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凌晨四点半,一艘老旧的远洋货轮在做着它最后的航行,此刻正航行在红海水域,海面上风平浪静。船上码放着要运往沿途的几个港口的集装箱,里面装着乱七八糟的各种货物,只要越过苏伊士运河进入地中海,就离这趟的目的地不远了。周清华刚是这艘老船的大副,现在正轮到他值更。
他是个样子和善的青年人,今年二十三岁。中等的身材,模样尽管还不坏,但也最多是勉强能归类到帅哥的行列。因为喜爱运动又在船上工作的缘故,身体倒还算不错,不过也只是不错而已,尽管几块让人看得过眼的肌肉,但也绝对算不上是个壮男。总而言之,仅从外貌而论,是个普普通通却也还算不赖的大好青年。不过在海员里面,可能是因为多读了些书的关系,周清华比起其他人来显得不太一样,看起来倒是个文质彬彬的形象,不过这也让平日里生活无聊的船员们常常用“小白脸”来调笑他。不过老实说,尽管没有那么黑,周清华的样子是绝对算不上白的。
名字取成清华,据说是因为他父母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个能上清华的儿子。在周清华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因为出车祸去世了。不过事情多半会与希望存在距离,所以最后他没有能上清华,受了老船员爷爷的影响,倒考进了一个普通海事学院。不过在读书的时候,别人都不叫他“周清华”而是叫他“周北大”,因为一个从普通话说得很不标准的湖北来的同学口中,“北”和“白”是一个音,所以这一叫法最后就传开了。
一年多前,周清华毕业了,在近海航线上干了一年的二副,大学里面交的女朋友便因为他工资低时间少和他吹了。祸不单行,一手将他拉扯大的爷爷也在他还在韩国的港口的时候过世了。所以,现在的他是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在船上干了十八个月后,参加了晋级考试,也让他顺利通过了。于是为了钱途的问题,索性申请到远洋航线上工作,最后毫无背景的他就被分到了这条马上就快要成为废铁的老爷船上。好歹船上的人都还不错,所以除了时不时会闹出些虚惊以外,日子过得也还算轻松。
看了一下面前的雷达,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日志也填写好,舵在自动上,一个和周清华关系不错的年青水手有些紧张的站在舵轮前。周清华冲水手打了个哈欠,看到驾驶舱边的那个大木柜子,里面装着的都是航海图和航海其他的一些资料。这让他想起那个固执的老船长,本来按说现在都是数字化时代了,别人都用了电子海图了,可是这个老爷爷级的船长却坚持要用纸质的资料,不过在船上的年青人都传言说是因为“老爸爸”(这是船员们给船长私低下起的外号)搞不懂电脑那玩意儿。
不过更有意思的是,就算是带纸质的资料吧,按说也只需要把本次航海有关的海图和资料带上就可以了,可是“老爸爸”却每次都坚持把所有的资料都带上,搞得一副比做环游世界还要夸张的架势。看着那木质的柜子,那也是“老爸爸”的特殊爱好了,他觉得重要的东西就要放在木柜子里,可能他是担心铁柜子要落到水里会沉下去吧。
除此之外,“老爸爸”还有一个最大的爱好,那就是喜欢做船模,特别是帆船的模型。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看到他在小心翼翼的拿着工具做着船模,而且常常对年青的小伙子们叹气,说自己生错了时候,要是出生在大航海时代多好。所以,周清华也经常在想,“老爸爸”之所以坚持用纸海图和木柜子,更可能是在现实生活中过一下瘾吧。
想到这里,周清华看着货甲板上那码得整整齐齐的集装箱,想起要都换成是木头的会成了什么样子,不由自主的笑了笑。然后又继续的想起“老爸爸”的一些有趣的事情来。不过了一会儿,就发现那些有趣的事情都已经想了一遍了,便又开始无聊起来……本来想掏出怀里的那个装在防水袋里刚刚换上电池的PDA(掌上电脑),看看他最喜欢的历史书和出发前在网上下的一些YY小说,不过想起这样的话被人看到该说自己值班不负责了。老爸爸是最痛恨这样的后进青年了,常常用泰坦尼克号的沉没来教育这些不负责的先生们。想起老爸爸的唠叨,周清华把伸进口袋一半的手又掏了出来。
他正无聊着,便摆弄起手腕上爷爷留给他的唯一遗产,一块ARNOLD&SON牌的手表,一块能够精确测量经度的航海用机械腕表。天天在海上漂着的他当然喜欢这个小巧的东西,不过当他知道这个表的价格的时候,便有将他卖掉变现的冲动,不过考虑到这是爷爷留下的唯一遗物,所以他并没有真的那么做。不过那以后他就很少当着人把这块表伸出来看时间,更不会拿着他在那群水手面前显摆了,而是睡觉的时候也从来不把他取下来。
半夜四点半并没有太阳,所以想要用它测一下现在的经度来打发时间,便不可能了,于是他有些懊恼的看了看时间,想起还需要拨一下钟,于是他站起身来,将舱里的挂钟拨慢了二十分钟,也就意味着他还要多值二十分钟的班才能交班,这让他有些恼火。远洋航行就是这点很让他依然不太习惯,就是要跨越不同的时区,而这次是由东向西行,便每跨越一个时区便要将钟拨慢一个小时。为了不妨碍白天的工作,这个拨钟的工作都是在晚上分三副、二副、大副三班进行的,每班在夜间值班的时候便将钟拨慢二十分钟,即每班都要延迟二十分钟交班。不过他又想起回来的时候又能少值二十分钟的班,便又慢慢释然了。
不过,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就在这个时候,当周清华拨完钟刚刚转过身来海面上突然闪起一道刺眼而妖异的红光,接着就感觉到老旧的船体发出要解体般的钢材扭曲的声音,而且还急剧的抖动起来。接着就是如同在骇浪中一般剧烈的颠簸,超出经验范围之外的遭遇让周清华根本搞不请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他没时间去做出别的反应,本能的恐惧却让他死死的抓住了身边的那个木柜子。
海面上的红光显得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就如同一个新生的太阳从海面上升起一般,周清华惊恐的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反射着那刺眼的光芒。而船体晃荡得更厉害了,惊恐中,他似乎感觉到所见到了一切都变得慢吞吞的了,而所有的声音也都从耳边消失了。
他看到和他同样惊恐的水手求助般的望着他,似乎在向他叫喊着什么。船身震晃得更加厉害了,他抓得木柜子更紧一些,晃动让他不得不蹲下了身子保持平衡,刺眼的光芒让他闭上了眼睛。接着,他就听到耳边如同千军万马在咆哮一般,又感觉到船体在不受控制的倾斜。他刚想睁眼,脑中一个炸雷一般的声音过后,可怜的周清华,便陷入了无意识之中了。而在这之前,他依然紧紧的抓着那个木箱子,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的稻草一般紧紧的抓着。而他脑子里唯一想到的,却是:“哎哟,我的表!”而墙上挂钟的秒钟,刚刚跳动了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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