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憋着气,再憋,他忍不住破功,笑出声。「你呀!就不能安分一会儿吗?让人少担点心。」

「秀轩哥哥,你今日不用去私塾吗?」还不到他十日一休沐的日子呢,怎么今儿个有空闲晃了?

「夫子家里有事,休课三日。」他多了三日假。

王秀轩一边说着,一边提起了竹篓。

「秀轩哥哥要帮我提竹篓吗?会弄脏你的衣服。」要是让他娘瞧见了,准又是一顿无烟硝的冷言冷语。

王夫人不让儿子和野孩子玩在一起,尤其是朱小蝉,她觉得朱小蝉不知礼,不懂规矩会带坏王秀轩。

已经提起鱼篓的王秀轩,一手牵起柱子,一手扶着她身后背的箩筐,「脏了就脏了,洗洗就干净了。」

「你娘会骂人。」那女人更年期提早到来,看谁都觉得刺眼,认定没人配得上王家金镶的门第。

他笑了笑,面容平和的说:「习惯了,总要给她找些事做做。」

言下之意王夫人太闲了,闲得惹是生非。

「咯咯……秀轩哥哥也挺坏心的……咦!我踩到什么了。」脚下传来喀啦声,朱小蝉感觉脚底一阵黏湿。

「二姊,鸭……鸭蛋……」柱子好不惊讶的喊着。

「鸭蛋?!」抬起脚一瞧,杂草覆盖下真是一窝花白的蛋,一颗挨着一颗,足足有十来颗。

朱小蝉心想,赚到了,有蛋吃了。

「还不赶紧捡起来,待会被人瞧见了就没得拿了。」王秀轩笑着提醒她,放下竹篓子,一手一颗拾起放进她的箩筐里。

「喔!」腰一低,她连忙吆喝柱子一块拾蛋。

这些蛋比一般土鸭生的蛋小了些,应该是野鸭才下不久的蛋,拾得欢快的朱小蝉满脸笑,一张弯弯的小嘴儿笑得阖不拢。

「秀轩哥哥,我一会儿请你吃野葱炒蛋。」见者有分,要不是他今天的帮忙,她也不会幸运的捡到鸭蛋。

「留着给你阿爹阿娘,你不是赶着回家作饭,晚了朱大叔朱大娘就得饿着肚子干活了。」庄稼人的辛劳他晓得。

「可是……」这样她过意不去。

「要是吃了蛋,回去吃不下饭,我娘又要起疑心了,到时你可就不好过了。」

王秀轩知晓朱家的情形,故意这么说,不愿与之抢食。

「那我烙个饼给你尝尝,很快的。」她学了好久才学会了最简单的烙饼,几乎不需要什么技巧,往锅边一贴即可。

「好。」他笑得很好看,玉润清雅。

朱小蝉一回到家便放下箩筐,拾柴生火,她个子还没灶台高,搬了张凳子垫脚,野菜先洗净再剁碎,放入滚水烫了一遍后去涩,取出白面和着野菜末一揉,洒点细盐揉成团,再拉起一诧一诧的,用小手压扁成扁平状……

「阿爹,阿娘,阿姊,快来吃饼喝汤,是野菜烙饼和野菜蛋花汤,趁热快吃……」

朱小蝉站在田头一喊,稻子割一半的朱家人抬起头一瞧,笑呵呵地揉揉发酸的腰。

「怎么有蛋,我们家不是没有……咦!那不是……」那个提着汤锅的人影好眼熟,不就是秀才家的公子吗?

朱大壮吓了一跳,他身边的李顺娘也同样吓得不轻,两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地搓着手。

基于对读书人的尊重,他们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几遍才走过去,脸上的表情是忐忑不安,带着一丝敬畏。

「你这孩子真是的,怎能让秀才老爷的公子做这种事。」简直是不敬,对斯文人不恭敬。

朱小蝉翻了翻白眼,很想说:你们太大惊小怪了,不过读了几本书,值得你们这么诚惶诚恐吗?要是当了官儿,不就把头磕破了?

