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齐家
曲七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这原不干枇杷的事,但是她毕竟嫁入了王家,王十六娘总是她的姐姐,她的不幸也真真地摆在那里,还有囡囡,很是漂亮可爱的小女孩,也是她的甥女,她亦心疼的。想了想还是试探地问:“曲七,囡囡很可爱的,你是因为孩子太多了,顾不上管她吗?”
听说曲七成亲后,家里便不再管他纳妾收房,于是他屋子里的姬妾最多,比梁帝后宫里都多,自然也就生下了不少的儿女。十六娘时常会抱怨这一点,枇杷虽然刚嫁入王家不久,但也听过很多次了。
曲七赶紧摆手道:“不是,不是,我的孩子是多了点,但也不是顾不上的,我都喜欢。不,不,囡囡还是嫡女,我更喜欢的!”
“可是囡囡现在连个名字都没有,而且你们曲家也没有给她排行啊?”
“这,这……”曲七吱唔两声便急切地道:“我这就写信,给家里,给父亲,给母亲,让大家给囡囡起名字,还要排进族里女子的排行。”
枇杷原以为曲七早改了先前的毛病,现在又见他像过去一样语无伦次起来,忍俊不住地笑了,
“其实你是父亲,自己就能给女儿起名字啊!”
“是啊!我自己就能起,”曲七抓耳挠腮地想了又想,问道:“不如就叫桂圆?”
枇杷瞪着他,这是什么名字?
曲七看到她的不快,更是着急,“你觉得桂圆不好,那叫什么好?梨子、柿子、苹果?”
枇杷这时才恍然大悟,因为听习惯了,她早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其实也是一种果子,现在曲七是想给女儿起一个与自己相似的名字。无怪大家都说曲七纨绔,他果然也是不通,难道想十六娘的女儿和自己一个辈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枇杷气道:“我娘生我的时候特别想吃枇杷又吃不到,便给我起了这个小名叫着,后来大家就叫开了,其实我的名字不是枇杷。”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枇杷又斥责他,“这怎么能告诉你!”女子的名字哪里是随便说的。
“噢!我错了,我错了!”曲七赶紧躬身道歉,又为难地道:“可,可我不知道十六娘生囡囡的时候想吃什么呀?我去问问她,万一她想吃菘菜,难道就叫菘菜,想吃人参就叫人参吗?”
枇杷听了曲七的话真是气死了,“你们曲家那样富贵,十六娘怀着囡囡时想吃什么都有,哪里一定要与我家一样给孩子起名呢?你就像宝华瑞华一样给女儿好好地起个名字不行吗?”
“行,行,”曲七从善如流,但转而又问枇杷,“可是我不会起名,我的孩子都不是我起的名字。”
又打拱作揖地恳求,“要么,你帮我给囡囡起一个名字吧。”
枇杷这时才想起曲七不怎么认字的事实,但是她觉得这件事自己不好代劳,便道:“你还是回去想一想吧,也可以与十六娘商量。”
“对,与十六娘商量!”曲七高兴地一拍额头,“我怎么忘记了。”
其实枇杷说完后已经后悔了,虽然给孩子起名由父母一起商量没什么,但是现在以曲七和十六娘的关系,还真不大合适,毕竟曲家不拿出诚恳的态度来,而十六娘也一直在犹豫不决。但转念一想,眼下曲七也看不到十六娘,所以也不必担心。再想到自己已经同曲七说了半晌的话,便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我什么事也没有。”曲七颇有眼色地问道:“你是不是也有要事,我就告辞好了。”
枇杷听他说得如此顺畅,便觉得他一定听到这样的遂客令很多次了,又是一笑,反生了同情之心,“其实我现在并不忙,只是你就没有什么事要做的吗?”
“我?我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曲七便又向枇杷讨教,“你说我做些什么好呢?”
枇杷觉得自己不应该去管曲七的事,但是面对曲七诚恳的面容,她却终究还是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说到这里见曲七迷茫的目光,又赶紧道:“那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总听过吧?”
曲七赶紧点头道:“我听过我听过,我爹和我大哥也时常这样说,只是他们都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
枇杷却有不同的见解,“能治国平天下的世上又能有几人?人若能做到修身自强就已经很好,再要是能将自家管理好就完全可以傲立于世了,这两项是为人之本,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你正可以从修身齐家做起呀!”
“我一定照你说的做!”曲七像是表决心一样,握住了拳头,“你等着看我的吧!”
