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天火燎原
出乎项逸与元直意料之外的,在刘篌离去了之后,长安城中竟然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城头之上的守兵仍然稳稳矗立,紧握手中兵器与城下的两支联军对峙着,不存在一点要出城主动进攻的迹象。
等待了半个多时辰,长安城的大门依旧静静紧闭,城头城下的两军,始终保持着古怪的僵持态势。
“喂,元直,难道我们之前的推测……不对么?”
项逸转过头,望了望身后的诸人。除了韦开被调往先阵,统御第一线的士卒之外,马超明显已经有了些不耐烦的样子,在原地用脚后跟不停刨着地面,几乎快要在脚下刨出了个小坑。
孔明依旧带着那万年不变的表情,微笑端坐,手中轻轻摇着一柄羽扇,看不出心里面在想着些什么,而元直则是蹙着眉头,低下脑袋苦苦思索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个不停。
庞德翻着白眼望向天空,一脸于己无关的样子,口中断断续续哼着来自异域的小调,但原本应该是悠扬的曲调,从他的嘴里传出时却已经扭曲得不堪入耳。
自始至终都是一张死人脸的阎行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似乎身处长安城下的战场,与西平城中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一般。
硬是闹着跟随孔明一路人马离开了西平,同样站在了战场之上的马云鹭,此刻却似乎根本不知道项逸在说些什么一般,点漆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左顾右盼,脸上却是一副茫然的可爱神情,傻乎乎地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已经来到了城下,却始终没有对长安发动进攻。
“不知道啊……”元直缓缓抬起头,苦笑着望向项逸:“虽然最早,是你口中复述的江东周瑜的结论,但在我看来,那的确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如果刘篌真想将吕布的势力作为刘备的助力的话,一定要先将它削弱到一定程度才是。如果仅仅据城而守的话,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长安这座如今的天下第一雄城攻破,又谈何削弱?”
“没错,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项逸点点头沉声道:“依托长安这样的巨城防守,我们这点兵力优势绝对不可能对吕布造成威胁。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如此托大地答应郭嘉,与曹操携手对吕布发动进攻。但……若我们都料错了的话……”
“那我们可就惨了……”元直脸上的笑容越发苦涩:“如果刘篌真的不打算出城野战的话,我们就只能撤走了。不但这次的出征徒劳无功,更要面对城内铁骑的衔尾追击。干……这种事情真是想一想都让我头疼……”
“孔明,你不能光是坐在那里扮石头吧?”项逸将期盼的目光投向了依旧微笑不变的孔明:“你是我们三人里最聪明的了,这种时候,应该拿个主意吧?”
“怎么?这么快就已经坐不住了?”孔明轻轻一笑,停止了手中挥动的羽扇,站起了身来:“之前跟曹操约定的,可是一个时辰,如今还没到时间,曹操都没急,你们怎么就反倒着急起来了?”
“曹操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元直看见孔明终于终结了沉默,马上如滑溜的鱼一般窜到了他的身边:“即便心中疑惑,但我们说得那么言之凿凿,他终究还是能按住性子等下去。但我们,明明什么都知道,眼前的事情却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发展下去,当然着急了!”
“还有!”元直说完,恶狠狠地抢过了孔明手中的羽扇:“这种天气,需要用上这鬼东西么!我们都急成这样,你这个臭小子居然还一直在扮酷玩沉默,嗯!”
“是这么样的么?我本来以为我做得镇静一点的样子的话,你们也会更心安嘛……”孔明冲着元直挤了挤眼睛,笑着道。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情!”元直连连呸了两声,跳上前去掐住了孔明的脖子:“如果你心里已经猜出刘篌那个上古死人妖的打算的话,现在,赶快给我说出来!”
“好了好了,松手吧……”孔明微笑着讨饶道,伸手拂去了元直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我想,我的确知道张良在想些什么了。”
“别提这个名字。就叫他刘篌不好么?”元直重重一撇嘴:“我可不想每次提到他的时候,就是一股史书上的灰尘扑面而来的感觉。”
孔明淡淡一笑,不理会元直的抱怨,开口道:“那个推测的前半部分,没有问题。对于刘篌来说,要扶持刘备最好的办法,的确是将吕布势力中的精华部分带往河北。而这股力量不能弱到对刘备毫无帮助,但也不能强到刘备无法控制的地步。所以,借助我们的手,将吕布军削弱到一个合适的程度,应该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才是。”
“没错啊!但如果按照这样的推论来说的话,达成这一目的的手段应该也只有与我们野战一种才是!”没等孔明说完,元直便急不可耐地接话道:“我们的兵力,不过只是稍稍多过城中守军。若是他们不出城,而只是静待我们进攻的话,即便等到我们的部队统统消耗在了城下,也不可能消耗多少守军才是的。”
“总体来说,是这样。”
孔明悠然点了点头:“但,那有个前提,就是吕布军与我们,都是全力以赴的情况之下的。”
“这是……什么意思?”
