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鸩杀
陆天养缓缓的合眼,嗅着阿九身上的味道,以他一贯不留后患的做法,对安国公等人的恨意,斩草除根是最佳的选择。
此番就算取不了安国公的性命也足以让安国公身败名裂,再无翻身的可能,进而消弱长公主一系的实力。
“好,我答应你。”
“谢谢。”
正因为阿九明白陆天养的性情和不甘心,才会格外的感谢他无论何时都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儿。
只有真正尊重她才能做到这点。
阿九从他怀里退出来,理了理鬓角,挽住陆天养的胳膊,白玉一般的手指慢慢插入他的指尖,十指相扣,“陪我走一走。”
保护阿九和陆天养的随从早已四散防止有人接近,陆天养对他们摆了摆手,侍卫们明了的退得更远些,不过依然警觉得看着四周。
陆天养激愤仇恨的心情平静不少,有阿九陪着,即便眼前一片荒芜,满是枯草,他也如同在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仙境。
阿九知晓英俊无比的陆天养外面照着那层比骄阳还灿烂的光圈是给别人看的,他身上有着极为强的阴暗面。
人活一世,光明磊落的君子往往没有好下场,身在官场尤其如此,阿九没指望陆天养是高大上的君子,亦不想让他被阴暗偏执,激愤所操控。
“方才皇上召见你时,我借着吃烤肉的机会把义父灌了个半醉。”
陆天养最怕阿九再提起安国公,顺势道:“调皮,义父的糗事我都知道,你可以问我。”
“义父当年爱慕的人,你也知道?”
阿九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陆天养失笑道:“听他说过两句,其实当年义父是喜欢昭华郡主的,不过昭华郡主选了成国公,他便放开了。其实那份喜欢未必是男女之情,许是青梅竹马的兄妹之意。”
他说是就是吧。
阿九可不认为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兄妹感情,况且他们又不是亲兄妹,在帝国很提倡亲上加亲。
“我听义父醉眼朦胧的说起当年爱慕的女人,怎么听着怎么有种似曾相识之感,真想见一见呢。”
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把齐王和神武帝迷得神魂颠倒?让他们父子反目?
明明这对父子欣赏女人的眼光大不相同。
“很有机会。”陆天养笑道:“义父有预感,她可能快出现了。”
“是吗?”
阿九见到本是说说笑笑的陆天养面色凝重阴沉,握着自己的手也越发紧了,试探的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没事。”陆天养勉强笑容,显然不愿意阿九担心,“风挺大的,扣紧扣子,别凉了。”
自觉的站在风口为阿九抵挡一二。
“你说过,夫妻之间在于坦诚。”阿九抬眼,“你瞒着我,有危险也不让我知道,固然是对我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同甘苦?”
神武帝的美人夜会情郎绝不是简单的构陷,从齐王的醉话中就能明白一二,尤其在此时再次勾起神武帝对当年的记忆,对齐王绝非好事。
虽然听齐王说那件事已经翻过去了,但神武帝未必会忘记当年的‘背叛’。
这件事知道得人很少,许是长公主都未必真正明白神武帝当年为何要杀齐王的原因。
百官也只当齐王因为生母惹怒了神武帝。
这些不过是放在表面上说得过去的原因。
“你应该猜到谁设了今日的局。”阿九笃定的点点头,“没错,所以你才先发制人,把唯一能保住性命的安国公送入圈套,提前引爆。”
“也对,你怎么会看不出圈套设得匆忙呢。”陆天养自嘲一笑,“再多给我两日,我绝不会用你的玉佩引安国公。”
正因为匆忙,陆天养才只能利用阿九,好在阿九没怪自己。
“是太子吗?”
“太子殿下若是有这心机手段,也不至于同赵王斗得两败俱伤了。”陆天养摇摇头:“就算太子有心,也没实力查到当年的事情,更没实力往陛下身边送美人。这些年来,陛下对太子一直看得紧,东宫的属臣陛下几乎两三年就梳理一遍。陛下能容忍朝堂上太子党,后宫绝不是太子能插手的地方。”
等阿九想明白后,陆天养满是嘲讽:“昭华郡主说我不够君子,不够光明磊落,最大的伪君子,逆臣就在她身边。阿九,复国余孽背后少不了陆江的支持,而用美人计,是他最为常用的手段。”
“他凭着酒色财气拖不少人下水,暗中控制了不少人。”
“眼见着皇上渐老,精力不济,他很方便的把美人送到了皇上跟前,不求她们通风报信,探听消息,我猜他想消耗皇上的精力。”
“可是陛下应该也懂的养生之道。”
阿九很费解神武帝要美人不要命的习性,神武帝明明也怕死的,怎么还敢夜夜笙歌?真不怕死在女人身上?