但她没说出口,已经有人抢白。

「只是举手之劳,朱大叔朱大娘别放在心上,我正好顺路,看二妞提得摇摇晃晃的,怕她把汤洒了便顺道提过来。」王秀轩不足十岁,可说起话来不卑不亢,颇有文人风骨。

「劳烦你了,王公子,我家二妞就是个皮娃儿,让你见笑了。」朱大壮笑得局促,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朱大叔客气了,同一个村子里的人没什么好见外的,我帮把手也是理所当然。」那道小小的身影又要牵弟弟又要抬重物,他看了没法忍心视若无睹。

「那……呃!吃个饼,喝口汤吧!我家二妞说了有蛋呢!喝点汤补补元气……」他急着掏张饼,不料饼正热着,他烫得差点大叫,一张翠绿色大饼在他手上抛来抛去。

「不用了,我刚吃过……」忽地,几声咳嗽骤起。

「咳!咳!阿爹,秀轩哥哥的意思是他刚从家里吃完饭出来,边散步,边消食。」差点穿帮了。

王秀轩表情一正的配合。「是呀!朱大叔,我正胀着呢!你们吃吧,我在一旁站着看看咱们山北村的青山绿波。」

也着实饿了,干馍馍止不了饥,又闻到饼香和热汤味,朱大壮一家人也不跟他客气,一手捉起热腾腾的大饼便狼吞虎咽的大口嚼着,入口的酥香清甜让人一口接一口停不了口。

「阿娘,喝汤。」

接过飘着黄白蛋花的汤碗,李顺娘鼻头微酸,她看着小女儿明亮笑脸,顿感日子有滋有味。

果然是分家分得好,她的儿女也有完整的蛋吃了,不用一上桌只看到别人吃剩的汤汤水水,连吃口糖也要千求万求,一小片糖渣子三个孩子分着含一下,还被婆婆骂上大半天。

「什么饼儿这么香呀!也让我们尝一口。」

同一村子的收割大多在同一时间,朱家几口人坐在草墩上啖着野菜饼子,那股香气顺着风飘送,田地上还在干活的乡里一闻到那味道,不饿也饿了,嘴都馋了。

大方的李顺娘正想把筐里的大饼拿出来与人分食,她认为不值什么钱,到处可见的野菜和面粉烙的饼而已,但是灵机一动的朱小蝉抢先一步开口。

「一个饼两文钱,今儿个烙得不多,先买的先给,买五片送一碗野菜蛋花汤。」一斤白面也要十文钱,不能白送。

「哎呀!还有野菜蛋花汤,你这丫头真会做生意,给婆婆来五片,正饿着呢!」

「好嘞,徐婆婆,我摘片叶子给你包着饼,烫手呢!这汤你慢着喝,烫口,正宗的野鸭蛋又黄又稠,包你吃了年轻十岁。」朱小蝉抢过阿姊正要用的碗,擦干净了,舀了一碗汤递给缺了门牙的老婆子。

「朱老二,你这嘴笨的倒生了个甜嘴女儿,有福气呀!」啊!这汤真好喝,蛋味很浓。

「呵呵……你不嫌弃……」他傻笑的搔着耳朵。

田里干活的人一见徐婆子有吃又有喝,神情活似尝到仙汤玉食一般,他们也舔着嘴,不落人后的买起饼了。

不一会儿功夫,三十几张饼皮被抢光了,连野菜蛋花汤也以三碗两文钱的卖个精光,看得没吃饱的朱家人一阵傻眼。

最多十文钱的白面本钱竟卖了七、八十文,比他们去给人干活一天二十文还多,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阿爹,我赚到钱了。」

「这……呵呵~」朱大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挠着头发傻,呆愣愣的瞪着女儿手上的铜板。

「阿爹,我明日再多烙些饼来卖。」

「喔!好……」他傻乎乎的一应。

隔天起,朱小蝉每日足足烙了一百张大饼,哪里有人收割就往哪里卖,她阿姊也不去田里了,在她后头挑了两锅汤,有时是杂菜汤,有时是豆腐汤,有时是鲜鱼汤,边走边叫卖。

山北村的收割期大约半个月,她们姊妹俩慢了几天,因此一共卖了十天,赚到一两五百六十三文钱。

这笔钱对一般人家来说不算多,但对穷到连棉被都买不起的朱家人而言是一笔急时雨,他们激动的都红眼眶了。

「阿爹,这一两银子你先收着,今年收的粮食就别卖了,我们把该缴的粮税缴了也没剩下多少了,留下来自个儿吃吧!」粮少伤民,雨水少收成差,不到往年的一半。

「那是你们姊妹的钱,爹不能拿。」她们顶着大日头,踩着黄土地辛苦赚的钱,他怎么能拿。

「阿爹,你就收着吧!二妞分给我两百文,她自个儿拿三百文,柱子也有六十三文钱,余下的是我们姊妹孝敬阿爹阿娘的,你不拿是不是嫌我们给得少?」朱小春笑着说,心情很好,她没想过自己也能赚到钱。

「就是嘛!阿爹嫌弃我们的钱有汗臭味,我哭给你们看。」不若朱小春的温顺,朱小蝉直接耍起无赖。

「哎哟!你们这是……」朱大壮手足无措的看向孩子的娘,手上的银子像会咬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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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夫人有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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