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主公!这仗没法打了!”
浑身浴血的夏侯渊跪在曹操的面前,满面激动,悲愤,无奈。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数十道伤口,左肋中的一道刀伤深可见骨,甚至连包扎都来不及,就任由它裸露在空气之中,血肉模糊。
“那个高顺……混帐高顺,混帐陷阵营!!!”
夏侯渊穿着粗气,身体因为过度厮杀的脱力而不停地剧烈颤抖着:“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收拢部队,投上去一批,马上就被打散一批,然后就只能任由他们跟吕布军混战在一起,什么阵型都没有,什么组织都没有!偏偏高顺那个家伙根本不留下来缠斗,无论我们在哪里投入新的兵力,他都只是带着陷阵营过来将我们的部队冲散,然后就马上撤走,偏生又跑得飞快,追也根本追不上……”
“哇啊啊啊啊啊!!!!”说到激愤处,夏侯渊忍不住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地上,双目之中几乎要流出泪来。
说起来,也实在怪不得他。真刀真枪地打,纵使战死也不冤枉,但高顺这样的打法,则完全是将两军的沙场对决打散,变成了无数个小规模的流氓殴斗。在这种混战下,什么阵型,什么计策都已经完全失效,唯一起作用的就只有士兵的单兵战力与数量。
“没法打了?妙才,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你从战场之上擅自撤退,是想劝说我向吕布投降?”
曹操没有低头,望也不望一眼夏侯渊,只是口中淡淡地说道。
“不……属下绝非此意!”夏侯渊急忙重新跪下,低头肃声道:“我军与吕布军势成水火,今日一战,除非一方彻底覆灭,否则不会终结。属下只是觉得……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就算吕布不管自己部下的伤亡,但我们可不能这样陪着他发疯玩下去!属下想……如果把豹骑投入战斗,是不是会起到效果?”
“虎骑已经完了,子和也死了,难道我应该把豹骑也丢进去?”
曹操的声音冰冷如三九天的寒风:“豹骑是用来与对方的精锐部队对决的,不是投入这样的战场去跟对方拼消耗的!”
“但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将豹骑投入战场的机会也没有了!现在不投入,难道……”夏侯渊抬头望了望曹操的脸色,咬了咬牙,狠心道:“难道主公要留着他们,打算在战败的那一刻护卫逃离么?”
出乎夏侯渊意料的,在自己说出这番话之后,曹操竟然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勃然大怒,反倒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
“战败?逃离?这种念头,我曹孟德可是从来没有考虑过呢!未思胜,先思败,这种样子打仗,哪还能有不败的?放心吧,妙才,我们这一战,绝不会败!”
“为什么?就因为那个项逸?”曹操并没有发火,这令夏侯渊松了口气,但对于目前的战局却仍然是惴惴不安:“万一在他出现之前,我军就已经先崩溃了……那又如何是好?”
“这是你们的任务!”曹操突然自方才的大笑变作了声色俱厉:“我军三万,吕布军五万,人数上的确是多过了我等。但是区区两万的兵力优势,就能让我军连半个时辰都撑不到便溃败?官渡那一战时,我军与袁绍的兵力对比可是比现在更为悬殊,但最后战胜的,是谁?听好了,我下面不想再听到任何人过来告诉我,撑不下去!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希望是由吕布军的士兵杀到我的面前来亲自告诉我,因为那意味着你已经战死在前方!”
“是!主公!”见曹操心意已决,夏侯渊也不再多言,紧咬着牙关答应道。
转过身去,刚要强忍着身上大大小小数十处伤口的疼痛重新回归战场,夏侯渊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神凝固在了前方远处的城墙上。
长安高大的城墙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身影,骑在马背上,冷冷地望着前方的战场。
尽管如此遥远的距离之下,根本没有办法看清对方的面孔,而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而已。但对方那挟带着澎湃暴威的眼神,竟似穿过了整个战场,以一种众生臣服的姿态君临。
身下的红色战马,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耀目。手中的画戟所闪烁着的寒光,灿烂如天空中的星辰。
“吕布,你终于出现了啊……这一天,我可是已经等待了好久呢。”
脸上缓缓挂起了一丝微笑,曹操向着前方的吕布伸出了右手,手掌缓缓向着自己的方向招了两招。
“担心项逸的救援,不得不亲自出马解决这一战了么?”