没几天,枇杷晚上回正殿时就见到了曲七,见他正拉着囡囡的手与十六娘一同来给长辈请安,还差一点没能认出他,原来曲七一改平日满身绫罗金玉之物,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件青麻袍子,头上也只裹着青麻巾,一丝纹饰也没有,朴素极了。因曲七的皮相原本就不错,如此打扮起来,立即就摇身变成寒门学子的模样,看起来还像一回事的。
想到曲七一本《千字言》尚且念不下来,枇杷差一点当场失笑,总算强忍住了点头打个招呼,就听十六娘正向梅夫人讲她去给囡囡上香祈福的路上遇到了从府门外一直追过去的曲七,两人一番契阔,达成谅解,便带他回到了王府,而且还准备入住槐园。
梅夫人迟疑一下,觉得就这样让曲七进了王府不妥,却也不能做出拆散女儿夫妻的事情,又见囡囡突然间得知父亲来了,正是高兴的时候,跟在父母身边笑着闹着,心知孩子虽然小,但也开始懂些事了,更是不好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国主与王淳也走了进来,同样也是满怀诧异,曲七和十六娘又将他们的相遇解释一番,也只得罢了。
但十六娘引了曲七进王府,便也要算王家又重新承认了这门亲事。女婿上门就是娇客,家里免不了要摆上酒席招待一番。
酒过数巡,囡囡早送回了院子,国主做为长辈,总要问一声,“女婿,你既然在府门外等十六娘好几天,也是真心夫妻和好的了,只是今后又如何打算呢?”
先前十六娘曾说过,曲家要以郡王妃的礼仪来接她才肯回京城,现在曲七虽然诚心,但是但未必能让曲家封他作郡王,那么他是怎么想的呢?
谁也没想到,曲七竟笑道:“我和十六娘说好了,我们就留在燕地。”
十六娘果然也笑道:“父亲、母亲,七郎君答应我了,就陪我在燕地住着,不回京城。”
大家都怔住了,成亲就要在婆家居住,除非是男子上门入赘,就没有男子在妻子的娘家长住的道理。而曲家、王家这些士族出身的大家族又尤其在意这一点,但是曲七和十六娘竟然都毫不犹豫地要留在王家,还坦然自若,没有丝毫不自在!
枇杷吃了一惊,一个念头突然到了心中,他们果然是一对夫妻,做起事来都很离谱!
不过她倒是很理解其中的原因,曲七决定要好好修身齐家,便与嫡妻十六娘和解了;十六娘虽然接受了和解,但是她又未免担心回到京自己还会遇到先前这样那样的问题,于是便要留在娘家。毕竟留在王府里,再没有人让她立规矩,为难她了。
王淳看看这两个人,也是无奈,但是他其实也觉得姐姐不回京城是对的,所以便道:“你们留在王府自然可以,只是京城那边是不是应该送个消息过去?”
曲七赶紧答应,“我回去就给家里写信,说我留在燕国了。”
王淳又冷笑一声问:“你前些时候在德州置的外室怎么办?”
曲七不料这样的事情也被小舅子知道了,脸涨得通红,“我,我早就……”
两个“我”字没说完,十六娘已经冲到了他的前面,大声叫喊着,“什么,你又置了外室!”说着就上前朝曲七的脸打去,曲七恐是早经历多了闪得飞快,十六娘却是不依不饶,高声喊叫着又扑了上去,“你如今我有娘家人帮忙了,看你还敢欺负我!”
果然是在王家,曲七并不敢还手,便只是左右支应,却不防被十六娘在脸上抓了一道,立即渗也血来,虽然只是表皮伤,但是看着却也可怖,十娘才停了手,又气吁吁地问向王淳,“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替我把这对狗男女打死?”
王淳亦气,“曲七是什么样的人姐姐竟然不知道?”先前曲七何止有几个外室,而是家里外面都有不少人,而且还整日流连花街柳巷。这样的人难道就会一下子改了?自己一再让她想清楚将来怎么办,其实就是希望她与曲七和离,重新嫁一个有情谊的男子。可是她就是听不进去,今天更是只见了曲七一面听了几句好话便将先前受的苦全部抹煞掉了,重新将他带回府中,这与她当年冒然嫁给曲七有什么区别?
难道姐姐还想重新受一次苦吗?
这边姐弟俩拌嘴,那边国主和夫人却在关心曲七,“赶紧叫了医生进来看,把血止住了。”不管怎么样,女儿打女婿,就算有多少理由,也都是不应该的。
曲七顶着脸上的伤,咝咝地吸着凉气,却又硬挤出笑容来道:“我现在正在修身养性,也想管好自己的家,所以不跟十六娘一般见识!”又讨好地看向大家,特别在看枇杷时,停了更久,似乎想得到她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