元直低头细细揣摩了两番孔明的话,似乎咂摸出了一些猜测,但还是未能在脑中融会贯通,还是将征询的目光重新投向孔明。
“野战不比攻城那样毫无花巧的硬碰硬战斗,变数实在太大了。”孔明抬起头,望了望面前的长安城,与城中那个他不可能看到的智者,微笑道:“我将自己代入刘篌的立场来推想,他虽然担心无法借助我们的手,将吕布军的实力削弱到足够的程度,但同样也担心——”
“担心我们将他削弱得太多!”孔明的话还未说完,元直马上在原地跳了起来,双眼之中骤然一亮:“这就和雕刻一样,在初下刀时,宁肥勿瘦。因为若是下刀浅了,还有得弥补,但若是下刀重了,那这整个石材,便干脆报废了!”
“正是如此。”孔明赞许地望着恍然大悟的元直笑道:“我们与吕布军的实力对比,我们清楚,刘篌自然更清楚。那么既然我们敢于与吕布兵戎相见,刘篌自然知道我们有所倚仗,甚至是了解了他的心思。在这种情况下,求稳总比弄险来得好些吧?”
“那么……刘篌是不打算与我们出城野战了?那你所说的,在并非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又是怎么回事?”元直吸了吸鼻子,正犹疑间,又突然眼皮一跳:“他……总不会想要和我们打巷战吧?”
缓缓吸了口气,元直的推论也已经逐渐在脑海中成形:“在城墙上布置一部分守军,但并不死守城墙,造成一部分的杀伤之后,便放我们入城,然后在城内以添油的方式,布置一排又一排的防御梯次,通过调整兵力对比,保证我们与吕布军的损耗都在他计算的平衡之内,然后……在消耗抵达他心中所定的那个程度时,再投入精锐部队,一锤定音?”
“听起来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孔明叼着羽扇的柄,聚精会神地听着元直的推理,脸上带着赞许的笑意:“如果刘篌用的是这个办法的话,那么的确可以避免了野战的不确定因素。而且虽然依旧是防御战,但在放我们入城之后,对我们来说,巷战也要比攻击城墙更为容易。元直,很厉害嘛!”
“废话,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元直傲然地耸起了鼻子,仰面向天,颠起了双腿晃荡不停:“怎样?你能想到的,小爷我也一样不差哦!”
“不过,很可惜呀……”孔明自顾自地低头叹了口气,做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你给出的答案虽然也很精彩,但却不是我想到的那一个呢!”
“什么!”
元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孔明嚷了起来:“怎么可能还不是!对于刘篌来说,绝不可能还有别的更稳妥的办法了吧!孔明,你可不要晃点我啊!被我料中了就要承认,抵赖是不对滴!”
“我有那么无聊么?”孔明白了元直一眼:“这种事情,也只有你才干得出来吧?虽然你的推论的确是很完善了,但……至少我还有着另外一个更好的办法。而且我相信,这个办法刘篌一定也想到了。”
“哼……哼哼……哼哼哼……”元直咬着嘴唇,恶狠狠地盯着孔明哼哼个不停:“臭小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能想到,刘篌那个老妖怪能想到,我就偏偏想不到?居然敢看不起我,嗯?那就赶快把那个鬼神莫测的,只有你和刘篌两个天纵英才才能想到的计策赶快给本小爷说出来吧!让小爷我看看,究竟有多了不起!”
“好啦好啦,注意点形象哦……”孔明笑嘻嘻地拍了拍元直的肩膀,伸脑袋凑到了他的耳边,用羽扇挡住了嘴巴,轻声道:“别忘了,你的云璐妹妹还在看着你呢!”
“就是因为她在看着,所以你才不能让我这么跌份!”元直也同样压低声音,在孔明耳边恶狠狠地吐着气道:“就算想显摆你比我聪明,也不要在她的面前,知道不知道!否则,小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好了,元直,别闹了。”项逸终于看不下去了,笑着拎开了正冲着孔明挥舞着拳头作威胁状的元直,冲着孔明沉声道:“孔明,究竟你认为刘篌会怎么做,现在就说出来吧。不管怎样,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肚里明白,我们还是一头雾水啊。”
“好吧……其实刘篌他……”
“报!曹军郭大人求见!”