“不过……或许这一战将是你的最后一战了啊!”
不知是否看见了曹操的微笑与那个挑衅的手势,城墙上的吕布也动了。胯下的赤兔前蹄高高举起,半身仰天长嘶了一声,随后……竟然奋力腾空向着前方高高跃起。
飞临!七丈高的城墙,似乎在赤兔的面前根本不成为阻碍。长嘶声中,赤兔的一跃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飞翔于天空中的天马一般,吸引了战场之中所有人的目光。
马鬃在烈风中剧烈地舞动,使得赤兔背上的吕布威风凛凛,看起来像是被笼罩在火焰之中的战神。在那一刻,时间仿佛都为之凝固,而吕布与赤兔静止在了空中一般。而在这一战之后幸存下来的战士,每一个人的脑海中都再也不会忘掉这一刻的画面。
那是绝对的武力,绝对的霸气所带来的致命威压。在此刻的吕布面前,即便是日后坐上了楚帝之位的项逸,也要为之相形见绌。
长嘶声中,赤兔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坚硬的土地,惊人的高度对它似乎没有产生任何影响,连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马上便再度扬起了马蹄,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了混战一片的战场,卷起的滚滚尘烟在马蹄之后拉出了一条长带。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几乎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吕布已经穿过了城墙前的空地,触及了战场的边缘。然而面对己方的士兵,吕布所做的却并非停下马来等待他们让出通道,而是——挥戟!
没有人看见他如何出手,寒光一闪而过,一瞬间,吕布周围的士兵已经化作了一块块的尸体。每个人的脸上,甚至连惊骇的表情都来不及做出,便已经被吕布的画戟所夺去了生命。
赤兔奔驰的脚步丝毫不停,在吕布的操控下完全无视周围密布拥挤的士兵,只是将这里当作空旷的原野一般极速奔驰着。而拦在它前进路线上不及避开的士兵,则无一例外地被吕布的画戟扫成了支离破碎的尸块。
吕布心里的意念很单纯。主人的命令,是突击曹操的本阵,取他的脑袋。那么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无论是谁,都只是对自己完成主人命令的阻碍而已。
除了主人的命令以外,其余的任何事情,吕布都完全不关心。这副躯体中的新的灵魂,比之上一个“吕布”更为简单而直接,既然是阻碍,那就——杀!
在赤兔冲出了三十余丈之后,剩余的部队才反应了过来,发现自己正处在主公前进路线上的士兵纷纷惊呼着向一旁散开,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然而,曹操军的士兵却不敢让,不能让。
高举着手中的兵器,呼喝着向吕布军勇敢地迎上去。这里是战场,拥有是近十万人的庞大战场,在这里,再强的个人武力也不可能以之面对成千上万的士兵。吕布的举动,尤其是之前斩杀自己部下的行为,只能令曹操军的士兵认为他是疯了。
主动将自己深陷在大军之中,即便是天下最强的武将,也只有死路一条吧。而若是自己能够有幸成为杀死吕布的那个人,或许便会一跃而成为军中大将也未可知。抱着这样的心思,曹操军的战意空前地高涨起来,争先恐后地冲向面前那个疾驰而来的身影。
然而,在实力的对比具有巨大差距的前提之下,单单依靠人数已经无法弥补。蜂拥而至的士兵对吕布的速度并没有起到任何阻碍,赤兔依然以最高速度疾驰向前,而任何靠近吕布攻击范围内的曹操军士兵,都只会在风暴般的攻击中连同身上的甲胄与兵器,被彻底绞成一团血与铁的残渣。
冲!冲!再冲!吕布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似乎向着自己涌来的曹操军士兵,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完全不值得分出任何心神。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曹操的本阵!
