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管家
苟家车队一到南门,执戈的武士早驱赶开行人,几辆等待通关的车马也让开通道,让这辆悬挂苟家旗帜的华丽马车顺利通过高深的城门。
小美人在依旧没放下车帘,任凭路人向车内张望;马车进城后,路窄人密,速度就慢下来,前面虽有庄丁开路,小美人的美貌还是引起些动静,几个骑马少年干脆跟在车队后面。
小石头此时端坐前辕,与老冤头一样,正经一副车夫小厮样子,再不敢回头说话。小美人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浅笑嘻嘻,迎接着各色人等的注意。
皇城洛阳,如一幅画卷,缓缓展开在小石头面前。
洛水自西而东横穿洛阳,把城区分为南北两部,但洛阳却不是以南北为分,也不分内外城,却以东西为分界。皇城宫殿建在西部高岗之上,俯瞰洛阳。
靠近皇城的地方,也是王公贵族,高姓富商的居住的地方,所以洛阳西边另有一道城墙环绕,。
车队进入由墨猷卫把守的西城后,小美人才放下车帘,小石头刚感觉舒服些,已来到一高大牌坊前,正中四个大字金光闪闪:御赐福地。
过了牌坊,就看到百丈见方一广场,广场那边是一座高大飞檐三开门楼,门前一双高大石狮子,两边个十八根栓马桩,门楼横一蓝色大匾:苟府。
护卫了一路的三十六个庄丁呼啸一声,同时驻马,府门大开,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管家摸样的人,笑呵呵的招呼着:“大爷,有日子没见了,一路辛苦,快下来喝口酒休息会儿。”
马车没进正门,由侧门进入府内;进门时,出了点意外。
一来门有些窄,二来四匹马跑了一上午,也有点疲惫,最主要的是:老冤头在门前就下车苟府管家说话。
小石头到底不是转业车夫,控制四匹马,跑在路上还好说,进门这种高难度活计,对他还是有些勉强。捎不注意,车厢与门柱挂住;马还在前面拉车,“喀嚓!”一声,装饰在左边的苟家酒旗连同一条横板掉了。
“小子,第一回出门?长双狗眼干什么吃的?惊了四小姐,中午饭你是吃不了了,等着吃鞭子吧。”
管家连忙跑过来,边伺候小美人下车,边训斥小石头。
小石头本有些不好意思,这时被一个管家训斥,刚想发作,下了车的小美人柔着香肩笑道:“苟亮,眼睛放亮点,人家可是二长老的新收的三弟子,凭你,敢让他吃鞭子吗?我倒要看看。”
“扑通!”一下,管家跪在地上,冲小石头连连叩头:“三爷,您大人大量,别和小的一样见识,我是心疼这马车。您不知道,四小姐这辆车是东门万顺行用岭南红木打就,旁人摸一下,四小姐就要我好看。”
小石头头一次见识这样的人物,不知怎么办好了;小美人却在一旁笑而不语,明显是在看小石头笑话。
还是老冤头走过来拉起管家苟亮:“起来吧,这小子才进门墙,受不得这个,今后好生伺候就行了。快些通报庄主,我们还有事情。没看到今天的阵势,在这里耽搁久了,你才真是找罪受。叫万顺行来几个人,快些把马车收拾一下,又不是多大的事,值得这样咋呼?”
管家连忙又磕三个头,看也不看小石头,疾步奔向门房,转眼,一个小厮跑出来,牵匹马出门去找苟氏酒庄通报。
半个时辰后,小石头与老冤头正在侧院一间正房里吃饭,门前响起脚步声,一身官服的苟仲直进屋内,身后,跟着管家苟亮。
“师兄,你终于又出山了,这下好了,有你帮忙,我就轻松些。”苟仲进们就拉着老冤头的手不放,小石头奇怪了,怎么看,老冤头都比苟仲年轻很多;更奇怪的是,老冤头怎么一点没有往日的猥琐之态?
