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天里的一把火
“这是你爸爸托人带回来的,这些……是你妈托人捎来的,还有几封信!”小虎奶奶将纸包推到童虎面前。
“这些是美元?信是哪里寄来的?怎么都烧的只剩下半截?”放下半截美元钞票,童虎拿起也剩了半截的信封,波浪线条上面的邮戳竟然是USA。“这是美国的寄来的?”童虎震惊道。
“小虎哇,奶奶给你讲个故事听!”小虎奶奶低头将伸手将半截钞票和信封丢进纸包,将破旧不堪的军大衣一个扣子一个扣子解开,摘下两只手上的线手套,小虎奶奶将他抱到怀里,用大衣裹好,轻轻的摇着。知道奶奶是要揭示这纸包的来由,这一定和小虎也就是自己的身世有关。
“76年知识青年下乡到这里,有个姑娘叫杨洁,插队的时候她和两个小姑娘住在我们家,你爹童山那会儿在T市当兵,和那姑娘年岁差不多大,听说那杨洁是从BJ来的,你爹就很好奇啊,从部队跑回来就经常缠着那个杨洁问东问西,后来你爹就是回去部队,他们也一直没断了书信,那时我们家成分好啊,三代贫农,你爷爷也当过兵,他还得过**副主席题字的奖状呢,可惜你三岁那年被你给尿糊了,啊,说到哪了?你爹复员回来就和那个杨洁结了婚,那段时候他们的感情很好,后来就有了你,我和你爷爷都看了高兴,但没成想79年开始,你的妈妈就是那个杨洁便嚷着要回BJ,还要带你走,我和你爷爷当然是不同意,后来杨洁就鼓弄你爸,你爹被她弄的神魂颠倒,心也飞了,也整天想着考大学去首都念书,结果你爷爷耐不住你父亲的软磨,还是求了他的老战友,你爹也真是下了苦功,真的考上BJ的交什么大学,当时我和你爷爷都很高兴啊,我老童家祖坟冒了青烟,终于也出了一个秀才。你妈看不能带你走,就先回去了BJ,你爹后来也跟了过去。”
“刚开始还好,年底他们还往家捎点东西,托人捎话来说是挺好,结果后两年他们就没了动静,你爷爷和我这个急啊,担心他们出了什么事,你爷爷让我留下照看你,自己就跑去了BJ,过了几天他就回来,然后就病倒了,你爷爷说你爸和你妈早就离婚,你妈又结婚了,你爷爷他去的时候她正在协和医院作剖腹产,而你爹给你找了一个中科院的后妈……作孽啊!”小虎奶奶老泪纵横,听得童虎心里不是滋味。
“你爷爷和我想把你拉扯大,可是你爷爷右面的肺子被三八大盖穿过洞,经不得怄气,没挺上两年也去了,靠你爷爷那点积蓄……唉,那两个小畜生知道你爷爷死了还腆着脸往回捎东西,都被我烧了,咱老童家即使人穷了志气也不能短!……”小虎奶奶止住悲声,没看见孙子有反映,以为怀里的童虎睡着了,转脸却看到童虎聚精会神的看着她。
“就这些?”童虎侧身拿起美国寄来的,已经被童虎奶奶烧的剩下半截的信,挝成了一球,用右手拇指弹丢了出去。
冷场了几秒钟,小虎奶奶忽然释怀了,“你去过那里,老头子告诉过你吧?”小虎奶奶抬头看看屋顶。“都过去了奶奶,我们注定了苦尽甘来,这些东西都烧了吧,她们既然都有了自己的幸福,我也不想再去打搅她们,而且也不希望她们再回来打搅我们!”童虎将包了一堆10面值的人民币和美元还有几封信推进了炕稍之前的窟窿,拿起火机,去掉后盖,用右手小指抠出里面浸着油的棉花,丢进凹坑,擦燃火机也丢了进去。
“咳咳,奶奶,我去把窗户打开!”因为孙子的话发呆,被滚起的浓烟呛出了眼泪,小虎奶奶才回过神,赶忙探身拿起箱子上面的白磁缸子,半杯凉开水浇灭了窟窿里串起的火苗。
祖孙俩冲出飘着雪花的屋外,天蒙蒙黑,童虎四下打量没发现什么,眼看瘦小的孙子裹着棉被哆嗦,下面双脚趿着鞋,露着脚踝的直蹦,小虎奶奶看着看着忽然笑了出来,张开军大衣蹲下身子将小虎搂住。“奶奶,哦好冷,你卖菜一天可以赚多少钱?”童虎牙齿打着战的问道。
“几角钱吧,问这个干什么?”听忽然成熟起来的孙子发问,小虎奶奶说道。
“哦,随便问问,烟放的差不多了,我们进屋吧!”
“一定饿了吧?嗯,奶奶去做饭,你先回屋躺着,一会饭好了奶奶叫你!”将童虎竖着抱起来,走进屋,放到厨房的地上奶奶叮嘱道。
“嗯,我喝点水就睡一会,真有些睏了我!”到水缸挖了半瓢水,童虎抹了一下嘴,跑进屋里踢掉脚上的棉猴(鞋)跳到炕上,心情略微放松,疲惫压了上来,童虎沉沉睡了过去。
“小虎!小虎?起来,快,吃点东西再睡!”朦朦胧胧之间,童虎被奶奶的呼唤声弄醒,“哦,嗯,我就起来!”翻了个身,童虎闭着眼睛咕哝道,右手伸到枕头下面习惯的摸索自己的袜子。
“找什么呢?”小虎奶奶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搁到炕上已经掰好折叠木腿站立起的矮桌上,疑问道。“我袜子呢?”童虎嘴里含糊的问。
“别穿袜子了,先坐起来趁热吃,吃完了就睡!”用围裙擦了擦手,小虎奶奶催促道。“哦!”迷迷糊糊的童虎裹着棉被坐了起来,睁眼看到桌上的热面条,右手接过奶奶递来的筷子夹起根面条呼呼的吹了两口,塞到嘴里。
“奶奶,很烫啊,刚才我吃过地瓜了,现在不饿就是睏,我明早再吃吧?”用嘴里的虎牙刮了刮舌头,童虎闭起眼睛嘟囔道。
“不行,快点趁热吃,咱家可没有剩饭的毛病!”小虎奶奶坚持道。“噢,我吃!”童虎强打精神,终于吞药似的吃完了烫嘴的一碗面条,侧身倒在糠壳枕头上呼呼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