叮地一声金铁碰撞之声响起,吕布原本挥舞成一团光晕的画戟骤然停下,显露出了原来的形状。戟锋在挥舞中,第一次遭到了阻碍,而被磕得向后反弹而去。
碰撞之中所传来的力道,传递到赤兔的脚下,甚至使得它原本迅疾的速度也被阻滞,长嘶一声前蹄离地,高高仰起。
吕布的面前,站着三个人。
左边,是一个四肢着地,几乎浑身赤裸,只有腰间缠着一块破布的壮汉。乱稻草般的头发几乎将整个脑袋全部遮在了下面,因此不光是五官,就连年纪也无从推断。只有一对眸子中所透露出的凶光,透过额前的乱发阻挡,死死地锁住了吕布。他的双手双脚都长着尖锐不同于常人的锐利指甲,紧紧扣抓着地面,深陷入泥土之中。伴随着时不时的呜呜低沉吼声,嘴角流下的涎水几乎要垂到地面。
右边站着的男子,双手抱胸,冷冷地望着吕布。身上穿着的盔甲仅仅只覆盖了身体的要害部位,而肩、肘之处尽皆裸露在外,似乎是为了行动的灵活而改造而成。狭长的脸,狭长的双眼,狭长的嘴唇,狭长的鼻梁,整合在一起使得他看上去几乎有一些畸形,充满了诡异的气息。尽管只是冷冷地打量着吕布,但他的眼神却是锐利如刀。
站在两人中间的,便是方才挡下了吕布画戟的男子。身形的壮硕与左边那人相差无几,而满面的虬髯,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威武。但……却并不像他那般充满了狂暴的气息,反倒在双眼中不是闪露着理性的光芒。左眼下方,是一个清晰的一个篆体的黑色“愈”字。
三个人的手中,都没有拿着武器,但即便是空着双手,身上的气势也足以清晰地表明那份实力。
“愈禁,典韦。”
中间的壮汉伸出一根拇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做出了自我介绍,随后又指向了左右两旁的同伴。
“金曜,徐晃。予绰,许褚。”
左边锐利如刀的男子抱胸不动,只是向左偏了偏脑袋,对着吕布露出了右颈之上的金色的“金”字篆书,随后再度回复了原来的姿势。
右面的那名四脚着地的男子,则似乎只拥有类似野兽一般的智力,对于中间典韦代替自己的介绍充耳不闻,并没有如同徐晃一样展示出自己身上标志着隐曜的印记,而依然冲着吕布发出着低低的咆哮。
“我们等你很久了,不过……总算还是等到了。”典韦介绍完了自己三人之后,似乎不打算马上开打,而是还有话说。而吕布也并没有阻拦的意思,握着星殒在赤兔之上面无表情地静静听着。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早就已经扬名天下了。不过主公却一再不允许我们上战场,说要让我们作为暗牌保留着,在与你对决时给你一份惊喜啊!即便是在官渡那么危险的一战,主公也没有动用我们,只为了这一天,干掉你的这一天!”
“不过,这一天终于来了。吕布,你死之后,我们便将踩着你的首级,让全天下都知道我们的武名,而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说完了么?”
吕布静静听着典韦开口,直到典韦说完,才开口淡淡问道。
“说完了。”
典韦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昂首道。
“那就打吧。”
没有反诘,没有愤怒,也没有不屑。似乎任何感情都不存在于吕布的身上,只是简单的一声,应战。
赤兔一个前冲,画戟带着激烈的破空声向着典韦当头砸下。这一击的速度并不如之前对杂兵的屠杀那般迅疾,但却明显蕴含着更大的力道。画戟尚在空中时,风压已经在地面吹起了一道小型的尘暴。
面对吕布的攻击,典韦却出人意料的不闪不避,而是仍然带着微笑站在原地,仿佛吕布手中握着的并非他赖以成名,饱饮鲜血的星殒,而是一根稻草一般。
“当”地一声巨响,就在画戟临近前的一刻,典韦的双手倏地上举,迎在了戟锋之前。他竟然是要用双臂,去抵挡吕布所挥出的画戟!然而更加出人意料的,是他的双臂竟然并没有顺理成章地被轻易斩破,而是坚如铁石般,在与画戟的撞击中爆出了无数火星。
而就在画戟与典韦的双臂撞击的一瞬间,典韦的双臂有了一个细微的分开再交错的动作,将画戟夹在了其中。而一旁一直抱胸不语的徐晃,也终于动了。
“似乎你的画戟,还不够锋利呢!”