“陛下本性好美色,再加上经过训练的美人有些缠人的秘法,陛下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
当然陆天养对此事不闻不问的原因也不想神武帝龙体太好。
神武帝再多活几年,谁也不知朝廷上会有怎样的变化,侍奉一位怀疑心重的年老帝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正所谓夜长梦多,陆天养他恨不得明日就同太子决出胜负,确保义父坐在龙椅上,因此陆天养暗中不仅没拖陆江的后腿,还行了不少的便利。
“那日陛下来意不善,我预感到有人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陆天养摸了摸自己脸颊,“我统领皇上近卫,时常被陛下叫去,碰见过几次陛下的妃嫔美人,长得太好,也不全都是好事。”
他对女子冷漠,不意味着看不出女子眼里的痴缠爱慕。
神武帝除了是皇帝外,哪一点有他对女人的吸引力?
“千日防贼太熬心血,我选先下手为强,提前废了陆江这步棋。方才我突然想到,我们可以从义父口中听得几许当年的事儿,陆江从何处听来陛下的逆鳞所在?”
神武帝就算是疯了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陆江。
阿九脸色一下子煞白,“难道说……”
陆天养揽住阿九肩膀,“别怕,如果是他设得扣,总不会没有留下一点的破绽,我已经吩咐人去查了,义父预感那人还活着,我就不能让陆江在义父再在身上动手脚。”
“可是为什么?”阿九费解陆江设计这一切的原因,“若是迷惑陛下,当年他也有能力直接把美人送进宫去,况且义父当年就不是得宠的皇子,也没展露出多大才华和雄心。”
就算陆江设计神武帝父子反目也该对太子或是得宠的皇子王爷下手。
陆天养洒然一笑,“有句话不是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陛下江山初定,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单凭魅力追求美人也是一桩雅事。义父……许是赶巧了。你知道义父性情受不得拘束,豪爽得紧,又没人管他,他便整日的鱼龙白服的在帝都闲闲逛。”
“最好查清楚。‘
阿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起码不能让义父再被他害了。”
陆天养牵着阿九的手往回走,用过膳食后,抱着阿九躺在榻上,两人身体贴得紧紧的,陆天养怀里似揣了一个宝贝疙瘩般满足的翘起嘴角,“阿九,谢谢你相信我,不怪我。”
回应他得是阿九越发柔顺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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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陛下传召您。”
“陛下?”
阿九放下做了一半的秀活,诧异的抬头,婢女回道:“是马公公亲自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神武帝虽是好色喜欢美人,但却是个守体统的人,臣妻或是晚辈再漂亮,他也很少单独召见。
阿九几次面君都是大殿上或是人多的地方。
唯有算是神武帝最宠的昭华郡主例外,因为昭华郡主是遗腹子,长公主又因丈夫的死动了胎气,产后身体一直不好,昭华郡主很小就被接到宫里。
满怀心事,阿九收拾停当随着马公公去见神武帝,路上悄声问道:“陛下只叫了我?”
“虞侯夫人莫慌,陛下把夫人当做亲近的晚辈看待。”
马公公笑着安慰略显紧张的阿九,“以前陛下烦心时都是召见昭华郡主的,最近两年郡主越发惹陛下生气,陛下对郡主的宠爱淡了下来。夫人同陛下颇有渊源,陛下其实就想找亲近,懂事,聪慧的晚辈侄女说说话。”
“陛下常说,女儿才是知心孝顺的。”
“多谢公公指点。”
阿九略略放心,出行塞外没有公主皇孙女同行,昭华郡主又惹神武帝不痛快,唯一能单独召见而不引起议论得也只有她了。
谁让她实际上是长公主的孙女呢。
神武帝对皇女们一向冷漠,公主们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常年下来很少有皇女像贴心的女儿孝顺他。
阿九暗暗想着,自己没准会让神武帝失望,装乖卖萌实在是做不出。
果然,见了神武帝后,阿九只会乖乖的坐在锈墩上品茶,对明显略心事重重的神武帝没一句安慰的话。
马公公在一旁是干着急没办法,心说,我的姑奶奶,您到是说一句话啊,没见皇上脸上的黑眼圈吗?