孔明正要开口时,却被一位匆匆跑来的传令兵的报告所打断,而在他的身后,青衫倜傥的郭嘉正向着诸人深深弯腰行礼。
“呃?”
在郭嘉还没有来得及起身之时,项逸已经听见了身后一声诧异的低呼。转过身去时,身后是一张充满了惊讶与诧异的脸。
庞德的脸。
转过身来之时,项逸看见郭嘉的脸上也浮现起了一丝讶异,不过,也只是稍纵即逝而已。
“奉孝啊……”项逸扬了扬眉毛望着郭嘉,随后一丝苦笑浮上了面容。
曹操,似乎终究还是坐不住了啊……
……………………………………
果然,不出项逸意料之外的,郭嘉带来的是曹操催促的口信。
“实在是很抱歉。奉孝……也曾多番劝说主公,但眼下我军已经兵抵长安城下,却只是在这里虚耗时光……”
郭嘉脸上挂着些许歉意,向项逸道:“我家主公说,若是此前伯凌的打算便是要长期围困,那他自然不会再多说。但伯凌让我方严阵以待,做好迎接吕布军出城野战的打算,现下长安城内却没有丝毫动静,要是老这样下去,只怕无论士卒的体力还是士气,都会被消耗得不轻吧。所以,主公让奉孝来问问伯凌兄的意思,究竟是先试作攻城一番,看看吕布军的反应,又或是……干脆便先稳固硬盘,以长期围困为计?”
“孟德公……不像是那么没有耐心的人吧?”项逸哂笑了两声,扬起眉毛打量着郭嘉:“怎么?还没到约定的一个时辰,就派你来催我了?”
“毕竟伯凌不是吕布本人,虽然我家主公也很愿意相信伯凌的推测,但……任谁也不可能完全做到料事如神吧?”
郭嘉不卑不亢地欠身道:“我家主公只是担心,伯凌兄判断或许会有误而已。若是我军依然这样保持着紧张的临战态势的话,或许便会让吕布军以逸待劳也说不定呢。若是士卒都已经疲惫不堪之时,吕布军这才出城逆袭的话,只怕胜负堪忧啊。不过……”
郭嘉话锋突转,双目清澄,一霎不霎地望着项逸:“若是伯凌兄能告知奉孝,认为吕布必将出城迎战的理由,虽然奉孝驽钝,但或许也可以一同参详一番,不知伯凌兄意下如何?”
“吕布这样的人,不可能甘心当缩头乌龟的吧?”
孔明自项逸身后缓缓走出,晃动着手中的羽扇,拍了拍项逸的肩膀,笑着朗声道:“吕布,枭雄也。潼关之下被贵方逆袭,而天水,南安,陈仓三城也被我军夺取,更重要的是,高顺麾下的七百陷阵营也在与我军的战斗中折损了接近半数。对吕布而言,这样的损失绝不是个小数字。在虎牢关下,为着董卓卖命之时,吕布都能够亲身出关,与关东联军大战不休,又何况今日,吃了那么个大亏呢?”
郭嘉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到了面前这个羽扇纶巾,面上始终带着和煦春风般笑意的少年身上:“阁下是?”
“诸葛亮,孔明。”
两束目光碰撞的那一刻,在两人之间似乎爆开了一朵无形的火花,虽然同样是面带微笑,但两人间的气氛似乎骤然变得凝固了起来。
“那么说,阁下就是伯凌兄的另一智囊了?”
郭嘉含笑低头施礼:“虽然闻名已久,但却是初次见面,不料,孔明竟是那么年轻。”
“嗯,元直长我两岁,项逸长我一岁,水镜先生门下,我是最小的那一个。”孔明点点头笑道:“不知道,奉孝兄对我的解释满意么?”
“仅仅因为这一个原因么?这似乎也太草率了一点吧?”郭嘉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方才孔明的解释,顿时哑然失笑起来:“长安城内城外,十余万人马驻兵不动,难道就是因为孔明对吕布心性的一个简单判断?”
“有时候,一个简单判断就够了。吕布嘛,本来就是个简单的人,不是么?”孔明虽然是坦然地解释着自己的解释,但脸上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诡异与狡黠:“在下相信自己的判断。还请奉孝兄回去禀报孟德公,无论如何,烦请再尽力忍耐。”
“好吧。既然孔明那么坚持,在下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回营之后,在下定会如实禀报,尽力劝阻主公。”郭嘉几乎没有片刻停顿地答道,完全不多加反驳地接受了孔明的解释,向着项逸与元直分别一礼,施施然在亲兵的带领下向着西凉军本阵外走去。
“孔明,你是想……让曹操主动进攻么?”