嘶哑如铁砂摩擦的嗓音自徐晃的口中响起,而他的人已经矮下身,原地向着吕布弹出。
而他并拢的双臂,也终于自胸前松开,并指如刀般向着吕布怒斩而去。
“那么,来试试我的吧!”
就在徐晃挥动手臂的那一刻,一道透明却有形的空气波动,在他的掌缘形成,如同画戟前端的月刃一般向着吕布斩去。
这是靠着手臂的挥动,而操控气流流动所形成的气刃。尽管只是围绕在人身边看不见摸不着的气,但在徐晃手臂的高速运动下,已经被压缩到了极高的密度,甚至因此而凝结到肉眼可见的程度。
气刃的目标,直指吕布的腰腹。在这个位置,无论吕布想要俯身或是仰身,都脱不出徐晃的攻击范围,而手中的星殒,还在被典韦以双臂锁住而无法抽出。
右手用力一抽,刺耳得令人牙酸的吱吱声中,画戟在典韦的双臂之中擦出了一片火星,然而只抽出了半分,戟耳便被卡在了典韦手臂之上。
眼见徐晃挥出的气刃已经即将击中自己,虽然并非实质,但若是挨上一记,只怕便会立即开膛破肚,但吕布却似乎丝毫不着急一般,脸上依然神色淡然。
右手一挑,看似轻飘飘无甚力道,却将典韦硕大的身体整个挑起。无论是吕布自身,还是胯下的赤兔,竟然都没有任何吃力的模样,依然稳如泰山,而画戟一挥之间,已经迎向了右侧,恰恰横在了徐晃挥出的气刃之前。
电光火石间,吕布已经依靠着典韦的身体,挡住了徐晃的攻击。虽然仅仅是气刃,在与典韦身体的撞击之中也爆发出了与方才画戟碰撞时同样的金铁交鸣声。
然而,对手却还有一人。
在徐晃发动的同时,一直咆哮个不停的许褚也动了。一瞬间,原本便已经粗壮远超常人的身体竟然如同吹气球一般涨得更大,无数虬结的肌肉在皮肤下乱窜,犹如一条条蠕虫的扭动。扑入半空中时,许褚的身体已经涨大到了常人的数倍,几乎超过了骑在赤兔背上的吕布高度。
宛如太古洪荒时也猛兽一般,许褚横伸出右臂,手掌几乎如同兽爪一般,重重挥向吕布,而以那样的气势,几乎足以一掌便将吕布与胯下的赤兔一同拍成肉泥。
而吕布手中的画戟,却还挑着典韦,横在身体的右侧,刚刚挡下徐晃的那一记气刃。要再抽回左侧招架许褚,却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抬起眼皮望了一眼半空中扑向自己的许褚,吕布挥出了自己的左拳。
尽管吕布的身材,已经是常人中超出一般的高大,但若是拿来与此刻的许褚比较,那便几乎是狼与老虎的区别。吕布挥出的拳头与许褚的巨爪放在一起,悬殊得更是不成比例。
然而,就是那颗不到许褚巨爪三分之一大小的拳头,在轰中巨爪中心时竟然没有丝毫逊色。狂暴的气流在两人中间陡然爆发,将许褚头顶的乱发也吹得齐刷刷向后飙去,露出了一张满是狰狞表情,双眼只剩眼白的脸。
拳爪对击,吕布竟然硬生生地将体型超过自己一倍,又是蓄势而发的许褚自空中轰飞。而这一次的大力,也终于让胯下的赤兔歪了歪身体,但马上的吕布却依然巍然不动。
吕布右手一甩,将扣住画戟的典韦抖了出去,左手则是慢条斯理地在盔甲上擦了两下,冲着刚刚落地典韦摇了摇头:“他的口水太多了。没人想过要给他戴上嚼子么?”
典韦的脸上,已经失去了此前的自信微笑。方才兔起鹘落之间,吕布已经清楚地展现了他的实力——速度,反应,力量。
而以他这般好整以暇的模样看来,他似乎……还没有用上全力!
“来吧,继续动手。让我看看你们之前的话,究竟是不是夸口。”
在盔甲上擦干了方才对轰时溅上的许褚的口水,吕布手中的画戟指着典韦摆了两摆,面色依然平静,但落在典韦的眼里,却已经多了一丝恐怖的意味。
难道……天下第一的武将,竟然是如此高不可攀的存在么?
