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绝望的消息
等我们赶到周县,天已经蒙蒙亮了,大家颠簸了一路,到底都是没吃过大苦的年轻人,之前还天南地北地胡侃,此刻我们三个奄奄一息,连说话都没力气了,只感觉全身都像被拆散架了一样。
整个车厢里唯有四哥一直维持着上山时的姿势,姿态冷傲地靠着车厢壁,面色未改分毫,我只能感叹,果真是特种兵出身,不是我等凡人可以企及的。
司机师傅打开车厢卸货,四哥起来帮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看得出来师傅很看好四哥。
我们站在路边喝水吃面包补充能量,背包虽小却塞了好多东西,怪不得鼓鼓囊囊又这么重,帐篷,手电,食物,水,军刀,捆绳,打火石,地图……几乎准备好了所有必备物品。
他们两个吃了我们的食物和水感到很不好意思,三两下吃完就去帮忙了,看着四个男人顶着太阳搬货,我虽然作为一个女生,但好歹也不能这么干看着,于是,我也加入了搬货队伍。
四哥面不改色地递了一副手套给我,然后低声说:“搬这边几箱。”他简单落完话就去忙活了。
我爬上去搬货,轻轻一提就拿了起来,我再一看,好吧,是面包,怪不得这么轻,心里又忍不住感动冒泡,四哥真是个好人。
等我们忙完这一切,一起跟着进去了周县,顺便找询问线索,稍作休整。
周县本来就地处山区,又是小县城,人口稀少,发展非常落后,整个村还基本依靠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有富余的人家也会上集市卖粮食赚点外快,但基本这座村子只剩下老弱妇孺,年轻力壮的男人都出去打工谋生了,这次的特大地震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重创打击,即便地震发生了这么多天,这个村子里的男丁也没有回来几个,帐篷里都是瘦削的老妇和受惊的小孩,这就是电视里常报道的留守儿童和他们的祖辈,现在活生生就在我们眼前。
我望着那一双双黑黢黢的胆怯的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这让我又不禁想到三年前发生的事,同样的遭遇,无数的老人和小孩死去,有些是病死,有些被砖石压死,有些是活生生被渴死饿死……我那时候坐在帐篷里一边啃馒头一边呕吐,因为附近就有腐烂的无名尸体飘来的阵阵恶臭。
如今情景再现,我依旧难受,但也学会了克制,眼泪和同情对他们起不了帮助,我们能做的是给他们粮食,给他们治伤,找到他们的亲人,帮他们重建家园……
我站在石堆的高处望着几乎成为荒村废墟的周县,到处是黄砖碎石,几乎找不到一栋立着的房屋,每每看到这些,我似乎就能尝到“灾害无情”这四个字的滋味。
四哥站在我不远处的树下,一脸严苛地扫过这片废墟,眼睛里似有寒光乍现,许是阳光太耀眼让我出现了错觉。
我们正好赶上刚出锅热气腾腾的早饭,这里的村民感谢我们送来了食物,盛情地请我们留下来用早饭,我们推辞再三还是进了帐篷,和其他人一样拿了铁盆领食物。
手里的铁盆一直放在太阳光下照射,因而特别烫手,我拿了一会儿就忍不住要扔盘子,四哥眼疾手快夺过去拿在手里,我讪讪地谢过,又问:“不烫吗?”难道四哥的皮比较厚?可是瞧着也是细皮嫩肉的。
“还好。”
“哦。”
我们领了稀饭和馒头,鸡蛋,到一边的空地上坐下,折腾了一晚上,终于吃到热腾腾的米饭和馒头,还有鸡蛋,真是要泪花浮动了。
我饿得早就没感觉了,可看到热粥,心里还是淌过一阵暖流。
一边的两个男生竟然抬起袖子擦眼泪,我见他们呜咽着说:“感谢村民赐予我们这么美好的食物,我们已经多少天没喝过一口热汤了,竟然还有营养指数高得令人发指的鸡蛋!”他们说着都不住低头去亲吻鸡蛋,我看着他们笑起来,眼眶又觉得湿湿的。
我慢慢地吞咽下粥汤,不禁想起那双我夜夜梦到的眼睛,不知道他此时有没有一口热粥热饭吃呢?