一俟郭嘉离开,项逸便马上急不可耐地问道:“用一个简单的理由搪塞过去,又故意露出那样的表情,以郭嘉这等人才,不可能看不出来的吧?不过既然你的目的是这个,又何必再耍这样的心眼?”
“错了啊,项逸……”元直悠然拍了拍项逸的肩膀,摇晃着脑袋道:“孔明的打算,恰恰的确是希望曹操按照我们之前的嘱咐那样,继续保持戒备态势,准备与吕布在城外的野战呢!”
孔明没有回答,只是笑咪咪地望着元直与项逸两人。
元直向孔明甩了个被我识破了的表情,得意地向项逸娓娓解释道:“郭嘉是个聪明人,连你都看出了孔明方才不自然的神情,他自然更不会漏过。但……他可不会像你这样,一点都不加以思考啊!”
项逸翻了翻白眼,但却没有回嘴,等着元直继续说下去。
“表面上看,孔明是在劝曹操军忍耐住进攻的意图,但他用的理由太不尽不实,而且眼神中的破绽也同样说明了那并非他的本意。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好比项逸你,那或许真的就以为孔明的目的是让曹操军攻城了。不过……如果我是郭嘉,我肯定会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我们西凉军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过任何动静啊!而若是这便是孔明的计策的话,那也太过粗陋了一些吧?”
“所以……孔明伪装出伪装本身,就是一种伪装了!这么说,项逸你能明白么?”
“伪装出本身,就是一种伪装?”
项逸皱着眉头,反复重复了数遍,才摸着了一些头绪:“也就是说,郭嘉会认为孔明作出那种姿态,并被他看出来,也是欺诈的一部分?”
“差不多吧。或者简单说,郭嘉会再多想一层。”元直指了指孔明道:“不信的话……问孔明自己好了嘛。”
看见项逸的目光投向自己,孔明咬着嘴唇,脸上绽放出了与他方才神情大相径庭的天真笑容。
“其实……我是想让曹操军攻城的来着啊!”
……………………………………
长安城东,曹操军本阵。
已经将自己在西凉军本阵的经历通报给主公的郭嘉垂手侍立一旁,不再言语。
曹操正立在中军帐之中,面目威严,一道道命令自口中流水般发布而出。
“妙才,给你五千人做先阵。记住,不要把目标全放在城墙之上,时刻当心吕布的铁骑。如果城墙上的抵抗太猛,随时可以撤下来。”
“得令!”
“子孝,带两千骑兵,在秒才身后压阵。如果吕布想把虎牢关下的那套伎俩在今天再玩一遍的话,我会让他永远留下刻骨的教训的。你的目标,就是死死缠住出城的铁骑。”
“遵命!”
“子和!”
“在!”
到得曹纯之时,曹操却没有如之前那般一口气将命令发布下去,而是略微顿了一顿,投往曹纯身上的眼神之中多了数倍的凝重。
“有信心么,子和?”
虽然曹操没有挑明,但帐内的每个人都知道,曹操所说的信心,究竟是指什么。
曹纯猛地抬起头,炯炯的目光绽放出炽热燃烧着的壮志:“若张辽之辈率铁骑而来,当可为主公吞之。若吕布亲至,请为主公拒之!”
“哈哈哈哈!!!好,如此豪情壮志,不愧是我曹家的千里驹啊!”
听见曹纯的豪言壮语,曹操不由抚掌放声大笑,一边点着头,一边道:“不过……若是吕布亲来,那恐怕还不是你能挡得住的了。有信心固然好,但太过自负,只怕反倒不利于自己呢。”
“是……”
尽管没有心服,曹纯还是只能乖乖地低下了头。
“尽可能地杀伤铁骑吧。如今的虎豹骑经过这阵子的扩充,已经有了两千之数,而吕布的铁骑部队,数目当在八千上下。”曹操缓步向前,逐一拍了拍面前的夏侯渊,曹仁与曹纯三人的肩膀:“连同其余步卒的配合,除非吕布率铁骑倾巢而出,否则……铁骑绝对不会有机会重演当日虎牢关下的那一幕!”
“是!”