……………………………………
“哇哈哈哈!曹操那家伙的底牌,原来只是这样的实力而已么?”城墙上,元英捂着肚子,手指远方的战局哈哈大笑着:“先生,如果仅仅靠着几个隐曜,就指望能把吕布给杀掉的话,那也太傻了吧……如果曹操知道‘那个人’昔日的实力的话,还会不会打着这样白痴的念头呢?”
“对于这个时代的武将来说,或许真的没有人可以打败他吧,即便现在不过只有昔日的四成威力而已。”刘篌淡淡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来,望向身后巨大的长安城。此时,已经可以看见城内的街道上,向前突进的西凉军士兵。
“火怎么还没起?”刘篌皱起了眉头:“之前不是吩咐你点火了么?现在引燃,正好可以保证在西凉军抵达之前便扩散到无法扑灭的地步,而又来不及退出城外。”
“不……不应该啊!”元英此刻也有些疑惑:“之前的确是吩咐了下去,让他们点火的。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二十几个引火点也不可能同时有问题吧?”
“去看看,现在。”
“是,先生!”元英也知道了事情的紧要,一纵身,便自城楼上跃向城中,一个矮小的迅疾身影转瞬间便已消失不见。
刘篌心中开始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如果说之前的一系列谋划被看破,还不足以撼动大局的话,但若是焚城这最后的一着也被识穿,那么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或许便要全盘失败了。
此时吕布军所有的兵力,都已经投入了对曹操的攻击之中,就是为了在那之前击败曹操这一方面,再转过头面对项逸。但如果焚城之计被化解,刘篌手头便再也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挡西凉军的前进了。若是在曹操军溃败之前,西凉军便抵达了城东的话……
“项逸……你的那两个同伴,真的会有这样的才能么?”
刘篌在心中暗暗自忖着。不过他还是想不通,即便是洞悉了自己的计划,项逸又是用什么办法,将自己布置在城东南的数十处引火点全部清除的?
正犹疑间,元英的身影已经再度出现,直直冲向城墙而始终不曾减速,就在眼见便要撞个头破血流的时刻,双手一撑,身体已经借着原来的前冲之力向上纵起,手脚并用,在城墙之上几个起落,便回到了刘篌面前。
刚一站定身形,元英便一脸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先……先生!引火点安排的士兵全死了!我看了三处地点,全是匕首穿喉,一刀毙命!”
“真的是如此?”
刘篌苦笑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没想到,我居然败了……精心布置出的局面,瞒过了曹操,却没有瞒过项逸那一方。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又或者……诸葛亮与徐庶那两个黄口孺子,已经拥有了超越我的计量?”
“不可能!先生的谋算,怎么可能被他人识破?”
元英对刘篌的信任,比刘篌自己的自信还要坚定,在主人刚一开口之时,便马上吼了起来。
“败了就是败了,何必自欺欺人?”刘篌洒然一笑,拍了拍元英的脑袋:“这么看来,或许南门处的战局也堪忧了,张辽与铁骑能否获胜,此刻还真说不好。如果真的每一步都被看穿了的话,项逸方面应该也不会对铁骑的战力有所误判吧。”
“混蛋……”元英咯吱咯吱地将牙咬得响个不停:“先生,要么……我去将那两个小子给干掉吧!”
“别傻了,以你一人之力独闯对方大军之中,取他们军师的命?你若是真有这个能力,何不去取项逸的脑袋给我?”刘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眉目一时如画妖娆:“纵使你真能侥幸成功,事后也不免死在重重包围之中。我的命已经不长了,若是死在刘备将汉室重兴之前,还要依赖你来照拂他呢。现在你若是死在这里,将来怎么办?”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只能坐等着看是曹操军先溃败,还是西凉军先抵达?”元英恨恨地道:“若是那样,我们岂非什么都做不了了?”
“本来还是可以弥补一下的,只不过……被你给耽误了啊。”
刘篌笑了笑,望着已经越来越近的西凉军,轻声道。
“呃?我?”元英一愣,瞪大了眼睛狐疑地望着刘篌:“先生……我……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么?”