我好想你,苏幕。
经历了一天,几乎还算是顺利的一天,我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忍不住热泪盈眶,最后吃到馒头都微微泛苦,但为了保持体力,我将早饭都吃干净了。
吃饱早饭,大家都精神振奋,准备前往林县,我们就和他们在此告别,我和四哥要在这附近开始搜寻苏幕,然后才慢慢往林县那个方向去,这样想来搜索的面积其实很大,远不如地图上设想的那样简单。
我们拿了简单的几样装备,问过村民后就准备进山找人,这里的村民都不敢去那片森林,据当地人说进去的人就没有出来过,而且只有一个入口,那片森林好似受到什么诅咒似的,令大家望而却步,他们一听到我们要去,都纷纷相劝,一个老妪说得苦口婆心,“你们还是别去了,那里真的很玄乎,进去的人没一个出来的,不是老婆子吓唬你们,前两天搜救队也来问过,他们要下去找什么医生,我们——”
医生?什么医生?难道已经有人去救苏幕了?
我激动得不能自已,抓着老婆婆的手问:“什么医生?他们说的是开面包车的那些医生吗?就在上周,一辆面包车被乱石砸中,是他们吗?”
老婆婆想了想还未回答,边上已有一个小孩朗朗说道:“来了好多部队叔叔,他们说就是去找一辆面包车,是从西山上掉下去的。”
我捂着嘴巴简直不敢相信,有人去找他了!他会没事的!
我激动地抱着小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个劲地说:“谢谢!谢天谢地!谢谢!”四哥沉静地望着我,我看不出他的喜怒,但总觉得他眼里也多了几分柔情,他也为我高兴对不对!
我胡乱地抹了抹脸站起来,正要离开,突然就听到村口传来一队整齐密集的踏步声。
难不成是他们回来了!?
我激动地跑过去,果真看到一队士兵正赳赳往村里来,我有些无措地站在路边,任平地掀起的灰尘扑满两颊,我安静地望着他们身后,我看见他们抬着担架,苏幕是受伤了吗?
终于担架上的身影慢慢靠近我,那个人穿着白大褂,虽然脏污,虽然破损,但那是医院的白大褂没错,我清楚地看到胸口绣的红色的几个字,是附属医院的白大褂,是他!
我再不愿意等待,激动地扑过去抱住他。
队伍猝然停了下来,我抱着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伏在他身上痛哭,似乎要把这些天紧绷的情绪都放空,“你怎么可以出事?你答应我的要好好回来,这些天我都快吓死了,我有多害怕,你这个骗子……不过我原谅你,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生你的气了……”我哭得鼻涕眼泪全是,哽咽着说。
“冰冰——”四哥搭了一只手在我肩上,眉眼冷峻,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我,我有些不适应,转过头冲他一笑,“四哥,你干嘛?”
他的手用了力扣在我的肩膀上,我心里一阵惶然,恍惚要转过身,身体却被四哥按住,他的目光沉沉落在苏幕身上,“别看。”
简单的两个字,极轻的两个字,分量有多大?
别看——
我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说什么别看?
我忍不住笑话他,“怎么别看?四哥,我想见他,哪怕他变丑了也没有关系。”
我手下不自觉用力,手指的触感很不平常,那是什么?
我猛地转过脸看向苏幕,四哥却更快,他单手捂住我的眼睛,另一只手牢牢地扣住我的身体,“别。”他的呼吸就在耳畔,有些急促。
我的指甲抠着那具身体不肯放,眼前一片黑暗,眼睛又干又涩,很疼,“四哥,放开我,我要见他。”我异常冷静地说,身体却不自觉颤栗。
直到感觉有人移开我的手,我奋力地想要抓住他,却终是徒劳。
我拼命地挪动身体,整个人向前扑去,“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不能抢走他!谁也不可以!”
我听到脚步声渐渐走远,忍不住放声痛嘶,“啊——”
“冰冰,别看——”
是谁在我耳边说话?别看谁?
我记得我找到了苏幕,他那么安静地躺在我面前,可我却没见到他,他会不会生气?我来了却不见他,他肯定不高兴,不行,我要去看他,告诉他我有多想他,让他知道我有多么渴望这一次重逢。入幕之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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