他是不知道神武帝最近为何失眠了,不过却晓得神武帝暴躁易怒,连着好几天训斥齐王……以前神武帝只会夸齐王性情率真的。
“阿九。”
“在。”
阿九放下茶盏起身,神武帝却道:“是不是朕问你一句,你起来一次?”
见阿九点点头,神武帝突然笑了:“跟朕不必客气。”
“您恩宠于我,我不能不守君臣之道。”
现在还好,万一神武帝突然看不上自己了,不是错也是错。阿九从来在规矩上就没马虎过。
“你像你外祖父。”
神武帝无奈的摇头,“他什么都讲规矩,将体统,总是用一条条的规矩把朕说服。”
“外公曾对我私下说过,正因为陛下重视,他才能劝诫于您。”
“他真这么说?”
“我不敢欺骗陛下。”
神武帝眉宇飞扬,颇为自得,没想到古板冷硬的姜首辅认可自己。马公公晓得神武帝心情好了不少,忙殷勤的上前布置茶点,零嘴。
“尝尝看,云糕,帝都有名的点心。”神武帝让阿九品尝,追忆道:“朕还记得第一用时,咬了舌头。”
“谢陛下。”
阿九小心的掰开一块,文雅的放在口中,慢慢的品尝,眉眼弯弯,松软可口,甜而不腻,又有一股独特的甘甜,“果然好吃。”
看她小脸上的幸福模样,神武帝觉得馋虫都被勾出来了,取了一块吃了一大半,仿佛找到了过去的味道。
最高兴的莫过于马公公,最近神武帝厌食,用得很少。
马公公示意阿九劝陛下多用,阿九顺势又点了几样点心奉上,“这些都好吃。”
真诚的眸子涩着暖意,神武帝心里烫贴的同时,熟悉的往事如同画卷一般徐徐展开,“想不想听故事?”
阿九摇摇头,又点点头。
神武帝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见阿九这样,笑道:“你究竟想还是不想?”
“不想。”阿九决定实话实话,“听陛下讲故事弄不好会被安个窥视圣意的罪名。”
“为何又点头?”
“于公,您是君,臣不该拒绝,于私,您一向宽容于我,把我当做亲近晚辈疼惜呵护,虽然我已过了听故事帝的年岁,但我该为长辈分忧一二。”
神武帝笑声嘹亮,“好,阿九啊,看来只有你配听这个故事。也许你能让朕明白齐王……是个好儿子。”
“陛下,我从不怀疑齐王殿下对您的忠心孝顺。”
“话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了。”神武帝抿了一口茶水润嗓子,“应该是二十八年前,朕记得当时陆江剿灭南陵不久,朕碰到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她同你一样又一双好看温暖的眸子……”
阿九对可对皇帝或是长辈的**没兴趣,拒绝道:“陛下。”
神武帝固执的说了一遍经过,“齐王说朕拆散了他们,难道不是朕先遇见她的?她也答应同朕入宫,咋能反悔让朕亲眼见到她同朕的儿子在一起?”
阿九默不作声,脑子却转得飞快,说不出来其中哪有问题,同齐王说得有点不一样。
神武帝揉了揉额头,有些后悔了,“许是朕强求了,罢了,这事本也不该同你说,阿九,你忘了吧。”
他应该是没睡好,突然被阿九的眼眸勾起了往事才会失口说这些的。
“陛下,您有没有想过那名女子是晓得您身份的?”
“嗯?”
“陛下您二十八年前已经有四十多了,同风华正茂的齐王殿下比,您在面上是比不过齐王的,那女子左右摇摆,勾着陛下,牵着齐王,我觉得有点另有所图的意味,每次约您,都能赶上您不忙的时……您也说江山初定,余孽细作颇多,她又来自江南……”
“就算如此,老四也不能抢在朕之前。”
阿九讪讪的低头,敢情神武帝在意谁是第一个的问题,“不是您突然有急事,没脱开身嘛。”
神武帝尴尬的咳嗽两声,谁能想到自己是突然过敏满脸长痘痘,别说赴约,他那几日连寝宫门都没出,最后还被御史弹劾纵情美色不上朝!
另外一边,陆江趁着最近两日神武帝息怒不定,精力不济,早已经安排好了去路,陆江把一个瓷瓶交给安排下的近卫,“行动定在今夜,你先给陆天养传圣上口谕,鸩杀安国公。”
“遵命,主子。”
侍卫很快离开,陆江诡异的笑着,“陆天养,老天已经绝了你活下去的路。”
“给郡主送信,送安国公和陆天养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