“你方才去查探之时,除了死去的士兵之外,那些火油与木柴,是不是没有改变?”刘篌轻叹一声问道。
“是……是的啊。项逸军中就算有人偷偷潜入了城中,杀了我们之前布置的士兵,但总不可能连那些火油木柴也变走吧,当然是留在原地了。”元英摸了摸脑袋,不知道刘篌为什么问起这个问题。
“如果你在发现之后,不是赶回来向我回报,而是当即在所有的处所都点上火,那么纵使不至于像原先的布置那样,焚尽长安整座城池,但是至少能让西凉军先去救火,拖延上一段时间。只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啊……”
刘篌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苛责什么。而身前,西凉军最前列的骑兵部队已经出现在了城墙之下。
背插五柄标枪,手握刀盾的雷骑。
“可恶!我去拦他们一下!”
元英咬着牙,纵身便要跳往城下,依靠一己之力将铁骑拦在身前,却被刘篌一把拉住。
“算了,我们走吧。”
“但是先生……若是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话,他们马上就会对吕布军的背后发起突击啊!”元英急得快要跳了起来。
“靠你一个人,怎么拦?”刘篌淡淡笑了笑,摇着头道:“纵使你拦住了这一批部队,下一拨抵达时,你还能继续拦下去么?靠一己之力阻挡一支军队,这种事情或许只有昔年的他才能办到吧……”
“可是先生……”
“别说了。”元英急得还想再说,却被刘篌摇摇手阻拦了下来:“我们去南门,看看铁骑那里的情况吧。不管还剩多少,将他们调往主战场好了。毕竟他们和陷阵营,才是吕布军中的精华,能保留下来,就已经很值得满足了。”
在吕布军尽数出城之后,长安已经没有了任何兵力,而成为了一座空城,甚至连打开的东门都没有关闭,任由它敞开着。率领着雷骑冲到了东门的马超与项逸在见到了洞开的大门之后,不由心中一喜。
至少,又省下了些麻烦了。
“密集队形,聚拢!”
马超伸手向天,随后将手掌在空中握拢成了拳头,身后的雷骑马上跟随着指示,将队形拉得比原来更为狭长,然而行进的速度却依然未变,依次高速地自门洞中疾穿而过。
空荡荡的城内街道,验证了孔明的推断,吕布军的确被尽数调往了东门外,对曹操进行突然的歼灭,但一直在城内街道上穿越的项逸与马超,却是无从得知此时的战况。
曹操,究竟是还在坚持,又或是已经溃败了?
此前一直埋在项逸与马超心底的担忧,在冲出了城门的那一刻豁然开朗。眼前出现的,并非行列整齐,严阵以待面对着自己的吕布军,而是在数里的宽大正面上厮杀不休的曹操军与吕布军。虽然吕布军依托人数上的优势,在陷阵营不断的突破搅乱中与曹操军纠缠在了一起,占据了战场的主动,但曹操军目前至少还没有完全崩溃。
那么,下一刻,崩溃的就是吕布军了!
将全部力量投注在了一面的敌人上,若是能尽快将其打倒,转过身来面对另一个敌人,这是刘篌的设计。但是如果还没有来得及将其中之一击倒时,便已经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状况,对于士气的打击将是致命的。这时,只要对吕布军的背后进行一次突击,战局便将会马上扭转。
不容任何耽搁,项逸连让身后雷骑整队的命令都来不及下达,便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直指吕布军的背后。乌骓的高速,使得他在片刻之间便将身后的马超等人抛下了老大一截。
“喂!项逸,等等我们啊!别仗着你的马好就抢头筹!”
身后的马超挥舞着长枪,整个人站在了马镫之上,冲着前面一骑绝尘的项逸高叫着。
没有回答,只是背对着马超,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项逸依然驱尽了乌骓的速度,向前疾驰不停。
“可恶啊……”马超恨恨地啐了一口,冲着项逸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无奈地举起手,五指并拢,呈一个尖嘴的形状竖直向天。
原本为了通过城门而拉成了一长条的雷骑开始了变化,前列的雷骑放缓了一些速度,而后列则加速催动身下的马屁,向着前方两侧驰去,越是往后,越是加粗。片刻之间,已经由方才的一字长蛇阵变作了突击的锋矢阵型。
“突击吧,雷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