻地问道:“妈妈,你找到爸爸了吗?”
沈白抹了抹眼睛,擦掉下来的眼泪,语气总算轻快了一些:“找到了呀。回回今天有没有认真听医生叔叔的话,有没有乖乖吃药?”
男孩子细声细气地认真回答:“都做到了,妈妈。今天还多加了一颗黄色的药,好苦呀。”
沈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道:“回回真乖。”
过了一会儿,回回才说道:“妈妈,你哭了吗?”
“没有啊,妈妈没有哭啊。”沈白拼命地忍住了眼泪,真的一滴都没有流下来。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沈白只说:“很快很快,说不定明天回回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小男孩的轻笑,然后回回说道:“再见,妈妈。”
沈白终于挂断了电话,她已经骗过回回很多次了,每一次都说很快,可是每一次都很慢。自从年初以来,她回国不止一次,跟早就断绝关系的父母去求情,也跟自己的亲姐姐去求情。
索性的是,他们都愿意就回回。只是,他们也都救不了回回。一直到她下定决心来找霍爵,沈白其实已经无路可走。
这是他种下的果,可是回回也是这些年带给沈白欢乐的唯一源泉。她不愿意将他还给老天,所以她来找霍爵,即使知道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