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这三个字,不知是为了重生前的他问的,还是重生后的他问的。他记得之前就是慕容茵假意被掳,害他中箭,这一次被掳的是苏宜,她的脸好像和他记忆中最深刻最痛苦的那一幕结合了。

他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但很快地便恢复了过来,眼神回复清明。他知道苏宜不会背叛他的,她对他的爱情是那么真,她不可能像慕容茵那般骗他,如果连苏宜都无法相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

慕容茵恨恨地看着他,尖声笑了起来,绝世美女的风采一丝不存。「王翔齐,你还敢问我?你迎我过门后,有疼爱过我吗?有关心过我吗?我有什么理由不恨你?」

「你如果不是抱着阴谋接近我,我如何会不疼爱你、不关心你?我对你无法产生爱意,就是因为你对我是有图谋的!你背后的人,是禄王吧。」

慕容茵变了脸色,他居然知道?

连苏宜都不由得多看了王翔齐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聪明到猜得出一切阴谋都是禄王所为?明明在她穿越过来之后,禄王的行事更趋隐密保守,不太可能被看出端倪啊……

「你放开苏宜,我也可以放过你一次。」王翔齐沉声道。

慕容茵深深地看着他,突然红了眼眶。「不可能的,我只要放了苏宜,啸族一败,你不杀我,禄王也会杀我。我只是想活着,只是想活着啊……」

「废话少说!」阿布达见慕容茵有些动摇,突然打了岔,「王翔齐,时间在流逝,你想让苏宜这女人死在你眼前的话,就继续废话吧!」

王翔齐深吸一口气,陷入了两难。他好不容易营造出这有利的局面,如果退兵放过了啸族这些精兵,不知道这场仗还会打多久。何况今日过后情势会怎么演变,重生前的他根本没有经历过,根本不是他能掌握的。

国家社稷重要,抑或他心爱的人重要?

当大义与爱情在他心中争执不下时,苏宜突然幽幽地开口了。

「夫君,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想问你,在你认识我、甚至娶我为妻之后,你爱过我吗?」

王翔齐语窒,他多么想大喊他该死的爱惨她了,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竟像吞了石头般,硬是开不了口。何况,他若承认了爱她,不等于让啸族更握有他的把柄?

苏宜面露遗憾,她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没让他爱上她……她叹了口气,但至少活了这一遭,经历了别人从没经历的穿越经验,也算够了吧?

「夫君,我说过我不会拖累你,也不会拖累龙辉王朝的大军,我说到做到。」

她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而且,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什么意思……」王翔齐心中莫名地恐惧起来,正想问个明白,她却毅然决然地动作了。

只见苏宜突然用手握住慕容茵挟持她的刀,往自己胸口一刺,接着在慕容茵惊讶尚未回神时,她退了一步,整个人往山谷中倒下。

王翔齐眼睁睁地看着她落下了山谷,脑筋当下完全空白,唯一留在他脑海里的,只有她坠崖前那深情的眼神。

一种巨大的恐慌笼罩了他,他笔直的冲向她坠崖的地方,但下面是急流,他连她的身影都看不到。

差一步,他就跟着她跳下去了,可是身边跟着冲过来的偏将硬是拉住他,还因此被杀过来的啸族砍了一刀。

巨大的伤痛几乎令王翔齐站不住,但他仍是挺住,手伸到背后取弓,本能地朝啸族的方向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笔直的射向了慕容茵的胸口,在刺进她身体,溅出血花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慕容茵震惊且绝望的表情,但是他发现自己没有一丝反应,没有一点动容,彷佛他的情绪,已随着苏宜一起坠落崖底了。

他重生之后,是保住了自己的命,可这却是以苏宜的命换来的,这是他要的吗?