三人齐齐高声答应,向着曹操深深一礼,鱼贯走出了中军帐之外。
“铁骑啊铁骑,今天……终于到了那个重新面对你的时刻了!”
曹操紧握着腰间佩剑鎏金的剑柄,缓缓闭上了双目,青筋暴起的双手,因为过分用力而颤抖个不停。
虽然并没有亲身参与,而仅仅只是在后阵观看,但昔日项逸率领河内残兵攻城,却被吕布亲率的铁骑自城中突袭的场景,始终如刀刻一般地印在曹操的脑海中。
那简直……简直就是一头猛虎,在挥动锐利如刀的双爪,撕开已死的猎物肉体,大口大口吞咽的模样。没有反抗,没有逃避,只是早已失去生命的肉体,随着猛虎的双爪与利齿每一下挥动,被缓缓肢解。
在此前的攻城战中奋勇争先,几乎只差一点点便要夺下虎牢关城墙的河内兵,却在铁骑出现之后,连一丝反抗都没有办法做到,便被轻易从精神到肉体,一起彻底摧毁。
曹操很怀疑,若是此前,潼关不在自己手上的话,自己是否还能有那个勇气,在平地上以劣势的兵力,与名满天下的吕布并州铁骑对垒。
若不是依托着潼关的高大城墙,若不是铁骑无法参与攻城,若不是领军的将领都是牛辅一流……
曹操微微摇了摇头,将自己从方才的负面情绪中摆脱出来,转瞬间目光又重新回复了清明。
无论怎样,今天也一定要彻底解决吕布,和他那恐怖的铁骑。
“奉孝,很奇怪是么?”
曹操冲着一旁垂手无言的郭嘉笑了笑,和声道:“你的推断,是我们应该继续保持着待机状态,准备应付吕布军出城的攻击,但……我却没有按照你的话来做。”
“主公自然有自己的考虑,不必事事向属下解释。”郭嘉微微一笑道。
“不,若是你心中疑惑,我自然也有解答的必要。”曹操摆了摆手,却是话锋一转,转而向郭嘉提问了起来:“奉孝觉得,项逸此人如何?”
郭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笑反问道:“主公是问,作为一个武将,又或是……身为一方之主?”
“自然是后者了。”曹操捻须微笑道:“以他的心性,以及如今的大势,是不可能再投入我的帐下了。”
“不错,不过,也只是不错而已。”郭嘉不假思索地吐出了这样一个看似出乎意料的答案。
“那么,理由呢?”
曹操似乎却并没有太过讶异的样子,而是笑咪咪地等着郭嘉继续解释。
“项逸的成就,的确有他自身的能力在。对于这个人,不该小看,但也不能太过高看。”
郭嘉略一思索,继续道:“今天的局面,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他的运气吧。若不是运气够好,虎牢关之下,他便早已死了。若不是运气够好,抵达西凉之时正是韩遂击败马腾之时,他也不可能那么轻易便夺得西凉。而且……”
“而且还有他麾下的那两个,名为徐庶和诸葛亮的小子。”
曹操接过了郭嘉的话头:“他们,是项逸最重要的智囊。西凉,汉中,都是在他们的定计之下,才成功夺取的。”
“那么……主公的意思是?”
“所以,我不认为,那个叫孔明的小子,会被你那么轻易就看透啊。”
曹操拍了拍郭嘉的肩膀,温言道:“并非不信奉孝你的判断。只不过……还是再多想一些比较好吧。孔明言谈之中露出的异样表情,的确应该是故意留来让你看穿的。而你能看穿这一点,你觉得……他会看不穿么?”
“看……穿?”
郭嘉的眉头自舒展缓缓变成了紧皱:“主公是觉得……他的伪装本身,就是一种伪装?”
“没错!”
曹操缓步向前,拨开了中军帐的帐帘,将目光投向了前方巍峨的长安城。
“即使是我们与项逸联手之后,兵力超过了吕布,也不足以强攻长安。这一点,不管是我,是项逸,还是吕布,显然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我从来没有打算过强攻。”
“那么……主公还让夏侯将军领五千兵攻城,难道是……诱敌?”
郭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
“这是其中之一吧。”曹操笑了笑,望着身前密密麻麻的如林士兵,缓缓道:“而且……我可以确定,关于吕布,项逸他们一定瞒着我一些东西。或许……还不仅仅是关于吕布一个人也说不定啊……”
“所以更多的,是向项逸那里表露出我的姿态。”
“这一战,对我来说是孤注一掷的一战,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将吕布彻底终结!而那些一直被他所隐瞒着的事情,也不允许再隐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