“小六子,不对,今后要叫你师弟了,去请师妹到过来,时间快到了,咱们不能迟到。”老冤头笑呵呵的与苟仲见过,转身就支使小石头出去。
这正合小石头的意思,连忙站起来,与苟亮站在一起。
苟仲扫一眼正向外走的小石头,冲苟亮点点头,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对于这个小师弟,他上次开祭坛时见过,一个才进门的小子而已;修习酒术没个几十年见不到功夫,小石头还没被他放心上。
门关上后,老冤头如换了个人,身躯也威岸几分:“师父昨夜招我过去,哎!这些年荒唐够了,真对不起他老人家。先不说这些,这次真是有大事,昨天,师父拿出那罐茶给这小子喝,发现一个大秘密,所以才要我出来看看。”
“什么秘密?”
“时间。”老冤头咬着牙说:“师父发现,那罐茶被他在酒炉内放了六十年后,成了仙品;以师父的本事只喝了半口,还没咽下就感觉酒体晃动,最后还是吐了。师父说,如果花香茶道的人泡这杯茶,他是降不住的;所以请你注意皇上如今的动静,如果花香茶道的人把这样的茶给皇帝喝了,八成就能弱了他的酒神,对我们麒麟门可不是好事,要早做准备。如果皇上还没喝,就要把事情办在前面。师父怀疑,花香茶道的人可能制出了那道千年遗憾。”
苟仲面带惊异:“千年遗憾,那不是传说吗?”
“匆匆百年生命对你我来说,只要努力就能突破,对酒窖里前辈更不在话下。但是,代价也太巨大了点。花香茶道以前败就败在时间上,她们降不住咱们的百年龙火沉酿。师父说,要好好试探一下花香茶道的根底,特别那个醇儒大学士。”
“毕大学士?他是花香茶道的人?”苟仲不相信,眼睛也瞪圆了。
“不错,这是师父亲自检验出来的;上次,就是他和洪海将军进咱们山洞那次,被师父探出他的茶魂。原本,师父还没在意,昨天晚上为了应付今天松师妹的比试,师父给小师弟泡了杯茶,就是这杯茶使师父警觉了,我,也就没得清闲了。”
“他能降伏那杯茶?连师父都吐了。”苟仲不太在意,老冤头却正色道:“不能这样说,小师弟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一副天生海量肚肠,如果能帮师父练出九曲酒,他的作为一定在你我之上。”
“呵,呵呵。”苟仲笑几声:“这几年,师父对那九曲酒太废心思,酒奴是换了一个又一个,连数也数不过来了,但愿这小子的海量肚肠能多撑几天。”
又想了想,苟仲问老冤头:“师兄,如果——如果毕学士——,师父的意思是?”
“找机会,让他喝下这杯酒。这,怪不得别人,怪只怪他是醇儒大学士!师父说,迷人者自被人迷;醇儒,本是道茶的名号,毕大学士八成最擅长的也是这道茶。你的宝贝女儿,一定就喝过这道茶,所以才会被人利用。”老冤头摸出个黑色皮囊,解开金丝带后,取只红玉葫芦,轻轻放在桌子上。“喝茶不比喝酒,酒性虽浓烈,平常人饮下只当时一醉,过后却留不下什么;茶味清淡,最能在不觉间夺人心神。师父检查过松小姐,她的酒神已经不纯了。”
晶莹的红玉闪烁着炽热的烈芒,虽只半个拳头的,葫芦发出的光却把两人脸都染上层紫红。
苟家后院着实不小,小石头跟苟亮转了十多道弯,才来在一被花圃环绕的小楼前。高大的梧桐树,隔离出一个静谧的空间,楼前,还有架秋千在随风摇摆。
“这里就是松小姐的绣楼,我可不能进去,三爷,您看,是不是喊两声?”