他没有余力多想,更不敢向苏宜坠崖的方向多看一眼,他现在不能软弱。偏将因他而受伤,唤醒了他的理智,龙辉王朝的大军还要靠他指挥,龙辉王朝的百姓还要靠他挡住啸族的入侵。

大战重新开打,王翔齐领军追击,如雨的箭由崖上射下,打得啸族精兵节节败退。这一场仗由凌晨打到天光,数千名啸族被杀得只剩不到百名,而王翔齐的军队竟只伤了近百人,唯一一个生死不明的,是坠崖的苏宜。

这场仗打完了,一名偏将来到王翔齐身旁,表情凝重地问道:「将军,是否要派人下崖寻找夫人的尸体?」

「夫人的尸体?」王翔齐看向他,眼神却是空洞的。「苏宜没有死,怎么会有尸体?」

对啊,她当然没有死,否则他怎么会有办法继续领军打仗?他应该在她死去那一刻,就随她一起死去了啊……

王翔齐脑子乱哄哄地,抬起头想厘清什么,却第一次觉得阳光如此刺眼,让他痛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将军,你要面对现实,夫人胸口中刀又坠崖,生存的机率太低了。」因为接下来的战役还需要王翔齐,偏将不得不提醒他,不能让他像个行尸走肉一样。

「我重生之前,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一段,所以苏宜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王翔齐根本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他说什么,只是突然狠狠地瞪着那偏将,接着失控大吼,「苏宜不会死!你为什么诅咒她?为什么——」

「将军!你清醒点!夫人死了、她不会回来了!」偏将忍住心酸的感觉,同样残忍地吼了回去。

王翔齐抓住偏将的肩膀,就像要捏碎他一样,凶狠地道:「苏宜不会死!你为什么要一直说她死了?看老子崩溃你觉得很好玩吗?」

说着说着,虎目已涌上了泪光,他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他只知道自己满腔的悲愤若不发泄出来,就要疯了。「老子还在和她吵架,和她还有很多误会没有解开,她怎么能死呢?怎么能死呢?」

他与她分离前,最后和她说的话是什么?是叫她不要拖累了大家?还是要她乖乖的别替军队添麻烦?

怎么没有一句好话呢?他与她相爱一场,他怎么就没有哄过她,没有疼惜过她?她在死前的一刻都开口问了,他却连一句爱她都吝于给予。她是个娇滴滴的女人啊,不论哪个男人都会捧在手掌心疼爱的女人,为什么他就只会伤害她呢……

王翔齐撑不住了,他必须用刀拄着地,才能让自己站得稳,口中喃喃念着苏宜不会死,身边的人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为之心酸不已,却无人能开口劝他。

这样的悲痛,太深沉了,没有人觉得自己能将他从自责的深渊里拉起来。

失去了夫人,将军肯定比谁都痛,可是他还要领军,他不能倒下,还要把这样极端的悲哀忍下来。光是这么想,那些士兵们完全失却了战胜的喜悦,弥漫在心里的只有哀伤与不舍。

与啸族的一场战役,由夏末打到了冬初,今日山谷的一战,恰是飘雪的第一天,可是王翔齐的人生,随着苏宜坠落崖底,恐怕再也没有下一个春天了。

苏宜坠崖之后,官兵在山崖底下搜索了十天十夜,只找到一块沾血的布,与苏宜的衣服是同样的料子,其余没有任何收获。官兵们猜测,苏宜先被刀子刺进了胸膛,本就难以生还,崖底水深又是急流,她的尸体说不定被冲到下游去了。

只不过这样的话,没有人敢跟王翔齐提起。

王翔齐仍然以一己之力在边境抵抗着啸族,由于接下来的事,重生之前的他没有经历过,少了那种准确的料敌机先,即使占了上风,也无法完全扫除啸族的侵袭。啸族现在学聪明了,将大军打得分散,偶尔来一次强攻,沾之便走,就像要将王翔齐牵制在这里一样,不知有什么阴谋。

王翔齐仍然骁勇善战,甚至杀敌的力道还要更强了一些,可是每个人都知道他变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潇洒豁达的大将军,他生命里关于快乐的那一部分,随着苏宜的去世被带走了。

再也没有人看过王翔齐的笑容,除了非必要的时候,他也鲜少开口,而且他最近开始大举收购各式首饰、女人的衣服和镜子,全都好好地保存在南方的将军府中。

然后,每隔三五日,王翔齐就会独自策马到苏宜坠谷的地方,把几件首饰,或是几件衣服往山谷下丢,一坐就是一整晚,隔日才会回到大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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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快到我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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