苟亮一路上对小石头百般奉承,这时却不等小石头点头,径自叫起来:“娇儿姑娘,麻烦通报一声,三爷来请四小姐。老爷说:时间快到了,请小姐快些到前面去。”
如果是这样,自己走这一趟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老冤头故意支开自己?小石头来时的兴奋顿时消失,怀疑的思索起来。
今天,老冤头的一切都很奇怪,一路上没喝酒不说,看苟仲的意思,竟是真的重回师门了。苟仲已经六十多岁,这在朝廷里是有案可查的,那老冤头是他师兄,今天要有多少岁了?二大爷,看起来不过七十来岁,现在想来,也是个妖怪。这群人不出面,把自己抬到前面,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石头这时有些怀**在风陵渡的生活了,这些事情如果石老实在身边,也许就清楚些。
午后的天空,浓云逾重,小石头赶着另一辆马车出了苟家,跟着前面三匹健马骑士,出门向洛阳城北而去。
老冤头依旧坐在小石头身边,小美人主仆依旧坐在车内,只过车不是以前那辆车,马,也不是来是的那四匹马。
苟家虽然豪富,苟仲虽然贵为朝廷三品大员,总不是王候人家,所以坐落在洛阳西城洛水南岸,洛水北岸,才是洛阳城真正的荣华之地,皇宫就在再靠西北的蟠龙岗上。
洛水在西城有三座桥,最大的一座就是七星桥,车过七星桥,停在另一座高大府邸前。
小石头看看牌匾:安亲王府。
门前依旧有栓马桩,依旧有石狮子,这次,依旧是从侧门进如这座安亲王的府邸,只不过,小石头再想不起来安亲王与自己是什么关系;这也怪不得他,本来,小石头对于庄家的一切都不甚感兴趣。
这座府邸比苟家更奢华,入门后,还有一不小的广场,这时,广场上停了五、六辆华丽的马车,正有十多个仆从在一边伺候。
“松小姐,今天要罚你了,上次去你们苟家洞府,竟把我们都醉倒了,可叹大家连杯酒也没喝着。今天又带什么酒来?绿汐小姐可是带着好茶等着呢?”爽朗的大笑传来,小美人刚下车,墨猷卫少年将军洪海就迎上来。
“洪将军。”小美人看到少年将军,两眼发光;“别说小妹了,都是你们,让爷爷好生处罚,这两个月都没能到洛阳来,我还要向你们讨个说法呢。”
小美人与少年将军说笑着进去了,丫鬟娇儿跟在后面,小石头却不知怎么办好了;来之前,苟仲交代过小美人,一定要找借口把小石头带在身边,现如今,小美人一看到英武的洪海将军,竟自己进去了,把个小石头恼的,心头火撞起八丈高。
老冤头从车后拿出雨毡,招呼小石头:“来,小子,把车盖上,看这天气,马上就要落雨了。”
别的车夫看到他们忙和,也都拿出东西遮盖起那一辆辆华贵的马车,都盖好了,风吹的更急,车夫们开始议论,如果着下雨,人到没什么,都是贱命,这次马可都是主人重金买来的,别被淋病了。
正这时,后面转过三个人来,带头的竟是那绿汐姑娘。
却见今天的绿汐小姐依旧一身素净装扮,站在三丈外先笑后说话:“各位大哥,辛苦了,天要下雨了,请把车马赶到西院马棚。那里准备好了茶点,你们将就着吃点,里面,还不定什么时候完呢。”
绿汐姑娘说完,一个车夫笑嘻嘻道:“谢管家姑娘,还是您体谅我们下人;我家公子常说,有姑娘做管家,是安王爷的造化。”
绿汐也不说话,笑一小回头去了,小石头等随她留下的两个下人,把车马在另一个院中大棚下停好,到来在一处厢房中。
车夫走足们离开主人,最是快意,喝着细瓷香茶,吃着精美点心,一会儿,就热闹起来,议论起各自的见闻和王爷们的是非。
这些人常年生活在王公大人身边,见识,当然就比寻常百姓高许多。
一个说:“论起王府气派,西城里比的上安亲王府有几家;论起管家,可就没哪个府中比得上;听说,皇上也曾要绿汐姑娘进宫。啧啧!看人家下人住的地方。”
“是啊,安王爷刚开府时,我们就应该来,可是谁知道呢?”另一个叹息着。
“安王爷是哪位?”小石头好奇的问身边的老冤头。
老冤头还没回答,身边的就有人接口了。
“小兄弟,你是刚来的吧?连安王爷也不知道?坐在这里吃喝还不知道主人是谁,这可不应该。难道你连当今朝六王爷、酒王子、先皇亲封的金陵王也不知道?安亲王,就是了。”
奶奶的,回到自己家了,却跟一帮车夫混在一起。小石头半口茶还在嘴里打转,练习那口中术,这时,也一口咽了下去。
可是,皇帝什么时候又封自己为安亲王了?安亲王小石头本人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